“要到什么时候？”傻傻的靠在结实的手臂里。
“你不痛了为止。”
“已经不是很痛了。”
“是吗？”用手碰了碰微红的肌肤，就见他倒吸了口气，差点没从水池边摔下去好在自己扶着他稳住他的身体。对他无谓的逞强皇甫冽懒得揭穿，反正他总是在他面前逞强，从以前到现在一点都没变。
两人相似沉默……时间在流水中缓慢趟过又浩浩荡荡的奔流而去，盛夏的夜总是嘈杂欢闹的，知了，微风，就连路灯都是灵动的。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冽关掉莲蓬将发呆的人抱了起来，等嘉翊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离开了浴室往楼上走去。壁灯的微光中嘉翊羞红了脸，心头小鹿乱撞，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男人俊朗的侧脸，双手轻轻的搭在他的颈上，任他将自己带去何方，至少这一秒他对他还是好的。
自从自己醒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他，他怕他又想见到他，这种极致的矛盾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被他碰过的肌肤还残留着淡淡的淤痕，曾经令他痛不欲生的手指如今轻柔的抱着他的肩膀。亦梦亦幻，傻傻分不清……
进了自己的主卧，皇甫冽将怀里的人轻放到床上，从洗手间拿出一张干净毛巾准备帮他擦着湿漉漉的脚，只是这一举动让那敏感羞涩的小东西紧张的连连后退，抓住纤细的脚腕，眼底泄露的柔软比这宁静的夜更清澈，“我不会伤害你，别怕。”不要怕我，不要用那种惶恐的眼睛看着早已失去锋锐的自己。
嘉翊缩着肩膀，不敢乱动，柔软的毛巾在自己的脚上抚过，看着皇甫冽也没有其他举动才稍微放松了些许。
“以后深更半夜的时候想喝水叫其他人帮你倒。”
“……嗯……”
“我去给你倒水。”……说着皇甫冽就已经动身了由不得嘉翊半点迟疑，他其实想说他已经不渴了，也不用他那么麻烦的替他忙碌着。这些下人的事情本就不属于高贵的他。
不一会儿端着水的皇甫冽走了进来，递给他。嘉翊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不时的瞄了一眼皇甫冽发现他一直看着自己，又赶紧收回目光，把剩下的水喝光。把杯子还给他，“谢谢。”
他对他的毕恭毕敬让皇甫冽无奈，把水杯放在一边，目光再次落在那张脸上，“身体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还会不会痛……”一出口，皇甫冽就后悔了，再看嘉翊时，可爱的秀眉已经委屈的挤在一起，定是想起了不好的记忆。伸手抚平他的不安，指间刚触到那丝滑冰凉的肌肤，那人儿就惊慌失措的往后逃，直到抵到床头再也无法后退，抱着膝盖露出楚楚可怜的黑色眼睛水灵灵的望着自己。
皇甫冽叹了口气，胸口早已灌满冷风。颓然的垂下手。他怕他，怕到连轻微的触碰都让他颤抖不已。早知带他回来就是让他痛苦难过，当初还会选择将他禁锢在身边吗？转过脸不再看他，垂眸低语，“你一定很恨我，有多恨就有多怕。”
“……”
“呵呵，这下我们扯平了。两不相欠。”
皇甫冽说着鬼魅般悠扬的话语，嘴角上扬的勾勒在深夜里摇晃，那么好看，那么忧郁。身后响起一道细软的声音如晚风拂面，芳香四溢，“我不恨你。”
一惊，转头望向床头的人儿，水色的唇再次开启，“我真的……不恨你……”
“不恨我为什么躲得远远的。”
嘉翊没有回应，像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随后慢慢的挪动着身体，半爬半跪的往皇甫冽的位置靠去，每一步都是一次垂死挣扎的选择，恐惧令他全身都在颤栗，可是男人眼底的哀伤让他无法置之不理。他不恨他，恰恰相反，他爱他，爱的生猛热烈，爱的卑微痴迷。他从未见过男人如此低声下气的对谁说话，他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对他轻言细语……手臂一软，身体往下坠，跌入迎面而来宽厚的臂弯里。
皇甫冽一用力，将手臂里冰凉的身体提进怀里。扯过一旁的毯子裹在他身上。这个傻瓜，衣服已经被汗水浸的湿润，还强忍着向他证明。
“你应该恨我的。”一如我曾经那般恨你。
嘉翊摇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靠在他怀里吸取着他身上温暖的热度。
“让我抱着你，好吗？就今晚，我想抱着你。”
再次听到皇甫冽乞求的声音，没有之前的霸道，也没有冷言冷语，对他相敬如宾，征求他的同意。嘉翊点点头，轻声应着，尽管忐忑犹存在心。
“嗯。”
得到同意，皇甫冽如获至宝般抱着嘉翊同他一起在大床上躺下……
“谢谢。”让你在最后一个晚上还要成全伤你最深的我。
“晚安……”
最后一句晚安最后还是砸下来落在自己头上，皇甫冽下意识的收紧了手臂。虽然这一举动对他来说如同一场酷刑。
他几乎用尽全力才拼命抑制住胸口滚动的热流，当他的手碰触那冰冷的身体就像触电般瞬间点燃全身每个欲望的细胞，一向自制力惊人的他竟然只是碰到那身体就有了反应。所以从头到尾他都几乎不敢看那双漆黑的眼睛，不想再让泪水沾染上最亲爱的那张脸庞……可是他又想将这具身体铭刻在心，在以后的每一个独单夜晚里……
第九十章：让我们相爱，否则死
嘉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和爸爸还有哥哥一起在沙滩上跑着玩着，笑容比金色的阳光更灿烂。温暖包围着他，幸福的一塌糊涂。
然后一个大浪卷来，铺天盖地，世界变得黑压压一片。他拼命的哭喊，哭得嗓子都哑了，看着爸爸被海浪卷走，消失在黑幕中，又听到耳旁熟悉的声音在对他说，“小翊，我要走了。不会回来了。”
他已经失去了爸爸，不能再失去哥哥。看着岸上不远处的人影，向他跑去，“不要！不要走！哥哥……留下来！不要扔下小翊！”
可是那人却冰冷的回答他，“我不是你哥哥，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管你是不是我哥，我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不要走！”
嘉翊疯了一样的向沙滩的尽头跑去，身后是铺天盖地的海浪，他伸着手颤抖的想要抓住那人的衣袖，可是他一靠近他就往后退，灰色的瞳孔里是灰蒙蒙的大雾，“我走了。……”
“不要！！不要走！”
声嘶力竭的喊着却丝毫不能阻止那若隐若现的身影在空气中渐渐消散。向着他消散的方向狂奔，重重的摔在地上又爬起来，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不要走！”猛然的睁开眼，巴洛克的雕花天花板引入眼帘，眼角的泪还在脸颊。坐起身来，手捂着胸口轻微的喘息着。好在那是个梦，那是个梦……可是为何他仍然感觉到莫名的心慌。
“嘉翊！！”这时突然闯进来的芹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
“芹，怎么了？”
“我，我听到少爷和辰管家在说，他，他打算去伦敦住，以后都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就像梦里的他一样？……嘉翊一时脑海空白，愣在那半天没了反应……芹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我以为我听错了，可是今天早上，我看到peter在收拾行李，少爷是真的要走，车子都已经准备好了。”
“……”嘉翊完全傻了，像断电的娃娃。梦境变成了现实，爸爸走了，现在换做了皇甫冽，他也要走了……就像十年前一样再次扔下他……
此刻窗外隐约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断电的娃娃突然装满了电池一般急速的冲出卧室，顾不得穿鞋也顾不得自己有低血糖一急就会眩晕，顾不得自己不能奋力奔跑的破败身体，一路狂跑着冲下楼梯，撞到人也顾不上痛，也听不到身后的辰姨在叫着他，他此刻眼里只有那辆缓缓驶向大门的黑色轿车。皇甫冽就坐在那车上，驶向与他相反的世界。
坐在后排的皇甫冽闭着眼睛一夜未眠的他此刻满脸的疲态。
想了一夜之后，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离嘉翊远远的。这样他才是最安全的。
“少爷，您已经决定好了吗？”peter看着后排的主人，从来没听他说过要去伦敦的计划，就算公司在伦敦有分部，但是毕竟这里是他一手打拼出来的金融帝国。是什么让他一夜之间突然决定要离开他心血建立的王国。
“这是唯一的办法。”至少他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让他们共存，他不想再伤害嘉翊，可是又无法控制自己膨胀的欲望，他害怕自己迟早会再次伤害他，既然这样不如早点离开。
“不和嘉翊少爷道别吗？”
“……走吧。……”
皇甫冽的声音里夹杂着让人压抑的沉重，他不是不和他道别，而是无法再见到他，怕只是一眼就让他轻易的改变主意，趁着他还熟睡的时候离开，醒来之后可能会通过辰姨知道他已经去了伦敦。为了他安排好了之后的事情，这边的公司等他到了大学毕业就由他来接管，亦或者继续学他喜欢的画画，无所谓，现在别墅是他送给他的唯一礼物，也是唯一歉意。这决定太突然，所以有些事情只能仓促了事。等他日后能平复这内心的狂热，或许会回到这里。
“少爷！”
“怎么了？”
“好像是嘉翊少爷？”
嘉翊？……怎么会？……皇甫冽睁开眼，看着后视镜，车后远远的跟着一个纯白的身影，正奋力的追着车子奔跑。这个傻瓜，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停车吗？”
“继续。”
……
车子越驶越远，他已经快跑不动了，胸口剧烈的喘息让他呼吸不畅。
他怎么能这样，伤了他就想逃走，给了他温暖又想不告而别，他已经不要求他对他的道歉，不在意他在他面前毫无尊严，身上的伤已经好了总有一天他会将它忘记，就当全都没发生过。如果他愿意，他还可以对他笑，对他像以前一样为他煮咖啡。
他不会再那么爱哭了，不会再那么怯懦，他会变得坚强，坚强到足够站在他身边。他也不奢求他能回应他的爱，做他的佣人也好，小跟班也好，弟弟也好，什么都好，都无所谓……
只要他，留下来，不要走……
……
“少爷！我担心嘉翊少爷的身体……”peter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好几次见他差点摔倒忍不住替他捏把汗。
“不要停。”皇甫冽此刻的决绝在后视镜里显得苍白无力，他无法让自己完全不去理会那道身影，此时此刻，他的呼吸都是沉重的。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停下来，不能重蹈覆辙。
……
身体已经超负荷，眼前的世界晃动的越来越厉害，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黑色轿车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脚下一软身体惯性的冲出几米重重的摔倒在地，身后似乎有惊呼的声音，他们在叫着他的名字吗？嘉翊已经听不清，撑起颤抖的身体，想要重新爬起来，膝盖的刺痛让他刚一起身又摔了下去，比起心中的痛，身上的只是万分之一。比起身上的痛，他更恨自己破败的身体让他力不从心。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能追上那远去的人。
揪着胸口，呼吸困难，剧烈的喘息让他忍不住干呕着，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视线模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亦或者两者都有……有个黑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是他的声音，他又回来了。擦破皮的手颤抖着捉住他的裤腿，就像那是他的救命草，死死的不放。他问他要怎么办，那他就告诉他，“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
卧室里，嘉翊看着眼前的男人，低垂的睫毛浓密的轻颤着，手指灵巧的拿着沾了药膏的棉签一点一点的替他受伤的膝盖上着药。刚刚被自己拽过的布料布满了点点血光。虽然他就在他面前，尽近在咫尺，可是至始至终都未曾看他一眼。他的不安早就泛滥，缩在胸前的手犹豫了半刻还是拉了拉他的袖口，“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我把别墅留给你，这个家留给你……你怎么会是一个人……”
“我不要这些。”
“我已经决定了。”……皇甫冽缓缓悠悠的声音让嘉翊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不对，他并没有打消念头，他还是要走，不管他是否跌的粉身碎骨血流不止，他就是铁了心。
“我不恨你，真的，我不恨你，你不要走！”几乎是央求，嘉翊觉得自己早已丢弃了尊严，他此刻只想留下他，用尽全力。
“即使你不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皇甫冽没有再多看嘉翊一眼，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让辰进来。你好好照顾自己。”告诫自己不能回头，刚刚只是一眼他就差点心软妥协。看着嘉翊摔倒，心口就像是空了一个洞，哐啷哐啷的灌着风。他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不正常。
想必这次他可以走的决绝了，那人不可能再拖着受伤的身体追上来，就算追上来他也不会再下来。打开门，看着辰，“剩下的交给你了，辰。”说完就起身走向背道而驰的世界，步伐沉重。突然听到辰惊呼的声音划破了湛蓝的天空——“天啊！嘉翊！？！”
……
心脏漏跳了几拍，紧接着又一道声音滑过后背，惊得他一身冷汗，“嘉翊少爷！太危险了！你快回来！”
危险？……他怎么会危险？……皇甫冽来不及多做思考冲回卧室，眼前是一张淡雅的油画，湛蓝的苍穹之下纯白的少年站在金色的阳光之中，伸着手臂就像随时都会振翅而飞的天使，或许，他原本就是上帝遗落的天使……
“嘉翊少爷！你快下来！”
嘈杂的声音惊醒了亦梦亦幻的皇甫冽，望着眼前高高在上又摇摇欲坠的人，现在他需要仰望他了。
“你在做什么？”
“如果，如果你走了，我就死。”
第九十一章：你爱的生猛，我爱的热烈
“如果，你走了，我就死！”
死？……他竟然说他要死……站在蓝天之下的人用着孺软的嗓音告诉他，他要死……
“我一定做得到！反正我的命早就不是我的了！”
嘉翊一定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决绝，就像是决议赴死的战士，眼神坚定泪流不止，膝盖上的伤再次撕裂血水顺着肌肤流到脚上他也不为所动，漆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终于比他矮小的皇甫冽。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表情变化，看着他从慌张到愤怒，夹杂着太多太多复杂的痛……
“你疯了是不是！快给我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