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弟是树妖——时镜

作者:时镜  录入:06-06

杀了江枫桥,寒山门还有商百尺。

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了,凭借商百尺的天赋,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剑仙,那个时候寒山门将稳坐九州第一。

更何况,他已经杀了孤绝道人,焚鼎门的地位将一落千丈,只要再杀江枫桥,放眼九州九大仙门,又有哪一门能与寒山门匹敌?!

杀,杀,杀!

为何不动手……

空弦上人盯着江枫桥一双眼,又缓缓地将目光撤开,看看满目的废墟,脚下已经不再颤抖的大地。

他看到了那落了满地藤蔓和枯枝,想起了白玉村神社前的神树,想起了那一个大坑……

当初江枫桥没死于大火,估计就是因为这树妖?

不……

这废墟……

寒山门呢?

他的寒山门呢?

他所有的,所有的信仰——无不寄托在寒山门了……

可是寒山门哪里去了?

他一步一步地退着,忽然疯狂地朝着江枫桥嘶吼:“寒山门呢!吾之寒山何在!”

“在心中。”

江枫桥站在那里,尽管手中无剑,可气势却忽然锋锐了起来,连带着他的眼神。

“师尊——”

“我最后称你一声师尊,你曾告诉我——没有剑仙,寒山门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仙门。”

“可是现在没有剑仙,也没有天鉴宝录了!”

空弦上人打断了他的话,红着眼,转瞬又恢复清醒。

他像是被自己的话给惊醒了一般,于是眼底的红色,缓缓地消失了。

两行浑浊的泪,从他忽然苍老且沟壑纵横的脸上落下来,是啊……没有剑仙,也没有天鉴宝录了……

他的寒山门,已经毁了。

杀气没了,疲惫上来了。

空弦上人甚至几乎无法举剑,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江枫桥,等着他说话。

江枫桥目中没有怜悯,也没有感慨,更没有自怜自艾。

“没有剑仙,寒山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仙门,因为还有天鉴宝录;没有天鉴宝录,寒山门还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仙门,因为还有剑,还有人。”

他早对商百尺说过这样的话了。

没有剑仙,也没有天鉴宝录,寒山门依旧是第一仙门。

这第一仙门的名头,将在十年后,由空弦上人最看重的商百尺,亲手从其余八大仙门的手中夺回。

九州令,也将在那一刻,回归寒山。

对寒山门来说,不过是盛极而衰的涅盘。

浴火重生之后,是一个全新的寒山门。

“没有剑仙,没有天鉴宝录,还是第一仙门……”

空弦上人呢喃了两句,忽然轻轻地一闭眼,这里——还是寒山。

寒山的秋雾,多少年都给人这样的感觉?

伴着整个寒山,一起沧桑变幻着的……

他忽然之间大笑起来,那笑声震动四野,甚至在无数山脉之间回环,涤荡不绝。

日光,终于宁静而懒洋洋地晒过来了。

在瞥见那刺目光明的一刹,空弦上人知道,所有所有的暗夜都这样被驱走了。

他就那样,仿佛毫无意义一样,看了江枫桥一眼。

歧途。

误入歧途。

他高高扬起那一剑,江枫桥没有动。

他站在原地,身后就是寒山门堆积起来的废墟,是昨日一阵之威后的遗迹,是寒山门辉煌的过去,是涅盘的过往。

江枫桥没动,看着空弦上人,将那藏雪剑的剑尖,对准自己的心脏,冰蓝的长剑从他胸口进去,又完全从背后透出。

空弦上人双臂张开了,似乎要去拥抱这寒山蜂拥来的云雾,最终却像是抱不住一样,被沉沉重压击倒,于是他仰面朝天,轰然倒下。

透出他背心的剑,如戳豆腐一样刺入地面,将空弦钉在了这寒山山巅,钉在了寒山门的废墟之中,钉在了这已经烟云一样散去的过往之上……

江枫桥眉目如烟,风吹过,却淡得仿如要散去。

第七章: 大结局

匆匆十年将过,寒山门早已经重建。

发生巨变的那一日,白凉以杀一人的代价,将寒山门其余弟子,全部逼下山,检查过了所有建筑之中没有一个别的寒山门弟子,之后自己才逃出去。

虽然最后他的白帝剑也没找回来,不过好歹整个寒山门所有弟子都没事。

——除了被他一剑杀了的那个。

只要有人在,重建的工作就会很快。

等到他们冲上去的时候,只看到江枫桥站在一片废墟之中,抬头看着那出来的天光,听到他们上来的动静,竟然还带着笑意问他们,这寒山日出,可美?

那日光破开云雾,洒落在这无数废墟之上的感觉,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苍茫壮阔。

悲伤,兴许是从来都没有的。

从江枫桥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悲伤和失望,只有一种平静,还有勃发的希望。

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尽管寒山门这一次的风波传出去很远,孤绝道人甚至死在了中州,弟子陈九渊重伤,最后被接入揭阳城中寒山门的临时据点治疗。

焚鼎门那边,由冯柏江暂时主事,一开始几乎跟寒山门开战,还好陈九渊是一个会说话的。他没有在寒山门最艰难的时间,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在陈九渊回到焚鼎门之后,焚鼎门跟寒山门的紧张关系也逐渐地缓解一些。

焚鼎门并没有主动传播空弦上人入魔一事,只是事情终究瞒不住,九州仙门之中,有关于空弦上人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很远了。

只是寒山门,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一日,乃是十年之前,江枫桥跟各门派的掌门约定好的时间。

九州第一仙门的地位,九州令的归属,将在今日这一战之中决出。

现在,江枫桥已经是掌门了,不是代掌门,而是真正的掌门,同样的,今日上寒山的焚鼎门掌门,也不再是十年之前的孤绝道人,而是换成了冯柏江。

而焚鼎门之中修为最高的陈九渊,将代表焚鼎门再次出战。

只可惜,寒山门的参试者,乃是商百尺。

十年前,陈九渊一剑抱憾,如今亦未能从商百尺手中扳回一局。

诚如江枫桥十年前对商百尺所说,今日此时,寒山门所有的荣耀,又由寒山门弟子亲手拿回。

于是九州令归位,寒山门再此登顶。

十年艰辛,流言蜚语,风霜刀剑一样,最终却雕刻成如今每一名寒山弟子坚韧的荣光之心。

换上一身掌门服饰的江枫桥,从前殿出来,却进入了后殿,点了一盏油灯,扭开了暗门,进入阴暗潮湿的密道。

于是天鉴秘洞便在眼前。

戚淮懒懒地躺在囚牢之中,看着那走近的人,道:“听见前山热闹得很,想必是有什么喜事了。”

江枫桥心情也的确很好。

灭魔大阵的攻击同时击中了空弦上人和戚淮,不过戚淮受伤反而很重,被寒山门囚禁起来,十年不曾出此暗牢。

他是妖孽,是九州仙门人人唾弃的存在。

戚淮也懒得理会,只是这样待在囚牢之中的日子,其实也很幸福。只要这里有江枫桥,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来看自己,带一些人类的吃食,一起喝酒,一起谈天。

他感觉江枫桥其实是在考虑一些什么,只是他考虑的时间太长,十年已经过去了。

在他考虑好之前,自己是不是只能在这里了?

江枫桥将那灯盏挂在了牢门外,也不走近,只道:“确有好事,商师弟又夺了魁,寒山门又是第一仙门了。”

戚淮脸上那方才明媚的表情,忽的一滞,连着眼神也冰冷下来。

最厌恶从江枫桥嘴里听见商百尺和白凉的名字。

他冷笑一声:“若是我在,哪里轮得到他?”

没骨头一样贴着墙,戚淮表情嘲讽得很。

江枫桥点点头,“总之我高兴。”

“可我不高兴。”戚淮愤怒了,忽然起身,直接将站在外面的江枫桥一拽,是他靠近自己,却隔着那略宽的栅栏缝,强吻他。

“这么多年,你分明已经记起与我的约定,我为那女人续命,你成我的人,如今你把我关起来,分明就是想毁约!别装你什么都不记得,受够你了!”

江枫桥修为早已经到了炼神返虚,往昔一切都记起来了。

看着气急败坏的戚淮,江枫桥想起当日在神社外所见,只将牢门开了,走进去,踹他一脚道:“受够了,你便走。”

戚淮嘴角一抽,“你要毁约?”

江枫桥本是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所以过来准备说的,不过现在戚淮似乎不想听?

他觉得,自己也的确考虑得太久了。

“我与掌门之女,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将死之人,我不过全她心意……”

江枫桥是很容易心软的人,那女子说,只爱她之余生,便已经满足。所以江枫桥陪她演戏……

神树前的山盟海誓,最后又感动神树——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过。

还记得当年的戚淮,说,我续她三年命,你便成为我的人。

他竟然答应了。

兴许是分明感觉出了,那不是神树,是妖树吧?

一棵开满花的枯树,妖树。

江枫桥想着,忽然回头对戚淮道:“妖族内乱,天下浩劫将至,早已经没了你戚皇的位置,你去盗回天鉴宝录。”

“我凭什么?”戚淮愤愤,祖母绿眼眸之中却是冷光划过,略带着酸味儿道,“你不是有白凉吗?还有个心里其实崇拜你得很的商师弟……商师弟哟,你怎不叫他们帮你呢?”

“他是人,你是妖。”江枫桥走过去,手指拨弄着那油灯的火苗,顿了一下,又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沉默良久,想起那妖族之事。

戚淮甘心在这里被关这么久,也是因为不想回去。

他跟凤王凰王不合,这二人太有野心,他回去也不会觉得舒服,倒不如这阴暗冷湿的地牢。

戚淮叹了口气,忽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去,握了他手掌,“你心底,对我不曾有一分的愧疚吗?你与空弦上人打赌之时,对往昔的记忆,不曾有一分的怜惜吗?”

“……”

江枫桥也许久没说话,他收回自己的手指,回身望戚淮,戚淮在等他答案。

“当时我不答应赌约,只有死路一条,再谈记忆,又何用?”

怎么也没想到,江枫桥会是这样的答案。

戚淮竟然笑出声来,笑了一半,又忽然扳过江枫桥的脸,凑上自己的嘴唇,勾他回吻自己。

冰冷的身体之中忽然迸发出热度,像是戚淮此刻的眼神。

江枫桥看他,平静地接受了,又不知怎地一笑,“九州浩劫将起,可若天鉴宝录在,便可阻止这一切。你去吗?”

“我不是为了天下苍生去的,是为了你去的。”

戚淮耸耸肩膀,又低声道一句:“等我回来。”

江枫桥点了点头,点着灯,同戚淮一起出去了。

寒山门虽是新建,却是原来的模样,戚淮看了,只觉得感慨。

他身化一道绿芒,消失在云气之中,投入莽莽南疆。

妖族内乱,已经持续几年,凤王凰王镇压不住。

九大妖皇都想争夺天鉴宝录,不料这一日,天鉴宝录竟然失窃!

妖族炸开了锅,戚淮却轻轻松松揣着天鉴宝录,回到寒山之下。

顺着台阶往上,一直到山顶。

扫地的弟子见了戚淮,喝问道:“何人来我寒山门!”

不远处有执事弟子见了,忙过来查看,一见戚淮那面容,顿时吓了个屁滚尿流,“戚戚戚——啊!”

听不得谁这样结巴,戚淮上去就一脚将这弟子踏在脚下。

白凉正跟景蓝从含翠殿出来,此刻已然是长老了,远远瞧见这一幕,都皱紧眉头,立时过来,一见戚淮,都愣住了。

含翠殿里,江枫桥缓缓走出,一道灰白光芒忽然朝着他面门而来,却被江枫桥抬手接住。

他看向站在台阶前广场边那墨绿长袍的青年,却听到一声久违的——

“大师兄,我回来了。”

正文完

推书 20234-06-07 :敢暗恋不敢表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