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初沉默了一会,笑出了声:“这样想来不是很傻,我这些年依旧没能为自己创造的这一切感到荣耀。”
“没有,告诉过别人么?”
沈曦仿佛感觉的到赵铭初在摇头:“那我,对你来说又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了。”
赵铭初握住了沈曦的手:“你大概不知道,对我来说你一直是特别的。”
“那真幸运。”
“现在再说那句话的话,会晚么。”
“哪一句话?”
“说想要和你在一起。”
“你推开过我了。你没有再说这种话的权利。”沈曦站了起来,“我渴的要命。”
“沈曦。”赵铭初摸索着抓住他,“是我懦弱,你说的对。是我懦弱。我觉得自己失败,又怕你看清我之后厌恶我。”
“你要真是这样的人,方蕊一直喜欢你什么呢。”
“沈曦。”赵铭初欲言又止。
“怎么?”
赵铭初在模糊的黑暗里捕捉着沈曦的眼睛。
他想过,对着那双澄澈的眼睛说出喜欢的字眼,却从没能开口。
此刻仍旧是这样。
亦如没有坚持自己梦想的执念,他也没有面对自己真心的勇敢。
沈曦靠在赵铭初肩上,微微有些困意。
一瞬间又觉得这些事情都是梦境。
是自己又没有灵感了,倒在电脑面前睡了过去。
直到赵铭初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他干涩的唇吻了上来。
才觉得一切过于真实,带着疼痛。
也许对赵铭初的感情在自己心里埋了太久,直到最近被挖了出来,曝光在天日下,让自己有了自知。
沈曦缴械投降,没能开口拒绝。
心冷寂的时候,会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被温暖。
这个世界上的事总是要走到极端才能生出枝桠,这未免太过残忍。
两个人听到了脚步声。
是开锁的人过来了。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Chapter 14
左拐右绕,两个人被带进了隔间。
“哟,给自己手松了绳子啊,布条也扯了,手痒痒了吧。
“这个小白脸是谁?姘头?”
“他是我上司。”沈曦开口。
“看你那公鸭嗓子,渴了吧,来,拿上来两杯水。”
“装什么菩萨。”沈曦呸了一口。
摸着络腮胡子,翘起右腿驾上左腿:“你男人还没开口,你说话顶个屁用。
长的极其凶狠的一个家伙应着坐在龙头交椅上人的话,往沈曦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才对,你的身份,就该跪在我面前。”
赵铭初蹲下来拉住沈曦:“你要怎样可以直说,阴阳怪气的做这种事情,不怕遭背地里的闲话,抹杀你们帮派的名声。”
“哟,你小子看出我是哪个帮了?”
“黑白道上,也只有清帮老大是你这个模样的。”赵铭初把沈曦扶起来,“既然你现在不要钱,你可以明说你要什么,我父亲欠债……”
“停,别把话说这么好听。”他从刻着青龙白虎的藤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我要慕高,你给不给?”
沈曦感觉到了赵铭初一刹那的战栗。
也许这之前他就预料到了。
面对事实如此,让他感到更绝望。
“我可以给你股份。”
清帮老大走到赵铭初面前:“全部的话,我可以考虑。”勾起一边嘴角,笑容扭曲。
他伸出手抬起沈曦的下巴:“我可是看娱乐杂志的人,这个家伙,没猜错的话就是那个写手吧?”
沈曦骤然往后退了一步。
“哟,还嫌我碰你?我倒是有所耳闻赵铭初不同于常人的性向,但果然也是非美色不沾呐。”
沈曦推开赵铭初扶住自己的手:“爱上谁,这种事还轮不到一个糟老头来评价对错与否。”
清帮老大连连点头:“嗯,嗯,有骨气,我喜欢。
“我看不如这样,把这个小白脸送给我。”他对上赵铭初的眼睛,露出笑意,“我可以考虑只要慕高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看怎样?”
过半的股份所有人依旧是赵铭初,他便不会退下社长。
沈曦抑制住了转身看赵铭初的念头,闭上了眼睛:“我不是他的所有物,他没有权利决定我属于谁。”
“那好,你自己选择好了。”手又摸上自己的胡子,“是为了你情人的慕高留下来,还是不顾他,自己走掉。我告诉你,你如果选择后者,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走。
“所有人,不用拦他,门口的人,带他走出去。”
赵铭初苦笑了一下。
沈曦这种时候早就怨透了自己,但却一定——不会这么一走了之。
“沈曦,其实我早想跟你说了,一直以来是我觉得你有挖掘的才能,所以我想榨你。我的性向是众所周知的,我看上你,我也承认。”
沈曦望向赵铭初:“你想说什么?”
“你怎么没想过,我跟你签的版权合约,你的利益永远那么低。我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
沈曦阖上眼,他没有看过那些条约,不过签了个名字罢了:“那又如何?”
赵铭初对上沈曦的眼睛,决绝无比:“我不过把你当做众多玩物中的一个,你还缠着我不放,这让我很困扰。”
沈曦撤回自己同他的对视,垂下眸子,点头:“嗯,你现在这样说,那我以后便不会再主动联系你。你应该要早说的。”
赵铭初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那我留下来吧。”
之所以说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去留,是想要自己做一次选择。
对我来说这样算是我对你的回报。
你在人海里发现我,是我的幸运。
即便你不爱我,即便我喜欢你这些时间对你来说都没有所谓。
人呢,这辈子也总要鼓起勇气,冒一次险。
赵铭初你,大概是我沈曦最大的一次赌注。
虽然已经有了结果,输了个彻底。
我也没有后悔过。
从来没有。
“我留下来,要我重复一遍吗?”
“赵铭初,他哪里值得你为他这样做?”清帮老大拽住沈曦的衣领,“我问你,他哪里值得?”
“值不值得从来不是我说了算的。在我判断出来这个之前,我已经这么做了。”
放开拽着沈曦的手:“爱上这个人渣,也是你的造化。
“当初我女儿也说,喜欢上你是她的造化,她不求名分,只求在你身边留着。”
赵铭初的眼里起了波澜:“你在说什么?”
“我女儿因为你,自杀,差点死了。现在得了抑郁症,每天要吃几瓶子药,否则就会有幻象。所以我费劲心机,让你父亲欠我的债,有了要挟你的理由。
“别想了,你想不到的。”他收回对赵铭初仇视的目光,“我女儿不过是那些你用一夜风月换来的一个签约作者,你哪里会记得起来。”他走上台阶,做回椅子上,手抚上额头,揉着太阳穴。
“我从没有和女人发生关系。”赵铭初释然的笑了出来。
“对着你情人,你自然不承认。这没什么,我已经忍受了很多年,我不差你承认与否,但你要付出代价。”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的确会亲自和那些作者沟通,但慕高的总裁不至于要靠出卖色相来揽生意。假如真是如此,慕高也不可能做到今天这般地位。”
抓着椅子把手的手越来越紧:“那你想说什么?我冤枉你了?”
“我没想说什么,那大概不过是你女儿的幻象罢了,现在我在你手里,解释什么你也不听。但是你这样一介帮主,何苦要和我搭上关系?黑道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凡是能和白道有了关联,那么离内部破裂,亦或是被倾巢拔起的时候,也就不远了吧?”
赵铭初这一说,周围的人开始了私语。
“你要是真坐上慕高的社长位子,你这一帮子靠着武力蛮干吃饭的人,你要怎么办?你要解散这个帮?亦或是等着你的帮派和我的出版社来一个暗里的融资,让那些局子里的人抓住你更多的把柄,把你推翻?”
沈曦脸上微微浮出一点笑容。
赵铭初这个人,说到做到。
不说谎。
“真推翻了你,一个随随便便的街头巡逻警察,都可以坐上局子里一个部门的老大了吧。”
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我们这几年来都不过问您的私事,但是假如真的扯上我们清帮的存亡,我想我们就不能不过问了。”
“请您三思后行。”
“你们几个,假如你们的女儿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们如何?这时候要我三思?”愤怒的站起来,“三思这种话,在刮分钱财伤人人命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帮主的女儿是一人,我们整个帮是几千人。即便知道这个人说的话是为了给他自己谋生路,我依旧想重复,帮主,请您三思。慕高可以不要,我们清帮不能毁。”又一个人开口。
“好,好。
“赵铭初,我不杀你。我也不要慕高。
“但我要这个人死在我眼前,我要看见你痛苦的哀求,痛苦的流泪的样子。
“你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Chapter 15
“赵铭初,我不杀你。我也不要慕高。
“但我要这个人死在我眼前,我要看见你痛苦的哀求,痛苦的流泪的样子。”
赵铭初对上那人已经血红的眼,不知如何。
命中注定有这种劫难,是自己的命。
为什么要扯上身边这个人。
“如果你的女儿真的是爱赵铭初,才得了抑郁症,那么你做这些,看见的不过是你女儿痛苦的样子。
“假如她还有心性,她一定会对你哀求,让你不要伤害别人。
“正如我没有料到自己的心意,爱上了眼前这个人一样,你的女儿当时和我也是一样。”
“你说这些,算是临终遗言?”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沈曦没有理睬他,继续自己的话:“你女儿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和事情,都让自己遇到了。以为生命可以从此幸运。可她不知道自己确实没有这命,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
“但你要明白,她不会后悔的。
“知道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她也不会后悔。
“你觉得赵铭初没有拒绝你的权力,那又是为什么,你觉得你有替你女儿做出判断,选择,并且伤害她的心的权力?”
“你闭嘴。
“你懂个屁。”
“我和你女儿遭遇几乎一样,你觉得我为什么不懂。”
清帮帮主不再说,坐回椅子上却无法不听到沈曦的话:“你有你的生命,这个帮派是你活着的意义。你比我幸运,我死心爱上一个不会有结果的人,你却有你的希望,那你为什么要自己亲手,毁掉这份希望。”
一帮之主不再开口。
像个已经年迈的老人,瘫坐在椅子上,将头埋进了臂弯。
沈曦之于赵铭初不同的地方,大概是他有说动生灵的力量。
那如同织梦者的能力。
何其浩大。
赵铭初拉着沈曦,往门口走去。
“站住。”
“帮主。”
“你们几个给我让开!”
“帮主,算是为帮里老少上下兄弟考虑。”最年长的老辈开了口。
便不再有人拦他们。
走出了清帮的大门。
直到回头见不到清帮,沈曦瘫坐在了地上。
“吓死我了。
“我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个鬼地方了。”沈曦身子有些发抖。
赵铭初抱住了蜷缩着的沈曦。
“你以后能别欠下这种风流债了么?”
“说真的,我没碰过女人。”
“你没碰还让她得了抑郁症,错总归在你。”沈曦抬头,“让别人爱上你,这种事情原本就是你的错。”
赵铭初盯着他的眼看了很久:“刚才,在那个人面前,你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看着你的眸子,我总觉得你的瞳孔在发光,沈曦。”
沈曦没有做任何反应,站了起来:“指不定会追上来,我们还是走吧,再走一段应该就能打到车了。”
赵铭初跟在他后边,没有同他并肩走。
“对不起。”
沈曦没有转头,没有回答。
直到赵铭初说第四遍。
“你可以闭嘴了。我不想听这句话。”沈曦依旧没有转身。
赵铭初没有再说任何话。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
差不多到了公路段上。
赵铭初终于想到了什么,拉住了沈曦的手。
“怎么?”
“你刚才说了,你喜欢我。”
“那又怎样呢?”
赵铭初深呼吸了一口,紧了紧握在手里的手:“沈曦,原谅我推开过你,就那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假如今后我再推开你,只要一次,你就离开,再也不要见我。”
沈曦没有再拒绝,亦没有答应。
终于走到了有车流的地方,沈曦放慢脚步,停下来,没有转身,勒紧了赵铭初的手腕:“赵铭初,你欠我三个字。”
“对不起。”
因为没有勇气去爱一个人,没有勇气和一个有梦的人并肩而行。
这些,大概都是自己的借口。
不过是怕自己回想起年少时的懦弱,所以情愿逃避。
“我爱你。”赵铭初缓缓推开沈曦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沈曦停住了脚步。
心里翻涌起浪涛。
“我爱你,沈曦。”
积攒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充盈了眼眶。
赵铭初走到了沈曦面前,拥住了他。
“这次不会放开了。”
沈曦抬手圈住赵铭初的背,点了头。
一切因为这次意外有了一个结果。
说来都是感谢与歉意的纠缠。
但一个结局,往往都是另一场剧目的伊始。
爱情之路,犹如牢笼,一旦步入那监狱,便是圈住的枷锁,永无逃脱。
半年后。
“今天希生大大的签售会,我会去的~”
沈曦关掉文帖网站。
把理好的文件拿起来,叠整齐,夹进文件格。
走到赵铭初办公桌边上:“有时间给我留言的话,不如快点把今晚要去电视台录制的台词好好背一背。”
赵铭初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申请那个ID的时间在我刚来上班不久。然后你那个“未明”啊,实在太不文艺了。成天看我文的人哪能取那么难听的名字。”
赵铭初耸耸肩膀:“我先注册ID再看你文的好不好。”
“成了,待会签售会你自己忙自己的吧,你就别过去了。”沈曦走到隔间把挂着的西装拿出来,“我去换衣服待会就走,你还有十九分钟就要去和光大出版社谈合作了,别忘记拿这个,我刚理完。”
“怎么换了一批蓝色的文件架?”
“哪里不好?”
“蓝色看着怪骚的。”
赵铭初朝着沈曦宠溺的看了一眼,沈曦瞪了他一记:“无理取闹个什么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