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忍受着堪比十个母后一起冲他尖叫的噪音，脸色惨白地看着赵文斌——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噪声里依旧保持优雅微笑的，耳朵里塞了棉花？
音频很快结束，赵文斌笑着说：“我想，没有人会觉得这是音乐，有的时候，事实就是事实，再美的修辞，都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
下课铃声响起，韩逸抢在学生出门前走下了楼梯。
事实就是事实，当年他因为从军而离开了赵文斌，曾经自以为是的情比金坚只沦为无疾而终的幻想，不管修饰的多么美，用上多么精妙的词语，都改变不了事实，天各一方的十八年，永远存在。
“韩教官~”刚下课的卢邱丽一眼扫到韩逸，惊讶之余，压着嗓子一阵比划，成功吸引到韩逸注意。
韩逸跟着女生来到茶水间，“怎么？”
“教官，你真来追赵老师啦？”卢邱丽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脑洞怎么那么大！”韩逸一巴掌拍在巧克力妹子的脑门儿上。
卢邱丽不服气地瘪嘴：“教官你都把暗恋俩字写脸上了，横看竖看都是欲求不满，还说我脑洞大。”
韩逸这回拍的是自己的脑门，“你有事？”
“啊啊，教官我就是想问俩问题。”妹子笑嘻嘻地说，“教官，你是不是做过人体改造啊？”
韩逸点头。
卢邱丽眼睛一亮继续问：“你都改造了什么呀？”
韩逸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军方机密。”
“额……”妹子一下就蔫了，“机密啊……那教官你头发肯定有问题吧？这个能看出来不算机密吧？我看好多改造过身体的兵哥哥，头发都是你这样褪了色一样的青灰色。”
韩逸摸了摸自己头发，“你写小说要用到？不是所有做改造的都做头发，看具体需求，我确实做了。发丝里面植入了点东西，破坏了黑色素，所以颜色诡异。”
“植入了什么还是军方机密呗？”妹子苦着脸说。
韩逸一副“你真聪明孺子可教”的神色点点头。
“那用处呢，不会这也是机密吧？”卢邱丽郁卒。
“不是。”韩逸答得很干脆，然后问，“刚才课录视频了么，拷我一份。”
卢邱丽以为韩逸不打算说了，抑郁地打开手腕上的智脑，调出刚才的视频录像，“你智脑呢？”
“忘带了。”韩逸说，卢邱丽刚想说那我发你邮箱，结果她惊悚地看到韩逸左侧耳后一缕头发亮起莹蓝色荧光，并迅速伸长，韩逸若无其事拎过头发拧成一股塞进了智脑的USB接口。
“我勒个去啊！触手怪！”妹子大叫一声，看到自己智脑屏幕上显示“外接口已连接，视频文件传输中”，要不是被韩逸拉了一把，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就这个用途。”韩逸淡定地拷完视频，收回头发，光芒熄灭后，又是普普通通的一绺青灰色头发。
卢邱丽惊吓过后，好奇地打量着韩逸的头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柔软微凉的头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刚才伸出过的那一缕略微是温的。
“……所有头发都能像刚才那样biu~地一下亮起来？”
韩逸挑眉：“你心理承受能力好吗？”
“不不不，一点都不好。触手系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更喜欢帅气干练兵哥哥重点是人模人样！”卢邱丽急忙捂着心脏后退一步，然后又小心地凑回来，“视频存在哪里？”
韩逸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大脑里有芯片？”小说作者的想象力和领悟力非常高。
看到韩逸点头，卢邱丽反而沉默了。
“做这些肯定很疼吧，你们怎么能坚持下来呢？”
韩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摊手一笑。小说作者收起了她寻找素材的热情，咬了咬嘴唇，最后说：“你们真了不起。”
07.轰轰烈烈邀战忙
接着一周过后，几乎人人都蹭过了韩逸的公共课，但这股蹭课热潮并没有就此过去——因为他们真正削尖了脑袋想去听的，是韩逸的战术课。
韩逸的指挥战术课是专业课，在配备了特殊模拟设备的专用教室上课，不过还是有一些不死心学生想要蹭课，挤在门外走廊里逡巡不去，校报的记者们也被军院这股“翘课看韩逸”的狂潮惊动，连夜更换了稿子，导致韩逸的名声彻底冲出军院，响彻全校。
“一个不靠作业和点名，光凭人格魅力就能征服全院的优秀教师”，这是校报冠冕堂皇的评价。
顾时年瞅着手里的校报，卧槽了一句，然后随手扔掉。因为北辰母舰紧急任务人手不够，他被暂时借调了两个月，等他回到校园，摆出一个“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造型，迎接他的却只有几片叶子悲凉地卷过他的裤脚，徒留一代风云教官满眼悲凉。
“怎么回事？气氛不对头啊。”顾时年纳了个闷，甩甩他那标准的杀马特小辫发型，拉过一个急匆匆的学生，“哎同学，发生了什么事？”
那学生本来非常焦急赶路，一转头发现拉住他的教官顶着一头经典的水钻麻花辫发型，整个人酷炫狂霸叼炸天，立刻满眼崇拜地站住：“顾教官好！您出任务回来啦！今天新来的韩教官上战术课，有个学生不服，俩人要打模拟战了！”
“韩教官？还是新来的？跑去跟学生打模拟战？”顾时年摸摸下巴，“除了我，居然还有教官也这么叼？叫什么？”
“顾教官，是韩逸，外空战略部队远航军的韩逸！”
“卧槽！”顾时年一个激灵窜了出去。
今天本来是韩逸第一堂战术课，2513级的飞行班和指挥班一共五十人，都是军院四年级生，是已经开始选择服役去向的准军官，他们要比新来的毛头小子们沉稳得多，穿着笔挺的墨蓝制服，端坐在课桌后整齐地注视着他，军帽规规矩矩放在左手边，丝毫不乱，连他进教室时的鼓掌声都是整齐划一有节奏的。
简短的开场白，韩逸也没再继续玩煽情玩气势，直接开始主题。
“在座各位，很快就要开始正式的军旅生涯，不出意外，你们当中基本不会出现二线和后勤，所以我今天要教你们的，是一线的战术，一线指挥官的战术。”
学生们没有什么反应，沉稳内敛，锋芒敛于胸中，宛如打磨得锐利无比的剑，却安安静静把剑刃收起在剑鞘中。
“作为一线指挥，你们首先要做到的一点，不是你们的指挥水平多高，也不是你们的战术多精妙，而是，你们要学会抛弃人性。”
学生们当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但很快又平息下去。
“简单来说，就是你们要学会，把伤亡数字，仅仅只当做数字。”韩逸扫视着沉默的学生们，“真正的战场和你们现在的环境差得很远，甚至和你们的想象也差的很远。我之前上公共课的时候说，军人要敬畏生命，但在座各位，你们不只是普通军士，你们是指挥官，普通战士可以在战友牺牲后痛哭一场，这没什么，但指挥官不行，指挥官不能有丝毫怜悯和脆弱，你们必须漠视生命，甚至你必须把你手下的兵当成工具，否则你就会犹豫，你会心软，你会不敢送他们去前线，你会害怕伤亡，最后你就会接二连三地退却，被扑上来的敌人撕成碎末。”
韩逸停顿了一下，注视了一下学生们的脸色，继续说：“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很多时候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因为你需要把所有的压力藏在自己心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以前有一个战友，非常优秀的飞行员，空军指挥，我和他打模拟战基本赢不了，可是那年我们在沧澜基地收复战的时候，他十分钟内就丢了三个小行星，因为他害怕了，他看到前线的伤亡数字他怕了，选择了退守，所以那场仗我们输了。”
这时教室中央忽然传来一个凌厉傲然的女声：“这是转移视线！”
全班集体转身注视那女生，韩逸停下了话头，扬着眉，看到教室中央站起一个高傲的女生，毫不示弱地直视韩逸，如同兵临城下御驾亲征的女王。
白月颜完全无视旁边同学的眼色，说道：“教官你这么说，是把战略失误归罪于心理原因，并以此来掩盖你们战术上的无能吗？”
“掩盖？并不，恰恰相反，是心理上的无能导致战术的失误。”韩逸平静地回答。
“教官，难道心理战不也是战术之一？”白月颜的目光锐利炽热，“您身为远航军最负盛名的舰长之一，在战术课上就会讲一些空谈吗？把战术课讲成指挥官的心理课，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您是不是没什么真东西可讲。”
全体又是一阵骚动。
韩逸微微笑了笑：“这么说你是不服我？”
“不服。”白月颜倔强地抬高下巴，“与您的盛名相伴的，是您五年代理都没能转正，至今还只是大校军衔，您受的处分与军功几乎是一样多，况且与您第一次见面时，您的仪容可不符合一位优秀军官的行为标准。”
学生们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白月颜站得笔直丝毫不为所动，韩逸站在讲台上与她遥遥相对，如同两军对垒。
“看来白同学对我有很大意见。”韩逸点点头说，“我的确有非常多的不足，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指挥官和完美的战术，那么，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信服我呢？”
白月颜露出一个傲然的微笑：“跟我打一场模拟战，用战术说话。”
全体一片哗然。
出乎所有学生意料，韩逸并没有当场发飙，也没有因为白月颜的公然挑战而生气，更没提学分纪律这些，甚至连眉毛扬起的角度都没有太大变化，就这么一口答应了邀战，冷静但慎重，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学生的质疑，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教官要和学生打模拟战，这消息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军事院校，本来就鼓励学生们多打打演习模拟，模拟战也是学生们之间喜欢玩的，但还是头一次，一个学生在课上公然向教官邀战，而教官居然二话不说，直接迎战！
他们没有选择用教室里的模拟仪器，因为那个仪器只能模拟简单战况，所以全班直接去了军院最正式的一个全息模拟对战平台，对战双方各自进了模拟指挥室，飞快地选定了战场兵力分配，战局已经拉开。
似乎是为了挑战刚才韩逸话里的那个场景，双方选择了模拟当年沧澜基地守备战的情景，韩逸的红方被围困在十六颗小行星组成的基地上，白月颜的蓝方成围合之势，这是一场攻坚战。
全息模拟实景被显示在观战大厅中央，学生们纷纷抢占好座位，闻讯赶来的其他学生也是无比激动，一个是一线指挥官，一个是军院最优秀的学员，他们迫不及待地要看一场好戏。
可出乎意料地，围观群众都还没有到齐，战场就发生了一边倒的局势，韩逸的红方军团像是利剑，直接戳穿了白月颜的围合，他调集了全基地八艘母舰，三十二个飞行编队，打开能量场护住基地核心，然后就开始疯狂的冲刺，白月颜的围合硬生生被从正面在极短时间内撕裂，很快战意跌到谷底，战损比1：20，战斗结束。
白月颜从控制室出来，脸色青白，韩逸却带着微笑，拍拍她的肩膀：“打得不错。”
心高气傲的妹子没说话，韩逸又安慰她道：“你是新兵，我是老将，这结果不意外。”
是不意外，但是也太快了！有一些闻讯赶来的学生刚进屋，就被告知模拟战已经结束了。韩逸的战术极其简单粗暴，但白月颜的一切精妙布局根本没来得及展开，就已经被残忍地撕裂了。
学生们看到的，是实战和演习的云泥之别。
“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哪一套战术能让你从头打到尾，临场判断是指挥官的必备技能。”韩逸对学生们解释道，“所以指挥官在上战场之前，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战术套路，你们只需要准备一颗坚定的心，就足够了。”
“少在这废话，欺负学生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我打啊！”观战室的大门打开，门口站着一个远航军中校，满头青灰色的长发编成了一脑袋小细辫子，发丝间还缠绕着珠串水钻，脸倒是长得端端正正，但这么个发型，加上眯着眼睛仰着头，满脸写着“你特么来打我呀”，整个就一个肥猪流杀马特。
全体哗然，三秒钟后全体学生爆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震天的掌声响起。
韩逸看到这个人，显然双方认识，辫子头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韩逸冷冷哼了一声。
“松雅军事学院，飞行教官顾时年。”在一片巨大的欢呼声中，顾时年神采飞扬，冲韩逸比了个中指，“韩将军，打吗？”
学生们欢呼，显然“顾时年”这三个字在他们眼里的有着非比寻常的重量，于是他们整齐划一有节奏地拍着手，一声声高喊着韩逸的名字，等着他迎战。
兵临城下，岂有不战之理。“顾教官，你先选吧。”韩逸比了个邀请的姿势。
顾时年轻笑一声，率先进了模拟指挥室，韩逸也对学生们笑了一下，跟着进去了。
双方迅速切进战斗场景，依旧是模拟的沧澜基地，出乎意料，这一回顾时年抢先选择了防守方，韩逸则是进攻的蓝方。
一开场，红蓝双方竟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正面强攻，顾时年的做法与刚刚韩逸如出一辙，他也调集了手里全部的母舰，正面直冲韩逸的封锁线，但他的飞行编队和无人机混合在一起，来回穿梭制造混乱，旁观的学生从一旁的数据分析表上看到，顾时年只派出了三十个飞行编队，其余扰乱视线的，全部都是无人机。
那两个编队哪去了？
正面迎战，韩逸也不甘示弱，他的兵本来是成封锁线围合，顾时年的舰队像一根钉子扎了进来，韩逸的母舰从侧翼夹攻而上，毫不手软。但学生们捏着一把汗，很显然身处战局中的韩逸没有意识到他面对的并不是顾时年全部的飞行编队。
双方战损基本持平，局面一时也僵住了。
顾时年这边顶在前面的飞行编队被当成无人机一样使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韩逸似乎舍不得用战机当无人机，所以当这种对攻持续了模拟时间中的八个小时的时候，韩逸悄悄开始分批次撤换战机。
顾时年悍然而上！
丝毫不退，母舰和战机群紧紧咬住了韩逸后退的方向。
学生们继续提着心，去看指挥室里的两位教官，双方神色都没有任何改变，只看到韩逸笑了一下，手指飞快地输入了一条指令。
蓝方战机猛然转向，一刀插进了顾时年的母舰编队，由于冲势太快，红方编队被拦腰切断！
观战学生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韩逸的战机群像见了肉的饿狼，凶神恶煞地围上了顾时年的母舰。
模拟战由原本的学生挑战教官，变成了两位风云教官的对战，这一消息极快地传开去，学生不断地向模拟战斗大厅涌来，很快几乎大厅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学院的教授们也都惊讶，顾时年曾经也是远航军一员悍将，这俩人打模拟，那可是难得的教学实例，所以班级里还有学生没走的教授们一看，干脆不讲课了，直接接入了顾韩对战的讯号，甚至在一边点评起来。
现在全院都在看这场惊世对决，所以全院都被两人极其强硬的打法震住了。
虽然思政部教授们曾经多次投诉过顾时年“造型奇特不符合军人标准，并有刷脸求好评的嫌疑”，可这货除了脸，除了偶尔的肥猪流造型，手底下的真本事也和他的脸一样好看，只是与韩逸一样，曾经在战场上犯过错，因为他当年的过失远大过韩逸，所以六年前下放到学院当飞行教官，连军衔都被降过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