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他这“掌门”二字又是戳中了丁敏君的痛脚,只见丁敏君两眼一瞪,语出刻薄地讽道:“宋青书,你这般在意我们周掌门,又为何眼睁睁地瞧着她嫁了别人?”
宋青书此时早已勘破,如何还会将这番话放在心中,只凝声道:“你身为峨嵋派弟子在此胡言妄语编派掌门,我若是峨嵋派掌门非治你的罪不可!”
宋青书身为武当三代首座又掌管武当庶务,可谓是久居人上,一言既出便有定夺场面的作用。丁敏君为他气势所制,心中竟隐生惶恐,不敢言声。静玄见情况不对,当下也不再纵容丁敏君,只将手一挥扬声道:“我们走,找掌门要紧!”说罢,便率一众峨嵋派离开了喜堂,分头前去寻觅周芷若。
眼见这群雌粥粥闹哄哄地行出门去,明教与武当派众人皆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宋远桥还想打听一番张无忌为何离去,哪知还没开口,袖子便被儿子悄悄地扯了一把。宋远桥难得心领神会,当即闭上了嘴。峨嵋派的女弟子一走,其余各大派也纷纷上前告辞,宋青书陪在宋远桥的身边与明教众人一同连声致歉恭送,怎知众人方才行到喜堂外便见到东南角方向有一簇蓝色烟花直上云霄。
宋青书正不明所以,殷天正已是勃然变色,高叫一声:“教主遇险!”那个“遇”字尤飘在半空,爱孙心切的殷天正已然化为一道闪电直窜了出去。等最后一个“险”字落地,杨逍、范遥、韦一笑、殷野王,连同武当诸侠与宋青书皆已不见了踪影。
张无忌一身武功极为了得,舍张三丰不提,便是称一句天下无敌也是当得。此时听闻张无忌居然遇险,一众宾客皆是满腹好奇,竟是谁也不舍就此离开,一同向烟花窜起的方向追了过去。
明教中人与武当派上下皆是武功佼佼的高手,不多时便赶到了数里之外张无忌身处之地。入眼便见得赵敏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不少蒙古士卒,正冷眼旁观张无忌独斗玄冥二老。原来赵敏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以谢逊的性命相要挟带走张无忌之后便将他领至了这处山脚,令玄冥二老围攻张无忌,未免张无忌见机逃走,又带来了不少兵马将其团团围住。
张无忌生性高傲,不是能轻易开口求援的人。况且他的武功本就了得,灵蛇岛上又学了圣火令上的功夫,一人独斗玄冥二老原本是游刃有余,哪知他方与玄冥二老过得数招,便觉内息凝滞,这才发现方才周芷若出的那一爪竟还带了剧毒,此时肩头流出的鲜血已由鲜红渐渐转为暗黑。他心知赵敏这般所为已与他恩断义绝,这才出手燃放了烟花讯号求援。
此时明教弟子与武当派上下先后到步,一同杀入蒙古军的包围之中。赵敏所带将士不过是普通武夫,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不多时,便被他们杀了个七零八落,只得逐渐龟缩在赵敏身侧与众人对峙。玄冥二老见事有不协,同时与张无忌罢斗只紧紧护住了赵敏。
张无忌与玄冥二老一番生死相搏,毒气已逐渐运转全身,面上隐隐发黑。见玄冥二老退回赵敏身侧,他当即盘膝跌坐在地调息逼毒,幸好此时明教与武当派一众高手皆已赶至,将他团团围住,却也并无危险。赵敏原本仍想令元兵再次冲锋,可见宋青书目光森冷地望着那些元兵,顿知如用兵必在他手上讨不得好去,便又忍了下来,只与他们沉默对峙。
殷天正爱孙心切,来到张无忌的身前,撕开他肩头的衣衫,只见五个指孔深及肩骨,伤口旁肌肉尽呈紫黑,瞧着极之可怖。饶是他阅历老辣,也不禁失声叫道:“峨嵋派如何会使这等歹毒的武功?”然而此时峨嵋派的一众女弟子早已退走,又有何人能够答他?却是宋远桥见张无忌中毒极烈,急忙上前递上一瓶玄心解毒丹。
玄心解毒丹药效极佳,张无忌又内功深厚,不过是隔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的面色便渐渐回转了过来。众人见状俱是面露喜色,便是人群之外的赵敏见了亦是暗松了口气,她虽深恨张无忌待她绝情,却也心知方才若非张无忌为她抵挡,周芷若那爪原本是要落在她的头顶取她性命。然而她心中的柔情只微微泛起一缕便又被她强行压下,眼见各大派的高手大都已赶至,她当下笑着说道:“张教主,你问我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我现下便告诉你!那金毛狮王屠戮无辜十恶不赦,我已将其交至武林义士手中自昆仑出发一路护送前往少林。听闻少林派乃是中原武林魁首,这审理谢逊恶行的事务,还得劳动空闻方丈!”
赵敏此言一出,即刻全场哗然。二十多年,谢逊在武林中犯下累累血案,不少正道人士俱与他有深仇大恨,如今赵敏将谢逊的行踪道出,怕是会有不少人前去向谢逊寻仇。便是不是那血海深仇,只怕也有不少人还想要拿号令天下的屠龙宝刀。张无忌是武林盟主,本该秉公处置;然而他却又是谢逊义子,没有看着义父送死的道理,谢逊究竟是救还是不救,他已是两难。少林派身为中原武林魁首,正道武林一向以他马首是瞻,谢逊身上不但有众多血仇,更有屠龙刀的下落,这烫手山芋究竟接还是不接,想必少林派也十分为难。赵敏虽说武功浅薄,心计却是了得,这轻易的一个举动,便已将整个正道武林俱陷入她毂中,不得不顺势而动。
正在此时,张无忌已缓缓调息完毕,站起身来。只见他冷漠地望了赵敏一会,忽然沉声言道:“多谢赵姑娘指点迷津,你可以走了!来日相见,你我只可为敌!”
赵敏闻言面色不由一变,然而仅仅只在片刻之后,她便收敛心神,轻笑着道:“张教主,你是义军首领,我是朝廷郡主,咱们原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他日这万里河山究竟由谁做主,咱们战场上见真章罢!”说罢,她朗笑一声,策马扬鞭而去。她这一声笑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纵使在场众人各个与她仇深似海,却也不得不叹服这位蒙古郡主的胸中豪情沟壑不让须眉。
赵敏远遁,张无忌也不再理会于她,只转过身来,向着一众正道武林人士沉声言道:“金毛狮王谢逊是我义父,父子之情不可作伪,谁若与我义父为敌便是与我张无忌为敌!”
张无忌内功深厚,他这一语既出群山都跟着震鸣。一众前来道喜的武林人士闻言,一时间面上俱有些不好看。他们尚且未及反应,便又有赵敏的嘲讽笑语遥遥传来。“张教主好大的威风!你这般蛮横护短,如何还做得武林盟主?”赵敏话音方落,玄冥二老与赵敏手下元兵竟也同声高喊:“张无忌这般蛮横护短,如何还做得武林盟主?如何还做得武林盟主?”一连喊了数遍之后又跟着放声大笑,隔了许久,这声息方才缓缓散尽。
一众武林人士的面上原本十分不好看,只是这话都给赵敏说尽了,再放什么狠话却也是无趣。他们彼此互望一眼,只上前草草与明教中人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去,谢逊一事究竟是否要介入其中,仍需多方考虑才是。
却是殷天正眼见一众正道人士纷纷离去,登时语带不悦地低声言道:“无忌,你过于冲动了!”
张无忌受伤中毒在先原本十分虚弱,为了与赵敏对峙保全谢逊,方才强撑至此。此时见赵敏与各大派散去,他这一口气一松,竟是一个踉跄。明教弟子俱未曾见张无忌这般伤重,当即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扶住,连声痛斥周芷若与赵敏心思歹毒。殷天正原本还想着要带外孙上峨嵋派请罪,如今见了周芷若这手武功伤得他外孙这般狠,却又隐隐打消了念头。张无忌的心思却并不十分放在二女身上,只摇头道:“外公,义父犯下血案又曾持有屠龙刀,只要我仍想保义父平安,便难免要与正道武林为敌了。”
张无忌当初在光明顶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救下明教上下又导其向善,武当派各个心中慰藉。如今听闻他要走回与中原武林为敌的老路,武当诸侠登时心中一惊,急忙上前问道:“无忌,你待如何?”
张无忌缓缓环视了他们一眼,只低声言道:“义父教我养我,于我恩重如山,我若是弃他不顾,还是个人么?”
张无忌从来冷傲,难得以情动人,武当诸侠也是十分动容。当年张翠山同样宁死不肯说出谢逊的下落,张无忌既是张翠山之后,拼了性命名声也要保全谢逊的做法却也是与张翠山同出一脉,教武当诸侠又叹又怜。只见宋远桥沉吟半晌,忽然断然言道:“无忌孩儿,无论是谢逊抑或屠龙刀,武当派皆不在意,我们不会出手阻你,可也绝不能帮你。万事,你要自个小心!”
张无忌也知他要救谢逊,难免与整个正道武林为敌,武当派置身事外也是理所当然,他心中并无怨恨之意。回想他穿越以来发生的一切,看似由他自行做主,实则步步离不开原着剧情的掌控,想必是因为他是原着主角的缘故,配角的剧情可以随意删减,主角的剧情便好似高楼大梁,稍有改动便要影响整栋高楼的存亡。赵敏将谢逊交给少林派处置,又暗合了原着中的屠狮大会剧情,好在张无忌亦知纵使谢逊落在少林派手中,他的性命亦无危险。而屠狮大会之后,谢逊了结与成昆和正道武林的恩怨,明教再无把柄落人口舌,更是气势如虹。如今既然将谢逊牢牢藏起的计划已然落空,也只好一路护送他至少林派,将此事彻底了结。或许,只有等原着剧情走完,方是他真正能够自主的时候。想到此处,他不由低声一叹,向宋远桥拱手道:“多谢大师伯体谅!”
眼见一场喜宴横生这诸多波折,张无忌又受了重伤惹下一身麻烦,宋远桥也是感慨万千,只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却是殷天正爱惜外孙,又劝了一句。“无忌,要救你义父我们明教上下皆是义不容辞,可你也该先养好伤才是。”
殷天正这般关怀于他,张无忌心中又是一热,轻声回道:“外公勿忧,无忌自有分寸。却是有件事,正要料理一番!”说着,他的面色一冷,转头向范遥令道,“范右使,将今日负责守卫的义军首领带来见我!”
张无忌此言一出,明教上下俱是一惊。今日张无忌大婚,赵敏身为蒙古郡主单枪匹马轻易闯入喜堂,尚且可说是玄冥二老武功了得带她躲过了明教弟子的巡查;可赵敏还带来了众多元兵围攻教主,负责在城外守卫来防御的义军首领无论如何都是难辞其咎了。
136.明教纷争
张无忌大婚,明教上下皆是严阵以待,铁冠道人张中为安庆总巡,部署教中弟子四下巡查,以防敌人混入捣乱。汤和统率义军精兵,在城外驻扎防敌。张无忌因赵敏坏他婚事问责巡查弟子,是以汤和接到范遥的传讯也不敢怠慢,急忙将巡防事务转交给副将,自己则随着范遥急匆匆地去了城内喜堂。
此时喜堂内一应喜庆红绸俱已撤下,武当派上下虽说不曾离去却也并不方便过问明教事务,早已各自回到厢房歇息。汤和进入喜堂时只见张无忌端坐首座,杨逍与殷天正陪坐两侧,冷面先生冷谦、布袋和尚说不得、彭和尚彭玉莹、周颠则侍立一旁,而铁冠道人张中却是立在了堂下,正向张无忌回禀他部署弟子巡查的安排。
张无忌听张中侃侃而谈他的部署安排,倒也不曾动怒,听闻张中请罪不曾及早发现赵敏行踪将她拦下,张无忌却也并不十分在意,反而温言道:“近几日安庆城中人来人往,这许多的武林人士铁冠先生却也未必各个识得,玄冥二老又是本领了得,将邵敏郡主裹挟了进来我教弟子也是防不胜防,先生勿需自责。”
张中见张无忌这般豁达更是满面愧色,只跪下请罪道:“弟子既然担了这职责,如今出了事便没有推卸责任的道理,还请教主责罚!”
张无忌面露迟疑,冷面先生冷谦却已插言道:“张中疏忽懈怠,罚你杖责一百以儆效尤,你可心服?”
冷谦乃是刑堂主事,他这般处置原是职责所在,张无忌却也不好怪罪。只是他方才听张中的部署已是十分周全,不过是玄冥二老的武功太高非普通教众可敌,才使他们钻了空子。哪知他还未开口求情,张中已然高声回道:“弟子恭令责罚,心服口服!”杖责一百,这处罚不可谓不重,然而五散人情同手足,此时却无一人为张中求情,各个心觉罚地应该。
却是汤和见了这般处置心下不由一惊,明教总坛弟子与张无忌交情极厚也被罚地这般惨,他自己怕也难逃。然而此时却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听闻范遥向张无忌复命,汤和急忙跟上一步,躬身道:“弟子汤和,见过教主。”
汤和此时不过是弥勒宗里的一个小头目,自以为名声不张,不想张无忌一听他的名字心下便是一顿。在历史上,汤和是朱元璋的铁杆,也是唯一一个在朱元璋手下得到善终的明初开国功臣。张无忌听闻负责在城外驻扎防敌的义军首领竟然是他,已暗自冷笑。他也并不耐烦听汤和吹嘘他如何严防死守,只单刀直入地言道:“汤首领既然自诩固若金汤,那蒙古军这次派来的五百元兵又是如何躲过这严密守卫?”
张无忌此言一出,汤和登时一窒,半晌才道:“安庆一带众多山川水路,想是元兵或自山路或自水路,一路潜行而来。”
“无论山路水路,蒙古军竟仍各个骑着高头大马,实为难得!”张无忌冷笑着言道。
“这……”众人只见汤和的目光四下乱转,隔了一会方小声辩解,“当初武当派的宋少侠破敌,一样是在山路行军,并非绝无可能。”
“一派胡言!”张无忌见汤和好似吃定自己不懂兵法,至今仍以谎言相欺,登时大怒。“宋青书用兵之能,这几个蒙古军如何能及?你以为人人都能在山间行军,还能掩人耳目?纵使元兵当真是自山路而来,可无论山路水路总是你职责所在,今日元兵只到了五百人,我等尚且安稳。倘若来的是五万人、五十万人,难道你也能说自己不曾料到是以并无过错?”
张无忌这般震怒,汤和再不敢言声,只跪下请罪道:“弟子疏于职守,还请教主责罚。”
张无忌冷眼望着他片刻,忽然说道:“你的罪,不在于疏于职守而在于心生异志!说!你是受谁人指示,竟与元兵勾结,放他们入城?”
汤和闻言直如受了晴天霹雳一般,高声喊道:“弟子对明教、对教主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只见他头颅高抬,颈间青筋暴起,竟是极之激动。
张无忌却是不为所动,神色愈发冷淡,双眼紧紧地盯住他一字一顿得缓缓言道:“汤和,你与谁是同乡?与谁交情极深,自幼敬他服他?你堂堂弥勒宗头领,却甘愿随侍在区区一个校尉身侧,又是何故?”
汤和见张无忌这般清楚他与朱元璋之间的情义,已是心中生惧。然而他既然十分信服朱元璋,万难为求脱身来出卖他。他心知今日断无幸理,连喊两声:“弟子冤枉!”竟猛然自靴筒中抽出一柄匕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此时范遥正站在汤和身侧,见汤和以死明志,他急忙出手劈在他的后颈,将其打晕。武林中人一向佩服不惧生死的好汉,汤和这般烈性,范遥已隐隐信了他所言,当即向张无忌求情道:“教主,汤和为人忠义,想必不会出卖教主。”
张无忌却只冷哼一声道:“他是忠义,可却并非对我忠义,甚而并非对明教忠义!”如今堂上众人是逍遥二仙、是五散人,是殷天正父子,各个俱是张无忌的亲信,是以他说话更加无所顾忌。“明教义军日渐势大,可我明教总坛对义军的控制却是极为乏力。这朱元璋更是尤为不安分,我看是留不得了!”
哪知朱元璋与明教义军首领交好,自己又有用兵之才,被张无忌提拔至明教总坛后又刻意结交杨逍等人,此时张无忌透露杀意,杨逍竟是第一个为朱元璋求情。“教主,杨某愿一力担保,这朱元璋对我教忠心耿耿,绝无叛逆之心!依属下之见,却是白莲宗首领韩山童行事愈发张狂,教主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