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皮夹子是戴北司那个变态抢的,邓彰不过就是抢了戴北司的皮夹子。
从理论上来说,你只是戴北司的受害者。
不是……邓彰的受害者。
南条夹紧了眉头,看着如此认真的应铎。
不可否认,内心正泛滥着一种怪异的感受……
不得不承认,从应铎出现以来,相比较而言,一直是应铎和邓彰之间更加合拍。
这一点,他之前就看到,只不过一直在违心地否认而已。
同样,如果今天的事情,发生在应铎身上。
应铎应该是毫无疑义,顺理成章地就能接受着一切,就像他刚才为自己清理的逻辑一样。
应铎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所以不论服务中心做出怎么样的指令,只要符合逻辑,超级计算机都不会有疑义。
并且,绝对照章办事。
南条苦笑,他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这种精准的程度。
同时,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一次错误?
一次非常严重的错误,因为……这次,他放了感情。
就在南条犹豫下一步该攻,还是守的时候……
房间的纸门,突然唰地一声巨响,然后,猛地摇晃了几下。
纸门几乎慢动作一般地朝着他们倒下,露出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南条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瞳孔在收缩中。
戴北司不禁后退了一步,他想伸手盖着应铎的眼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应素鸡在看到门后露出的那一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可抑制地呕在了macbook上。
幸好,应素鸡没吃什么早饭,所以他呕的全是清水。
纸门终于“哐”地一声,整体地倒在了地上。
门后露出的是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眼珠暴突,舌头发紫伸长,七巧流血,因为死亡而冻结的表情,竟然带着狰狞的笑容!
浑身上下,到处是血,好像满身都是伤口一样。
南条紧紧地盯着尸体……那是到这里来的分家叔叔之一。
喉咙发涩,心跳很清晰,感觉心脏就要从自己的胸腔内跳出来了。
这种感觉一半是因为这句死状恐怖至极的尸体;另一半……是因为邓彰就在他们之前,也许就在尸体被扔到这里的同时,走出了他的视线……
南条克制自己,不去想。
戴北司在回神之后,一个转身,挡住应铎的视线。
应铎脸色青白交错,他不能见血。
而macbook,几乎已经惨不忍睹。
戴北司极其自我调节地想象,事情过后,应铎可能会做的事——其一,放弃手感,为macbook上键盘膜;其二,换一台,同时email苹果公司,强烈防水键盘设计。
但是……戴北司看着洁癖严重的应铎,虽然脸色依旧青白交错,但是已经夹紧了眉头,盯视macbook的状况了。
“报警?”戴北司问南条,口气很是无奈。
“报警。”
虽然两人背对背,但是在危急情况下,居然还是能够维持默契。
五分钟后,警察就达到了南条大宅的事发现场。
因为原本就有两位警探,在南条家住着,监督上次的行为计划,因此,加上这次赶来的五位,南条家大宅警力充沛。
“抱歉!”负责案件的渡边警探,大约五十多岁,模样十分干练的老警探,十分诚恳地向戴和应铎说道。
戴北司微微点了点头,他能理解这位老警探出自内心的歉意。
应铎没有说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现在几乎就不能说话,只要一牵动喉结部分,他还是想吐。
南条也没有办法说话,他焦虑地抽出一根烟,打火机打了几次,都没有能够点燃。
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在抖,虽然很细微。
因为,邓彰……不见了……
南条在恢复镇定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邓彰。
他把整个南条大宅都找了一遍,也没发现邓彰的踪影。
邓彰就像空气一样,凭空消失了。
甚至,就像从来都没有在这栋大宅里出现过。
如果不是肩上的伤一阵阵开裂的痛觉还存在,南条甚至可能怀疑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南条拿打火机的手还在轻微地抖。
戴北司看见了,接过火机,为他点燃了烟。
“谢谢,”南条狠狠地吸了一口,由衷地感谢。
“不客气。”
戴北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邓彰消失的话,他觉得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可写进回忆录里。
七名警探极其有效率地将大宅中的人都集中了起来,然后,逐个询问了大宅内的每一个人。
但是,结果完全没有悬念的就是——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除了已经消失的……邓彰。
邓彰究竟去了哪里?
南条的眼神掠过被集中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怀疑过的人选。
三位分家的叔叔,其中之一已经死了。
剩下的两位,五十五岁的南条梗和五十岁的南条道,两人此刻似乎也是余惊未消,面对面地盘腿而坐,一声不吭,面色凝重。
还有……绪子……在警察将尸体装进尸袋后,被集中到了这间屋子内,因为没有看到尸体,所以还算平静。
据说,之前一直和女儿美代子两人在屋子里看电视剧,在回答警察询问的时候,对于电视剧的细节,也记忆得毫不含糊。
南条垂下手,克制地轻弹去烟头堆积的死灰……
这屋子里每一个有嫌疑的人,都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这栋大宅比十年前更加扑朔迷离……
他很后悔。
南条扯起嘴角,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不应该把邓彰拽进来。
更不应该……为了区区的52%破坏他们协议的“进程”。
毕竟,那就是邓彰思维方式。
“在想什么?”戴北司走近,将一杯热咖啡递给他。
南条摁灭了烟蒂,接过咖啡,抬起眼帘,看着戴北司。
“你说邓彰怀疑的那个人……是,还是,不是?”
“‘是’,也‘不是’,”回答的是应铎。
No.26 对阵?!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应素鸡身上。后者,在大吐特吐之后,不但脸色苍白、神情疲惫,更难得的是,脸上出现了稍微人性化的表情。
只见他,眉头微夹,略带厌烦地看向在场的某一个人。
“你们怀疑……谁?”渡边探长忍不住插嘴询问。
已然五十多岁的渡边,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他虽然很克制自己澎湃的心情,但额前刘海还是一伸一缩的。
十多年前就埋下的疑案,那个时候,他只有四十岁,完美的壮年。
原本可以升职到东京,任高级警探的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青春被无情地滞留在这山里。
渡边警探有些激动地盯着应,应铎看了他一眼,显然,十分没有回答的欲望。
于是,渡边又只好转向南条,很诚挚地又看着南条。
“不知道,”南条摇头,淡然地道,“我不想怀疑任何人。”
渡边立刻转向最后的希望——戴北司。
戴北司瞄了一眼渡边浓密的头发,道,“真相……总是真相。”
“啊……?”
渡边有些呆滞,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想要的是……
“到、底、是、谁?!”
渡边终于想明白,他想要什么了,他想要的就是这样,咆哮出内心的问号!
突然……砰!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南条先是一愣,随即唇角勾起一丝笑。
如果说,一天之内有两扇门倒塌……而且倒塌的门后,都有人……
一次是死人,两个小时前刚发生。
这次是活人……
邓彰看着面前的门轰然倒塌后,收回了踹门的脚,同时,放下了手里的枪。
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他抬手撕掉了嘴上的胶布。
“fuck,”邓彰抖去一身的灰尘,刚才那扇破门倒下的时候,喷了他一身的灰。
而且,可笑的是,这是一扇暗门。
南条暗忖,难怪他刚才找遍整个宅子,都找不到邓彰,原来有暗门,看邓彰的情形,这家伙应该是非常自力更生地完成了逃生游戏,然后在盛怒中用手枪轰开了门锁。
凶手居然没有想到要搜走邓彰身上的枪……
难道,凶手的时间很紧?
南条直觉地看向屋子里的某人,不意外地发现,邓彰的出现,让这个人脸色瞬间青白交错。
“绪子夫人,”邓彰大步走出来,故意或者说无意地略过南条,直接走到了绪子面前,“可以解释一下吗?”
邓彰在微笑。
戴北司不找痕迹地踱到南条身旁,很平和地很低声地询问了一句,“如何,心情好吗?”
“嗯,”南条笑了,“很好。”
“邓先生,”绪子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您在胡说什么啊?”
邓彰皱了皱眉头,他喜欢坚毅的女人,但是不喜欢为狡猾而坚毅的女人。
“我在胡说吗,”邓彰退开一步,居高临下地扯了扯嘴角,笑道,“绪子夫人……看上去很年轻啊。”
绪子的脸色微变,“你想怎么样?!”
渡边抢上一步,“喂喂!请你注意口气,你在调戏绪子吗?!”
戴北司噗地笑了出来,看了眼南条,南条翻了个白眼。
“哦,”邓彰眯起了眼睛,“渡边探长也对绪子夫人有好感?”
“什么话,”渡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那位南条先生也是,”邓彰比了个拉尸袋的动作。
渡边不由地脸色一变,有些惊恐地转向绪子。
“渡边警探,”绪子忙道,“请您不要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南条晃先生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我。”
说完,她将眼神求助地看向南条。
南条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众人关注的中心,除了……邓彰。
“我是不怀疑你,”南条清了清喉咙,嗓音有些发涩,“……因为这次不是你。”
绪子脸色闻言,脸色大变,惊惧地盯着南条。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渡边警探终于崩溃了。
“渡边警探,”邓彰走向屋子正中的一张沙发椅,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你们国家,对于不同案件是有不同的时效的,对吗?”
“没错,没错,”渡边点头。
“也就是说,”邓彰顿了顿,笑了,“案件过了时效,凶手就重设清白了?”
“呃……”
南条看了眼绪子,十多年前,他曾经有过怀疑,但是,他消极回避了。
“渡边警探,”邓彰极其缓慢地道,“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有个凶手站在你面前,但是你的案件已经过时效了……怎样?”
渡边胸口一闷滞,他就算再迟钝,也听懂了是怎么回事。
“但是,”邓彰又开口道,“你也不用难过,因为即使时效没过,也没用。”
“为什么?”渡边忍不住又问。
虽然,他明显觉得开口问,也会让自己显得很“没用”。
“因为,”邓彰看着绪子,目光犀利嘲弄,“凶手当时未满法定刑事年龄,对吗,绪子夫人?”
“邓先生,”绪子突然语气尖锐地抢道,“我想提醒您的是,今天,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是吗,”邓彰冷哼了一声,“那我可以理解为,您是在变相地默认上一次吗?”
“当然不是,”绪子声音冷却,而后冷笑道,“今天我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邓彰淡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了。
当然,的确也是如此。
“不在场证明,”邓彰道,“你没有,不过……你当时的确是在看电视……但是,是一个人。”
南条惊诧地看着邓彰,后者还始终不想看到他似的无视他。
“你胡说!”绪子尖声道。
“美代子,你的女儿,”邓彰眼神深邃,“这次似乎也是未满法定刑事年龄,你们……这是在沿用成功模式吗?”
“跟美代子有什么关系,”绪子强硬地注视着邓彰,“邓先生,希望你不要乱说话。”
“是吗?”邓彰笑了笑,“我想情况是这样的,绪子夫人还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美代子小姐认罪,当然你们的法律也只能再次无能;第二,就是你来认罪,我想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因为和您所设计好的背道而驰,当然,有一点必须提醒您,在教唆罪上,你们的法律还是很到位的。”
邓彰这番话,完全是就事论事。
南条很遗憾地看到,绪子似乎不着痕迹地深呼吸了一下来平稳自己。
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一切可能指向绪子的蛛丝马迹……他都不想看到。
过去,他可以选择忽略跳过。
但是,现在,邓彰太过犀利、锋芒。
“邓,”南条走上前一步,“如果你现在是在指向绪子的话……那绪子至少应该有一名律师。”
“你吗?”邓彰抬起眼睛,看南条。
戴北司窃以为南条现在的行为不但突兀,而且极不明智,但是,他没有阻止。
“是我,”南条点头。
“是吗?”邓彰挑起唇角,冷笑了。
“亲爱的,”南条也笑了,“我很怀念我们曾经是对手的时光。”
在场的渡边等人,被南条的“亲爱的”震撼了,难以接受地齐刷刷地摇头。
“晃……你,”绪子有些意外地看向南条。
“请放心,”南条放柔了眼神。
邓彰看着南条的眼神,眯起了眼睛。
“那么,拜托了……”
绪子弯下身,向南条正式地行礼。
邓彰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大部分人不舒服的时候,选择服用处方药;
部分人不舒服的时候,选择让别人更不舒服……
邓彰的第一次“检控”。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检控席,当然,他也没有想过对手会是——南条晃,这个完全不知道如何恪守协议的混蛋。
这就是目前,邓彰对南条晃的评价和定位。
当然,他绝不是后悔和混蛋签订协议。
他不愉快的仅仅是,没有能够让混蛋严格遵守而已。
南条大宅的客厅,极其效率地变成了“法庭”。
由于“时效”和“法定年龄”的双重保险,凶手其实已经逃离了法网。
邓彰剩下能够做的,仅仅是在法庭上,让凶手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