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知也不羡慕他了,同样是靠媳妇往上爬,他觉得娶个夷族婆娘,比娶一个双儿好多了。
黎耀楠若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无语望天,以己度人,说的就是李同知吧。
随着时间流逝,黎耀楠没有等来小夫郎,却等来巡抚大人的兴师问罪。
王郎中一来就先发制人,跟黎耀楠预想中的一样,先不先就将贪污的帽子给他扣上。
黎耀楠大喊冤枉,他可从来没有判错案,发配的那三个人,确实证据确凿,并且他判的罪刑也不重,只不过流放山里三个月,至于伊家、左家、刘家、自愿捐款与他何干。
王郎中无言以对,心中狐疑得很,怎么情况跟左家说的不一样。
黎耀楠稳如泰山,王郎中贵为巡抚心腹,平日耀武扬威惯了,又哪会事先打听情况,一条条证据摆在眼前,想治他的罪,也要抓住把柄再说。
“不是流放西北吗?”王郎中面色不善,卷宗上清清楚楚写的流放山里三个月。
黎耀楠故作不解:“王大人莫不是弄错了,流放西北怎么也要经过巡抚大人,下官绝不敢自作主张。”
王郎中语结,总不能说自己故意找茬,生了一顿闷气之后,前去左家找人算账。
黎耀楠冷笑,左家如今内部斗得厉害,他又怎会真让左二老爷出事,岂不是白白帮了左家主的大忙。
王郎中怒气冲冲,在左家听到前因后果,深觉被黎通判给耍了,还没等他们想出对策,林致远带着六名百夫长,以及他们手下各自的军户,终于抵达玉溪。
黎耀楠昨天下午就告了假,今日要迎接夫郎,也不在意同僚的取笑,次日一早,便在玉溪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中午的时候,车队遥遥在望,别说玉溪百姓,就连黎耀楠也被自家夫郎的架势吓了一跳。
威风凛凛的军队,骑车高头大马,护送着一队载满货物的马车缓缓前行,其中还有一辆马车看起来特别豪华,车中一位贵公子掀开车帘,不停地东张西望,目光中透着迫切的思念。
阔别三月之久,黎耀楠终于再次看见夫郎的身影,林以轩肚子微微显怀,脸色红润,看起来近些日子养得不错。
“夫君。”林以轩展开笑颜,冲着他地大声呐喊。
“父亲。”小旭儿高兴的直挥手。
黎耀楠心情激动,快步上前,见到小夫郎的身影,他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念。
林以轩急忙下了马车,黎耀楠吓的心都快要跳出来,急急道:“喂,你别跑。”
林以轩抿嘴含笑,站立不动,黎耀楠跑得气喘吁吁,生怕小夫郎不听话,他现在可是双身子,终于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黎耀楠又爱又恨,简直恨不得将他屁股打一顿。
“夫君,我想你。”林以轩甜甜笑道,很清楚怎样熄灭夫君的怒火。
“父亲,抱抱。”小旭儿想父亲的不得了。
黎耀楠觉得自己没辙了,看见娇妻爱子的笑颜,心里哪还有怒气。
而玉溪,此时也为这一队人马,大大惊讶了一番,不管五大家族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心里升起了不少敬畏之心,王郎中也立马警觉,看来对待黎通判的态度,应当重新考量才对。
第100章
林致远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黎耀楠,目光中透着几分满意,弟夫比起上次相见健壮不少,他将小弟照顾得很好。
“大哥。”黎耀楠抱起儿子,笑着招呼,心中微微汗颜了一把,大舅哥如今看起来似乎更有威严,经过军队的历练,让他浑身的气势比之当初更多了几分冷冽和肃杀。
“嗯。”林致远点了点头,弟夫眼中的宠溺不是假的,小弟的变化弟夫应当功不可没。
黎耀楠瞅了眼大哥威武的身躯,又看了看自己削薄的身子板,情不自禁回想起初见的那次搏斗,心里难免有些丧气,想将场子找回来,估计是不可能了,就他那三两下子,如何跟上阵杀敌的大哥相比。
“上车吧,有话回去再说,小弟如今身子重,你们仔细点。”林致远淡淡叮嘱了一句,转身骑上马。
黎耀楠想想也是,先将儿子放在车上,拍拍他脑袋瓜:“乖乖坐好。”
小旭儿睁大眼睛,表示自己很听话,黎耀楠回头笑看了夫郎一眼,牵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将他扶上马车,生怕夫郎磕着碰着。
林致远平静地看着他们,唇角弯起一抹愉悦的弧度,看得出小弟如今过的很幸福。
林以轩抬眸浅笑,目光里的思念直入黎耀楠心底,亲了亲小夫郎的手,将儿子放在腿上,又将小夫郎揽在怀里,黎耀楠只觉得整个人都圆满了。
“父亲,父亲。”小旭儿高兴的又蹦又跳,小小的身子极不安份。
黎耀楠狠狠亲了儿子一下:“想死我了。”大手一捞,轻轻松松将儿子固定在腿上。
小旭儿屁股扭动了几下,发现动不了,一脸渴盼地看着父亲,小小的脸上明明摆摆写着求表扬:“父亲,旭儿照顾爹亲,照顾弟弟。”
黎耀楠笑得爽朗,捏了捏儿子脸蛋,毫不吝啬地夸赞道:“我们旭儿长大了,是个好孩子。”
小旭儿眉开眼笑,挺了挺小小的胸膛,把黎耀楠逗得直乐,心中其实有些遗憾,没有参加儿子两岁生辰宴,如今不过三个月不见,儿子似乎长大了许多,说话也更加流利。
林以轩静静偎依在夫君身旁,感受夫君的味道,整个人变得宁静而又祥和,长久的思念有了着落,空落落的心里瞬间被填得满满的。抬头注视着夫君俊朗的面容,林以轩略为不满:“你怎么又瘦了?”
黎耀楠紧紧揽住夫郎,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丝毫不知脸皮为何物:“想你想的。”
林以轩脸颊一红,不管心中信不信,夫君的话明显让他很受用,嗔道:“跟你说正经的。”
黎耀楠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说的就是正经的。”夫郎不在身边,内院没人打理,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干什么都不好,所以他说的绝对都是大实话。
林以轩垂首浅笑,懒得跟他扯这话题,继而道:“孙先生在后面马车,院子收拾好了没?”
黎耀楠点头,对准夫郎的嘴唇,偷袭一下,舔了舔舌头:“放心,院子整理好了,缺什么少什么,回去以后再添置。”夫郎这次可谓帮了他大忙,心里正想着师爷,夫郎就给他带来了,简直是一阵及时雨。
“我也要,我也要。”小旭儿吵着父亲要亲亲,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黎耀楠囧了,林以轩狠狠瞪他一眼,孩子还在呢,他怎么也不顾忌场合。
黎耀楠很爽快地给了儿子一个香吻,啃了啃儿子脸蛋,把他逗得咯咯直笑:“不要了,不要了,旭儿不要了,父亲亲爹亲。”
林以轩见儿子口无遮拦,闹了一个大红脸,急忙取出一盒点心,拿了一小块出来,堵住儿子的嘴巴。
黎耀楠低低闷笑,一家人和乐融融,一时之间,马车里充满欢声笑语。
随着夫夫两说着闲话,很快通判府就到了。林致远翻身下马,打量了一下弟夫居住的环境,很好,很干净,下人们很规矩,最重要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出现。
林致远大手一挥,吩咐属下士兵,将车上的行礼抬进去。
黎耀楠愁眉苦脸,大舅哥的几百人,他要怎么安顿。
林以轩轻笑了一声:“不用你操心,大哥预备在玉溪设几处管所,稍后会去山里。”
黎耀楠心中感激,大哥此举的用意,他又何尝不知,有了这几百号人,他在玉溪会更有说话的权利。
而这时,听到风声的人,有人心中纷纷庆幸,也有人恨意难平,贺知府庆幸自己和黎通判在一条船上,李同知则庆幸自己识时务,没有太过为难黎大人,至于伊家、左家、刘家。
伊家主恨得牙痒痒,难怪黎通判如此胆大包天,原来是身边有后台。
左家主愤恨不平,心里怒火中烧,他已经从王郎中的口中得知,原来自家二弟,并没有发配西北,而是过三个月就会回来,这让他心里如何不恨,想必经此一事,他和二弟的仇也会结得更深。
刘家主深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还好自己当初果断,毫不犹豫拿了银子赎人,刘家不比伊家树大根深,也不比左家有巡抚撑腰,他们能混到今日屹立不倒,靠的便是那份谨慎,只可惜没有一个好的继承人。
严家主得知通判跟军方有联系,当即就哈哈大笑,心中也有了些明悟,难怪黎大人胆敢如此行事,若是背后有军方撑腰,黎大人确实有那个资本。
单家那边,议事堂内,单家老二很得意:“我就说吧,他们三家的事情别插手,怎么样,听我的没错吧。”
单家大哥面色阴沉,兄弟间的明争暗斗显而易见,单家主将二子狠狠夸了一顿,完全没有发现长子脸上阴霾的表情。
不管外人怎样想,一切与黎耀楠无关,安排大哥和孙先生梳洗之后,立即命人在正堂摆宴。
当天下午,他们并没有叙话太久,林致远还有职务在身,必须先把旗下军户安顿好。
孙先生也舟车劳顿,眉宇间透着深深的疲惫,吃过饭,不久便跟黎耀楠提出告辞。
黎耀楠并没有挽留,只关切了几句,让他不要客气,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提,自己一个大男人,或许没有夫郎细心,招呼不周的地方,请他见谅。
孙瑞思笑了笑,表示无碍,心中却是一暖,自从毁容之后,黎耀楠是第一个看见他表现如常的人,没有同情,没有惋惜,仿佛还跟从前一样,不得不说,黎耀楠的这种态度,让他感觉到很舒服,也很舒心。
送走大哥与孙先生,黎耀楠立马抱住夫郎,轻轻摸着他的肚子,一脸傻笑。
林以轩缓缓也笑了,感受到夫君的心意,那种沁甜的味道,一直甜到了心底。
“累了吗,要不要先睡一会儿?”黎耀楠含笑看着夫郎,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觉得通判府有了家的样子。
林以轩摇了摇头,尽管身体很疲累,但是看见夫君的惊喜,让他毫无困意,轻声道:“陪我说说话吧。”他想知道夫君的一切,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
黎耀楠轻笑了一声:“我们屋里去,你身子重,床上躺着,快来跟夫君说说,最近有没有乖乖吃东西。”
林以轩笑看着他,反问道:“你呢,衙门里顺利吗?快来跟夫郎讲讲,让我也帮你拿个主意。”
黎耀楠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宠溺道:“那是自然,我的贤内助。”
林以轩脸颊一红,心中很得意,他可不就是夫君的贤内助吗。
夫夫两也没说太久,黎耀楠还正在滔滔不绝,诉说自己的丰功伟绩,林以轩早已经沉沉睡去,看着夫郎恬静的睡颜,黎耀楠心中失笑,手指划过夫郎的面颊,微微有些心疼,他的小夫郎肯定累坏了。
第二天,黎耀楠并没有前去衙门,干脆告了三天假,大哥来一趟不容易,小夫郎对环境也不熟,孙先生还有很多事情要上手,这几日大家正好聚聚,也可以商议一些决策。
益州的事情大哥还没处理,如今能先来玉溪,他已经感激不尽,又怎能扔下大哥不管前去衙门,更何况,玉溪的衙门里从来没有案子,去了也是瞎晃悠。
吃过早饭,黎耀楠带着大哥、孙先生与夫郎,几人一起去了书房。
黎耀楠对他们也不隐瞒,将玉溪的情况一一道来,以及自己这两个月所做的事情。
林以轩听见云南巡抚的名字,一脸嫌弃,目光中隐隐还透着几分厌恶。
黎耀楠略为诧异,夫郎的情绪如何瞒得过得自己,他不记得夫郎与云南巡抚有何来往,自家小夫郎除了面对景阳侯府,很少将厌恶的感情摆在脸上。
孙瑞思却是大吃一惊,为了黎耀楠的大胆,此举虽是为民造福,然而毕竟不合规矩,若是一不小心被人抓到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林致远眉头紧锁,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梯田上面,认真道:“梯田乃是何物,你觉得此事可行?”
黎耀楠万分肯定地点点头,梯田后世已经普及,他以为将云南发展起来,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转身拿出一张文案:“大哥请看。”这一张是梯田构造计划图,除了交给山民的几张,他自己还留下一张底稿。
林致远接过文案仔细观看,孙瑞思和林以轩也伸长了脑袋,越看眼中的惊叹越明显。
林致远敛眉深思,过了一会儿,将文案往怀里一揣,淡淡道:“东西我拿走了,你自己重新准备一份。”
黎耀楠被噎了一下,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不过看在他是大舅哥的份上,黎耀楠决定不计较。
林以轩捂嘴浅笑,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自豪,夫君想出这种利国利民的办法,造福一方百姓,让他如何不与有荣焉。
孙瑞思心中赞叹,面对黎耀楠的种种举措,唯有自愧不如,云南就是一个烂摊子,如果换成他自己,恐怕也做不到这么好,黎耀楠不仅胆大心细,敢为人所不为,更重要的是他胸有鸿鹄,梯田,明明看起来很简单,但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能够想出这种办法,能够挂念农民生计,实在难得。
“此事你可禀告了皇上?” 林致远略一思索,道出重点。
黎耀楠轻轻一笑:“自然,每月一封密报从不间断。”
林致远拿过奏折一看,顿觉无语,弟夫平时看起来很稳重,行事怎如此不知分寸,斥道:“这种事情你也向皇上禀告?”
却原来,黎耀楠明明白白将他的所作所为,全部写在奏折上面,包括让三大家族拿钱赎人。
黎耀楠淡淡一笑:“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我想皇上会喜欢。”喜欢下面人对他不隐瞒,自己所写的奏折,前面一部分客观叙述了云南的情况,中间一部分带了个人感想,后面一部分则是一个民间趣事,如同跟笔友写信一般,语调亲切,偶尔还带了几分关心,皇上的大腿他是一定要抱好。
至于正规奏折,他会写得端端正正,经过巡抚一层一层往上报,密折嘛,黎耀楠无比庆幸,通判有直接向皇上报告的权力,想怎么写,就是他的事了。
林致远无言以对,心中纠结了一会儿,索性抛开不管:“你自己好自为之。”
“大哥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之所以跟皇上汇报,也是为了让皇上心里有个底,他不敢保证自己永远滴水不漏,此举等于上了双保险,无论有人诬陷,还是弹劾,皇上先入为主,总会偏向他几分。
孙瑞思无语中透着几分钦佩,黎兄果然让人刮目相看,这样的办法很大胆,一般人绝对不敢使用,谁能保证自己没有秘密,谁又能够保证皇上不会因此生气,但看黎兄的表现,孙瑞思心里很明白,黎兄赌对了皇上的心思,否则也不会才入翰林一年便升任通判。
孙瑞思缓缓笑了起来,对自己的未来更有信心,黎兄不仅是他好友,更是他的主子,主子是个聪明人,还是一个很能干的人,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孙瑞思当即也不隐瞒,面无表情将自己的事情说清楚,这是一种坦诚,也是一种投靠。
黎耀楠此时才知道,科举的时候孙瑞思愁容满面,是因为祖父病重,他虽然是家中长房,然而长子早逝。祖父这一去世,他又没有考中科举,等于没了靠山。为了区区家产,二房行凶作恶,不仅将孙瑞思赶出家门,还抢了他自幼指腹为婚的亲事。
若是这样倒也罢了,孙瑞思心中也不会有那么深的恨意,可恨二房怕他报复,居然放火烧了他租住的房子,硬生生将他毁容,就怕孙瑞思考中科举,将来会找他们算账。
随后,孙瑞思的亲朋好友远离,面貌的丑陋,让他成了孤家寡人,若不是遇见林以轩,他不知自己会不会化身为厉鬼报仇雪恨。
林以轩在心里回答,会的,上辈子孙瑞思可不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黎耀楠心中感叹,随即问道:“孙兄有何打算,我这里除了师爷以外,还有两个县令的职位。”临县与迎丰县的县令,他都打算换了,只是目前没有好的接替人选,所以才游移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