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在他们身后一段距离，庄逸与慕皆然正缓步走着。
闻人安挑拨老板与员工关系的话全数被庄逸听在耳里，庄大老板忍笑忍得肚子都快抽筋了，他用手肘捅捅慕皆然，“你哪儿找的这么一个活宝，这娃也太有趣了。”
慕皆然很淡定，“反正没你的份。”
“喂喂，你这什么态度。”庄逸眯起眼，“小心我把他拐走。”
慕皆然瞥他一眼，“你可以试试。”
庄逸想掀桌子。
24、盖浇饭
现在正是饭点，百味楼客人挺多，掌柜的迎来送往满面笑容。
大堂里有一桌坐着四个人，正是从一品居过来吃饭的闻人安一行人。
闻人安面前摆着一盘特别制作的麻婆豆腐盖浇饭，他一边吃一边吸气，间或喝一口白水。
百味楼的菜单上没有盖浇饭，这盘麻婆豆腐盖浇饭是他直接去厨房沟通的。他让厨子做了一锅麻婆豆腐，然后用大勺子挖了一勺白米饭扣在盘子里，再盛了一勺麻婆豆腐浇在饭上。虽然这盘饭做法简陋，但看着很漂亮，闻着也香，厨子觉得他这种吃法挺有趣。其实酒楼里有类似的菜，但那不是作为主食，而且做法也不一样。
庄逸看他吃得泪汪汪的样子很不理解，“你这是找罪受吧。”
“你不懂我对辣的爱。”闻人安吸了口凉气，深沉地说。
慕皆然看着他因为吃辣而沁出汗水的额头和红彤彤的鼻尖，淡淡道：“伤口忌辛辣。”
闻人安动作一顿，接着挪着盘子离他远了点。开玩笑，他已经肖想盖浇饭很久了，而且这又是他最喜欢的口感，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放弃呢！虽然作为一个理性的人，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严肃。
可是闻人安不是个理性的人，他会为了画一幅画熬通宵，也曾为了找寻灵感独自去乡下做了一个月农活。在家里他一直吃母亲大人研究出来的营养餐，于是上学的时候他就喜欢和同学一起在小餐馆里吃量足又实惠的盖浇饭。
这些都是曾经的回忆了。
也许回不去曾经，但他依然能触碰到美好，比方说这盘麻婆豆腐盖浇饭就很好吃嘛！
慕皆然瞧见他挪盘子的小动作，有些好笑，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他的白水换成清火的茶水。
庄逸看他痛并快乐的样子，对他吃的东西有了兴趣，“你的吃法还真是有趣。”
“不要小看这个……对了！”闻人安放下勺子，灌了一口茶解辣，“你的赌坊有供应饭食吗？”
庄逸摇头，“只有茶水和点心。”
啧啧，多大的商机啊！不过赌坊毕竟不是客栈或酒楼，没有足够大的厨房和好厨师，是应付不来那么多客人的。
庄逸的赌坊已经很成熟，不过既然是服务行业，如果没有饮食的供应就是不完整的。
好吧，对于飞叶城的情况来看其实这点可以忽略不计了，有茶水和点心其实已经很高档了。
因为景国是自然经济为主导，商品经济完全没有发展，不过这是和整个社会形态有关，急不来的。而且这块大陆和地球的发展方式其实很不一样，按闻人安的理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并非皇族，而是武者，但二者又有微妙的平衡。
想到这里，闻人安一开始对百味楼的疑惑又升上来了。从景国的情况来看，除了官方开办的，比如驿站，或者金融机构，比如钱庄，其他商业性质的店铺啊酒楼的，根本没有跨地连锁的条件，而百味楼却很神奇地做到了，还记得第一次在百味楼吃饭，是在沙漠边缘的边陲小镇，那是多偏远的小地方啊，即使有客源，也绝对是要亏本的。
闻人安看一眼慕皆然，试探着问：“你家开百味楼是不是有所倚仗？我是说……经营这么多酒楼，一定花销甚大吧？”
慕皆然停筷，颔首道：“没错，我有一处金矿脉的十年开采权。”
“什么？！”一定是他听的方式不对！
“景炎给的。”慕皆然语气平淡，让人有种金矿脉其实和大白菜是一样的错觉。
闻人安凌乱了一下，然后对景炎此人产生了警惕，“他有什么目的？”总感觉慕慕一定签了很多不平等条约，啊啊！一国之主一定善于权谋，慕慕看起来就是随性没心眼的，一定被骗得很惨，说不定被骗了还在帮人数钱！
“目的啊……”慕皆然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突然弯起眼睛笑了，“放心，我不会为了这个把自己卖了。”
诶，慕慕笑了！这个笑容没有看过，感觉好干净好有亲和力。要不以后定个目标就叫——搜集偶像的五十种笑容？不不，慕慕不常笑，也许一辈子都看不到这么多。
“咳咳！”庄逸看他们旁若无人地说话，偏离原本话题十万八千里远，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还没说这个，嗯，盖浇饭，和一品居有什么关系。”
“哦，这个呀……”闻人安应了一声，把注意力从慕皆然身上移开，向庄逸介绍起盖浇饭，“你也看到我吃的这个了，这种盖浇饭做法简单，口味好，吃起来也方便，特别是在赌场，没那么大场地每人摆几样菜，像这样一盘子装起来端在手上就可以吃。”
“听起来似乎不错。”庄逸想了想，问他，“你是让我的赌坊顺便做这个卖吗？”
“不不，有一个更好的方法。”闻人安微笑，“酒楼都是会做打包生意的，像酒水、馒头这些，如果不怕麻烦，饭菜也是可以打包带走的，那么做点外卖也是可以的。你可以和百味楼合作，你提供客源，他们供应饭食，做一个菜牌子，让那些赌客们提前点好，如果客人多了可以分批送过去，而且盖浇饭做起来快速，本钱又少，借着百味楼的名声肯定更好卖。”
庄逸有些心动了，但还有地方不明白，“按你的说法，单卖盖浇饭就行了吗？”
“是的。”闻人安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数，“盖浇饭种类很多，完全供应得上。像牛肉盖饭、香菇鸡肉盖饭、梅菜扣肉盖饭、鱼香肉丝盖饭、番茄炒蛋盖饭……咦，番茄？哦，还有糖醋里脊盖饭、土豆烧肉盖饭、宫爆鸡丁盖饭……其实大多数菜都可以盖饭，主要浇汁要是能弄一两种秘方，即使之后有人模仿，也是抢不走生意的，而且这些盖浇饭做成炒饭味道也是不错的。”闻人安一下子数出二十多种盖浇饭来，除了说到几样这里可能没有的食材时会停顿一下。像番茄在他的国家就是从国外传来的，他不知道景国有没有这种蔬菜，而且就算有，说不定还没人敢吃。
没想到一个盖浇饭可以翻出这么多花样来，庄逸挑挑眉，瞄一眼慕皆然，突然有些嫉妒了，“怎么感觉你话里话外都在替百味楼着想？不仅把我的客人拉过来，还给酒楼设计新菜式。”
“哪有，这是双赢的事好吧！而且我不过讲了一个设想，要不要这么做你来决定，具体怎么做也得你们两家商量着来啊。”闻人安的确是看中了一品居的客源，但是私心里也是希望一品居和百味楼合作的。
慕皆然听他们说话，表情一直淡淡的，虽然说的事和他有关，却没有插口。
庄逸动作很快，认可了这个方案后，就派屠龙去和酒楼负责人谈。屠龙放下筷子，喝了一碗酒，觉得差不多饱了，二话没说站起来去为老板办事了。
闻人安看他这么听话的样子不禁感叹：不知道是庄逸言周教得好还是他太老实，看起来那么不好惹的人还是被庄逸这个大老板管束的死死的。
然后看向庄逸，问：“你让他去谈生意？”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庄逸笑着反问。
“他看起来像是砸场子的，而且这么老实会不会被人坑啊？”闻人安见掌柜的一脸戒备地看着屠龙走近，听了他讲了几句话后又变得精明的表情，有些担忧。
庄逸轻笑，“你知道他老实，刚才为什么还要欺负他？”
“我没有欺负他！”这句话闻人安说得明显底气不足，“他说我手脚不干净，我生气了。”
“所以你就用话激他？”庄逸眯起眼。
“我！”闻人安没办法反驳，他当时确实太冲动，几句堪称挑衅的话现在想想简直幼稚的不行，到底为什么总有人要提醒他这件事啊！
“庄逸！”慕皆然皱起眉头。
“啧，你急什么，我不过提醒他一句。”庄逸懒懒的笑，然后对闻人安道，“你不要以为阿龙不敢打你，以后遇到这种事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全自己。”
“庄逸，他不知道。”慕皆然加重了语气。
“什么？”庄逸愣了一下。
闻人安也是一头问号，难道他们说的不是一件事吗？这是什么神展开的对话，他完全听不懂好吗！
慕皆然看着闻人安，“武者基本道义：武者不可对普通人出手。”他看了一眼闻人安脖子上的伤，“因为你的情况不一样，所以我没和你说。”
庄逸听了这话却是更惊奇了，“你不知道这个还敢惹怒阿龙，如果当时我们出来晚点说不定你就……”
就什么啊大哥！这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行为很不好。闻人安无言了，本来一件小事，给人一直戳啊一直戳的戳成了伤疤。
闻人安低落了，本来还想问问那个似乎约束力挺强的武者道义，现在也没了心情。
不是都说江湖儿女有血性，敢爱敢恨，怎么到他这冲动就成魔鬼了呢？虽然不顾与对手实力差距正面冲突是傻了点……
说到底，还是他太没用了，在武者的世界里，他是个彻底的弱者，是个拖累。
但即使是这样，既然他来到了这里，窥见了精彩的江湖一角，就没有理由放弃。
闻人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25、生意
“对不起。”
一片阴影遮住了闻人安，闻人安一听这声音就是一个激灵——这种刚刚还在背后议论人家，正主儿马上出现在身后的感觉……
闻人安回头，果真见屠龙站在背后，“干嘛和我道歉？”
屠龙坐回了位置上，先向庄逸汇报了情况：“掌柜的说要请酒楼老板来和我们谈，那个老板一会儿就到。”
然后热切地看着闻人安，“我到现在都不相信你一下子赢了那么多，我偷牌了居然还赢不过你。”
闻人安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这个……是运气好。呃，玩麻将，牌运很重要。”
“你是怎么知道我偷换牌了？”屠龙对这点很在意。
“你放心，我没有看见。”闻人安道，“这只是一种感觉。”
没想到是这么玄乎的答案，屠龙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问：“我能有这种感觉吗？”
“可以。”闻人安给了肯定的答案，“我会教你技巧，你只要多练习，牌感就出来了。”
屠龙整个人都要发光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拉着闻人安回一品居。
“等等！”庄逸赶紧拦住屠龙，“我们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再回去。”他金蛋还没拿到，怎么能让人把下金蛋的母鸡给带走呢！
屠龙不情不愿地坐下。
闻人安简直要泪流满面了，他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百味楼老板很快来了，来的人是城主府管家徐伯。
徐伯经过掌柜的指引看见了庄逸这一桌，然后脸都要黑了——少爷不是在这么，干嘛还要走这种官面形式？他为什么会这么忙？就是因为总有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虽然很无奈，徐伯还是走了过去，先和慕皆然打了招呼，然后看向庄逸，“请问庄老板要谈什么生意？”话说要是城主知道少爷又和赌坊老板混在一起，肯定要发火。
庄逸简单地把外卖盖浇饭的设想说了，他这边比较简单，提供客源就行了，主要是百味楼要调整一下分工。
他们生意谈得很迅速，几个要点说过后直接谈分成，最后双方都很满意，一致决定明日就开始外卖。
闻人安被他们果断的作风震住了，等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拎着锅铲的老师傅站在面前。
徐伯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是我们百味楼的主厨，那么就请闻人公子把盖浇饭的做法告诉他。”
“这位公子请随我来厨房。”老师傅道。
“哦。”闻人安起身，跟着老师傅走了。
“啧啧，这样不行啊，你看他这么呆，多容易被拐走啊。”庄逸支着下巴看慕皆然。
慕皆然没搭他话，他站起身，“我去看看昨天那些人。”
“好吧好吧，我把他们安置在老地方了，昨天他们失败了，城里观望的势力撤退，被城外埋伏的暗线拦截，这会儿估计在埋尸体呢。”没有套到话，庄逸也不沮丧，冲慕皆然挥了挥手。
已经过了饭点，厨房并不忙，几个厨子听说有新菜式，都围过来看热闹。
盖浇饭很好做，闻人安把原理说了一下，这几个厨子都明白了。那位主厨丁师傅亲自做了几盘盖浇饭，几个人围着试吃了一下。
丁师傅的手艺实在太好了，要不是之前吃了半盘麻婆豆腐盖浇饭，闻人安都想把盘子吃下去。
最后从食材、口感各方面考虑了一下，定下了七种盖浇饭，还有两种备选。
浇汁可以提前备好，餐具需要再进一批，送盖浇饭的小推车徐伯已经让人赶制了，一切都以极高的效率准备着，看来明日起卖完全不是问题，那么前期就是试验，摸索着来，根据实际情况还要不断调整。
在闻人安以前的世界，卖盖浇饭完全是小生意，可是在这里，没有电话，信息传递慢，没有交通工具，一切靠两条腿，如果不是一品居有集中客源，百味楼的外卖生意是做不起来的。
之后就没有闻人安什么事了，他刚回到前面，就被等得不耐烦的屠龙劫走了。
在路上，庄逸问他要多少分成。
闻人安很惊讶，“为什么要给我分成？”
“因为这是你想的方法。”庄逸道。
“只不过是一个设想，我什么都没有做，再说你可以用钱买断我的方法，给分成太奢侈了吧。”闻人安对庄逸“女干商”的看法转变了，这商人其实挺老实的嘛。
被误解为“老实”的庄大老板也很郁闷，他想用分成把这只金鸡拴在身边，为什么闻人安看起来一点也不动心？
果然，闻人安下一句就是：“我不要你的分成。”
庄逸就奇怪了，这慕老三到底使了什么法子让这孩子心向着他的？正想着心思，突然就听到闻人安问了一句：“慕慕呢？”
庄逸心里阴暗了，“小娃娃，莫非你还没断奶，离了大人就不行了？”
闻人安噎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对慕皆然有依赖的心思，但那是他的大腿，还是他的偶像，自然会关注一点。
庄逸笑得很贼，“友情提醒哦，阿然这人，没心肝的。”
“你干嘛这么说他！”闻人安生气。
“呦，还发火了。”庄逸语调轻松。
闻人安想到这个人是慕慕的朋友，看起来还是关系很好的那种，这种调侃也许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刚才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样想着，闻人安便有些意兴阑珊，随口道，“就算你长得俊，也不能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