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旭儿更是在三十这天,穿上了一身红棉袄,额头还让林母点了一抹嫣红,看起来粉粉嫩嫩,白白胖胖,可不就像观音玉座下的童子吗?林母爱的直喊心肝肉。
吃过年夜饭,林母抱着小旭儿逗弄,杨毅时不时插科打诨,一家人热热闹闹,这是林母和杨毅,十几年了,过得最轻松的一个年,当晚一直闹到过了子时,困得不行,才各自回房睡觉。
今年廉郡王府的礼,林以轩又加重三分,其实他和夫君都明白,若不是廉郡王有意帮衬,黎耀楠哪怕再写十本上古演义,也不可能在皇上面前挂名,不管廉郡王此举抱着怎样一种心思,这份情,他们都要铭记在心。
景阳侯府那边,林以轩也送了礼,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只把规矩做到位,要不要是人家的事,送不送却是他的事,总不能让人拿下话柄。
年初五的时候,林以轩开始四处走动,哥哥的一些朋友,总不能因为他不在就跟人断了来往,并且夫君在京中根基浅薄,多一些人脉总是好的,以后仕途才能走得更远,林以轩压根就不担心,自己夫君考不中。
黎耀楠这段日子,除了过年松快了两天,其余时间全部埋在书房。
林以轩给他出了一些考题,让试着做做看,考题分门别类,共有二十几道,每一道题内容深刻范围甚广,出题的人显然费了不少心思,黎耀楠又怎会辜负小夫郎的好意,日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埋头苦干,务必要把文章作好。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正月十五到了。
黎耀楠行事,向来都很注意劳逸结合,白日作了一天的文章,晚上难得松快,干脆大手一挥,打算带着一家人出去逛灯会。
林母笑着婉言拒绝,把空间留给小两口,这些日子她眼见夫夫两忙来忙去,难得清闲下来,她又怎好意思去打扰,只说要在家中陪旭儿,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玩。
杨毅笑得一脸狭促,坚决不跟他们同行,京城道路他熟悉得很,自己带了几个人,一溜烟跑得没影儿。
黎耀楠哭笑不得,转头问自家夫郎:“小表弟独自出去,会不会……”
“不会。”林以轩轻笑了一声:“他有分寸,又有下人跟着,往年我跟表弟也自己出去玩过。”
黎耀楠点点头,这样就好,他怕小表弟是双儿,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林以轩今日穿了一件淡蓝色衣衫,外面套了一件雪白的狐皮裘衣,发丝只随意用了一根簪子绾住,青丝如瀑直泻而下,精致的脸庞多了一分柔和,少了一分冷冽,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使得他身上的气质如沐春风,只单单地站在那里,似乎就能吸引人的视线。
当然,黎耀楠也不差,经过一年时间的调养,他的身高至少窜上去六厘米,尽管他还是有些不满意,不过这具身体还再长,黎耀楠坚信,总有一天会达到他希望的样子。
黎耀楠今日穿的是一件玄色衣裳,边角绣着金色纹案,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风流倜傥,目光中透着三分讥讽,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然而在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双儿时,却又会化作为一抹温柔,好一对佳儿佳夫。
哪怕时下的人,看不上那些娶了双儿男子,但看见眼前这一对夫夫,心中都要忍不住称赞,真真是好一对翩翩少年郎。
正月十五,像他们这样逛灯会的人有很多,黎耀楠是一个乡巴佬,尽管看啥都觉得新奇,面上丝毫不显,只拉着他的小夫郎逗他开心。
林以轩神情恍惚了一会儿,看着四处灯火斑斓,恍如隔世,感觉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前世今生加起来,他已经十七年没有参加过灯会,再一次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不过,当他看向身旁的男人时,那一点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林以轩会心一笑,如今的一切早就变了,自己身边有他陪着就好。
“要不要猜谜?”黎耀楠见自家夫郎紧盯着一座莲花灯不放,心里有些跃跃欲试。
林以轩抿嘴一笑,由得他误会,眼睛晶亮晶亮的,点点头:“好啊。”
“看我的。”黎耀楠见他高兴,心中也很欢喜,倏然想起,成亲至今,自己仿佛还未送过小夫郎什么礼物,真是太不应该了,这一次的莲花灯,无论如何也要到手。
元宵灯会有惯例,漂亮花灯,有钱你也买不到,必须要猜对字谜。
“老板,我要那一座花灯。”黎耀楠牵着小夫郎,来到这家摊位前,手指着挂在最顶处的莲花灯。
老板笑了笑:“行啊,猜对二十个灯谜,这座莲花灯你拿去,不要钱。”
黎耀楠蹙眉:“不是一个字谜吗?”
老板不以为意,笑着道:“那是普通花灯,看见没……”老板指着一排花灯:“最顶处的花灯需要连续猜对二十个字谜,接下来的一排需要猜对十五个,以此内推,你家夫郎好眼光。”
黎耀楠极其自豪地一笑,他家夫郎眼光自然好,笑看着老板说道:“你拿灯谜来罢。”
“好嘞。”老板大声应道,取出一个精制的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堆字谜:“为保公正,字谜由客官自行抽取,五文钱一个,当然,如果客官全部猜中,花灯小店免费奉送。”
黎耀楠挑眉一笑,心中颇为感叹,原来促销活动,早在古时候就有了,随意抽出一张灯谜,黎耀楠展开一看“大丈夫不得出头。”
“天!”
老板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只让黎耀楠抽取下一道谜题。
“土上有竹林,土下一寸金。”
“等!”黎耀楠不假思索,前世今生念了两辈子的书,正儿八经的东西,他或许会觉得为难,但对于玩这方面,黎耀楠自认为是个中高手。
“大雨落在横山上。”
“雪!”
“人无信不立。”
“言!”
“千里姻缘一线牵。”
“重。”
连续猜对五个字谜,周围旁观的人多了起来,老板的神色也不再轻松,明明大冷天的,额头竟然渗出了冷汗。
“七人头上长了草。”
“花。”
“好!”旁边有人喝彩起来,黎耀楠转头回以一笑,又看了自家夫郎一眼,四目相对,情意绵绵,看的周围的人倾羡不已,只道他们夫夫感情好,黎耀楠对此欣然接受,接下来继续抽取下一道谜题。
连续猜对十题以后,老板急忙收回木盒,另换了一个更为漂亮的小匣子,强词夺理道:“前面十题打字谜,后面十题可不行,这位客人请。”
黎耀楠也不跟他计较,只笑了笑,从中又抽取了一张谜题。
“飘泊尚得梅作邻。”
“白海棠。”黎耀楠略一思索,立马给出答案,心里不禁有些庆幸,早些年爷爷还在的时候,自己为了讨他欢心,专门研究过元宵节的灯谜,目的是为了给他长脸,那可是集古今精华与一身,一般谜题还真难不倒他,不过这位老板也狡猾,字谜尚还好猜,植物的话,除了一些富贵人家,普通贫民百姓,恐怕连很多花草见都没见过,又如何猜得出来。
“半边堤柳有莺啼。”
“杜鹃。”
“寒梅已作东风信。”
“报春花。”
“爆竹声中送旧岁”
“迎春花。”
“好!”又是一阵喝彩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小老板也从刚才的满头大汗,逐渐变成喜笑颜开,为啥呀,自然是因为生意好了呗,有了黎耀楠打头,猜谜的人更加多了起来。
黎耀楠接连猜完二十道谜题,在老板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拿起莲花灯递至夫郎眼前,含笑道:“送给你。”
林以轩笑容绽放,为他清丽的面颊更染上了一层绚烂的色彩:“谢谢你。”
黎耀楠爽朗一笑:“跟我还客气什么,你放心,以后夫君不会这样粗心,这是第一份礼物,你先收着,剩下的慢慢再补给你。”
林以轩嗔他一眼,脸颊泛起了红晕,心里甜得就像抹了蜜,两人相交的手,握得更紧。
黎耀楠背心一凉,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四下望了一眼,目光突然对上隔壁茶楼中个的一位年轻男子,这位男子面如冠玉,长得玉树临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尊贵的气息,只是那眼神,让人很不喜欢。
黎耀楠面色一冷,侧了侧身子,挡住自家夫郎,低头问道:“你认识他?”
林以轩抬头看了一眼,那男子目光变得热切,黎耀楠心头怒火直往上冒,任谁夫郎被人这样盯着,脾气都不会太好。
林以轩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些眼熟,大概不记得了。”
黎耀楠见他面色如常,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不想被那人扰了兴致,拉着自家夫郎,很快离开了这里,打算前去下一个地方游玩。
第63章
林以轩的心里平静无波,很惊异的发现,再次见到那人,自己竟然掀不起一丝波澜,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没有滔天恨意,也没有伤心遗憾,淡漠得,那人的一切与他无关。
林以轩很好心情的弯起唇角,他知道自己这是彻彻底底放下了,恨,有时候也是一种感情,不值得,那人不值得他浪费任何心思,如今母亲和离,哥哥远在军中,自己也有疼他爱他的夫君,前世的一切离他远去,那人确实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景阳侯府也好,六皇子也罢,亦或者是太子,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不需要特意去报复,也不需要将那些过去的事情记在心上,这会让他变得再也不认识自己,他只要等着看着,在家中带好孩子,做好一个夫君的贤内助就行了,他坚信,那群人会自己找死。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林以轩傻笑地摇了摇头:“没有,和夫君一起很开心。”
黎耀楠得意地一笑,眼中目光饱含深意,调侃道:“老实交代,是不是早看中你家夫君了?”
“美得你。”林以轩嗔他一眼,反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自家夫郎?”
黎耀楠从不知廉耻为何物,立马顺着杆子赶往爬,点头道:“是啊,夫郎,你感动吧,有没有什么奖赏。”
林以轩霎时羞红了脸,一说起奖赏,他就想起那种羞人的事情,明明夫君是个雏,真不知哪来那么多花样。
两人笑笑闹闹,玩的累了,直到夜深才回府,而这时,杨毅和母亲早已经睡下,这一晚夫夫两个恩爱缠绵,房中低低的喘息,蚀骨的销魂,直到天明才渐渐安静下来。
却说六皇子这边,看着林家小九远去的背影,他心里愤怒难平,目光死死地盯住黎耀楠,简直恨不得把人撕碎,小九怎么能对别人笑,并且还笑得那么甜蜜。
再一次看见林以轩,六皇子很明显被惊艳到了,以前他从未发现过,林以轩生的竟是如此动人,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六皇子心里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俨然忽略林以轩看他那种淡漠的目光,他原以为自己早将林小九抛之脑后,毕竟他们曾经从未言明,只维持着那一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他很喜欢林小九,但这一份喜欢,还不足以让他付出更多,所以林小九传出私奔一事,他心里其实是有一些埋怨的,埋怨林家小九不懂事。
直到景阳侯府将林以轩嫁了,他心里除了一点遗憾之外,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景阳侯府处理得很好,外面没有任何流言,自然也牵扯不到他身上。
然而他没想到,这才一年不见,林以轩变得似乎更美,也变得更加成熟,再没了曾经那一份天真无邪,却让人觉得更有味道,那种醇香,只看着就令人回味无穷。
其实六皇子早就知道林以轩回京,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当然也就不会关注,只是今日一见,林以轩化身白月光了,六皇子这时才知道,自己还是喜欢他的。
六皇子有些后悔了,就算他娶了林静姝为正妻,再纳林小九为侧君也无不可,他后悔当初自己不该顾忌太多,罢罢罢,如今多想无益,六皇子向来是一个冷静的人,心爱之人早已嫁与他人,黎耀楠又在父皇面前挂了名,自己纵然想念又如何,此时他不能让太子逮到任何把柄。
待到日后,日后……
当晚,六皇子一夜无眠,林以轩的各种好,在他眼前无限放大,于是,黎耀楠尚未踏入朝堂,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位潜在敌人。
过了正月十五,林母搬回别院,小表弟随着她一起,林以轩心里有些失落,母亲和离是他一手促成,如今眼见母亲孤零零地住在别院,他心里有些难受。
杨毅见他不开心,急忙安慰:“表哥,你就别担心了,我会照顾姨母的。”
林以轩扯了扯唇角,表弟是表弟,他是他,那又怎么一样。
黎耀楠笑着打趣:“别皱眉了,丑死了,倘若你想母亲,就带孩子过去,或者咱们过段时间,再将接母亲过来。”
林以轩眼前一亮,接着又怒目而视:“你说谁丑呢。”
黎耀楠指了指鼻子,笑眯眯地道:“我说我自己。”
林以轩被噎了一下,那厢小表弟噗哧笑了起来,一脸倾羡地说道:“你们感情真好,我就知道哥夫会对表哥好。”
黎耀楠笑了笑,那时他哪里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跟男人过一辈子,当然,这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去。
林以轩抿了抿唇,目光变得柔和,当时他只想做好一个主君的本份,又哪知自己捡到宝,当然,下药的事,这辈子他也不会说出去,只会带到棺材里。
不得不说,这对夫夫的脑回路,在某个时刻达成了一致。
接下来两府之间,开始了正常走动,一般林母会在别院住上半个月,然后在到黎府住上半个月,这样旁人就说不出什么闲话,林母和离,名声肯定有所影响,哪怕黎耀楠不在意,但林母在意,她不愿因为自己而拖累哥婿的前程。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哥婿走的是文臣路子,又不跟致远一样是武将,并且还远离京城,武将或许粗俗,但对那些规矩,真不会放在眼里。
但文人就不同了,文人当中,一些人嘴巴厉害得紧,最喜欢无事生非,无病呻吟,万事总要防范于未然。
黎府这边井然有序,景阳侯府那边却气了一个倒仰,过年林以轩送去的年礼,那可真真是区区薄礼,对于景阳侯府来说,打发叫花子都不够。
林大夫人忍着气,将礼打赏给下人,至于回礼什么的,抱歉,人家压根没想到,只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尚书府仿佛闹出一个笑话,女婿送了一对假彩瓷充当贺礼,并且那彩瓷的模样,还跟林三夫人当年的陪嫁一样。
林大夫人自以为了解内情,哪怕彩瓷是假货,但林九手上未必有真品,还未见过清扬居士,林大夫人心里先将他看低了一眼,若真是个本事的,又怎会让人占了产业,送礼都如此不像话,真真没眼色。
除了景阳侯闭嘴不言,林大爷已经想出拉拢清扬居士的办法,穷人嘛,银子就能打发,在加上景阳侯府的人脉可以帮他运作,哪还愁黎耀楠不靠过来。
只是,一直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也不见清扬居士上门,刚开始他们或许不在意,毕竟黎耀楠哪怕在皇上面前挂了名,能不能一跃冲天还两说。
可是等到正月过后,依然不见黎耀楠身影,景阳侯府的人怒了,无关清扬居士这个名,而是面子问题,哥婿人在京城,竟然不来岳家拜年,往低了说,那是哥婿不知礼数,往高了说,那就是哥婿看不上他们,景阳侯府的人焉能不气,他们可以将哥婿拒之门外,但哥婿不来拜访,那就是哥婿的错。
对于他们的怒火,黎耀楠丝毫不知情,京城近日涌入不少赶考举子,他现在的心思全部放在功课上,没心情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景阳侯府再有本事,也不能在科举上作弊,这一次他一定会金榜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