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质(包子)上——青桦

作者:青桦  录入:06-15

第十六章:苦挣

他把两臂枕到脑后,做了个闲适的姿态,道:“我也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不习惯,我也不强求。我可以退一步,如果你自己过来,乖乖地躺到我身边,今晚我就不碰你,怎样?”

这个提议似乎极是体恤怜悯,好像他今晚不碰他是多么大的慈悲与恩惠,沈青岚的心里屈辱万分。

“怎么,你难道还是希望我碰你的?你在等着我去抱你?”床上的人挑起一边眉眼,故作意外地问道。

沈青岚面色一变,一咬牙,快步走向床边。

卓天屹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面上的神情是满意到得意。

沈青岚顶着他肆无忌惮的眼神,脱了外衫中衣长裤,从床尾上床,进到床里。卓天屹两条长腿盖着被子大摇大摆地占了外侧的一半床位,他只能侧着身体从他脚后的小块空处一点点挪进床里,跪在床上,摆好枕头,再扯开自己的被子坐进去。

过程中卓天屹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情傲然中带着戏谑,好似虎狼正在悠然自得地欣赏无法反抗的小动物在自己爪子底下,为了施舍予它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恩惠疲于奔命的样子。

沈青岚很想做得坦然一点自在一些,可在这样的环境里,在卓天屹那样的眼神下,他实在做不到。身体是紧张局促的,心情,更是复杂无比,已经无法用单纯的耻辱或者愤恨、厌恶、恐惧来形容。

他坐在床上,低头将被子整好,眼角的余光里,身边那人还在直勾勾地看过来,让他心里更是一阵一阵地难以忍受,手脚都无处安放了似地不自在。

沈青岚扬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长发披散下来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人左手动了动,他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望向卓天屹。

卓天屹瞧着那双满是戒备的眼睛,心安理得地把玩着沈青岚的一缕长发,“怎么,吓到你了?”

沈青岚抽回他手里的头发,盖着被子往里挪了挪。

卓天屹收回手,“放心,我卓天屹说话算话,说了今晚不碰你就一定不碰你。不过……,”他拉长声音,侧头看了沈青岚凝神戒惧的表情一眼,“我不可能一直当柳下惠,放你天天躺在我身边而不碰你一根手指头,你得尽快习惯我才行。”

沈青岚不吭声,钻进被子迅速躺下,侧身朝里。

卓天屹看着他紧张僵硬的背影,轻轻一笑,俯身过去,左手肘撑在他脸边,右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别害怕,下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再疼……”

这话说得暧昧又体贴,与之前的话语气大相庭径,沈青岚被他一硬一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弄得身心俱疲,将被子拉到脸边,闭上眼睛,再不敢回头。

卓天屹低低地笑着,扬手熄了灯,放下纱帐,心满意足地躺下。

他不急,反正肉已经放进锅里,洒上油盐酱醋小火烤着慢慢煸炒才会入味,何必次次生吞活剥弄得鲜血淋漓难看得紧?

他要的是人心,可不光是一个躯体。

察觉到身后的人终于消停地躺下睡觉,沈青岚才放松了身体,这整整一天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手摸到枕下那块玉佩,体验到那熟悉的触感,在油锅里滚了一天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面上痒痒的,手一擦,才发现竟然是满手的泪。

师兄,师兄……

他不想哭,眼泪却停不住,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放松地面对自己。可惜,睡在虎狼边上,就算是流泪,也是压抑的。

第二天,依旧被卓天屹拖起床。有了前车之鉴,沈青岚再不敢跟他硬拧,只是沉默地顺从着,甚至卓天屹让他递外衣、腰带什么的,他也照做了,让卓天屹很是欣慰了一把,临走的时候还揽着他的肩,说了几句“体己话”。

他一走,沈青岚才真正放松下来,却是疲累无比。

“公子,”卓信从屋外小跑到他跟前,“少爷走了?”

沈青岚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来,在卓信忧心的目光下,他也不想再掩饰自己,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身心俱疲。

卓信低着头,想了半天,才嗫嚅道:“公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沈青岚苦笑,这个原本乐天的半大孩子竟然也学会欲言又止了,“说吧,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我说错了你别生气啊,”卓信看他点了头,才小心翼翼道:“公子,你能不能……顺着点少爷?”

沈青岚有些愕然,想说自己现在难道还不够顺从低头吗,转头看到卓信满是真心实意的担忧的脸,心头一软,把话又咽了回去。

卓信受了他这一眼的鼓励,接着道:“少爷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拧起来,老爷夫人都拿他没办法……只要顺着他,他也不会为难……从前那个江墨洇,什么事都顺着,少爷给他什么,他都说好,所以少爷那时候是很疼他的……”

“卓信……”沈青岚摇着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卓信明白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卓信看他的样子,以为自己说错了,忙道:“公子,我什么都不懂,只是随便说说,你要觉得不对,就别往心里去。”看沈青岚点着头,眼睛有些红,又关心地道:“反正,你现在,也哪都去不了了,不如……不如安心待在少爷身边,顺着他,他一定也会疼你的……”

“卓信,”沈青岚忍不住打断他,眼睛发酸,心头苦涩,摇摇手,“谢谢你,我知道了。帮我去泡杯茶来好吗?”

卓信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出去。

沈青岚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内室,在床头的圆凳上坐下来,从床褥底下找出那张羊皮书,翻开的时候眼前蒙上了汽雾。

这薄薄软软的一小片,从十一年前带在他身上开始,就承载着他对未来的无限美好愿望,遇到孟怀渊之后,这愿望更是有了具体的对象,可是如今,却是到了连看一眼都不忍心的地步。

他把羊皮卷贴在脸上,闭上眼睛。

卓信适才提到江墨洇,又勾起了他对于落影山庄门外那一幕的回忆。

江墨洇对着孟怀渊绽出的那个笑容,之前没细想或者只是不愿去细想而已,事实上,那些暗藏在眉梢眼角的似有若无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看不到看不出?

那分明就是他自己过去也常会在想到孟怀渊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情绪和心意。

而孟怀渊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孟怀渊的脸,看不见孟怀渊的表情,他只看到对面江墨洇的笑,和他被孟怀渊牵着的手。

那晚卓天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心好像被狠狠刺了几刀,再紧紧勒上细细的丝线,最后被扔进冰水里一样,一抽一抽纠结紧迫的疼着,持续不断,想喊都喊不出来。

他张着嘴,把脸埋进臂弯里,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眼睛热热的,却不能痛快流出眼泪。

心好像被生生扯成了两半,一半站在孟怀渊那边,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孟怀渊为了孟家;另一半站在自己这边,面对的是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的死都摆脱不了的无比无奈的现实。

卓天屹说得对,他是心有不甘,他不能忍受自己苦苦承受着这所有的折磨,却任由另一个人舒心畅快地笑着陪在孟怀渊身边,享受着本该是他的关怀爱护的现实。

江墨洇!

沈青岚咬着袖子含糊地喊出这个名字,此时才发现,他的心里是如此深刻地恨着这个只不过见过一两面的人。

如果在青州城外的小旅店他能够跟着卓天屹回来卓家,那么他也早就回到孟家,皆大欢喜,又怎么会有后来和现在?

明明是江墨洇移情别恋的错,如今却让他来承担这痛苦无奈的惩罚和后果,凭什么?!

可这样想的同时,江墨洇那天与卓天屹在青州小旅店的谈话又在耳边响起,“难道,你要将你,和你身后整个卓家,都毁在我身上吗?”

这句话在耳边荡起层层回响,一遍一遍,袅袅不绝,最后,还是变成了那句“沈青岚,难道你要将他,和他身后整个孟家,都毁在你身上吗?!”

沈青岚蒙住了耳朵,只是这句话依旧在心里回绕盘旋,挥之不去。

也许江墨洇也是对的,就算他移情别恋在先,可他同时也保住了卓家的脸面和名声,如果那天自己在落影山庄门口不管不顾地去到孟怀渊面前,那么,自己是得偿所愿了,孟怀渊呢,岂不是陷他于不仁不义之地,让他和孟家怎么面对整个武林的攸攸众口?

不,他不能那么自私。

可是,这明明不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苦苦承受这种折磨?

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心刹那又被扔进滚油锅里,煎熬得不成样子。沈青岚难以忍受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床上大红的缎被,和那两个并排而放的鸳鸯枕。

刹那间,那晚的混乱与痛楚又回到脑海里。

就是在这里,他被逼迫着趴成那屈辱不堪的姿势,扣着腰身被一次次地刺穿,被那些污浊的东西弄脏。虽然他不是女人,可是他跟很多女人一样,曾经想象过无数次,甚至想象到具体的姿势和感受的要奉献给孟怀渊的第一次,就那样被无情残酷地夺去了。

怎么都洗不净去不掉的痕迹,怎么都无法忘记的回忆!

卓天屹!

是的,都是他,都是这个人,明明是他有不甘,是他要报复,却拿自己当工具,还用那些下流肮脏的手段步步紧逼,仿佛那晚以后,他就真成了自己什么人有什么权力一样,无耻到极点!

而自己却真的无法反抗无法摆脱,这种席卷整个身心的无力感无助感让他几欲发狂。

沈青岚看着那床上的被褥枕头,心里蓦然间升腾起一股难以遏止的愤恨,瞬间点燃了他的整个心智。

他伸手揪住那个枕头,狠狠地撕扯着,像要把枕在上面的那个人撕碎一样的用力。还有那大红色的丝被,那上面浸透的都是他的血,处子之血!

沈青岚把那床被子一把拎过来,放在手中用力撕扯,撕不动,就用手抠,用牙咬,用脚踩。

他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眼睛滴血,恨得想要毁灭一切。

第十七章:对垒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公子,管家来了。公子!”

“沈公子,上次少当家说的账本……沈公子,你这是……”

是管家卓世安,捧着本账册站在门边看着满地的棉絮和破碎的缎布张口结舌。旁边卓信瞪圆了双眼,惊异又担心的眼神望过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喃喃地叫着“公子,公子……”

沈青岚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看到卓世安的时候,猛然想起那晚就是他敲开自己的门,客客气气地措辞,轻轻松松地把自己送入卓天屹的虎口。

一股愤恨从心头升起,沈青岚怒视着他,“什么账本不账本,我不知道!滚出去!”

卓世安一愣,随即将账册举到面前挡住脸,慌张地后退着,“好好,世安马上出去,沈公子您别气坏了身体……”说着缩着脑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前厅书房里,卓天屹听完了卓世安垮拉着脸的禀报,面上露出意外又饶有兴趣的笑容,“他真这么说?”

“可不是呀少当家,”卓世安连忙诉苦,“我刚走到您房间内室门口,就见沈公子坐在床头撕枕头被子,满地的棉絮布条啊……怪我没眼色,这不,被沈公子赶出来了……他原来和气得很,不是这样的人哪……”

“走到内室门口?你这是想做什么?”卓天屹的关注点有些奇特。

“我……不就为了给沈公子递本新账册,顺便问问他有没有问题要问么。”卓世安有些委屈地辩解着,天可怜见,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跟这少主人的枕边人搞好关系的,没想到一打照面就碰了一鼻子灰。

看了看卓天屹含着笑意若有所思的神情,卓世安又凑近一步道:“少当家,世安斗胆说一句,这沈公子,看着还是不太愿意啊,您看这账册……”

“我自然有办法让他愿意!”卓天屹胸有成竹地说着,略一沉吟,又问道:“对了,上次你说,习文厅的先生想要告老?”

“是,那先生说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想年底领了年俸就回乡,不回来了。”

“好,你马上给他结了年俸,让他回乡!”

“啊?”卓世安惊讶又为难,“这才三月二十,结一年的俸钱也太……再说,辞了他,哪能那么快找到新的先生啊?”

“放心,我自有办法!”卓天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照我说的去做!”

卓世安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踟蹰片刻,满面难色地去了。

卓天屹靠上椅背,把两条长腿架上书桌,双手枕到脑后,“沈青岚!”

轻轻吐出这个名字,他嘴边绽出一抹傲然的笑容,心思也密密地活动起来,仿佛悠闲的猎人终于找到了足够引起自己兴趣和愿意为之花费精力的猎物一样。

看起来,昨日那一天的功夫没白费,晚上的激将法和小小让步也用到了点子上,沈青岚果然没有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坚定与无懈可击,终于沉不住气了。也许,只要再稍稍费点力气,他就缴械投降了。

孟怀渊,不是只有你才会笼络人心,我卓天屹,照样也能把你的人变成我的,还要慢慢让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他在心里细细地勾画着,好像发现了一个极具吸引力和挑战性的事情。

也是,前三年的心血精力都花在了怎么整治卓家和夺回江墨洇上了,乍然间空下来,还真觉得有些无事可做。现在有这么个拧性子的人磨着倒也挺好,否则,这日子过得还真是太寂寞了。

卓天屹在书房里思虑了一阵,看天色还早,让仆人到马厩牵了匹马,骑上直往南街而去。

回到后院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进了东厢,卓天屹看了眼窗户,瘦削的人影映照在窗户纸上,似乎正在想着什么。

沈青岚竟然难得地没有早早躺下避着他,卓天屹脸上泛起一个极感新鲜的笑容,想想大概他也是知道自己招数用老,不便再使了吧。

走进屋子里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沈青岚披衣靠在床头低脸不语,卓信坐在床踏上,仰头瞧着他的脸色笨嘴拙舌地劝慰着:“……公子,你别想太多,有事儿也别闷在心里……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是,憋屈也没用啊,还不如想开些,少爷他还是很疼你的,就是霸道……”

转头看到卓天屹进来,卓信吓得咬了舌头,“道奥……奥少爷……你你是很疼公子他……他的……”

卓天屹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去吧,我跟公子有话说。”

卓信如蒙大赦,着急忙慌地跑出门去。

卓天屹在床边坐下来,看一眼那早被换新的枕被,唇边泛起一个笑容,“我听说,你今天心绪不佳,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沈青岚低头不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卓天屹体谅地点点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与其拿枕头被子撒气,还不如直接对着我发出来,好歹,我能给你一个反应。”

“卓天屹,你能别那么虚伪吗?”沈青岚终于开口,目光仍停在手边的被面上,“我就是你案上的鱼刀下的肉,你想怎么剁怎么剁,何必摆这些假惺惺的姿态来恶心我?”

卓天屹摇着头笑出声来,“又来了,沈青岚,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我是好意关心你,不是在惺惺作态?”

推书 20234-06-15 :捡个宝贝回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