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可真毒。”知慧道:“你请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羞辱我们?”
“我愿意这么干。”花耀打开扇子,一边缓缓的扇风,一边勾起嘴角得意的说道:“你能奈我何?”
知慧撇撇嘴看向悠悠的品着茶的知空,心想这可真不关我的事。知空降柳妖的时候知慧就知道火麒麟会来搅局,为了避嫌他就找了个地方睡大觉去了。
花耀:“说个能让垂柳死而复生的法子,我便放了你们,否则,等着进大牢。”
“以何罪名?”知空问到“杀母之仇?”
说道杀母之仇确实是大了些。花耀侧头看着知空,道:“我已经认它做干娘。就算不是这样,你们无缘无故的就毁了棵被人们奉若神明的百年的垂柳,总要给个交代。”
知空点点头,说道:“杀虫的药洒多了,救不回来。”
花耀:“……”
见自己师弟在调戏单亲美男子,知慧看不下去,遂打抱不平道:“施主正在气头上,师弟你就别再贫了。”
柳妖说自己还有牵挂,去了了牵挂便会和狐妖一起下地狱。现在,柳妖早已进入地狱,根本没有办法让柳树死而复生。
花耀放下扇子,起身走到知空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颇为遗憾的说道:“师傅通灵,再见到我干娘时记得问好。”知空刚要开口说什么,花耀左手快速的划过知空的脖颈,知空听到些动静,迅速的抓住他的左手,使劲打开,一片淬了剧毒,泛着蓝光的刀片掉落在地。
知慧瞪大了眼睛,大声呵斥道:“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花耀挑眉,理所当然的道:“我便是心狠手辣又怎样,若不还我干娘性命,我便让你们两个秃驴去陪!”
“汪,汪,汪……”突然一阵狗叫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楼下宾客们惊慌的声音和杯盘打碎的声音。花耀眉毛一动,遂扭头看向包间的门。
没一会儿,花耀他们所在包间的门被撞开,一条黑白两色的大狗疯狂的摇着尾巴,张着血盆大口朝花耀扑来。知慧刚刚摆好打狗的架势,那条疯狗就嗷的一声扑倒了花耀并开始狂舔。
知空看不到,只侧着头问道:“怎的听起来湿哒哒的?”
知慧蹲下来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仔细看了看着脱缰的野马……野狗。“师弟,”知慧说道:“这狗的眼睛好像你。”
“好了好了,坐下,唔,我叫你坐下!”疯狗呼哧呼哧的坐下,还在疯狂摇摆的尾巴在地上扫起一地灰尘。挣脱了疯狗的花耀艰难的爬起来,虚脱的坐下后掏出汗巾开始擦狗的口水。
疯狗将两只前爪搭在花耀的大腿上,瞅准时机,等花耀擦了脸,放下汗巾的瞬间就一舌头舔上去。刚才还一副要拼命样子的花耀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和这疯狗玩舔脸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不时笑两声,完全忽略了旁人,看的知慧下巴都要脱臼。
追着上来的下人见到少爷这么狼狈,忙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少,少爷,二两力气大,我拉不住它……狗鼻子灵的很,知道少爷你在这里。”
“下去吧。”花耀吁了口气,扭头看见知慧直勾勾的看着二两,二两好奇的盯着这个脑袋发亮的人。见他们对视,花耀问到:“你们认识?”
知慧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摆手,“这是什么狗,眼神如此……犀利。”
花耀摸摸二两的头,二两舒服的哼唧几声。“不知道叫什么,是姐夫从北方极寒的地方带来的,听说这种狗是用来拉雪橇的,力气大的很。”
这狗身形矫健,牙齿也颇锋利,特别是那对灰蓝色的眼睛,有着像是猎豹紧盯食物一般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只是这狗除了眼神略微犀利,总体看来却让人觉得傻,越看越觉的傻。
“只是只狗。”知空对知慧说道“何必大惊小怪。”
“等晚上你看看它,”知慧伸出一只手,二两乖乖的把一只爪子放在知慧手上。知慧乐了,“这小眼神儿,啧啧,跟你一个德行。”
花耀:“他看的到?”
知慧:“晚上就看得到……这狗不错啊,看着跟你感情好的很。”
花耀并没有否认。
知慧抬头看看知空,见他仍是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于是站起身来说道:“施主,那垂柳的事已经无可挽回,况且那是柳妖自己的选择,不管你信不信。万年之后,待她赎了罪便可轮回。”
“哼,”花耀沉默片刻后冷冷的道“你们佛家都讲好生之德,看来都只是说说而已。”
阵阵酒香飘来,正是怀州特产的清泉酿。花耀喝不得酒,闻到后就欲起身离开,然而他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明眸一转,笑道:“师傅们帮我干娘超度来着,我这个做干儿子的也不能失礼。”他叫来了小二,吩咐道:“今天我坐庄,给两位师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招牌菜都上来,挑时令的水果,卤些仙珍,陈年的清泉酿也来几坛。我看外面有几顶花轿,若得空了就让几位姐姐移座到这儿,陪着两个俊师傅。”
小二为难的看看两位僧人,对花耀说道:“花少爷,要不,要不把酒换成茶水,菜也……”
花耀一手绕着自己的发尾,看着知空,笑着对小二说道:“没听见我刚说的什么?”
“娥眉明眸,眉目含情,纤指俏如凝玉,青丝勾去三魂,媚眼抹掉七魄,笑语间叫你失情丢忆,倒不急着吃你的命。”师傅常说的狐狸精,今天到见了个真真儿,果然一般的阴狠。知慧痞子般的笑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在心中。施主去拿酒菜便是,不碍的。”说完他扭头看看知空。
小二:“这,这……”
二两正在知空脚边,目光凶狠的看着他,时不时还叫两声。知空低头,忽然像动物般“唬”了声,二两登时被吓的浑身一僵,然后夹着尾巴跑到花耀身后不敢动弹,两只爪子扒拉扒拉花耀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望着花耀。
本也就是一只畜生罢了,谁也没把它当回事儿,谁知花耀竟然十分生气的看着知空道:“你杀我的干娘,竟然还敢吓唬我的狗!?”
二两:“汪汪!”
知空:“?”
花耀忽然又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样子,小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不敢乱动。
小二上前一步,想要劝解,正在此时,一支箭倏然从敞开的窗口射进,正中小二肩膀将其钉在墙上。花耀一愣,又一支箭射进来,知空侧耳一听,迅速站起并伸手去接。被知空徒手接住的这一支箭箭头离花耀脖颈不过一寸,花耀低头看了眼,不由得冷汗直冒。
第4章
知慧朝窗户看了一眼,只见又一支箭射了进来,于是一脚踩在桌子边缘,将桌子翻倒堵住窗户。不过一会儿,只听咚咚咚的几声,竟是数支箭一齐射来。
知慧皱眉道:“你仇家可真恨你。”
花耀谦虚道:“瞎说什么实话。”
智慧:“……”
知空忽然道:“噤声!”
花耀张嘴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门边竟然有血在蔓延,之后门外又传来重物被拖走的声音。花耀顿时闭紧了嘴。二两看着他,刚想汪一声,花耀立刻蹲下来食指放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两乖乖的闭上了嘴。小二也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屋内十分安静,入耳的,只剩下楼下食客们吵杂的声音,夹杂着尖叫的声音。
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知空轻轻的挪步到花耀身前。
“砰——”
包房的门被踹开,碎屑打在花耀脸颊上显出一道红印。
一个一身黑衣的壮汉拿着把大刀冲进来,直直的砍向花耀。知空起身一个飞踢,正中壮汉小腹。壮汉一手捂着肚子大刀一横,知空腾空跃起,一脚脚尖踩在大刀之上,另一脚上踢,一个用力便将大刀踢断。壮汉没了武器便挥手上拳,花耀躲闪之间从小桌上拿起一叠五石散,趁壮汉不备便将五石散洒进壮汉的眼睛,壮汉登时痛的大叫。知慧趁机扯了桌布,将大汉困住。
花耀一手捂着脸,狠狠的踹了壮汉一脚,训斥道:“有手不知道敲门么!”
壮汉看了他一眼,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少爷!”家丁打扮的人忽然闯进来,慌张的对花耀说道:“方,方才有俘虏逃来这里,现下六皇子派来的人正在去追,让我们先回家!”
花耀翻了个白眼,“放、屁——”
十来个衙役已经将酒楼团团围住,楼下的客人都被控制住,不得动弹。花耀看了那大汉一眼,整整衣服,扔了袋银子给小二算是补偿。
门口,死去的老板的尸体挡在花耀面前,二两趴下来,闻了闻,又用鼻头拱了拱老板的尸体,很是伤心的看着曾经给自己骨头吃的老板再也不动了。花耀看也不看,撩起前襟,一个小跳跨过尸体下了楼。知慧看在眼里,直念阿弥陀佛。
花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知空他们说道:“虽然你俩救我一次,可我又没让你们救,加上你吓唬我的狗这件事,咱没完。”说完便牵着二两走了。
知空问道:“他是不是有病?”
知慧本想跟他说这世上有混蛋一说,后来想了想,觉得不委婉,有碍师弟三观,于是道:“他良心都长脸上了。”然后转身牵着师弟离开。
包房里,被绑住的大汉被一个捕头放开。大汉左右看看没人,小声的对捕头说道:“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了,能放了我兄弟不?”
捕头道:“当然,现在就随我去提人。但是我警告你,今天的事儿,你敢多说一句,小心你的脑袋。”
大汉忙答应下来,跟着其他衙役走了。
“头儿,他们真不会说?”一个衙役问道。
捕头冷笑:“等他们死了就真的不会说了。”
花家大院儿里,唐肖穆正坐在花耀的书房里欣赏花耀画的画。一旁的侍卫张庆涵不住好奇的看这个没有一本书的书房。
唐肖穆找了几张画折好,小心的放在自己袖子里。“庆涵,”张庆涵跪下听令,“事情都办好了?”
张庆涵低头道:“探子已经插好。还有……”张庆涵抬头看了唐肖穆一眼,之后小心翼翼的说道:“今天,刺杀花少爷的人都被人解决了……”听到画笔被折断的声音,张庆涵立刻闭了嘴。
花耀书房的位置选的与众不同,它是背光的,即使大白天也得点上灯才看的清。唐肖穆知道花耀怕黑,当初几个哥哥姐姐还因此把他关黑屋子里找乐子来着。看到从窗外伸进来的柳树枝,唐肖穆倒有点理解为何花耀会把书房选在这里了。唐肖穆伸手折了枝柳枝交给张庆涵收着,问道:“徐家怎么样了。”
“刚刚趁乱抓了徐文清。徐老先生估计已经知道了,怕是一会儿就会派人传信儿。”
唐肖穆点点头,“明天启程。”
“主子……”张庆涵抬头疑惑的看了眼唐肖穆,只见他神色如常。张庆涵转了话题,问道“咱们不住在花家?”
唐肖穆起身,随后把桌子整理好,一手扫过笔架上挂着的几只毛笔,又细细的把赏了一番桌子上的砚台,缓缓的道:“守株待兔太蠢,须知好猎人也是要有耐心的。”
花府门口又有不少僧人和道士排着队等着进去做法,花耀搬了凳子坐在门口嗑瓜子,一旁的小桌上还放着茶和点心。路过的人都好奇的往花府门口看,也不知这花少爷又闹的哪一出。
花三儿拿了笔和纸记下了来做法的人的姓名,等墨迹干了,拿著名单给花耀看。
花耀噗的把瓜子皮吐在名单上,伸了伸懒腰道:“按名字发钱。”听到钱,排队的人都不由得看着花耀。这是怎么着,还没开始做法就先发钱?
花三儿叫来账房,当场发给一人一个金元宝。当众人正乐不可支的时候,十来个大汉过来将人一个个架起来,二话不说就抬到外墙开始往墙上撞。惨叫声此起彼伏,花耀一脚踩在凳子上说道:“使点劲儿,没吃饭啊!听着啊,真能穿墙的,爷给他磕仨响头,穿不过的,别怪爷没给你医药钱。”
花府门前,十来个人排成一排被架着往墙上撞,场面十分壮观。路过的人都不敢去看,连声叫罪过罪过。
门后,唐肖穆和花川文已经站了半天。花川文被气得直翻白眼,可唐肖穆没说话,他也不敢说什么。等那些人被医馆来的人抬走,唐肖穆才走到花耀旁边拍拍他的肩膀。
花耀脸还肿着,烦躁的把唐肖穆推开。花川文被吓的差点背过气。唐肖穆倒是不生气,反倒安慰道:“顺气了么,别生气了。”
花耀气极而笑,忽然问道:“好玩儿么?”
唐肖穆:“你觉得好玩儿就好玩儿。”
花耀斜眼看了眼外墙上的一片血迹,现在正有小厮往上面泼水进行清理,流下的血水铺在路上成了一片血水坑。
花耀收了笑转身进了门,同时说了句:“真恶心。”
傍晚吃饭的时候,花府东院灯火通明,花园里摆了戏台子和流水席为六皇子送行。不说六皇子会封王封侯,就连取当今太子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花家沾亲带故的都带着未出嫁的女儿来赴宴,若是能在这宴席上被六皇子看上了,那可是上辈子积德来的。
六皇子换了平常大户少爷家的衣服,手拿一把花耀画了图的折扇,风流倜傥。在坐的不少姑娘小姐都动了心。
四姨太娘家里女眷多,未出嫁的更是多。眼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侄女,外甥女们一个个暗送秋波的,但六皇子却视而不见,急的四姨太要上火。六皇子以困倦了为由,起身离席。
三姨太小声的对自家老爷说道:“看六皇子对耀哥儿挺上心的,怎么不就……”
下面的话三姨太没说,可在座的都听得懂。花川文看看四周,见没有什么闲人,于是嫌恶的指指三姨太:“一个男的还能娶了?你那脑子成天想什么腌臜东西,真是。再说了,那能给他六皇子一个人么。”
花园东边是灯火通明笑语不断。隔着一道人工河是花园西边,花耀还穿着白衣,手里捧一碗油泼面蹲在凉亭的桌子上看对岸,听唱戏,吃面。二两趴在桌子下面已经睡着了,一群下人站在少爷身后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腿都麻了。
大夏天的,花园里蚊子也多。也不知是花耀体质凉的缘故,跟在他身后的小厮都被咬的要哭,他身上却没一个包。
花四端了药过来,花耀看了眼,拿了过来便喝,也不嫌苦。倒是喝完了,忽然有人在他嘴里塞了一颗糖。京城特产的梨膏糖,尝着味道还是皇家特供的。大殷国皇帝治国有方但也心狠手辣,是个人都怕,但这皇帝有个不体面的爱好,就是爱吃糖。皇家特供的梨膏糖也就皇上一个人吃,高兴了才赏别人一两个。
花耀瞥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唐肖穆一眼,看来皇帝真是宠爱这个六皇子,皇上吃的零嘴都能让个宫女生的儿子吃。
“呸——”花耀把糖吐在地上。二两眯着眼闻了闻,然后慵懒的伸了舌头把糖吃了,刚进嘴里,二两立刻就吐了出来。
皇家特供的梨膏糖唯一的特点就是甜,过于甜。
唐肖穆遣退了所有下人,花耀没说什么,继续吃着面。二两睁开眼看了看唐肖穆又趴下睡了。它认得这人,常给它骨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