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食肆(穿越 第三卷)中——三无斋主人

作者:三无斋主人  录入:06-16

——岁月这样绵长而平静的流过,妖怪们可有的是时间呢。

韭菜肉饼的香味不仅吸引了怀着各种欲望的过路人,还吸引来了一个小和尚。

槐大给一个客人端出肉饼和牛肉冷盘时,一转身差点没踩到这小东西。

估计才剃度不久,小和尚圆乎乎的脑门上还泛着可爱的青黑。可是上面已经点上了戒疤。他把小手含在嘴里,一脸天真渴望的看着刘屠户桌子上,炸的开花的血肠,酥香扑鼻的肉饼,大片牛干巴……咕嘟咽了一口口水下去。

槐大对他慈祥的笑了笑,问他:“小师父也想吃肉?”

小和尚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摇头,转身就跑,迎面在门槛处撞上一个少年僧人。僧人也不过十三四岁,长的颇为清秀。

他提着一个藤筐跨进门来,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僧戒嗔,只是我师弟戒吃。敢问哪位是胡施主?师父听闻故人历劫归来,特意托我送来祥蔬和一坛在送子娘娘跟前供过的咸金枣。”所谓祥蔬,指的就是春日的荠菜和兰草。都是传统的春日镇物,有拔禊驱邪的说法。

四郎烙好了饼,擦干净手从厨房走出来,诧异的问:“故人?不知令师是谁?”

旁边一个来买馒头油饼的婆子听了,笑言道:“小哥不是本地人吧?他师父原是在宝光寺出的家,后来离了宝光寺做个苦行者,刮风下雨都穿一件百衲衣在大山里乱走,看着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什么。

开始还有人觉得这莫不是个有修行的高僧?镇上也有带发修行的在家居士,和他说过两句话之后,便都摇头,说这和尚没参过禅,说法不得力。什么苦修都是故作高深而已,其实就是个大字不识,压根没念过经书的假和尚。

行者也不分辨,平日依旧我行我素,既不布道也不化缘,和个哑巴似的在大山里乱跑。有时候又忽然说些神神叨叨、没头没脑的话。镇上的人都叫他做呆行者。”

戒吃小和尚牵着戒嗔的衣角,被槐大吓到躲师兄身后去了,此时听婆子这样轻慢地讲他师傅,就不服气的探出一个小圆脑袋,气哼哼地大声道:“不是假和尚。师父好!师父最好!”

婆子忍不住笑了,想要去摸他的光头,被小和尚一缩脖子躲了过去:“唉,这两孩子倒是知道向着师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呆行者虽然疯疯癫癫,不懂什么佛法,心肠的确很好。两个小和尚都是他从山里捡来的孤儿,估摸着是逃难的人养不活扔进山里的,又或者是哪个大户人家里不体面的婢生子。自从有了小和尚后,呆行者就在山上的一座破庙里安了个家,庙里香火虽然不怎么好,但山上多得是野草野果,他会做个蜜饯果子,供在镇上的子孙娘娘庙里,小媳妇爱去买,听说求子颇为灵验。有这么个收益,养活两个小崽子倒没问题。怎么,今日却给你个少年人送蜜饯?是贵家的老板娘有喜了?”

“呆行者?”四郎假装没听见婆子最后一句话,红着脸转头看殿下,目光中似带着询问。

知道他在想什么,殿下点点头,心情颇为愉悦地说:“对,就是赵家那个叫水生的养子。本来他走了大运道,先是被宝光寺里的主持看中收为弟子。接着,临济宗里鼎鼎有名的高僧妙莲法师称他有慧根,要带回宗里培养。谁知赵大公子带着一群道士上庙里闹了几场,临济宗大大的丢了颜面,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以后,水生便辞别山门,发下誓愿,要翻遍山里每一寸泥土找到哥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失踪少年下落的呆行者,特意送来在送子娘娘庙供过的咸金枣?子孙娘娘……不就是鬼子母吗?

四郎没吱声,垂下睫毛掩去目中神色,然后打开那坛咸金枣。

“这蜜饯是金枣,食盐,甘草汤加了沉香,五加皮,益母草等中草药制成的吧?”

“胡施主真是太厉害了,闻一闻就能猜出来。”躲在戒嗔背后的小和尚戒吃再次探出头,既惊讶又不解。

四郎忍不住被这憨态可掬的小和尚逗笑了:“这有什么,我又不做别的,平生只跟吃食东西打交道,对他们渐渐便熟悉得了如指掌起来。就像小师傅天天念经,不夹杂、不间断,专注的念个几十年,再晦涩的经文也能背个滚瓜烂熟。”

“戒吃你这么爱吃,听听胡老板的话?果然师父平日的教训是对的。”戒嗔看着稳重些,把探头探脑的师弟按了回去,恍然大悟般说道。

“你师傅教你们什么了?”四郎感兴趣的问。

“师傅说,虽然我和他一样,都不识字,更读不懂经文,可是世上无难事,只要心诚,就能够一修到底。哪怕只念阿弥陀佛,也能证得灵山。”戒嗔和尚双手合十,有模有样地说。

四郎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就笑着和他打机锋:“对呀,灵山何须证,本来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只是我们肉体凡胎看不见而已。”

戒嗔和尚大惊失色,瞪大眼睛佩服的看着四郎:“想不到胡施主也是这样有慧根的人,怪不得师父对你另眼相看。专程叫我送咸金枣过来,说是你肯应允的话,就能了结他那段前尘往事。”

四郎觉得这个小和尚实在有趣,笑着摇摇头:“我都是胡诌的,哪里有什么慧根?再说,你师父给我送金枣,也不是因为我有慧根……总之,今日有劳二位小师傅。雨天路滑,在我这里吃些斋饭再走吧?”

“谢谢胡施主。”戒嗔也不推辞,礼貌地向四郎道过谢,就拉着师弟戒吃四处张望,想要寻一张桌子坐下。这戒嗔虽然长在野庙里,却比山里孩子文气得多,无野相,举动间看得出有贵气,既然没人教导他,只能说是血脉的作用了。

店里客人稀稀落落几桌。多数是些高谈阔论借以消磨时间的闲人,有不得志的穷书生,也有年节里不上工的泥腿子,这些人只点些檀香橄榄,蜜饯嘉应子,苔菜小麻花,茴香豆一类的占住嘴,偶尔几个赶路的客人,进来要些包点汤饼、馒头冷肉打包带走。

一碗老鸭子熬出来的猪血汤,一盘炸成章鱼触须形状的血肠,外加几个酥黄的韭菜肉饼,一盘牛干巴。刘屠户独自坐在桌边,也不和旁人搭话,只低着头吃。

戒嗔的目光在他身上略作停留,就拉着师弟在离刘屠户最远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跑堂的活计过去问他要吃什么,不顾身边师弟对着刘屠户跟前的桌面投过去的垂涎目光,戒嗔双手合十道:“有劳施主了,来三个白面馒头就好。”

跑堂很快就把馒头送上来,还额外加了一叠虎皮毛豆腐,一盘炸熘素鱼。

毛豆腐用菜籽油煎得表皮金黄起皱,不用五辛之物,只加盐,糖,秋油烧熟后,颠翻装盘端上来的,正吱吱叫着直冒油。

素鱼是将豆腐皮,薯泥,香菇丝,笋尖丝,香干丝等包卷成型,经炸呈金黄色后,以素汁勾芡熘制而成。为了逼真,四郎还用南瓜泥点了鱼眼睛。

戒吃小和尚年纪还小,看见这喷香的素鱼,欢叫着“鱼鱼”,上手就抓。被戒嗔啪的一下打掉了手。

戒嗔师兄打不成材的师弟是真打,并无丝毫脉脉的温情在里面,所以这一下着实有点疼。

戒吃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立马开始哇哇哭。大有掀翻屋顶的架势。

戒嗔再怎么老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哪里耐烦哄这样的毛孩子,嫌他烦又甩不脱,于是怒气冲冲的换到桌子另一边,不想搭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戒吃。

戒吃哭一阵,又自己可怜巴巴的一点一点绕过桌子,依偎到戒嗔身边去了。

四郎在旁边看着,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当年的赵二少和他的小跟班水生。恐怕这也是呆行者为何会收养两个男孩儿的原因吧?

和尚没有孩子,收的徒弟就算是养子。凡人总把后代视为本体生命的延续,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想要在下一代身上找补回来。这也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总归是不同的。

正是上生意的时候,四郎也没工夫再继续关注两个小和尚,就回厨房拾掇食材去了。

厨房里新倒了些才开河的江虾,江鱼。都是山里的水獭清洗干净,挑去虾线送来的。

四郎只把江虾入油锅炸至外壳酥脆后捞出,与豆豉香辣酱炒香,最后开大火倒入韭菜快炒几下,一盘红绿相间,外酥内嫩的爆炒河虾就做好了。吃的时候不需要剥壳,下酒最香。

爆炒河虾的香味伴随着炸辣子呛人的气味飘了出来。是叫人忍不住一边流泪一边大呼过瘾的迷人感受。引逗着好些坐在大堂里喝酒的闲客,也跟着点上一盘,就着小酒慢慢吃喝。

四郎送菜出来的时候,敏锐的发现大堂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不动声色扫视一圈,没什么异常,只多了一个枯瘦的行脚僧和两个鹤发童颜的道士。

两个道士先来,进门口就四下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人。看到四郎出来,二道眼睛一亮,互相打了个眼色。

虽然过去了五十年,两个道士的变化并不大,四郎看他们一眼就记起这是何方神圣。

只是原本年纪不轻的胖瘦二道,经过五十年的岁月摧折,不仅不显老,反而体态匀称起来,似乎浑身都充满了勃勃生气,有一副出家人特有的难以言喻的健康。炯明的眸子在雨天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散发着柔和慈祥的光辉

——看上去就叫人肃然起敬,这两位必定是修行极高,能够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吧。

行脚僧和他们前后脚进店。若是没有那件破破烂烂的僧袍,他差点被店小二当成个老乞丐撵出去

不知多少年未经修剪过的长发披覆在肩膀上,乱发遮去了他饱经风霜的半边脸。唯独露出两双耷拉着眼皮的细长眼睛,虽然连眼皮上都长了皱纹,可是偶尔精光一闪,依旧叫与他对视的人忍不住就打个寒噤,有种自己一生的作为都在被人翻检审查的感觉。

因为常年行走山林的缘故,老和尚一腿筋疙瘩,脚上穿双草鞋,乌黑的脚趾头露了几根出来。看着落魄又寒碜。

行脚僧进门后也不说话,垂着头坐去了一个靠墙的位置。那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整个大堂的动静。

戒吃小和尚一见老和尚走进来,眼前一亮,刚想要呼喊出声,就被戒嗔粗鲁的塞了一块素鱼卷进去,一时呛得连连咳嗽。然后戒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和尚便乖乖点头,老实下来继续吃东西。

第157章:雪花肉21

看得出来,两位道士在断桥镇镇民心中地位极为尊崇。

就像是帝王检阅自己的臣民一样,自他们一进门,接连有不少镇民肃然起立,很恭敬的对着二道行礼问候。瘦道士只是微微颔首,胖道士却亲切的对着大堂里的人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两位仙气飘飘的道长背后,似乎跟着一个穿红衣服的人。

是道长的随从吗?可是怎么走路的姿势怪怪的?

觉察到四郎看过去的目光,那个红衣随扈抬头对他笑了笑,往前一跳,就不见了。

好奇怪,一般的山精野怪,或者幽魂怨鬼是进不来有味斋的。往大门外看看,桃符门神都在,六亲不认的神荼郁垒今日怎么会放这红衣随扈进门?

四郎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难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说,这两个道士身上有什么古怪?

自打两个道长一现身,店里静了片刻,就响起低声议论两位道长的嗡嗡声。

“这不是迦楞山上主持灵观的两位道长吗?我幼时见过这两位道长,他们当时便是这般模样,如今也有三十余年,居然越发的精神旺健。”

“可不是吗。我听镇上老人说,曾经亲眼见过仙长须发由百转黑。可见是已经修成寒暑不侵的圆满身了。你看,如今外头下着雨,两位仙长不着斗笠,周身尽是半点未湿。”此人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此外,四郎还听到一白净瘦弱的男子对同伴说:“你也知道,我去岁被鬼怪迷惑,因房事过度而染了些不好症候,多亏我老娘向枷楞山求得丸药,果然灵验异常。听陈老二他们说,若是有举债求财之事,两位道长主持的道旁旁边的神祠也是有呼必应。至于许愿,还愿,求子,寄名等事,无有不灵的。不过祠中神明却只听两位仙长的差遣吩咐,若是不按仙长说的做,便要发怒,对那些不尊神的人视程度施以惩罚。”

“惩罚?莫非倪家娘子就是这么没的?”

倪家娘子四郎知道,听说是上个月得女儿痨没的,前几天出的殡。他男人悲痛欲狂,恨不得也去死的样子,虽说感人是感人,可四郎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听说这痴情郎君被镇上开酒楼的李员外家嫡出的那位老姑娘相中,马上又要有第二春了。

看同伴听见惩罚似有惧意,先前说话的人便安慰他:“不妨事,倪家娘子得的是仙病,死了也去神祠中享福。你倒不必怕。两位仙长都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的人。依我看,便是那临济宗的高僧也没有这样大的本领,能招来神明庇佑一方。”

病就是病,怎么又有什么仙病?四郎在一旁听着,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件事情他却很肯定,那就是这两个道士绝对干不出什么好事,说不定五十年前的白桥镇惨案就是他们一手策划出来的。至于那些失踪的少男少女,四郎觉得多半就要着落到那座神祠离去寻找。

“两位老神仙今日怎么有心情步入凡尘?哎呀,莫非是有意收一批弟子?那我家虎妞和招弟可得来试试。”说话的是先前那个婆子,她筷子一方,提着一袋韭菜肉饼转身往大门外跑,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把自家小女带来在道长跟前展示一番。

一看她跑,有客人就一窝蜂跟着跑。

四郎在旁边听一阵,一把拉住一个往外跑的闲汉,问他:“两位道长这样大的本事,到底是什么来头啊?神祠里又敬的是哪位菩萨?”

闲汉被四郎拦一下,落在了一群人的后面,便有些气急败坏。等他怒气冲冲地回头一看,见一个少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偏头等待回答,满腔怒火便冰雪似的化了开去。

“什么来头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天一道里的高人。他们那个道观就在附近的迦楞山上,据说还是与临济宗僧人斗法之后赢来的。不过传闻是否属实,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自我出生之时起,这个道观就存在了,香火十分鼎盛。拜的神明,就是五通大帝啊。”

“五通大帝?”四郎疑惑的重复了一句。没听说过这个神明。

旁边一个少年无赖子听他说起五通神,插嘴道:“五通神可是俊美的伟男子。无论男女,只要与他睡一夜,就会对这位神灵死心塌地。而拜祭五通的话,更能让男人不论外事还是内事,都心想事成。”说着,少年便压低声音,嘴边的笑容暧昧到堪称氵壬邪了:“ 听说两位道长虽然已经是百余年的寿数,可是却依旧能夜御十女而不倒。道观里全是些极貌美高贵的仙侍,吃的是山珍海味,饮得是琼浆玉液,住的是仙家宫阙,每日也不必工作,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真神仙也有清规戒律拘束着,比不得观中的生活自在,若说做皇帝,每日也要操劳国事,种种享乐之处说不定还略有不及。我若能过这样的生活,便是死了也值,只是道长却不肯收徒。”

邻座一位客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摇头道:“你这模样却不行,年岁也大了些。”说着一指旁边的四郎,说道:“便如这小哥一般的容貌,才有些微可能被仙长收为弟子。”

先前说话的小无赖长相倒也俊伟,只是目光不正,总给人贼眉鼠眼之感。他打量四郎一番,有些不服气的说:“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也是五官端正的好男儿。怎么就做不得道长的弟子。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儿,不过是些蓄养男宠的贵族喜欢的货色,哪里做得仙长的徒儿?我……”看一眼疑惑不解的四郎,口中的恶言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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