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望顿了顿,他抬头看了原颖怡一眼。
“基于古书上说天道之门只有天子能开,所以要打开那扇‘终极’之门,除了九条人命之外,还需要另外一样更为关键的东西——天子的血。从古至今对于天子的说法最为统一的就是说他们是神子的化身,君权为神所授予,故以称之为天子。而天子由天而来,所以天道之门,只有天子能打开。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口中所说的天子指的是哪些人,在古代,因为有帝王是上仙转世的说法,所以有这些血统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天子后人。”
“……”
“……”
“……”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移到原颖怡身上。
说道天子,说道帝王血统,他们身边刚好就有这么一个。
“靠!”
就在大家看着原颖怡的时候,章文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们上当了!我们之中除了原颖怡之外还有一个人有着那什么见鬼的帝王血统啊!”
听到他这么说,原颖怡也跟着“啊”地大叫了一声。
“张靖宇!”
“啊!”
听到名字,众人也跟着“啊”了一声。
除了原颖怡之外还有一个人有帝王血统,那个人无疑就是她表弟张靖宇。
原颖怡立刻掏出手机给他家表弟去电话,在手机经过一轮忙音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
然后下一秒,又被狠狠地切断了。
“……”
原颖怡看着手中的手机,脸色青白。
张靖宇几乎没有挂过她的电话,即使在睡觉,只要是她的专属铃声响起,人没有醒也会先把她的电话接了。那种情况都会接她的电话,就更不要说此刻正在上班的时候。
电话被挂断,原颖怡直觉就觉得对方是出事了。
看了一眼原颖怡,章文也拿出手机拨打了马明的号码。
与原颖怡那边的情况不一样,章文这边,电话对面不要说接通,就连忙音也没有。电信公司给他的答覆很直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您稍候再拨。
身为拍档的两人同时联络不上,不管是不是真的出事,章文都不可能不管他们的死活。
于是当章文飙车再次回到案发现场时,本应有着警察进进出出的烂尾楼,在他到达时根本一个人也没有。走进去,到刚才为止还活蹦乱跳的警务人员全都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凶手的胆子之大已经出乎所有人预料。
“我想那个人会这么急,应该与李雅郁的身体快要死去有关。”
看着晕倒一地的警务人员,吕望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总结道。
章文看着他,咬了咬牙,最后一拳打在旁边的墙壁上。
第七章·之三
“要再添一杯茶吗?”
“不用了,谢谢。”
礼貌地婉拒对方的好意,张靖宇坐在白色的沙发上,低头看着面前桌上的茶杯,转着圈圈的漩涡中倒影的是他扭曲的脸。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副画面,在此刻看来却有种奇怪的不协调感。
这里是南艺理工某位老师的家。
其实就连张靖宇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烂尾楼森林里的某座房子前面。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案发现场,走了多远的路,这些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当他注意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后,下一秒,他就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
到那里为止,他还有模糊的印象,而之后发生的事,他就没有记忆了。
据面前这位老师说,他是在陪妻子散步回来的时候看到倒在家门前的他。看到人倒下,只要有点良心的都会选择救回家,所以面前的这位老师就这样把他给带了进来。
到了这里,当真正地确定自己身处的地方是真实后,张靖宇才知道,当年那些建筑商在走的时候留下了很多建设到一半的烂尾楼的同时,也留下了几间可以让人入住的房子。而此刻他身处的这个无论是装修还是家具都偏白色基调的房子,就是南艺理工烂尾楼聚集地中少数可以住人的几座房子之一。
“现在感觉好多了吗?”
看着茶水微微涣散的思绪在男子的声音中被拉了回来,张靖宇抬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位年轻老师,在感叹自己遇到了好人的同时,也为自己居然会晕倒而感到羞耻。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晕倒在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事都让人觉得丢脸难看。
其实张靖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但事实摆在面前,他想不相信都不行。
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苦笑了一下。
“嗯,感觉舒服多了。”
就是还有点晕和想吐而已。
也许防毒面罩还是发挥了作用,虽然那股神秘的香味无孔不入得让人惊讶,但这一次,虽然人晕倒了,但想吐的感觉却没有昨天那么厉害。
要是被人救了之后还在对方身上吐一身,这脸就真的丢大了。
即使本身没有意识,但桑木香的味道对于他这种可以闻到的人来说无疑有着难以磨灭的刺激性。虽然他连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闻到那股香味一点记忆也没有,但这次晕倒的原因,张靖宇还是可以确定,那肯定是出自桑木香。
“我看你脸色还不是很好,还是多坐一会比较好。”
看着张靖宇又陷入沉思中的脸,房子的主人一脸不放心地说道。
虽然晕倒的人是自己,但在张靖宇看来,对方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带着疲倦与病态色彩的苍白让人感觉他在下一刻就会晕倒。
“啊,抱歉,我脸色很差对吧?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太太也是身体很差经常晕倒的人,所以遇到身体不舒服的人时,我都会有点过度紧张,让你感到不舒服真的很抱歉……”
注意到对面的人盯着自己看的眼神透露着无所适从的不自然感,年轻老师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来如此。
即使知道对方反应过度得有点怪异,但脑子依然在晕的张靖宇并没有多想,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之后他们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没有再说过半句话了。
张靖宇本就不是一个健谈的人,除非是熟人,否则他平常没事是很少开口说话的。对于自己说话很毒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平时他即使开口也不会是很长的句子,尤其在面对陌生人时,搭讪的话就更不会说。
“那个,我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杨轻语,南艺理工大二的老师。虽然有点唐突,不过我能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或许是平常就面对学生的缘故,杨轻语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外表都让人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与学生相处多之后,他身上自有一股让人自然放松的舒服感。
从醒来到现在,张靖宇所看到的杨轻语,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即使在苦笑,也会让人觉得他的苦,是苦中作乐的苦。无论脸上出现的是什么表情,只要是出现在他脸上,都会给人一种他所表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的感觉。
这样的人,无疑让人想要亲近。
看着他,张靖宇没由来地想起了以前接触过的那些老师,有严厉的也有温柔的,但可以让人完全放松下来的老师,却一个也没有。
眼前的杨轻语,在学校里想必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人,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喜欢他的人应该很多。
这样想着的同时,一开始并不想说话的张靖宇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张靖宇,是一名警察。”
什么鉴证科特案室这种比较详细的资料,他不想说出来。一来是因为他是警察,已经养成了戒备任何人的习惯,二来是因为特案室,那并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部门。外界对于他们局里这个部门评论如何,他还是有所耳闻的。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找麻烦。没事的话,张靖宇很少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特案室的人。
那不是有意隐瞒,他只是觉得解释麻烦而已。
“啊,是不是前面那座烂尾楼里面的案件?老实说,这地方虽然偏僻,但以前其实很安宁的。虽然很多人都说这里有很多不良分子出入,但自从被规划到学校里面之后,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少了很多,大学城建成之后基本就没有出现过那些人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早上才会带着太太出去散步,谁知道刚走到那座烂尾楼附近太太的帽子就这么被一阵大风吹到了那楼里面去。老实说,上楼梯捡帽子却意外看到那些人偶坐在那里,我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
“等等,早上给我们报案的人就是你?”
听对方说话听得有点出神的张靖宇,在注意到对方口中描述的事越来越让人在意时立刻打断了杨轻语的话。
“啊?啊,对啊。”
杨轻语怔了怔,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报案的人就是我。因为早上还有课,我报案之后就立刻跑去上课了,不过我有留下姓名电话。我还以为你听到我名字之后就知道是我了,原来你不知道的啊?”
被对方的反应弄得一愣一愣的杨轻语有点意外地看着张靖宇。在他心目中,警察们应该是无所不知才对,怎么他都留下姓名电话了,居然还有现场办案的警察会不知道报案人是谁的?
张靖宇看着对方,脑子里面想到的是之前他找现场警察问过的事。他记得当时他有问过那个给他资料的警察是否知道报案人的身份,后者给他的回答明明是否定的。怎么到了这里,前后描述却相差这么大的?
“张先生?”
杨轻语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对于今天救回来的这名警察,其实他一直有点担心。虽然这人是醒来了,但和他说话的时候却经常失神。刚才晕倒,真的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后遗症?
杨轻语已经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应该打电话给眼前人叫辆救护车了。对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没有睡醒,这真的没有关系吗?
“……抱歉,失礼了。我只是有点惊讶,因为给我资料的人明明说他不知道报案人是谁,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应该是我没有问清楚或者是有些部份没有听清楚才会忽略了这件事……”
一时拿不准到底谁说的是真话,张靖宇皱了皱眉头,最后决定暂时把这件事放一边,不想了。
脑袋还在晕的情况下思考,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乱。
最重要的是,杨轻语实在没有必要说谎骗他,报案又不是犯罪,根本不用藏着挟着不说。
“没事没事,你们警察那么忙,有时候疏忽了也情有可原……”
就在这时,开水烧开的声音突然从应该是厨房的方向处传来。
“水开了,我离开一下。”
听到声响,杨轻语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抱歉地对着张靖宇点了点头,之后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厨房。
张靖宇看着对方消失在厨房门口的身影,微微出了出神。
他总觉得自己今天一直在发呆,人没事了应该立刻回到现场工作才对,但身处在这个房子里面,坐在这个沙发上,却有一种舒服得不想离开的感觉。
就连脑子,也因为这种舒适感而变得迟钝了。
不过工作还得做,所以他是时候离开了。
就在他站起来想告诉房子主人他要走时,与花园连通,此刻正门户大开的落地窗外,飘飘忽忽地传来了轻柔的歌声。
刚张开的口闭上了,双脚仿佛是被歌声吸引般不听使唤地向着落地窗方向走去。当他循着声音走进那个被一颗参天大树遮盖了半边天的花园时,他看到了一个秋千。
摇摇晃晃地摇摆着,就像钟摆一样缓慢而富有节奏。
张靖宇看着那个秋千,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的心神都被吸引住了。
在那秋千之上,有一名女子正坐在上面,背对着他,对着天空歌唱。
第八章·之一
李雅郁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暗了下来的天。那阴霾的颜色给人一种快下雨的感觉,低沉的云层让天空看起来更为靠近地面,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般,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快要下雨了吗?
视线从天空移到烂尾楼楼下,不需要多费力气,他很快就找到了楼下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在回到案发现场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打电话把还在特案室的阅华与阅容都叫了过来。按照章文的说法,把他们找来,除了增加人手之外,还能让他们追踪一下张靖宇的手机,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他们离开到回来花的时间并不长,而这座大学城里,随处可见连通监控室的摄像头。毕竟这里是学生住的地方,安全方面当然把关得比别的地方要严密。根据章文的调查,在那段时间之内并没有任何人的进出记录,没有记录,那就只能说明犯人在捉了张靖宇之后并没有离开大学城。人没有离开,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于是章文就这么把阅家兄弟给叫了过来,顺便理所当然地黑了人家的校园网。
对于章文来说,只要有理,他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而此刻,他们一群人就这么留在案发现场,兵分两路地一边追踪张靖宇手机的信号一边观察着周边的情况。
张靖宇再怎么说也是警局的人,知道自己会出事,总会有所防范的。虽然他现在人被带走了,但被带走的时候极有可能留下一些线索。而章文要找的,就是那些线索。
从李雅郁所站的位置看出去,只要低头就可以看到正在外面走来走去的章文。在外人看来他的步伐凌乱,完全就像一只盲头苍蝇。但熟悉办案手法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在找线索。草堆被压过的痕迹,落叶堆上落下方向不一样的枯叶,甚至是墙壁上一点细小的斑点,都有可能成为重要的线索。
张靖宇是鉴证科的人,到底怎么做才能留下让他们轻易发现却又不会让犯人注意到的线索,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而章文,就是想要找到那些线索。
李雅郁看着章文走来走去的身影,有点无聊,又有点烦闷。
同事出事,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问题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即使想帮忙,也有心无力。
吕望说过,他不能距离原颖怡太远,要是距离太远,在这种敏感时期会发生什么事就连他也不知道。
李雅郁不知道所谓的敏感时期是指什么,但为了不让事情变得更乱,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现在的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乖乖呆在他们身边,如果连他也出事了,章文他们估计会烦躁到疯掉。
别看此刻的大家做事有条不絮的让人觉得他们都在冷静地思考对策,作为一同工作的同事,李雅郁还是知道在那些冷静的表象之下,其实他们都在为张靖宇担心。
他们特案室的人本就不多,因为不多,相处起来就不会有太多的复杂情绪。而情谊,就更是比那些大部门里面的人要深刻多了。对于特案室的人来说,特案室的同事,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那个小部门中必不可少的一员,要是缺少了谁,都会让人觉得不完整。
当初阅家兄弟出事,章文想要救他们,也是出于这种感情。
不是亲人,不能称之为朋友,但在这个残酷的现实社会中,相处融洽的同事,其实比什么都要重要。
不过……
李雅郁转身看向另一边正围着阅家兄弟团团转的身影。
如果他失踪了,这个人是不是也会像此刻这样为他焦急为他担心?
映照在瞳孔中的原颖怡,早就没有了平时玩世不恭的神态。虽然看不出来,但相熟的人都知道,原颖怡是一个处事不乱随遇而安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失去理智。而在她过去的二十年中,也确实没有什么事是让她烦恼过的。然而,在张靖宇失踪的此刻,她的脸上首次出现了难得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