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广袖汉服与长发之后,那份古意也跟着被掩埋在了平凡的打扮中。
其实章文在面对吕望的时候一直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他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人是一定相处不下去的。但时间转眼就过了好几个月,当回头看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成为了拍档,并且相处了这么久。
这对于一直换拍档的人来说是非常少有的。而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居然有人能忍受他的坏脾气这么久,同样也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
原颖怡还曾经笑着说那是因为他们相性好才会相处得这么融洽,但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把十五年前的相处模式再次延续了下去而已。
“等等,这样的话,那家伙现在到底是几岁?!”
想到十五年这个数字就会不由得想到吕望的年龄。十五年前他遇到他的时候样子和现在并没有多大区别,除长发变成了短发之外,那张脸和十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真要说他有什么是改变了的,估计就是那张没表情的脸现在终于有了点表情,虽然是偶然才会看到。
“年龄的话,因为异域的时间轴和现世的时间轴以及你们两人出来时被抛到的时间轴全都不一样的缘故,这年龄的问题计算起来其实有点麻烦,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一位现在的身体机能是保持在二十七岁这个年龄段上的。所以说,他‘现在’是二十七岁的年纪。”
“……”
绕口令了一堆最后得出的结果居然是比他还要大两岁?
章文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但不管他怎么纠结,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的现在,吕望都不可能会比他小。没有从大两岁变成了大二十岁就已经算不错了,不过事情要是真变成了那样,章文反而还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因为他十五年前遇到的吕望就是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样子。而且那时候他还叫对方做“吕望哥哥”……
当年天真无邪的自己就这么被时间轴这东西给坑了。
“对了,你是谁?
扶额纠结了半天,章文终于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存在。拿回十五年前的记忆之后,章文知道,能进到自己梦中来的人来头绝对不小,而且还有那股奇怪的熟悉感,这让他更加确定自己是认识对方的,就是一时记不起来而已。
“我是谁并不重要。”
男子说话顿了顿,弯腰拿起了放在脚边的那个灯笼。
“我的出现,只是为了履行当年的约定而已……当一切都回想起来之后,名为命运的齿轮就会再次转动,不,也许从你们再次相遇的那刻开始,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了。”
当橘黄色的灯光慢慢地向上移时,男子突然对着灯笼轻轻一吹,作为空间中唯一亮光的灯笼就这么突兀地熄灭了。
“该还的我还回来了,而剩下的,就只能靠你了……那个孩子,就拜托你了……”
当最后一句变成了逐渐消散的叹息之后,章文这时才从不敢置信的错愣中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前来帮助他解除记忆封印的人居然会是“那个人”。而那句最后消散的话语,也同时让他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是……
“等等!”
当章文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时,静默无声的白色房间立刻就让他知道了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记忆空间的事实。看着手上插着的吊针针管,这里是哪里这问题也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了。
这里是医院。
而他为什么会在医院,这问题也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另一个梦空间里发生的事。
“咦?你醒来了?!”
打开门从外面进来的章言吃惊地看着他,他怎么也无法相信刚才还是医生口中昏迷不醒的人居然会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坐在了床上。就在他想要追问对方是否有什么不适的时候,那位被他当眼花看错的伤员却先一步把说话权抢了过去。
“吕望在哪里?!”
——第六卷·回溯·完——
第七卷:周而复始
序
“啪”地一声,棋子向前走了一步,落下撞出的声音一直在空间里回响,毫无清脆悦耳可言的钝响在空旷的空间里由近及远地扩散出去。
黑色的影子在棋盘旁边摇晃了一下,纤细柔美的曲线虽看不清容颜,却依然可以辨析出那是一名女性的身影。女性的影子在棋子前向走了一步的同时稍微前倾,想要做点什么,却在动作之前被一旁坐着几乎没有声息的另一个人阻止了。
修长五指轻轻抬起做了一个叫止的动作,由于身体惯性微微前倾的缘故,长长的黑发顺着肩膀滑落,眼看就要落到棋盘上面碰触到上面的棋子,却又因为那恰到好处的长度而最终静止在了棋子的正上方。
影子接到指示之后立刻乖巧地归回原位,毫不犹豫退后的动作让本来就朦胧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难辨。
动作的主人曲着手指在棋盘上面轻轻地敲打了两下,近乎安静无声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局,注视的目光平静得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反映了棋盘上棋子的每一步,看似入心却若无心,让人看不清这个看棋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对这件事专注入神。
男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旁边放着一根鱼竿,鱼线似或浮或沉在湖面上飘荡着,银色的丝线闪着锋利的光芒,从鱼竿的一头一直延伸到湖水的里面,由于湖水略微浑浊的缘故,鱼线的尽头到底是否有饵别着根本无法看清。
顺着银丝前进的方向看过去,这时才逐渐看清男子身处的地方并不是现实层面上的任何一处水潭湖泊,浑浊的天空就如湖水一样无法准确地分辨到底哪里是浑厚的云层哪里又会有光穿过。
除了岸边男子坐着的地方轮廓清晰让人看清那是一张石桌一张石凳之外,更远一些的地方,除了模糊不清的彷佛芳草摇曳的轮廓之外,周围的景物到底又有什么存在就再也看不清了。
男子身处的这一方天地,就像一个自成的空间,不大,却又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感觉。如果说男子所在的岸边是尽头的话,那么他的对面,则是一望无际的湖泊,湖水自动泛开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旋转着向着岸边靠近,却又在快要接触到湖岸泥土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
“死局了。”
“啪”地一声,当棋盘上再一颗棋子向前走动了一步之后,棋盘的另一边,与之相对的对面,混沌不清的模糊黑影渐渐地从虚空中显示出了身影。随着他的出现,同时还有带着责备的浑厚声音。
“恩,死局了。”
在身影出现之后,男子的目光依然没有从棋盘上移开,而是继续平静地低着头看着它,说话的声音若有若无,象是在回答,又象是在自言自语。
黑影看着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大眼瞪了瞪,要不是知道这一次是他们下的最后一盘棋,他估计会直接一爪子向着对方的那张脸扫过去。
“你快给我想办法把局面改回去!这么多事情还不都是你引起的?要不是你的自私,哪里会让他们遇到这种事?”
黑影向着男子所在的方向大声怒吼,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说话的声音放得再轻对方也能听到。但为了表示自己此时此刻生气的心情,他毫不犹豫地用了最大音量吼了一声。
估计是被吼得有点耳朵轰鸣,男子终于抬起头看向对方,平静的面容上嘴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丝人气,同时也多了一些狡猾。
“急什么?事情既然是我引起的,我当然会把残局收拾好。”
说着,男子伸出手指尖在其中一颗棋子上点了点,然后不一会儿,那颗棋子的旁边就多了一颗棋子。而这时,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女性身影终于对着他欠了欠身,留下一句“谢谢”之后就转身隐没在了混沌之中。
对于影子的离开,男子并没有多看一眼,而是专注地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在目光移向某颗棋子上面刻着的某个字时,才模糊不清地说道。
“事情,确实是时候结束了……”
有多少人还记得
当一个故事开始的时候,相遇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又有多少人还记得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他们的脸上是否还带着笑容
说过的话许下的承诺
当一切都只能从回忆中寻找的时候
那个人是否还在你身边,是否还在你的时间里面
假如消失了,又要怎么追回
周而复始地重复做着同一件事,为的又是什么?
有多少人,对于注定的结局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的?
而又有多少人的不甘是从这里诞生的?
呐,我和你,真的只有这么一个答案让我们选择吗?
第一章·之一
【以下新闻是关于神秘人袭击案的后续报导,据警方透露,犯罪嫌疑人到目前为止都配合良好,所犯过错以及犯案的手法已经全部供认,唯独犯案理由却仍然只字未提。据警方初步分析,此次案子属于……】
电视新闻报道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面,对于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办公室里的人谁都没有抬头多看一眼,除了打字以及偶然书页翻动的声音之外,办公室之内安静得就像没有人存在似的。
当马明梦游似地从外面走进来时,办公室里抬头看向他的那两颗人头顿时把他吓了一跳。
“哇啊!你们鬼啊你!人在就出声啊!无声无息的这是想吓死人吗?”
看着阅华阅容那两张同时看向他的脸,马明顿时就被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就是因为进来的时候没有听到半点声音,所以他才会以为这里没有人,结果进来就看到两张苍白的脸这样对着他,差点没被吓死。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刻正抬头看着他的那两兄弟某个意义上确实属鬼,阅家兄弟不是人这一点是早就已经确定了。
当阅容看向他时手下按键的两只手才停了下来,那副憔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很累。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头儿回来了。”
阅容抬手捏了捏眉心,说话有气无力的一看就知道他不舒服。
看他这反应貌似是在等人,马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在等头儿吗?估计没那么快回来吧!刚才我才看到他被局长叫到局长室去了,一时半刻之内是回不来的了。”
刚才他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章文坐同一座电梯,本以为他们家头儿终于放完假回来工作了,却发现这人直接无视了五楼的停靠,跑到了六楼去。要不是他刚才多口问了一句都不会知道章文这是要去局长办公室。
“被老头叫去了?”阅容无力地叹了口气,“算了,看来只能看着办了。”
“所以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啦?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啊,说不准我能帮上忙呢!”
阅家这对兄弟平时没心没肺的,就算是面对棘手的案子也不见皱一下眉头,就连当初他们被人算计了回来也没见他们抱怨过什么,马明还一直觉得他们果然是活了几百年的人,接受力就是不一样。结果今天回来就看到他们这么一副样子,平时看惯了他们轻松自在样子的马明顿时就有点不习惯了。
“和你说啊……”
阅容瞄了他一眼,那一眼非常复杂,不像鄙视也不像感动,倒是有点同情的感觉。
被这眼神一瞄,马明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想退后两步。不是他对这同事有什么意见,而是那瞬间所感受到的不好预感,实在让他想想开一点都不行。
“你能别这种眼神看着我吗?”
活像我下一秒就要倒霉似的,太不吉利了。
马明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而这个时候,刚才才关上没多久的特案室大门又再次在身后打开了,马明下意识回头看,然后张靖宇那张比平时还要黑的脸立刻就出现在眼前。
“卧槽!你这又是怎么了?脸这么黑这是生病了还是谁得罪你了?”
接二连三地看到脸色这么差的同事,自觉自己今天心情还不错的马明不知为何有种他是罪人的感觉。这些人应该不会因为他脸色这么好所以看他特别不顺眼而联合在一起耍他吧?
张靖宇一走进门就瞪了他一眼,一脸疲惫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闭上你的嘴,今天一起来我的头就痛到了现在,不想被我揍的话就给我安静一点。”
其实从昨天开始就觉得不太舒服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严重到睡了一晚上之后就升级到头昏脑涨脑仁痛的程度,故此从早上起来开始,张靖宇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反正他今天就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身体不舒服连带着心情就变得更差了。
“头痛……看医生了吗?该不会是感冒了吧?最近流感貌似很厉害。”
记得有些感冒的症状就是从头痛开始的,他以前也试过一次,那时候痛得都想去撞墙了,所以他很了解张靖宇现在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没有觉得身体很累?”
一直没有做声的阅华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张靖宇眼睛瞥了他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和自己差不多都是青白接近黑的,顿时就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看来是全中了。”
阅容摊了摊手,对着阅华苦笑了一下。
“什么全中了?”
马明左右看着脸色难看的三人,实在搞不懂阅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打的哑语。
“就是说,原颖怡也阵亡了。”
“什么?!”
张靖宇惊了一下,立刻就想转身跑去法医室。
“等等,她被李雅郁抬过来了,刚才突然晕倒之后我们就把她安置在章文的办公室里,现在李雅郁在里面照顾她。”
阅容抬手指了指章文办公室那扇被关起来了的门,后者本想转身走的身子立刻一个拐弯转向了另一边。章文办公室的门刚好在入口旁边,张靖宇所在的位置转个身就是了。只是当他想要打开门的时候,门把手不管怎么转都转不动,明显是有人从里面把门锁上了。
张靖宇试着敲了敲门,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人不在还是人都睡着了,静悄悄地,不管他怎么贴着门听,里面都没有一点响声。
“门锁了?好吧,看来是被弄走了。”
看他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叫被弄走了?你不是说他们在里面吗?”
张靖宇回头瞪了阅容一眼,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人是在里面没错,不过那应该是刚才的事了,现在的话,估计被弄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到了此刻,张靖宇也终于看出了问题。看阅容这做派,估计是有什么事发生而他们却不知道,但又明显是与他们这些人有关,否则阅容就不会是这么一副样子了。
虽然不知道这直觉到底是怎么来的,但张靖宇就是这么确定。
阅容在张靖宇和马明的脸上扫了一圈,笑了笑,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过来吧,趁着还有时间,我给你们讲一下情况。”
当两个人都走到他面前时,阅容突然抬手在他们的额头上都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轻响,不是很大,力度也不是很重,却引来了马明与张靖宇的不悦。
“干什么?!”
本来已经走到阅容面前的马明下意识又退后了一步,捂着额头眼睛瞪大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护身符。”阅容顿了顿,“反正我们谁都不确定之后能不能平安出来,这算是我们兄弟给你们最后的守护吧!”
“什么意思?什么最后的守护?等等,阅容你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临终遗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