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冬还在生他爸的气呢，哼了一声不说话，跟在后头的肖城朝着他点了一下头，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你在拖地啊。”
自从上回辞掉了许青梅后，顾次白家的钟点工一直没找好，平时顾晓冬一个人在家，虽然不用做饭，但是换下来的脏衣服也有一堆，家里也积了一层灰尘，顾次白趁着现在有空，就把家里的卫生好好打扫了一下。
顾次白对肖城说道：“家里今天炖了汤，肖老师留下来吃饭吧。”
肖城迟疑了一下，他想跟顾次白好好谈谈关于顾晓冬的事情，于是就点了一下头，红着脸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见肖城一口答应留下来吃饭，顾次白还小小的吃惊了一下，他没记错的话，肖城性格特龟毛，要留他吃饭还得劝来劝去，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不过既然他要留下来吃饭，顾次白就准备再多做几个菜，他快速把地上拖干净，又去端了一个果盘，就钻进厨房里去忙活。
肖城坐在沙发上陪顾晓冬一起看球赛，他平时不太关注篮球，也看不懂这些打法，甚至连电视上打球的黑人都觉得长得一个样，反倒是顾晓冬，刚开始还玩着游戏机，后来球赛打得火热，连游戏机也甩到一边，兴致勃勃的看起篮球赛来了。
这时，顾次白在厨房里喊道：“顾晓冬，快来帮我剥几头蒜。”
顾晓冬坐着不动，连看都不看他爸一眼，顾次白又喊；“顾晓冬，我说话你听到没有？”
顾晓冬还是不动，肖城就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对顾次白说道：“要我帮你吗？”
顾次白见肖城进来了，不满的哼道：“这个臭小子。”
他找了几头蒜，递给肖城，肖城接了过来，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专心的剥蒜，其实肖城家虽说条件一般，但是家里就他一个孩子，平时肖城在家也不怎么做事。顾次白一回头，看肖城眼睛瞪得大大的，几根手指头紧紧捏住蒜头，蒜衣一点一点的往下刮，一看就业余的很，偏偏他脸上的表情还挺认真，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肖城听到顾次白的笑声，感觉有些丢脸，伸出手挠了一下脸，傻笑了两声说道：“我手脚挺笨的。”
“哎，你可别弄到眼睛里了。”
顾次白提醒的晚了，肖城刚剥了蒜头的手碰到眼睛，顿时辣得他眼泪直流，顾次白放下手里的饭勺，赶紧凑了过来，又拍了一下肖城要揉眼睛的手，说道：“别用手揉眼睛。”
肖城眨了几下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顾次白连忙到外边去抽了几张湿纸巾，说道：“先擦擦手。”
肖城擦了手，又用纸巾擦着眼睛，一直过了好半晌，眼睛里的辣味才渐渐止住，因为刚流了眼泪，眼圈红红的，看起来跟只兔子似的。
这没帮到忙，还净给人家添乱，肖城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整张脸都红了。
顾次白见他没事了，拿起桌上的蒜头继续剥，还说道：“剥头蒜还能弄眼睛里去，你还不如我家顾晓冬呢。”
肖城脸上红得更厉害了，虽说自己确实很笨，不过听他说自己还不如顾晓冬那个大少爷，于是就说道：“我剥几次就会了。”
顾次白笑了起来，说道：“我没听说过剥蒜还要学的，等会儿弄得你又哭了起来，说不定肖师傅以为咱们欺负你了呢。”
肖城清了清嗓子，他特意说了一句；“不是哭，是熏得。”
顾次白看了他一眼，三五下就把蒜头剥好，又切成片，留着等会儿用，肖城没事干，就坐在旁边望着顾次白做菜的背影，他动作很麻利，既能顾着锅里的汤，手边的菜也切得飞快，肖城看了一会儿，对他的佩服又加了一层，不禁说道；“你每天管理公司那么忙，还自己会做菜，真的很能干！”
顾次白笑了起来，他平时听到的恭维话也不少，但像肖城这样夸他的还是头一次听到，肖城以为他不信，又强调了一句；“我说真的！”
顾次白回过头来，他望着肖城，笑道：“会做菜就能干了？”
肖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又要管理公司，还自己做饭，关键是心肠还不错，可不就是很能干么。
顾次白又转身切着菜，嘴里还说；“我爹妈死得早，自己当家可不就得学着做饭。”
肖城就问；“那你为什么不给顾晓冬找个妈妈？”
这话陌生人问起来有些失礼，但现在他们渐渐熟悉了，说起这个话题倒不会尴尬，顾次白回道：“以前想过，那时候邻居给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在超市做收银，不过她嫌弃顾晓冬是拖油瓶，我就没再谈下去，再以后就忙着创业没时间，现在倒是有时间了，顾晓冬又不愿意了。”
肖城又问道：“顾晓冬一直不愿意，你就一直不打算结婚吗？”
顾次白笑着摇了摇头，对肖城说；“那混小子说了，娶后妈以后生了儿子要跟他分家产，说最起码也得等他长大后再说。”
肖城心道，这顾晓冬人虽小，想得倒真远。
顾次白开始炒菜了，虽然有排烟机，但炒菜时还是会有油烟，他转头跟肖城说；“肖老师，你要不到客厅里去坐坐，免得呛着你。”
肖城不说话，仍旧坐着没动身，顾次白放下手里的锅铲，望了肖城半晌，若有所思的说道：“肖老师，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吧？”
依照肖城平时的性格，也不像是会关心别人家庭生活的人，刚才东拉西扯的，很显然就是有话要说嘛。
虽然知道顾晓冬听不见，不过肖城还是看了一眼外面，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不说出来简直太难受了，顾次白看了他的神情，脸上也正经起来，他问；“是跟顾晓冬有关系？”
肖城觉得主要原因是顾次白才对，他沉默了一下，对顾次白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对顾晓冬不好。”
顾次白略微想了一下，就知道他指的是顾晓冬家教的事情，他关上炉火，看着肖城，等他继续说下去。
肖城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指手划脚对不对，他说道：“虽然顾晓冬学习成绩不好，但其实他挺聪明的，不过他现在对家教老师很抵触，这样学习效果没达到，我能理解你想要他学好的心，但是可能是方法有问题，这样下去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肖城用词很委婉，很怕惹得顾次白不快，不过顾次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什么没经过？再说了，肖城这人也许不见得多喜欢他儿子，但心思确实很正派，真说起来，他愿意跟自己说这番话，顾次白还要感谢他呢。
肖城用眼角看了一下顾次白，见他不说话，又说；“我觉得还是要你跟他好好谈谈。”
顾次白坐了在肖城对面的位置，他苦笑了一声，抓了抓头发，说道：“我也知道自己教育儿子有问题，以前不想让人说暴发富的儿子没文化，想着要把他培养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后来呢，想着只要他不长歪就成，现在孩子慢慢长大了，就爱跟我对着干，好像这样就显得他长大了似的，这马上要上初中了，再不约束他，还不知道以后他能闯出什么祸呢。”
肖城心想，顾次白看起来挺精明的人，约束儿子的办法竟然就是找家教，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顾次白又说；“上次这小子趁着我到外地开会偷偷跑到酒吧去玩，被我知道后他还挺不以为然，说只是去长见识，你说你一个小学生，跑到酒吧去长啥见识，那地方人蛇混杂的，最容易出乱子，我简直愁死了。”
大概是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时候的顾次白没了平时的干练，叨叨起来就跟全天下担心孩子的父母一样，末了，他还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了这孩子不学好，我在外地工作都不安心，真想就把他带在身边得了。”
听了他这么念叨一通，肖城简直太同情顾次白了，他想了一下，说道；“那你现在让他成天排着队的上家教，时间久了，他迟早要烦了。”
事实上现在顾晓冬已经有越来越不耐烦的趋势，肖城偶尔过来时，特别担心他有一天会爆发。
“那肖老师你有啥办法啊。”顾次白问道。
肖城皱着眉头，他心里做了一个决定，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严肃的对顾次白说；“你把家教退了吧，暑假时我帮你带顾晓冬。”
而顾次白听了肖城的话，并没有显得多放心，他望了一眼肖城，说道；“这孩子横着呢，上次还糊了一脸颜料，你再来带他，能行吗？”
之前顾次白不在家，请肖城偶尔过来看看顾晓冬，只不过算是帮帮忙，也不用每天教他功课，现在肖城要全面接手顾晓冬，那完全就不一样了。
肖城一脸的坚定，说道：“行不行，总是要试试的！”
第32章
顾次白把顾晓冬的家教课全都取消了，不过作为交换条件，顾晓冬要开始重新跟着肖城学美术，并且肖城还得辅导他的学习，顾晓冬虽然不乐意学画画，但是面对肖城一个人，总好过应付那么多家教老师，于是他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中考之后，就是小升初考试了，考试前，肖城每天都会帮忙顾晓冬复习功课，大概是推掉了之前的家教课，顾晓冬心情还不错，偶尔肖城给他上课时，他也会听一下，不过大多数时候，上课的时候他仍然在走神，有时候被肖城说两句，他还不高兴！
顾晓冬小升初考试时，他爸顾次白正在外地忙着工作，虽说小升初考试不如前面的高考和中考受关注，但现在每家都是一个孩子，考试这一天，恨不得全家几个人都在外头陪考，这样一比，形单影只的顾晓冬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肖城心软，他受顾次白之托，亲自来给顾晓冬送考，原本送他进去后，就要回去的，不过临到最后，肖城看到考场外守着的家长，怕顾晓冬出来时没人接他会失落，于是就留了下来。
吴市正是最热的时候，学校门口搭了一个凉棚，但没几个家长能耐住性子守在里面，虽然知道帮不上忙，却一个个全都扒在校门口往里看。肖城手里拿了一瓶水跟着往里面看，旁边有个家长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么年轻，孩子就要上初中啊？”
肖城抿嘴笑了一下，没有解释，那家长见肖城这么腼腆，就又问起肖城的职业。
“我是美术老师。”肖城笑着说道。
旁边有人听说他是老师，就跟着搭起话来了，有人说话，时间也好打发一些，虽然大多数都是肖城在听。转眼间，离考试时间还剩几分钟，家长们都停下话头，惦着脚往里面看，等到铃声一响，周围一阵骚动声，所有家长都在找自家孩子。
看着涌出来的学生，肖城也到处找着顾晓冬，不过人头太多，而且又都穿着校服，肖城找了好半天也没看到顾晓冬的影子，外面出来的孩子们叽叽喳喳，都被家长们围着，肖城心里有些着急，他心想，别是跟顾晓冬错过了吧？
正在这时，肖城看到落在最后的顾晓冬，他两手插在兜里，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走到门口时，看到接考的家长们时，嘴里哼了一声，高高的抬着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
“顾晓冬，我在这儿！”肖城看到他，高兴的朝着挥手。
顾晓冬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听错了，他停住脚步，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人，于是又继续往外走。肖城挤过人群，又喊了一句；“顾晓冬！”
最后走出校门的顾晓冬终于看到肖城，他顿时楞在原地，肖城从人群里挤到顾晓冬面前，舒出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幸好没错过。”
顾晓冬回过神来，脸上难得显的有点傻，他问道：“你不是回去了吗？”
肖城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对顾晓冬说道：“走吧，先回去吃饭，下午还要考数学呢。”
顾晓冬‘哦’了一声，他跟在肖城身后，由着肖城带他去吃饭。
肖城家的餐饭离顾晓冬学校不远，搭公交车两站路就到，他回家之前，已经给他二叔打了电话，在肖二叔眼里，孩子考试是大事，虽说顾晓冬不是他家孩子，他也不大待见顾晓冬，不过肖二叔还是叫姚师傅放下客人，先给肖城他们炒了几个菜，等肖城和顾晓冬到店里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了。
到了家里后，肖二叔正在收银，他看到他们俩人，说道：“回来了，饭都做好了。”
进了屋里后，肖城他航叔把饭菜都端到包房里，又对他们说道：“快吃吧，别误了下午的考试。”
“误不了，时间足够呢。”肖城对他航叔说完，又对顾晓冬说；“吃完了等会儿还能在店里休息一下。”
顾晓冬看了肖城一眼，嫌弃的说道；“这么吵，怎么休息啊。”
对于顾晓冬的挑剔，肖城也没往心里去，他给他添了一碗饭，又说道：“多吃点，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哼！”顾晓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坐下来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肖城看他吃高兴，也给自己添了一碗饭，并且顺口问他：“上午考试怎么样？”
顾晓冬从眼角里看了肖城一下，说道：“吃饭呢，能不能别提这么倒胃口的话话？”
他这么一说，肖城就知道他肯定没认真考，虽说知道顾次白已经给他找了好学校，但嘴里还是禁不住说道；“你好歹把态度端正起来，到时你爸看到你考试成绩，又该念叨你了。”
虽然顾次白嘴里老是说对肖城学习成绩没要求，但肖城心里知道，其实他在乎得很。
“你烦不烦？”顾晓冬不高兴了，瞪了肖城一眼，开始埋头吃饭。
肖城摇了摇头，把顾晓冬爱吃的菜推到他跟前，到底没继续跟他说考试的事。
吃完了午饭，肖城把姚师傅平时睡觉的躺椅搬到包房里，又打发顾晓冬眯一下，顾晓冬嘴里说他没午睡的习惯，躺了下来后，到底没忍住，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孩子根本没把考试放在眼里，昨天晚上玩得晚，这会儿睡着了，都打起呼噜来了。
肖城怕耽误他下午的考试，自己没敢走开，一直守在顾晓冬旁边，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把他叫了起来。
顾晓冬午睡起来，整个人还没睡醒，到了考场时，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肖城还真怕他在考场上睡着了，于是他跑去买了一瓶冰水，对顾晓冬说道：“你先洗把脸，要不然下午没精神考试了。”
顾晓冬嫌他多事，对他来说，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他白了肖城一眼，嘴里说道；“你这么婆婆妈妈，以后能找到老婆吗？”
肖城没理会他的出言不逊，他坚持要顾晓冬洗了脸，又塞给他一瓶水，这才打发他进了考场。
下午，气温更高了，好多家长都扛不住，坐回凉棚里去了，肖城也站在凉棚里，只是里面坐的人多，不比外面凉快多少，肖城坐了一会儿，感觉下巴有些剌疼，刚开始他还没在意，等他去上厕所后，在洗手台的镜子里一看，整个下巴和颈子起了一片红疙瘩，肖城的体质容易过敏，只要天热就容易起红疹，大概是刚才晒了一天，这才又过敏了。
肖城对着镜子看了一下，用水拍了两下，疼得他嘴里倒抽凉气，现在手里也没药，肖城看了两下，又回到凉棚那里去守着。
好不容易等考试铃声响了，肖城松了一口气，这会儿考完孩子们出来时，顾次冬倒是走在最前面，他很快到了肖城身旁，看到肖城的红疹都到了脸上了，惊讶的问道：“肖老师，你脸怎么了？”
“过敏了。”肖城摸了一下脸，又对顾晓冬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走了几步路，肖城忍不住又问起来；“下午考得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