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补,就像是在缝补一只破碎了的布娃娃,被人性的孩子撕扯坏了的布娃娃,将它们缝合起来,粘连起来,接着,简单的清理去了尸身表
面上的污渍,打上一层厚厚的粉底……
这样看似步骤简单的工作,我却忙碌了整整两个小时,当然,实际上更多的时间我是用在了观察白勇的尸块上面,并且,我本身也不是专
业的尸体美容师,好在白勇的尸体残破的并不严重,只是僵硬诡异罢了。
在给白勇化妆的过程之中,几次,他原本闭合的眼睛都睁开来过,那涣散的瞳孔,象征着死亡。死亡本身究竟会是什么呢?
我对此很是疑惑,因为我见证过了死亡,也见证过了死亡之后,却实际上,并没有体会过作为一个人类死亡时的感觉——即使是赵博阳用
项麒的剑曾经割断了我的喉咙,但那也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死亡到底是什么呢?除了白勇睁开的眼睛,除了他肉体上还尽剩下的一些应激反应,除了那已经不知消散到了何处的灵魂,我究竟是应该
如何才能够把白勇的死亡真相一探究竟?
我想要掌握的关于项麒的行动、或者关于项麒养的那只‘喜气鬼’的行动,这一切,始终都如坠迷雾,模糊的只显现出了一角,却不露本
色。
白勇又一次的睁开了他的那双浑浊的死鱼一样的眼珠,这一次睁得更大了一些,几乎是在我在放下了手中粉饼的同时,他就猛然的“瞪”
大了双眼,直勾勾地像是在盯着天花板看一样,这样的场面,的确是骇人……
“你的尊严我已经为你守住了,你居然还想要吓唬我?”我笑笑,再次伸手将他的眼皮合上,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着的这间房间的门却碰
的一声被踢开了!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的灰白色中式服装的中年男人破门而入!
见到了我手中的化妆工具便是冷笑一声,一眼也不看我,急不可耐的大步来到停放尸体的“简易停尸台”(我用桌子拼成的)前,神情肃
穆的注视着已经被缝合化妆完毕的白勇的尸体,愤怒的高声道:“你!”
他总算是用正眼看了我一眼,伸出右手的食指指着我的鼻子,“难道不懂规矩吗?!这种凶死之人的尸身也敢轻举妄动!简直就是不要命
了!”
就在他说着的这个档口,我拾起了“工作台”——一张破书案上的化妆品,旋开口红——这是最后的一步了……
“诶!白动!快住手!”中年的男人亦是连忙阻止道。
白勇的眼睛,又一次的,睁开了……
不同于之前了,这一次,他死鱼一样的眼珠子是转向了我再又转向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随后,越瞪越大,目眦欲裂!
“收手!快收手!这是厉鬼在作祟!不想死就快离开!”中年男人威严的呵斥道,随即动作十分敏捷的大跨步上前,突然一把将我推开。
一手做结印,念咒,一手掏出一张明黄的符纸,贴在了白勇的脑门上——啧!我刚化好的妆啊!我的手艺明明就不专业,现在却又来了一
个添乱的!真是……
“FUCK!”
第七十六章:凶礼:第三场葬礼2
“What is the matter with you?!You son of a bitch…@#¥%&×!……”
我只觉头脑一热,摔下手里的东西就一步蹿了过去,扳过来那中年男人,心想着只要他再做出些什么举动,我就乘机揍他一顿!
无论是人是鬼、是修罗还是恶魔,被这样毫不客气的毁坏了自己将近两个小时的辛苦动作成果也都是会生气的!所以,我生气了,用文涛
经常用的那种方法——临时的停尸房内突然间一片寂静,气氛凝固住了一般,行动疯狂的不明人物忽然间在我脱口骂了一阵儿以后就愣住
了,一脸研究的看了我一会儿……
“什么‘法’?!此地不宜久留!还不快离开这里!”中年男人突然眼睛一立,反应过来。
额头青筋爆出,像是那么一回事似的继续呵斥:“没听过死人睁眼丧师收手吗?!不懂规矩的七孙!”
“……恐怖电影么?”我站回原地不动,也不动手死掉那张难看的鬼画符,直愣愣的盯着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中年男人,把从一开始将他
当成了同行儿的猜测换成了COSPLAY爱好者或者是精神病患者……
“恐怖电影我也很喜欢的……但是……”你他妈的有病吗这是?!最后一句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喊出来,只是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等待真
相的到来:他究竟是COSPLAY还是精神病呢?我忽然很认真的考虑起来这个问题。
“圣人蛋!哼!想要找死就去吧!本仙长不管了!”只见中年男人一脸鄙夷嫌恶,一甩袖子,快步离开了我给白勇整理遗容的房间,连门
也不关上。
来也匆匆是去也匆匆,有的时候啊,人类还真是自以为是。难道当所有其他的人都是傻子吗?!
白勇哪里还有可能变成厉鬼回来害人,他倒是也想啊,只是不知道那‘喜气鬼’用了什么阴毒的手段,不光放光了他的血,把他的尸体分
割得整整齐齐还码在了一块儿,更是撕碎了他的魂魄,致其永不超生!
原本还剩下的那一丝残魂也被这精神病给用鬼画符似的符纸给镇了,可谓是惨到了连我都为他扼腕,真是乌龙对乌龙,这一年他白勇才是
流年不利吧?
揭下符纸,捻指燃起鬼火焚毁干净,白勇之魂魄已是再无回天乏术,我虽然觉得这样的人死不足惜,甚至是再死个一千一万回也不能赎清
他犯下的罪孽,却也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魂飞魄散,要远比在阳间的挫骨扬灰还要残酷得太多太多……
人有无心之失,我却要来补牢,此等道理何辜?
等我重新再把白勇的妆容寿衣整理完好,已是时过一小时之后了,我的手脚的确是不够麻利的,做起这种事情来还是不够熟练,看来回去
以后是该好好的补补课了,毕竟有的时候在条件不容许的情况下自己动手弄明白一切事宜还是有这个需要的。
至于那自称仙长的中年男人,我想,他应该是不会有癔症的,毕竟此人灵慧尚且安好。
将白勇的尸体重新盖上,挪至阴凉地方,一出大门,没想到竟然会有一队人在等着“迎接”我,乍一看去那一张张踌躇、惊惧的复杂神情
,我便更是明白了,也确定了,那个中年男人何止不是个精神病人,根本就是个人精!
保不准,就是他在‘怒气冲冲’地走了以后叫来的这些村民,告诉他们我这个自大的外行人就要被厉鬼给生吞活剥了……
他奶奶个腿的!
自然,这一次我是不会再脱口而出F、B什么的了,已然平静了很多。是以,我并没有直接开腔表示不满,反而是装作了毫无感知的走了出
来,莫名其妙的看了一遍周围的人们,问道:“怎么了啊?不是都说不干净不愿意来的吗?其实我去看过了,尸体很干净的,绝对不会有
什么传染病菌和……”
一句话还未说完,中年男人便打断了我,依旧是那副严肃的不可进犯的样子,声音很稳:“你是怎么出来的。”
不是问句,而是命令。
“哦,化完妆了我就出来了,怎么了?有哪里不对的吗?”我继续装傻。
“你个七孙!”“白老!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教一个外来的外行人参与咱们的事情?”似乎很是不满于我那副滚刀肉的模样,
中年男人话锋一转,将问题丢给了这个村子里年纪最大,也是资历最老,更是白勇亲族中族长的白老。
“这个……汝仙长啊……”白老有些为难的正要开口做出解释,是白勇遗书中的遗嘱要我过来的(虽然我完全也不想来的)。
但是还不待白老说些什么解释一番,赵博阳却从众人中走了出来,同样声音沉稳、掷地有声道:“他是殡葬公司的,我是警察,来这里的
目的一是受托于人,二是为了调查案件!白勇的死很有问题,你们难道要妨碍公务吗?!”
这一席话,说的不温不火,恰到好处,尽管和这些几乎这一生都不会、也不愿走出村子一步的人说这些话很可能就是浪费口舌,不过好歹
在场的能控制大局的两人可都不是糊涂蛋。
一是那族长白老,人虽然老了,却也是个明白人,更何况赵博阳的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白勇可能是被人杀害的,是被谋杀的,这性质可比
什么“凶死”、“厉鬼”的要恶劣并且还实际多了。
其二,便就是那个看起来应该是和这村子和这白家亲族有着不匪关系的“汝仙长”了,他一看就滑头的很,更应该是懂法的,至少杀人犯
法也还是知道的……
第七十七章:第三场葬礼3
灵堂内,孝子守在门外听候,里面钉棺者敲击一声,外面孝子便高呼一声:“勿警!”,俗谓之“躲钉”……
(2009.8.1.河南某地。)
……
事情总算是得到了解决,汝仙长乖乖的靠边站,虽然有所不满,但是当他在听闻我也只不过是“义务”了一把后,不知怎么竟然就心理平
衡了一般,不再插手。毕竟,白勇之死是这村子里面的忌讳,早一点入土为安便是早一点要大家都安心。
“白勇,1963年7月17日生人,祖籍河南开封,学历:研究生。
简历:
1988年任K市Y县纺织厂副厂长、工程师;1989年任K市Y县纺织厂厂长、高级工程师;1994年任K市工业局副局长兼纺织厂厂长、党委书记。
1997年任K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兼纺织厂厂长、党委书记。
1999年任T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党组成员,经贸委主任、工业工委书记。
2001年任T市人民政府市长助理、K市委书记。
2006年任T市委常委、K市委书记;2007年J市召开全市领导干部大会,宣布白勇任J市委委员、常委、副书记,并提名为J市市长候选人,免
去其T市委常委、委员和K市委书记职务。
J市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四次会议,2008年12月12日任命白勇为J市市长职务。”
我放下了手中的资料,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赵博阳,准备开始一天的忙碌……
传统丧葬繁冗的很,只是我竟没能想到,短短一个月内,竟然参加了三场葬礼,而这第三场葬礼,正是最为麻烦的一场。
农历七月初三,宜,祭祀、栽种、祈福、安葬。忌,纳畜、入宅、盖屋、动土。
J市新任市长白勇,于小女儿白思琪葬礼后“忧思过度”,暴毙而亡。
而作为一个无关紧要却也稍有关联的人,我还是一同去参加了白市长的葬礼,白市长是在他的老家去世的,享年四十六岁,由于其老家风
俗规矩,所以葬礼的讲究也是颇多颇繁重。
起先,作为明面上做殡葬服务的,我应该是对参加葬礼甚至是能见识到这样古老的殡葬而感到长了见识的,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只因
为这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我竟是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外人,竟还是要掺和进去,真真儿的教人头疼许久时日,直至出殡当天,我才得以解脱
。
中国风俗,人死后,要为其穿上一套新衣,雅称“殓衣”,俗称“寿衣”、“老衣”。在其断气之前或刚刚断气之后给死者穿上。可由孝
子一件一件穿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次剥下,给死者穿上……光是这一开始,就麻烦了起来。
起先是殓衣的件数、材料都有讲究,其次就是白勇是暴毙的,又刚刚失去了一个掌上明珠,哪里来的孝子?好在,经过一些波澜,总算除
了他前妻的一个性格别扭不愿前来参加葬礼的大女儿以外,我们找到了原本在国外念书的他的儿子——一只小白兔……
小白兔并不懂老家的规矩,听说自己爸爸死了先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哭了一整天,再是又听闻自己妹妹也死了,接连着又足足郁闷
了好一会儿才振作起来。其中,赵博阳功不可么!
小白兔虽然配合也是配合了,但是由于白勇老家实在是太过迂腐、那些个破规矩多到烦死个人。其私生活不检点,有过的两任妻子——前
妻及其大女儿白可不愿意参加葬礼,现任妻子刚死了闺女又不愿意承认白勇偷偷送出国养了这么些年的私生子……
结果可想而知——鸡飞狗跳……
再然后,鸡飞蛋打……
小白兔泪眼汪汪的看着我和赵博阳。屋外面七大姑八大姨也是层层包围,有的八的一手好卦、有的作的一手好死!
总而言之,没有一样儿不给这个身份尴尬的“孝子”压力的,一小时前那个什么白家族长也来深切的问候了这孩子一番……
我还在弄出殡那天的流程,准确的说我是没有改动什么设计什么的权利的,我能做的,就是协调好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其中当然也包括
死不瞑目的白勇白市长突然诈尸的情况……
“小白兔”坐在“羊宝宝”的身边。温柔的“羊宝宝”摸了摸“小白兔”的头,小声儿安慰着,一只“大灰狼”坐在他们的对面脑袋嗡嗡
直响,发觉这一幕原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没错,我是大灰狼,赵博阳是羊宝宝,而那个单纯的出于孝心赶回国内,却倍受排挤欺负的白勇的私生子——白乐琪,就是小白兔。
殓衣、孝子的问题都搞定了,寿材陪葬并不需要我操心,只是有一点,由于白勇是凶死的,他虽然是死在了老家,也期望于落叶归根魂归
故土,却按规矩来,是不能葬入祖坟的。
因为这件事,白勇的现任妻子和我闹,族长和我闹,白勇那些姓白的亲戚也和我闹,再然后就是连向来不怎么发话的小白兔也泪眼朦胧的
和我闹……
扶额长叹。
和我闹个屁啊!我又没有话语权!又没和白市长沾亲带故的!
我一边暗自唏嘘着白勇死得突然以及种种随即而来的世态炎凉,一边也很不耐烦——这次葬礼是免费服务!
我移开藏在资料后面的目光偷偷瞄了一眼赵博阳那边的方向,小白兔的心情明显没有好转,还是伤心模样,结果问题仍是没有解决,我开
始幻想着,处理完白市长的丧事,自己一定要逃离这些明显越发奇怪的家伙,自己寻快活去……
“小殓迁尸沐床,大殓置棺于堂。”入殓时,首向外,足向内。死者如有妻子或丈夫尚且健在,落殓时用的枕头要低,必定要低到不能看
见自己的脚才行。否则是会让他的妻子(或者她的丈夫)一同去的……
关于这点,在当天我便开始不厚道的想着,如果这白市长能够带走他的老婆一块儿去,那么到底是带走他前妻呢?还是带走那个二奶上位
的现任妻子?……再或者,带走远在美帝的三奶?
再有,这一带风俗禁孝子进门,也就是说,接下来,我要和小白兔详谈的事还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