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正在为皇上整理奏折的索西听到影卫的禀报后,一向严肃的脸上眉头皱了皱,随后急忙亲自策马赶往左相府。
左相府的下人大多认识索西总管,因此并未阻拦。
索西忽然闯了进来的时候,宇文君诀正在和顾飒白一起品尝司谨珍藏多年的美酒。
宇文君诀也没见过索西这般着急的样子,当下顾不得美酒,看着索西示意他说明来意。
“皇上,公子被皇后关到冰窖去了,如今怕是快要有半个时辰了。”
宇文君诀脸色一沉,没说什么,只一甩袖袍踏步出门。
索西刚缓过气来,就见皇上脸色阴沉雷厉风行地走了。
顾飒白调笑道:“索西总管还愣着做什么,君诀那轻功,你那匹马也不知能不能追上。”
索西老脸一红,急忙拜别两位丞相大人,策马回宫,至于能不能追上皇上,他也就不想了。
“那究竟是个怎样的美人,君诀竟如此上心,谨你有没有接触过?”
司谨想到那日在亭中巧遇慕子书时的情景,笑道:“君诀生辰宴上送玉佩的那个。”
顾飒白回忆了一番,叹道:“原来是那个病公子,模样倒是清秀,论美字却是万比不上谨你的。”
司谨瞄他一眼,暂不和他计较那个‘美’字。
“病公子?他可不病,只是有了身孕罢了。”
‘噗——’顾飒白刚喝到嘴里的美酒尽数不雅地喷出,夸张地瞪着眼看着司谨。
“公子?身孕?男人可以生孩子?”
司谨弯了弯嘴角,起身走到顾飒白面前,拿出丝绢轻柔地替他擦拭嘴角的酒渍。
被司谨这么温柔地对待,顾飒白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白可真不关心宫中之事,男人能不能生孩子,还不是一试就知?”
顾飒白心中警铃作响,“哎呀!府中还有事,我先回府了!”
司谨弯着嘴角,他可不管右相府有什么事,利索地将人扛在肩上,淡定地往寝房走去,从容地忽视了顾飒白的求救声。
“司谨你个披着羊皮的色狼!昨夜不是做过了吗!救命啊——”
凤仪宫
皇后还在和庄芷芙闲聊如何制造巧遇,忽然听见一声‘皇上驾到’,连忙欣喜地上前迎接。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宇文君诀勾着唇,似是心情极好地四下打量了一下凤仪宫的前殿。
索西看着皇上那抹笑,心里默默地为皇后默哀。
皇后不了解内情,只当皇上很高兴,笑着道:“皇上许久未来臣妾的凤仪宫了,臣妾对皇上甚是想念。”
宇文君诀看了她一眼,脸上笑意不减,“朕也是极为想念皇后,今日天热,皇后替朕做碗冰镇酸梅汤如何?”
皇后和庄芷芙疑惑地瞄了眼门外的天色,这秋高气爽的,哪里天热了?
“皇后既然不愿,那朕自己去皇后的冰窖取些冰可好?”
皇后看着宇文君诀温和的笑脸,忽然觉得背上寒毛直竖,冰窖湟澜宫也是有的,皇上何必到这里来取冰?而且皇上何时对她笑过?这下还不清楚皇上的来意她在后宫这些年也算白呆了。
庄芷芙不明白这气氛为何如此怪异,懦懦地呆在一旁不敢插话。
皇后平复了一下心绪,故作镇定地道:“何必劳烦皇上,臣妾让人去取便是。”
宇文君诀凤眼微眯,忽的沉了脸,不再和皇后浪费时间,转身往外走。
“索西!”
“是,皇上。”
索西双手击掌,顿时凤仪宫被一群皇家禁卫军四下包围。
皇后被这阵仗吓得腿软,看着皇上往地下冰窖的地方去,也不知该跟还是不该跟。
索西严肃地看着皇后,冷声道:“皇后娘娘还是早些交出钥匙,否则这凤仪宫引以为豪的冰窖日后怕是不存在了。”
皇后明白索西的意思,若是她不交出钥匙,禁卫军会把门砸开,而日后这冰窖也会被毁掉。
“钥……钥匙,快把钥匙拿来!”
皇后有些说不准话,命令宫女将钥匙取来交给索西。
地下冰窖的门一开,一股很浓厚的寒气便向外袭来。只是站在门口便能感觉到那寒气有多重。
宇文君诀阴沉着脸率先踏步下去,一眼便看见蜷缩在角落里护着腹部已然昏厥的慕子书,心中蓦地一紧。
索西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怔,连忙命令着:“快去把太医令、范太医、何太医叫到倾月殿去!”
地面上顿时有几个禁卫军飞奔着去太医院。
宇文君诀接过索西事先准备好的毯子,俯身裹在慕子书身上将他打横抱起,用脸蹭了蹭他的额,果然已经冰的不像话了。
连忙将人抱出寒冷的冰窖,相比之下外面的温度显得温暖许多,秋日不算很暖的太阳光照到身上也显得温暖舒服。
“子书?醒醒,听得见朕说话吗?”
宇文君诀一边走一边试图唤醒慕子书,抱着慕子书的手也一直在摩挲着毯子替他取暖。
慕子书也感觉到了与冰窖不同的温暖,眼睛迷迷蒙蒙地隙开一条缝隙,也不知有没有看到什么便又阖了起来,只是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宇文君诀看着他呢喃着什么的唇,低下头仔细一听,不禁愣住。
慕子书反反复复呢喃的只有一个字——诀。
宇文君诀不知作何感想,只是心中微微作疼,将慕子书往怀里紧了紧,轻应道:“我在。”
“皇上!皇上!”
身后,皇后连奔带跑地过来紧跟着宇文君诀。
宇文君诀停下脚步冷眸看了她一眼。
皇后见他停下,连忙跪下,委屈道:“皇上莫要误会了臣妾,是慕公子先出手打了臣妾,臣妾才关了他以示惩戒,当时很多人在场都能替臣妾作证的!臣妾想关上一个时辰便放出来,并未想伤害慕公子!”
宇文君诀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也不知有没有将皇后的话听进去,只沉声道:“皇后有时间解释,不如去祠堂好好跪拜祈祷子书腹中孩子无恙,否则,你那位子想坐的人可多了去了!”
说罢,宇文君诀便不再停留地往倾月殿去。
皇后瞬间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宇文君诀离去的方向。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后位有哥哥兵马大元帅护着,没想到皇上说出那句话竟是那么容易!
庄芷芙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幕,也是害怕地不敢动一动,她入后宫究竟是对是错?
皇后呆愣了许久,眼中的恐惧渐渐被阴狠取代,皇后只能是她!谁都抢不走!慕子书,不可饶恕!
第16章:保证
倾月殿
“如何?”
太医令连忙道:“回皇上,公子只是冻得时间长了,有些体虚,并未伤到腹中孩子,只需好好休息一番,注意保暖,再喝些补药疗养疗养就无大碍了。”
宇文君诀看着床上面色渐渐好转的慕子书,心里松下一口气,随即又扫了眼三个太医,最终将危险的视线落在太医令身上。
太医令被皇上看得发毛,小腿直抖,额上落下冷汗也不敢擦。
“良爱卿身为太医令,想必是能管理好整个太医院的。”
太医令不知皇上话中之意,只连连应道:“臣定不负皇上期望。”
“那便好,你那太医院的药材可得管管好,要是哪个宫出现莪术、麝香之类的药……”
三个太医背上一寒,一起下跪,急忙保证:“皇上放心,臣等自当尽心竭力!”
宇文君诀微勾唇角,挥手让索西带三位太医下去抓药。
床上的慕子书身上厚厚地盖着两床被子,屋内也为了替他取暖提前用上了冬天的暖炉。此时慕子书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毕竟还没到冬天,热得有些难受,下意识地想要掀开被子。
宇文君诀将手探了探他的额,体温正常,这才替他将一床被子掀开一些,又命人将暖炉移到外室去。
宇文君诀坐在床沿抚了抚床上人的脸颊,想着刚才从冰窖出来时慕子书嘴里的呢喃,看向自己腰间的那块玉佩,陷入了沉思。
旋露殿
“妹妹可真是厉害,伤了慕子书不说,还让皇后元气大伤。”
“姐姐过奖了,妹妹这么做,不也是让姐姐有可乘之机去倾月殿动一动手脚吗。”
“这都被你知道了,幸亏本宫站在了妹妹这里。”
“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和姐姐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只可惜皇上去得太早,否则这一石二鸟之计可是能除去不少碍眼的东西。”
“姐姐别急,此次皇后怕是更加怨恨慕子书,咱们还有更好的计策不是。”
“呵呵……这就要看妹妹你舍不舍得腹中的孩子了。”
慕子书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他迷茫地看着床顶,有些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向小腹探去,感触到那微隆的地方,才终于松了口气。
门外守候的两个宫女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
“公子您总算是醒了,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看到两个宫女也平安无事,慕子书温和地笑了笑,问道:“我睡很久了?”
问梅将慕子书扶着坐起,替他竖好枕头让他舒服地靠着。
“都两天了,公子饿不饿,可要用膳?”
慕子书摇了摇头,肯能是睡得太久了,又或是饿过头了,此时并不想进食。
问梅不赞同地道:“公子两天没吃了,还是吃些的好,奴婢给您去端碗清粥来。”
慕子书看着问梅出门,心想吃些也好,也就不阻止。
“是皇上来救我的?”
问兰想到其他宫女的描述,立马来了精神,骄傲地道:“公子您是不知道啊,那日皇上为了将您救出,出动了皇家禁卫军,把凤仪宫是那个团团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皇上还说要毁了凤仪宫的冰窖,皇后被吓地都坐到地上去了!”
慕子书看着问兰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描述,摇头叹笑。
“你亲眼看见了?”
问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不放弃地道:“许多在场的宫女们都这么说!那场面可壮观了!”
慕子书也不和她争,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自然地问:“皇上他……”
问兰哪能不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接下他的话道:“皇上一直在陪您呢,现在去上早朝了,如今也该要下朝了。”
“子书这么想朕?”
宇文君诀笑着端着一碗清粥进来,想必是路上遇见问梅便亲自端来了。
问兰见自家公子心心念念的皇上来了,连忙识趣地退下。
慕子书看见宇文君诀,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也不管刚才宇文君诀对他的调侃。
“皇上。”
宇文君诀将还有些烫的粥碗放在一边,伸手探了探慕子书的额头,调侃道:“还叫皇上?子书不是在梦里唤朕为诀吗?”
慕子书一愣,昏迷之后一直昏昏沉沉,他并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此时也不明白宇文君诀话中的意思,连忙请罪。
“子书该死,冒犯了皇上。”
宇文君诀不置可否,只俯身上前吻了吻慕子书的唇,随后将他搂入怀里,不失温柔地道:“子书若是愿意唤朕为诀,那便唤诀吧。”
前些日子是冷落你了,或许朕该多宠你一些。不过是称呼,你若是想这么唤就这么唤吧。
慕子书靠在宇文君诀的怀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能这么称呼宇文君诀他心里必然是高兴的,但是为什么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宇文君诀前些日子还对他不冷不热,怎么又忽然对他这么好了?
罢了,能有他陪伴便好。
就像他说的,皇上若是能来倾月殿看上他一看,他定然也是含笑欢迎。
怀里的人半天沉默无声,宇文君诀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子书,唤一个来听听。”
慕子书噗嗤一笑,想起那时在宫外宇文君诀也是这样调侃他。
“诀。”
这次慕子书叫起这个字来没有了当初在宫外时的尴尬和不习惯,想必也是自己心里叫多了的缘故。
宇文君诀听着这个称呼心里没由来地觉得十分舒畅,再次轻吻了一下慕子书的额,将人挪出怀中靠在枕头上,又将不再滚烫的粥碗端来,亲自喂他。
“来,我们的皇儿也该饿了。”
慕子书再次听到宇文君诀说‘我们的皇儿’,心里极其温暖,鼻尖有些微微泛酸,弯弯唇角,没有拒绝,只道:“我也饿了。”
两人一个喂一个吃,显得十分和谐温馨。
许是胃里真的空了,这次慕子书乖乖地把一碗清粥全部喝完。
宇文君诀将空碗放在一边,拿丝绢轻拭慕子书的唇角,又将人抱入怀里,手抚了抚他的小腹。
“现在说说,为何打皇后?”
宇文君诀的语气平淡,并无生气的样子。
慕子书试探地抓起小腹上宇文君诀的手,见他没有排斥,便放在自己手中把玩,随后才淡淡地道:“如果我说不是我打皇后的你信吗?”
宇文君诀不置可否,反手将玩弄自己手掌的手握于手中,便眼尖得看见慕子书手腕上有一条淡淡的勒痕。
那勒痕已经不如那日明显了,非常淡,淡的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但是宇文君诀还是发现了。
“那日在场那么多人都看见是你动的手,子书既然说不是你,那你说说是谁?”
“子书不知。”
“不知?”
慕子书背靠在宇文君诀的怀里,看不见宇文君诀的表情,但是听语气,他似乎并未生气。于是慕子书便大着胆子道:“诀看见我手上的勒痕了吗?那日我已经转身准备走了,但是忽然手腕上像是缠了什么丝线,随后便被一股力量扯着打了皇后。”
宇文君诀勾了勾唇,拇指摩挲着慕子书手上的那道勒痕。
“看来当时暗中还有人啊。”
宇文君诀的猜想也正是慕子书的猜想。
“虽然子书不会武功,但是子书想,能用一根丝线控制人,那人的内力定是不弱,而一条丝线能承载那么深厚的内力,也必定不会是普通的丝线。”
宇文君诀笑了笑,将头靠在慕子书的肩上,吻了吻他的侧脸,道:“你倒是聪明,据朕所知,千年冰蚕丝就是一种兵器,看来你们后宫的招数是越来越多了。”
宇文君诀的最后一句话,慕子书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是把后宫当做玩具一样,而他也不过是众多玩具中的一个。
“诀知道是谁了吗?”
“后宫会武功的嫔妃可没几个,但是也不排除是宫女侍卫,这件事朕会让索西去查的。你受了惊吓,再休息会儿。”
慕子书颔了颔首,知道这种调查的事自己也帮不上忙。
宇文君诀扶着慕子书躺下休息,替他盖好被子。
“好好休息,朕晚上再来看你。”
慕子书看了宇文君诀一会儿,见他要走,忽然伸手拉住他,将他的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诀,我不希望我们的皇儿出事。”
宇文君诀看着慕子书坚定中又带着祈求的眼神,怔了一怔,随后又叹息着笑了笑,俯身在慕子书额上印下一吻。
“傻瓜,你望了当初可是朕向你求得这个孩子的,怎么会让他出事?”
慕子书宽了宽心,又问:“你会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