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言总过去是你的学生?”宁海忽然问他
“嗯,很早了,那时候我刚刚工作两年。”李蔼回答他
“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的师生情谊,让人羡慕。我大学时也很想做老师,但家里不让。”
李蔼笑了,电梯轿厢打开,他让开身让宁海先进去。
“宁先生现在不是也是为人师者了,你做客座教授,听说学生很喜欢听。”
“你开我玩笑吧,听谁说的?”
“我有个研究生报了你的课,说过好几次你的课有意思。叫吴朗,你有印象吗。”
宁海听到这个名字缓缓笑了,
“是吗……但他两个星期没来上我的课了,我以为他不要听我讲。”
李蔼听完有点惊讶
“吴朗?他从不逃课的,怎么也叛逆起来了。我回去问问他。”
宁海赶紧拦住李蔼
“别问了,他今年毕业吧,说不定在找工作。”
“他已经找到了,现在HQ经济周刊做实习生。每个星期要去三天,听你的课应该还是有时间的。”
宁海听完勉强笑笑,低下头陷入沉默。
————
李蔼把宁海送到停车场,目送他的车离开后,独自转身乘电梯回总裁办公室。
他遇上电梯高峰,此刻正好迪高的员工刚好也用过中餐回办公室。
李蔼要到二十三楼才下,于是尽量往后靠,站在电梯的角落里。
电梯经过一楼,一群办公室的人群鱼贯而入,他们没有注意到电梯角落的李蔼,高声谈论午餐时刻还没聊够的话题。
“你看到今天网上的八卦新闻没,听说那个网络成名的小影星在倒追我们老板哦,还放了一张照片,是他们两从餐厅出来的照片。”
“真的假的?”
“照片写的是‘她和国内某企业家用餐’但她自己暗示就是我们迪高的老板。你记得她前年做过我们的网络产品代言吗?在公司发布合作声明的第二天,她就在微博里写‘遇上了心仪的人,一下子觉得自己也变得成熟了’。”
“这女人也真够直白的,那时候言总还没和梁熙分手吧。”
“是哦,不过也搞不清言总怎么就突然和未婚妻分手了。”
“肯定是有新人,他这模样身价,找谁谁不愿意?”
李蔼靠在电梯的一角,有种想遁地而逃的冲动。
他始终习惯不了别人的议论,害怕听那些关于言将的逸闻。
所以每次言将让他换个学院到这个城市来教书的时候,李蔼都会隐隐害怕。
如果真的有一天言将的员工或是自己的学生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电梯里吵闹的人群总算慢慢离开,电梯行到二十三楼,叮咚一声打开门。
言将正站在电梯旁等他,看见他出来,赶紧伸手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轿厢。
言将问他“怎么送这么久,他要找你说什么?你俩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他做客座教授的事。”
“呐,你不准和他关系太好。”言将皱起眉头看他
“你又说这个。”每次言将说这些话的时候,李蔼总会有种他其实还是读书是那个大男孩的错觉。
言将把李蔼带进办公室,揽住他的肩膀问
“明天不回去了吧?陪我去别墅休息一天。”
“好”
言将听完高兴的抱住他的脖子狠狠的就是一口,李蔼疼得一缩又无处可让,全身都有些发起抖来。
“别胡闹!”
“我就要闹,”
言将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办公室的沙发上推。李蔼的领带和衬衣被他拉来拉去的已经有点散开。
忽然,碰的一声,总裁的办公室的门被人踢开了。
那人手里拿着一沓资料,瞪大眼睛看着在沙发上纠缠的两个男人。
言将站起来看向门口的人,他早就听出来这动静肯定是林俊。
他生气的指着门口的人吼道:
“林俊,给你几百万年薪,门都不会敲?!”
李蔼尴尬得立刻背过身,
林俊倒是一点不尴尬,他和言将对视了一会,摊开手淡定的说:
“行,你们先忙,我午休结束再来找你。”
说完,林俊直直的盯着李蔼,完全没打算走的动作。。
“看什么,出去!”言将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拎住他的的衬衣就往办公室外面扔。
林俊本来很瘦,被他推得差一点倒地上,好不容易站稳,还没忘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我们一类人,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言将听完对着他的背就是一掌把他赶进电梯里。
08.酒吧风波
那些天,吴朗有点不太敢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宁海在他耳边的那句话
——吴朗,不愿意承认正视这种欲望,只会一辈子长不大。
他心里藏着什么欲望吗?
吴朗说不清楚,也不敢真正去想。
吴朗很快适应在HQ杂志社的工作,他干事认真而且外貌优秀,从不推脱工作,人物版的两个编辑很满意他,于是开始放手让他写一点稿子,或者帮忙回复一些读者来信。
周五的下午,杂志社小范围举行了一次聚会,因为人少,东家不肯掏腰包,大家自己凑钱选了一个稍微偏僻的酒吧。
吴朗过去很少来酒吧,还不懂混酒吧的乐趣所在,几个年长的男同事陷在沙发里摇色子侃买房换车,他难以加入,也不想去和女编辑们打扑克,于是找空溜到一楼乱逛。
此刻正好周末酒吧小T台上有演出,DJ放过了震耳欲聋的热场音乐后,有一个男人抱着吉他走上圆形演出地。
那男人留着有点70年代味道的中长发,英俊的脸庞带着复古的成熟,有那么一份英国时代剧里潇洒绅士的味道。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吴朗莫名其妙的被吸引住了。
吴朗找巴仔要了一杯马天尼,然后走到离表演台最近的地方坐下。
那男子在台上看着吴朗,满满一笑。
这一笑让吴朗脸庞一惊
——男人笑起来和宁海好像,如果宁海换掉那一身严肃的西装,和那商务式的发型,会和这个男子一样,在一笑之间引发台下女人们的尖叫。
男子波动琴弦弹奏起一首缓慢的爵士乐BlackBird。他深沉的嗓音,带着一点撩人的颤抖,像丝绸一样滑过吴朗的耳朵。
吴朗像被催眠一样,心不在焉的吮吸着手里的那杯薄荷马天尼,痴迷的抬头看着那男人。
而那男人也温柔的回望着他,他对他微笑,甚至向他倾出身体,就好像这首歌是为吴朗而唱。
忽然,男人身后的架子鼓上传来一声闷鼓,键盘手扫一遍琴键,音乐的节奏突然加快。
酒吧里的灯光开始狂热闪烁,同样的音调,同样的歌词,只是爵士节奏瞬间转成了摇滚。
男人站起来,扔掉吉他一声尖吼,打开胸腔开始爆吼出下面的歌词。
人群顿时像被搅动起来的蚯蚓,狂放的扭动起来。
吴朗也被这疯狂变化的节奏感染,站起来跟着节奏跳动。
那男人唱完把现场交给DJ,猛的跳下台来。
他那张和宁海几分相似的脸忽然出现在离吴朗只有三十公分不到的距离上。
吴朗往后一退,身后一只手揽住他的腰,把他毫不客气的拉了回来。周围人满为患,没有人注意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连吴朗自己都麻痹掉了。
男人深情的拦住他笑着问
“你叫什么。”
吴朗望着这张让他有些错乱的脸,编了一个名字
“我?吴海。”
“你多大了?”
“23”
男人咧嘴笑了,
“well!你成年了。那今天晚上我是你的,你想干点什么?”
“什么干点什么?”
“当然是干点快活的事,你刚才一直在看我,对吧?”
“那又怎么样。”
“那有怎样?哈哈哈……”
男人忽然仰头笑了,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台上的DJ,那面带痞色的DJ露出不正经的笑,竖起小指头冲男人比了个吴朗看不懂的手势。
男人回头猛的捉住吴朗的手问:“你不知道对别人没意思就不该这样盯着别人看吗?”
说完他又指了指刚才吴朗坐的那张离吧台最近的位置说:“那个位置不能随便坐的,你坐了就要守规矩。别害羞,说说,你想去安静点的地方做,还是就在这里?我很喜欢你,会让你舒服的。”
说完,那男子像吸血鬼一样猛的咬上了吴朗的脖子,他湿润的舌头滑过吴朗的动脉,吴朗浑身一个机灵。
他忽然觉得男子一刻前在台上的优雅和美丽荡然无存,就连同他酷似宁海的脸也瞬间变得邪恶。
吴朗猛的推开那个男人,然后一脚往男人的腹部踢去,那男人没有料到他如此激烈的反抗,一声闷哼重重的摔在了表演台旁。
周围的人忽然停下来看着他们。
DJ停下音乐,冲过扶起被吴朗提到的男人来对他吼道:
“你踢他干嘛?!懂不懂事呢?玩不起别来这种地方玩儿啊?靠,感情是一没开窍的童子鸡啊?!”
说完DJ想冲过来揍他,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住。
周围的人有的在笑,有的在附和讽刺,吴朗觉得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不屑和鄙视。
这些眼神,搅动起吴朗积在胸中数日的不痛快,他趁着酒劲红着眼睛冲那DJ爆吼
“我玩不玩得起关你屁事,别他妈惹我!”
吼完吴朗头也不回扒开人群夺门而出。
酒吧外面只是一条有点僻静的小路,路灯不是很亮,吴朗也搞不清这是哪里,只管一路狂奔。
等跑得跑不动,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吴朗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找不到回去的方向。
他的包放在酒吧二楼的沙发里,他的手机在表演场旁的那个小桌子上,而他刚才就这么冲动的什么也没管的跑了出来。
他像一只被戳到痛处的小狮子,狂怒的反击。
他痛恨那个长得有些像宁海的歌手,那男人一开始用和宁海几分相似的优雅气质引诱了他,却又很快露出了本性。
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晚上他想要的幻觉?他只是想安静的听他唱一晚上歌。
吴朗觉得自己脑子喝多了酒开始不正常起来,他茫然的徘徊在不认识的街道上,不知道怎么走回去也不知道往下走是哪里。
他摸出口袋里最后剩的几块钱,在路旁的小店里买了一瓶最便宜的啤酒和一包最便宜的烟蹲在电线杆上抽了起来。
他开始觉得自己很懦弱,因为他忍不住又开始想宁海了。
吴朗就这么颓废的蹲在小卖部前喝完了手里的啤酒,抽掉了半包烟。
忽然听见汽车喇叭的声音。
“吴朗!”
吴朗猛的抬头。
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他的面前,车上下来的人是李蔼。
李蔼不知道从哪里赶过来的,还穿着平时在学院从来不穿的兜帽卫衣。
“你怎么搞成这样?”李蔼看到蹲在路边的吴朗,拉住他的胳膊一把把他拽起来。
吴朗呆呆的看着他问
“老师?你……为什么来了?”
李蔼帮他扔掉手里的啤酒瓶,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塞到吴朗手里。
那是吴朗自己的手机。
“刚才酒吧有个男的打电话说,你喝醉了冲出去跑不见人,手机又落酒吧里,他找很久没找到你,怕你出事,就打了我的电话。”
李蔼看吴朗一眼,本来想再说点什么,看清他的模样,于是又什么都没有。
“行了,先回去吧。”李蔼拍拍他,把他带到车里。
言将从驾驶座上转过身说
“你看,我说了不会有事的,你就喜欢操心。”
李蔼也没说什么,只把吴朗安顿在第二排,然后自己也坐在了吴朗的旁边。
言将从后视镜里看了二人一眼,不太高兴的回头发动汽车。
“到底出什么事,你怎么会和别人在酒吧打起来?你自己受伤没?”李蔼问吴朗
“没受伤,我踢了他一脚,那个男的手脚不干净。”
李蔼仔细看一遍他,确实没发现什么伤口,但他还不确定这个‘手脚不干净’到底是什么意思。
坐在前排的言将忽然开口
“我问过那男的,他说他就亲了你一下,没干别的,而且是你先示好,他才接近你,结果你踹了人家一脚跑掉了。”
吴朗酒劲还没全过,冲言将说道:“他自己找踢,本来就不是好东西,我不喜欢男的,他乱碰我,我够客气了。”
李蔼低头想着该说点什么合适的委婉的劝一下吴朗,忽然前排的言将先开口了。
“你得了,你不喜欢男的你坐第一排盯着人家看?那男的被你踹了一脚还满世界找了你一遍,拿着你的手机又害怕打错电话没人管你,专门挑了一个结尾是‘老师’的名字打,算好啦!你这种小孩,就爱非黑即白划界限。”
吴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烦躁不安。
“我只是想看他唱歌。”
李蔼在一旁听得眉头锁在了一起,他早就知道吴朗的性格——完美主义,主观判定思想太重,不大懂得通融。
遇到这样的事还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李蔼看了他一眼,慢慢说
“那男的可能会给你打电话,不要接。他人不坏,但混社会久了,比你复杂太多。”
言将忽然在前排哼哼一声对李蔼说
“你这样保护不了他。这社会就这样子,极坏和极好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肚子里有坏水但坏不彻底的,见面第一眼想着上床太正常了,他总蹲象牙塔里不出来,以后遇人稍不对劲就一身钉子,怎么混啊?”
李蔼伸手拍了拍言将的肩膀,言将立刻举起右手做了个‘我不说了’的姿势。
李蔼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后排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在吴朗手里,然后拍了拍吴朗的背。
吴朗就像石化了一样,一路再也没有说过话。
他脑海里又浮出了宁海的话
——不愿意承认正视这种欲望,只会一辈子长不大。
他有欲望的,他想见宁海,想听他说话。
现在李蔼坐在他的身旁,却一点没有缓解他想见宁海的冲动。
那天和今天一样,宁海轻轻抱他一下,他像一只敏感的海葵反应过激的全团缩起。
他不愿意正视宁海的欲望,
用言将的话来说,他就是蹲在象牙塔不愿意出来。
宁海一定对不成熟的他彻底失望了。
09.或许 遗忘
言将和李蔼把吴朗送回宿舍安顿好之后,慢慢从校园里走过。
言将对李蔼说
“我说的是实话,你又不让我说。他这种性格会把对他有好感的人都吓跑的。”
李霭回答他
“性格不是一两天能改的,点到为止就好。以后遇到对的人,自然会成熟。”
言将咯咯的笑了
“就像我遇到你一样?”
李蔼也笑了
“你本来就比别人更早成熟。吴朗和你相反,你是什么都敢做,他是什么都犹豫。他需要一个大胆的人引导,但不太可能是恋人,我没发现吴朗喜欢男人。”
“你说他不喜欢男人,他今天深情款款的盯着男人看不是很奇怪?喂,你有没有觉的酒吧那个男的有点眼熟?”
李蔼抬头看了看天空,停下来说
“是很眼熟。……那男人有点像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