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悔是没有用的,他逐渐镇静地开始想着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情况。
首先要给白简打个电话。
然而过了很久也不见人接通,想来是睡觉了,毕竟现在已经2点。无法,黎延只能发了条短信:“小简,近日收购的动作暂缓,如果可以的话,已买的几块地皮和股份不要有任何大的动作。”
当然,他用的是一张无名登记卡,那是他偶然在片场附近的电话卡小摊上碰到,想着哪天或许用得着买下来的。这还是他第一回使用,以往约见白简都是打电话,但现下这么重要的信息,还是用黑卡比较保险。
值得庆幸的是,在最初开始悄悄进行收购时他特地又多留了个心眼,买卖行为使用的并不是白简的名字,而特地找了第三个身份,当然运作起来更麻烦一些。那个不露面的第三个人是白简很信得过的圈外朋友,承担这样的买卖除了有机会赚钱,亏损也不无可能,但那个朋友还是答应出借自己的名字。黎延不是没有想过会再次被反咬,不过跟自己最终目的比起来,是否赚大钱倒是不关注了。
也许哪一天就要因为复仇而把自己的未来也断送,何必在乎身外之物。
只要他近日不再和白简联系,要彻查以往的金钱买卖是一件极其费时费力的事,而且也不一定找得回来,否则他特地进行的类似于洗钱的动作不是白做了。
那么,接下来,如果查到池彦头上……虽然会暴露一些秘密,甚至很有可能摸查到黎延、蒋辉和池彦的三角恋,但这也不能怀疑到更深刻的内幕,更无法取证。
再者,以莫少天的性格,就算查到池彦和自己并无暧昧,也很有可能新仇旧恨一并发作,直接把池彦办了。
黎延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前方的路似乎不是那么黑暗了,他可以因此把莫少天骗进局来,辅助自己搞垮天和,只要天和倒了,蒋辉必然更加迫切希望攀上莫少天的大腿。
黎延不怕他跟自己抢夺莫少天的“宠爱”,恰恰相反,他可以利用对方心中所想,画圈让他无知无觉跳进来。
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自己摆脱被监禁的危险。
黎延忽然觉得前途一片明朗起来,连刚才挨的一顿揍,也觉得是变相赏赐……谁说不是呢?
莫少天睡得极其不安稳,第二天覃助理千里迢迢从日本赶回来时,他眼下一片乌黑,面色被失眠摧残得略有些萧条。
“不知莫总急着要我赶回来有什么事?”
莫少天甩了一堆资料到办公桌上,冷声道:“你跟踪了一个多月,居然一点可疑的信息、一个可疑的人都查不到?”
覃助理面色如常,镇静道:“的确除了常与那个叫白简的人联系,还有每次您送的礼物被几回转手之后,没有其他可疑的迹象了。”
“那些钱去哪里了?”
“这个……您以前说过不用管的,我就没留意过资金流动问题,但每一次卖出后,钱的的确确都是转入许沐凡个人卡内的。”
“查!”莫少天一声冷喝。
覃助理应一声“是”,又关切道:“我回来了,莫先生您该好好休息。”
莫少天挑挑眉:“我脸色这么差?”
覃助理点点头。
莫少天冷哼一声,暗自把昨夜折腾自己心情一宿的黎延在脑海里“虐”了一百遍。这么一想来,突然发现将他暴打一顿后,居然没想起来要去给他请家庭医生过来瞧瞧,要知道昨晚已经见血了……顿时冷汗一出,急着把覃助理挥走。
“总而言之你先去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莫少天吩咐道,突然又想起一事,“还有,把许沐凡这个月的电话详单查清楚,包括每一个电话每一条短信,我都要看到。”
覃助理得到命令,先回去再把思路一撸清,进而吩咐到手下几个助理后,才狠狠地补了一觉。
莫少天想脱身,然而秘书又告诉他今天还有其他活动,不得不进入工作狂模式。
等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半山别墅,钟叔在苦着脸候着,见他一回来便道:“少爷可算是回来了。”
“什么情况?”一边张开手臂让他替自己脱外套,一边往楼上望过去,“沐凡呢?”
“正是要跟您说这事,小许自昨晚回了自己房间后就没再出来过,早饭、午饭催了好几次,也不见动静。”
莫少天怒道:“怎么不早说!”
“打了您办公室电话,秘书说您去开会了。”钟叔无奈道。
莫少天便快步走上去,狠狠敲了几下门,又吼了几声,果然是没有任何反应。不得已又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监视屏,发现居然是屏幕上一片漆黑,似乎是被什么粘住了。
这小子,发现房间有摄像头了?
莫少天又生气又开始有点担心,毕竟狠狠挨了一顿揍,又被自己剥夺了自由外加一个男二号角色,说不定他能做什么傻事。
于是他急匆匆回到黎延房间门前,大声道:“许沐凡你给我出来!”
仍然是毫无动静。
莫少天火气腾地窜起,示意钟叔站远点,对着门就是狠狠地一踹。那门质量异常结实,连着好几脚才见松动。等真正打开大门时整个人已经气喘吁吁。
莫少天三步并二步冲了进去,只见圆形大床上拱起的一团——居然是在睡觉?
冷哼一声,心里一边暗道我都没能好好睡觉,你居然睡得这么舒服,一边斥走候在门边的钟叔,自己走至床边。
本以为入眼该是许沐凡香甜的睡眼,却在视线接触时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那张俊秀的脸上,两颊高高肿着,嘴角还余留着未完全擦干净的血痕,嘴唇亦是干裂得起了皮。
他睡觉的姿势呈蜷缩状,像只虾米,身上的盖子只盖到腰臀处,由于衣服凌乱破败,可以依稀看到一些伤痕自缺口处冒出,而有些淤青的部分已是渗血。
莫少天吃了一惊,完全不知道自己居然下手得如此狠戾,他原也没打算真正弄伤许沐凡,动动手脚不过是发泄怒气,自以为是克制住手上的力道了,不想还是打成这样。
他明明……是舍不得真正弄伤他的,就如那回被袭击,也一心一意想要呵护他周全,说不上为什么,就是那样一种柔软的心情。
黎延处于意识模糊中,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却怎么也撑不开眼皮。在莫少天看来,感觉他似乎只是颤抖一下就再无动静,顿时心一紧,忙伸手探了探他前额,果然烫得惊人。
该死的。莫少天懊悔收回手,朝门外吼道:“钟叔!去把医生叫来!”
听见钟叔回一句“是”,就急急下楼的声音,莫少天又不放心地冲到门外,吼道:“叫他带多点跌打损伤的药!”
“是少爷!”钟叔远远回道,直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莫少天吩咐完毕,又转回床沿。他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以为黎延身上发烫,应该是热乎得不行,便把覆在他下半截的被子扯掉,还顺便解下了破烂的衣服。
看到上面那些斑驳的瘀伤,莫少天既后悔,又不明白是不是当时理智全失了,否则为什么会留下这么多伤?
第34章:黎延出手(四)
医生终于赶到。
面对莫少天的低压,他暗自擦了一把汗,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就见过的病人,心里嘀嘀咕咕地不晓得大少爷又对别人做了什么好事,有点心疼起这个看起来略带清瘦的年轻人。简单检查后,道:“只是外伤引起的高热,没什么大碍。”
“那他怎么会昏迷?”莫少天显然不信他的话。
医生慎重起见,又把手探到黎延脉搏上,只觉脉搏虽然不算强有力,却也无大碍。那些皮肉伤看着恐怖,其实不算严重。比较严重的倒是脸颊,医生端起许沐凡的脸认真看了看,断定必是受到多次掌掴,或是被大力扇打。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伤及脸面,还是需要精细养回。
莫少天看他慢悠悠地检查着检查那,有限的耐心又开始崩坏,想催促他快点,这时钟叔走进房间,道:“少爷,小覃传了一份重要的传真过来。”
“……知道了。”应了一声,莫少天又对医生道:“快点给他上药!别磨磨蹭蹭的!”
等莫少天离去,医生突然停止了检查,低声道:“醒来吧,别装了。”
床榻上的人一震,半晌才谨慎地把眼睛拉开一条缝隙,确保钟叔和莫少天都不在后,方缓缓睁开眼睛。
这还是黎延第一次看到莫少天的家庭医生,而医生却已经第二次为他医治。
“你明明知道我醒了,为什么还要替我隐瞒?”黎延不解道,刚醒来的声音哑哑的。
“也就刚刚才发现你醒着的,我进来时应该还是睡着的吧?”医生温和笑道,“我也正犹豫要不要告诉莫先生你或许醒了,正巧他要去处理公务。”
“我的伤势怎么样?”黎延问,因说话扯到脸部肌肉有些疼痛。
“除了脸颊肿了一点,冰敷几次也就差不多了,其他的都是小伤。体温偏高,也是正常现象。”医生边说边从药箱里翻出各色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又宽慰他,“两三天就可以去见人了。”
黎延却没吭声,只默默躺着,看他忙碌的身影。
心底失望地叹了口气。他为了加重自己的病情特地多制造了几处伤口,最好严重到要上医院,总之不要呆在半山。反正依据他对莫少天性情的把握,那个男人说不定会产生恻隐之心。
谁知他对自己还是不够狠,居然只是一点轻伤,莫少天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个能否引起他怜悯真是未知数了。
眯眼盯着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医生,黎延决定赌一赌。
书房。
传真纸上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为了让看的人更好区分,还特地标注了每一条电话的来源信息。
许沐凡的来电很少,主要来自程蓉蓉、钟叔、白简,以及莫少天,而且几乎没有短信。更可疑的是,他与许家一连几个月没有打过任何一通电话,与之前让覃助理调查过的结果有所出入。先前尽管与家里关系不和,但一个月也保持一两次通话记录,并且是许沐凡亲自打过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只响了一声就挂了的骚扰电话,拉到页面最后便是昨晚上的一条持续了一分半钟的通话记录。
这是个陌生号码,其主人加了一个保护套餐,一般方法无法探查,覃助理为此亲自跑了两趟,总算查出号码的持有人——池彦,还顺带查出另一条信息,发现这是一对情侣号。两个号码只相差一位数字,情侣号的另一持有者三个月前因车祸致死,死去的人名叫“黎延”。
黎延,黎延。莫少天不自觉地咀嚼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对了,因为要跟天和做交易,他还了解了一下天和的历史,这个黎延好像是天和之前的老板。
怪不得天和突然易主,其原因竟是原主死去了,池彦或许是这个黎延的亲戚?
不对,他们用的是情侣号,也就是说应该是那种关系。可是池彦不是一直和蒋辉交往的吗?
莫少天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鬼使神差之下又看了一眼标注:黎延此人于3个月前车祸去世。
3个月前。这个时间似乎有点什么巧合。
莫少天说不上来为什么,但他对这个死去的人产生了好奇。
这时覃助理打电话过来,莫少天边摩挲着那几张薄薄的纸,边按下接通键。
“莫总,关于通话记录差得很详细了,但资金流动过于复杂,仿佛是被人特地转了几遭。因为数目也不大,一般是几万几十万,所以流通到某些线上时就被掐掉了。唯一有迹可循的是第一笔30W,虽然转了几手,但最终落到一个账号上,可这个账号显示的是已注销。虽然能查到用了谁的身份证开户,但不能保证是不是黑户。”
“……明白了。”莫少天动过类似手脚,这分明就是洗钱。
“是否还要继续查之前的资金问题?”
“不用,关注以后的动向。”
又看一眼桌上那个名字和时间,莫少天慢慢道:“这个黎延,你帮我查查……还有,再关注一下天和的其他收购公司。”
“黎延?那已经是死了几个月的人,查他做什么?”覃助理十分不解
。
“要你查你就查。”因为莫少天也有点困惑这个池彦明明应该是天和原老总的小情人,怎么就变成和蒋辉搅在一起了,“对了,昨晚跟沐凡见面的就是池彦?”
“是,他们约在一个名叫‘紊’的清吧,去头去尾两人共相处一个半小时左右,据目击者称,两人虽相谈甚欢,却并无亲密举动。”
相谈甚欢?
莫少天像被噎住似的,在他印象中,这两人明明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身份职业也是天差地别,居然还能聊得起来?
等等,许沐凡曾经无比关注过天和地产,莫非他们有什么交易吗?
想到这里,莫少天沉声道:“密切关注近段时间的天和抛售动向,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哪些收购集团或个人。”
将所有事情吩咐完毕,他又转去了黎延的房间,发现那人醒了,正默默无声地两眼放空。医生在旁边一点一点地小心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口,整个房间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看见莫少天走进来,黎延敛了敛放空的双眼,转而关注棉棒在自己身上擦拭的细微动作。
哼了一声,莫少天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把手支到一侧,懒懒地撑着自己的脸。虽是放松而悠闲的动作,但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却泄露了他此刻的关心。
黎延悄悄用余光看在眼里,等医生把身上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时,手指在莫少天看不见的死角画了一个勾。
医生会意地迅速完结手上的动作,大致收拾完零散的药品后转头对莫少天正色道:“莫先生,虽然人已苏醒,但身体还很虚弱,请短时间内不要再对他这么粗暴了。”
莫少天脸色铁青,什么叫短时间内不要动粗,这分明是已经认定他是个虐待惯犯了。
见到他脸色骤变,医生也有点心虚,方才黎延特地苦苦哀求他多为自己说说话,不然就会被阴晴不定的莫先生殴打。虽然他也有些惧怕莫少天,但医者父母心,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只是说几句嘱咐的话而已,举手之劳。
于是医生又大着胆子道:“而且长期……这般对待,不仅是对身体不好,对心理也是一种伤害,很容易引起抑郁的。”
莫少天脸色更沉,频临发飙边缘,但瞥了一眼似乎是疲累之极的许沐凡,最终还是耐着性子遵听医嘱。
在耳朵里塞满一大堆关于药品的内食外用知识后,医生已经收拾完毕,临走前不忘补充一句:“这些药吃下去会引起短暂的高热反应,但切忌要保暖,不可再像我刚来时那样不盖被子。”
差点没把“滚”字蹦出来,莫少天脸沉如锅底,幸好医生溜去的动作很快,免了一顿无妄之灾。
接下来……
莫少天眼神在黎延身上、脸上流连几番,咳了几声才道:“我已查实昨晚与你见面的人是池彦,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们只是纯聊天。”因为脸上敷着药,为了不让药液滴漏,还覆盖着一层纱布,黎延很辛苦地张嘴小幅度地回话。
莫少天嗤一声:“既然只是聊天,何必遮遮掩掩?”
黎延暗自捏一把汗,犹豫着该用什么措辞,既能洗脱嫌疑,同时又能倒打一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