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说:“你们要是有时间,还不如去我家帮我带婉婉呢。”
外公不高兴地说:“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帮你们带孩子,你们要是想让我带孩子,就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跟晖晖一样。”
两个舅舅都不说话了,他们夫妻全都在政府部门上班,朝九晚五,照顾孩子的时间绰绰有余,根本用不着父母帮忙带。之所以会这么说,只是觉得父母帮别人自己带孩子挺吃亏的。
陈丽萍其实无所谓,反正自己儿子也在这边,有两个孩子过来陪着倪晖,他也不那么孤独。
倪晖并没有将水向东兄弟俩叫过来,水向东知道倪晖外公今天过生日,家里会有很多客人,就没准备过来。
水向东说:“倪晖,你回去吧,我和阳阳已经吃过饭了,就不去了,明天早上再过去。”
倪晖点点头:“好吧。”他也不强求,知道这种场合,他们兄弟俩出现并不好,恐怕会引起舅舅舅妈们的不满。
水向东兄弟俩没过来,的确平息了不少民愤,吃完中饭,两个舅舅都走了,陈丽萍和倪卫扬从上海回来一趟不容易,起码要在家住两天。倪卫扬还喊着说回去收拾房子住自己家,倪晖外婆说:“才回来住两天,还回去收什么,就在这里住着算了。”
陈丽萍也不想回去收拾,于是两口子就在父母家住下了。倪卫扬老家是本地农村的,倪晖的爷爷还在,奶奶早就不在了,这也是倪晖为什么不去奶奶家的缘故。
陈丽萍夫妇就住在楼上以前倪晖选中的那个房间,晚上睡觉的时候,陈丽萍想带着儿子一起睡,毕竟太久没有见面了,当妈的想念儿子也很正常。
结果倪卫扬就发火了:“他都多大了,还要跟着父母住,你有毛病吧。”
陈丽萍说:“你说多大,还不到七岁,就是个大人了吗?”
倪卫扬说:“你要带他睡,那我就睡沙发算了。懒得跟你们挤。”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凉快了,晚上睡觉要盖棉被了,外公家的沙发是木沙发,睡沙发肯定是赌气的话。
陈丽萍说:“我带我儿子睡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你爱睡哪就睡哪去。”
倪卫扬冷笑一声:“改明儿你等他十七岁了,七十岁了,都带着他一起睡好了。”
陈丽萍立即反唇相讥,把外公外婆弄得面面相觑,就为这点小事,两口子也能吵起来,这家还能太平下去吗?
倪晖面无表情地听着父母不知所云的吵架,自己答应了吗,还是说自己这六七岁的孩子就是个玩偶,他们想怎样就怎样?倪卫扬从来都不肯让自己亲近,好像对自己好了,他心里就亏欠了什么似的。他以前不明白,后来知道倪曦的存在之后,就明白了,他果然觉得对自己好,就是对另一个的亏欠了。
倪晖突然大叫一声:“行了!别吵了!我跟我外公睡,随便你们怎么安排。”
陈丽萍看着儿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满脸歉疚地看着儿子。
倪晖说:“有什么好吵的?我又没说要跟我妈睡,你们喜欢吵架随便吵,别把理由推到我头上来。”
陈丽萍和倪卫扬都看着他,倪晖又说:“要不你们干脆离婚好了,我跟着我外公外婆。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丽萍和倪卫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倪晖,陈丽萍叫了一声:“小晖,你怎么啦?”
倪晖皱着眉头说:“我怎么了?问问你们怎么了,跑到外公家来吵架,还是外公过生日的时候,你这不是让外公难过吗?你们真的不想在一起了,不要勉强,我不会反对你们离婚的。你别以为离婚就对我伤害了,你们这样天天吵,对我照样也是一种伤害。”
外公和外婆也觉得外孙有些不对劲了,这孩子今天说的话怎么跟个小大人似的,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的啊。
外婆抱着倪晖:“小晖,你怎么了?”
倪晖面无表情地说:“我没什么,就是说我想说的话。反正我爸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我自己觉得有爸跟没爸一个样。我妈离了婚,她还能落个清闲呢,至少不用被他打。”
所有的大人都瞪圆了眼珠子看着倪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陈丽萍看着儿子,不由得觉得鼻子发酸,原来自己受的委屈,儿子都看在眼里,她用手握住嘴巴,眼泪唰唰地掉了下来:“小晖,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倪卫扬浑身不自在,他以为倪晖还小,什么都不懂,事实上他什么都懂。他嚷嚷道:“好吧,你要跟你妈睡,那就跟她睡。”
倪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倪卫扬还真会避重就轻,他转过身:“不用了,妈,我跟外公睡。”
大人们看着他小小的身影,仿佛被厚厚的壳包裹住了一样,孩子的纯真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人。
倪晖说出这通话,只觉得浑身轻松无比,这是他的真心话,他希望父母离婚,这样他们彼此才不会折磨,母亲才会从那个可怕的怪圈里挣脱开来。她要强,不肯放手,结果还不照样输得一塌糊涂,输了丈夫、输了家产,最后还把命都给丢了,甚至连他都被卷入其中,真是全盘皆输。倪晖知道,自己一定要和倪卫扬完全撇清关系,再也不能落入那个泥淖,他希望,能把母亲也拉出来。
第十七章:我想赚钱
第二天早上,水向东带着弟弟过来了,他看见陈丽萍和倪卫扬,乖巧礼貌地叫叔叔阿姨。陈丽萍看着水向东兄弟俩,知道他们就是父母接济的那对兄弟,大孩子长得修眉俊目,一脸英气,小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可爱,是一对惹人怜爱的孩子,难怪父母愿意帮助他们。衣着也很干净整洁,又懂礼貌,跟儿子做伴挺好的。
吃过早饭,陈丽萍说:“小晖,妈妈送你去上学好吗?”
倪晖点了点头:“好。”他知道母亲可能是想和他说说话。
陈丽萍的摩托车在家里锁着,没有骑过来,于是就踩着父亲的自行车,倪晖坐在自行车后,母子俩一边走一边聊天。
陈丽萍问:“小晖,你昨天说的是真的吗?”
“嗯?”
“就是你说希望妈妈离婚。”
倪晖抓着母亲的衣服下摆,脸贴在母亲背上:“嗯。我讨厌爸爸,他不喜欢我,又经常打你。”
陈丽萍顿了一下:“他也没有经常打我啦,就是有时候不合会吵架打架。”
倪晖说:“妈妈,你们为什么吵架呢?”
陈丽萍不知道怎么回答,倪卫扬是个天性风流的人,他一直都在外面找女人,而且可能还有个私生子,但是这些不能跟儿子说啊。
倪晖又说:“那妈妈为什么不离婚呢?”
陈丽萍被儿子问住了,是啊,为什么不离婚呢。要说感情,早就在这么多年的伤害中消磨殆尽了,倪卫扬对她而言,并无多少温情可言,她也对他没什么可期待的了。不离婚,是因为不想让儿子受伤害,怕别人说他是单亲家庭而受歧视?还是跟倪卫扬在生意上有太多利害关系分不清楚?抑或还是她不甘心,为他放弃了一段美好的姻缘,结果落得如此惨的下场?
倪晖将头贴在母亲的后背上,任由她保持沉默,机械地踩着自行车,倪晖突然叫起来,伸手往后面一指:“妈,车子踩过头了,从那个路口拐进去。”
陈丽萍惊醒过来,调转车头,拐进倪晖学校的路口。到了学校,倪晖说:“好了,妈妈,我到了,你回去吧。”
陈丽萍说:“等等,我去找你们老师聊聊。”
“哦,好吧。”
倪晖知道,母亲对自己不是不关心的,但是她的期待更高,当她对婚姻彻底绝望的时候,她不是想着要去自我拯救,摆脱这种畸形的婚姻,而是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甚至高考的时候,偷偷改了自己的志愿,让自己去学完全没有兴趣的工商管理学,只是为了去接管家里的公司。
倪晖心想,要是自己有钱,有很多很多的钱,母亲就应该不会非得让自己回去接班了吧,所以他要想办法弄钱,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倪晖重生之后,第一次想到要赚钱,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能够让自己有话语权,不让人操控自己的生活。只是,要怎么才能赚钱,从哪里入手?
倪晖在想赚钱的同时,水向东也在想怎么赚钱,父母去世后,给他留下了五万块的赔偿款和两万多的抚恤金,办丧事花掉了一些,弟弟治病花了一大半,剩下还有勉强两万块钱的积蓄,政府每个月会给他们兄弟俩发四十块的补助金,四十块当然不够生活费的,但是聊胜于无。好在读书不花钱,房子是自己的,生活也是自由的,还有一笔现在看起来数额不算小的积蓄。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能够支撑他和弟弟生活好几年,但是通货膨胀马上就来了,货币马上要贬值,坐吃山空是肯定不行的。
陈丽萍和倪卫扬在家住了两晚,第三天就去上海了。倪晖不知道自己说的那话母亲有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希望她也能够考虑一下吧,这种事,倪晖实在是只能帮到这个份上了,余下的,就得靠母亲自己去想通才行。
母亲临走的时候,又给了外婆一笔钱,外婆说:“上次拿来的还没用完呢,不用给了。”
倪晖看着那把钱,走过去,拿过母亲手里的钱,塞到外婆手里:“外婆,你拿着,我吃得很多很多。”
外婆笑看着他:“你还能吃穷外婆不成?”
倪晖笑嘻嘻的:“没准哦。”
倪晖这么一打岔,外婆就将那笔钱给收了起来,倪晖决定等自己找到好的投资项目,就去问外婆要来那笔钱,然后去拿来做成本,其实他要钱花,估计直接问母亲要也是能给的,不过那太远了。
父母一走,他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这天放学后,倪晖回到家,发现水向东还没有回来,心里有些疑惑,他的学校离家近,一向比自己早到家,今天怎么没回来。倪晖心里狐疑,趴在茶几上开始写作业。
外公牵着水向阳回来了:“晖晖,保持点距离,别看得太近了,小心近视。”
倪晖赶紧坐端正一些,上辈子他可是个近视眼,这辈子怎么也不能近视了。
水向阳跑过来,挨着倪晖坐着:“晖晖哥,我哥哥呢?”
倪晖转过头看着水向阳,他手里拿着一包酸梅粉,用一个红色的小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然后闭起眼睛,一脸满足地咂巴着嘴。倪晖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我不知道,你哥哥还没回来。阳阳,谁给你买的酸梅粉?”
水向阳偏起头,想了一下:“勇哥。”
倪晖知道,张勇这家伙一直在收集酸梅粉里的小勺子,酸梅粉里的塑胶勺子色彩丰富,造型多样,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为了收集齐这些勺子,张勇不知道吃了多少包酸梅粉,而且还动员自己也去买。
倪晖逗他:“好不好吃?给我也尝尝好吗?”
水向阳看着自己手里酸梅粉,又看看倪晖:“给你吃一口。”
倪晖捏了一下他的脸:“谢谢阳阳,你吃吧,我不要。”
水向阳低下头,继续吃酸梅粉。倪晖继续写作业,小学生的家庭作业很少,他的速度又快,那些生字和数学题实在没什么难度。水向阳吃了几口,将酸梅粉的小袋子拧紧,说:“留着给哥哥吃。”
倪晖回头来看他一眼,这孩子真是乖巧懂事得叫人心疼。水向阳趴在茶几上,看倪晖写字,倪晖问他:“阳阳你想读书吗?”
水向阳想起跟着哥哥去上了两天课,跟坐牢似的,又不能出去玩,摇了摇头:“不好玩。”
倪晖笑起来说:“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水向阳非常得意地说:“我认得,这个,这个是‘1’……”他指着倪晖数学课本上的阿拉伯数字说。
倪晖夸他:“对,阳阳真行!那这个呢?”
水向阳想了想:“‘3’。”
倪晖摇头:“不对,这个是‘2’。来,我教你:‘1’像棍子,‘2’像鸭子……”
水向阳的领悟能力和记性都非常好,教一遍,就能记个七七八八,再重复教一遍,就都能学会了,倪晖都有点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也是重生的了。
倪晖写完大字,水向东才匆匆赶回来,他冲倪晖笑了笑:“有点事去忙了,我也来写字。”
倪晖不理他,爱干嘛干嘛去,干嘛要跟自己报备啊。
吃饭的时候,水向东突然对外公说:“陈爷爷,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外公说:“什么事?说吧。”
水向东说:“我今天听见我的两个老师在聊天,他们说城南在集资修市场,一万多块钱可以买一个铺面。我也想买一个。”
外公大为惊诧:“你买铺面干什么?”
水向东说:“我想以后把铺面租出去,这样我和弟弟就有生活费了。”
倪晖也抬起头来看着水向东,他想了一下,城南确实要改造了,93年的时候,城南大市场落成,后来发展成为本市甚至全国都非常有名的商贸市场,一个铺面起码在上百万元,地段好的价值几百万。现在这么便宜吗,一万块钱就能买一个铺面?
外公和外婆都停止扒饭的动作,看着水向东,外公过了一阵才说:“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爸妈给你留的钱不多,你拿来买这么个铺面,是不是有点冒险了,万一市场没发展起来呢?”
水向东说:“我爸妈给我留的钱不多,如果我们没有收入,就靠着这点钱,以后我和弟弟都会饿肚子。要是有了铺面,我租出去,以后就能收租了。我相信市场一定会发展起来。”
外公说:“你这想法是不错。但是这个事我得去帮你打听打听,看靠不靠谱,要是靠谱,我再帮你去买。”
“好,谢谢陈爷爷。”水向东笑起来,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倪晖。
倪晖也正在看他,水向东灿烂一笑,倪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这个时候投资地产,确实是非常合算的事,他们这个小城,接下来二十年多年里,经济会飞速发展,小城的房价比很多地方的省城都要高。水向东现在买一个铺面,发大财是不可能,但是有了租子,他们兄弟俩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就有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外公问水向东:“向东,你还有多少钱?”
水向东想了想:“大概还有两万块。”
外公点点头:“好,你留点钱做生活费。买一个地段好一点的铺面大概需要一万五千块左右,我们明天就去办。你要上课,走不开吧?”
水向东摇摇头:“没关系,我请一天假。”
“那行,明天一早过来,咱们就去办这事。”外公说。
倪晖心说,外公办事的效率真不是盖的,这么快就敲定了。他看见水向东喜形于色,心里叹了口气,水向东有一笔可以供他自己随意支配的钱,现在就开始投资了,自己却只有两块钱零花钱,钱在哪儿呢?
第十八章:始股啊
其实本钱并不是问题,倪晖觉得问题的关键是,该想个什么赚钱的辙才行,还要自己能做的。
倪晖知道,这个年代可谓遍地是黄金和机遇,只要抓住其中一个做下去,尤其自己又能规避风险,赚大钱那是妥妥的。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自己年龄太小,很多事都不能实施,而且他不能让水向东知道自己的想法,要是水向东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到时候他就会自动离开了吗,没准还要找各种理由来为他自己开脱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