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终究心性远胜常人,很快便克制住这些情绪波动,与师映川谈笑起来,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师映川感应到身边晏勾辰的气血之旺盛,似乎隐隐已有近乎半步宗师的程度,他心下有数,晏勾辰悟性之高是颇为罕见的,后来洗筋伐髓,资质改变,就有如挣破了牢笼,自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加上后来大周强盛之极,无数珍贵资源任其取用,又有许多宗师强者可以指点修行,如此一来,晏勾辰在武道修行上的进度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不过这对师映川来说,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这样想着,师映川就语气如常地说道:“你现在已经越来越强大了,也许不用太久,你就能够突破。”晏勾辰听了,脸上带着微笑,心头却是微微一动,有些凛然,但当他迎上师映川平静的眼神时,这一切就都被他掩饰得很好,因为他很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表现出任何异样的话,那么在对方心中的定位必然就会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所以他必须要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从容平静的姿态之下——这就是强者之威,这就是权势之威,即便他晏勾辰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国的君主,然而在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也仍然是要小心进退!
晏勾辰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师映川也没有看出来,他慢慢吃着点心,道:“现在天气冷了,作战不便,不过我们还是需要克服这些困难,一鼓作气地拿下万绝盟,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给了他们缓冲的时间,日后也许就是大麻烦。”
晏勾辰听着这话,面露迟疑之色,他动手为师映川添了些甜汤,一面说道:“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清楚你的这种考虑确实是很有必要,但是映川,你也得好好想一下,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万绝盟可以说是背水一战,他们的本钱已经不多了,但同时也意味着一旦我们彻底投入力量,誓要将其覆灭,立刻就会遭到最顽强的抵抗,万绝盟毕竟底蕴还在,到时候我们势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所以倒不如徐徐图之,这一点,我希望你可以多想一想,再作决定……当然,不论你最后怎样选择,我都是支持你的。”
师映川听了,轻笑一声,十根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宛如轻抚琴弦,他指尖叩了叩面前盛着甜汤的碗,发出沉闷的声响,道:“你的话是有道理的,也是老成持重的做法,这本没有什么错……”
说到这里,师映川顿了顿,而晏勾辰也只是面露认真之色,没有接话,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情境下,师映川这样说只是为了铺垫,果然,紧接着师映川便抬眼看他,平静地继续说道:“不过,事情在我看来,却与你的看法并不一样。”这时师映川就伸手把面前装着点心的盘子拉到自己这边,示意晏勾辰来看,然后又让人取了一个很小的空碟子,把盘内的点心拿出来两块放在碟里,先推到一旁,然后就对晏勾辰指着那个还装有十几块点心的盘子,说道:“假设这盘子就是这个天下,点心是各家割据势力,那么情况就自然很复杂了,如果我们是其中一个,万绝盟是另一个,那么我是绝对不会选择要一鼓作气把它碾灭的,因为我们的对手根本不只是它一个,还有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敢不计后果地拿出多少力量来和万绝盟死磕到底?八成?七成?一半?不,事实上我甚至连两成都不敢!因为即使我胜利了,但我也已经有所损失,力量下降,这时候就有可能被其他人吞并,捡了便宜!”
说到此处,师映川看了一眼晏勾辰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将旁边那个只装了两块点心的碟子拿过来,淡淡笑着,说道:“……可是现在,问题是只有我们与万绝盟,再没有其他人,在这样只有两方的情况下,只要将对方击败,我们就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它是大周唯一的对手,如果必要的话,我甚至会毫不犹豫地采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策,事实上不要说自损八百,哪怕是自损九百,我也不在意,因为到最后,即便我只剩了那一百,甚至更少,但在此之前,万绝盟这个唯一的对手却已经彻底灭亡,最终胜利的果实只属于我,为此,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又如何,这已经根本不需要考虑,所以,在我看来,这才是这个问题的真义所在。”
晏勾辰皱眉不言,只是细细思索,半晌,他轻叹一声,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左了。”师映川微微一笑,说着:“这并非你考虑不周,而是想的方向一开始就不同,你是中平帝王之道,而我却是奇路突起之法,本质上就不同。”晏勾辰笑道:“不说这些了,既然你决意如此,那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好了,我总是支持你的。”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这时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天色阴沉,两人就携手去了内室,上榻共谐鱼水之欢。
近来战事不断,诸事繁杂,两人各自都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曾聚在一起,自然更不曾欢好过,如此一来,这场肉搏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接近尾声,此时晏勾辰被紧紧按在榻间,发髻散乱,白皙的背部已是汗水津津,他的脸半埋在枕间,微眯着眼睛,脸上潮红一片,不时随着身后那人的冲撞而发出或是低微或是急促的喘息,在这样的时刻,晏勾辰却并非完全投入,那人的手扣住他的肩头和腰部,令他挣扎不得,生出一种被掌握甚至被玩弄的错觉,虽然他知道这并非玩弄,不过,在这样纵欲迷乱的时刻,还是让他有了些其他恍惚的思绪,自己是一国之君,是如今天下最强盛帝国的主人,无数人的生死都被自己所掌握,自己可以任意玩弄亿万人的命运,但同时,自己似乎也是一个可以被别人玩弄掌握的存在,比如眼下正深入自己身体内部的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再感受着身子被牢牢按住,仿佛身不由己地被人肆意操纵,这样的感觉有些说不出地让人觉得难受,有隐隐想要反抗的冲动,而且这决不仅仅只是身体上的,也包括了更深远的东西,这种冲动让晏勾辰感到一种沉重。但同时又激发了无以伦比的刺激,他微微失神地低喘不已,下意识地缩紧了腰臀,这个举动立刻招来身后男子的惩罚,雪白晶莹的手掌在晏勾辰臀侧‘啪’地一拍,留下一个淡红的掌印,不是很疼,但在这样的场景中,就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兴奋感,晏勾辰咬住牙,眼中逐渐清明起来,口中却依旧轻轻低吟不已。
师映川对此一无所觉,他一手按住身下男子汗湿的背,挺腰重重在那结实的臀上冲撞了十余下,直顶得身下人发出似欢愉又似不胜折磨的低哼,这才痛快淋漓地在对方体内释放,一时师映川微微闭上眼,有瞬间的眩晕感,他两手抓住身下男子结实的臀,用力捏揉了几下,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同时嘴角泛起一丝弧度,缓缓松开了手。
师映川微微瞑目跪坐着,口中徐徐吐纳,一股氤氲青气吐出,既而睁开眼,手指抚弄着晏勾辰遍布指印的臀部,指尖划到黏腻的臀缝中间,在红肿充血的入口若有似无地勾留了一下,顿时引得对方身子一紧,师映川深邃幽暗的赤眸中泛起慵懒的笑色,道:“……有点弄伤你了。”
晏勾辰伏在枕间,微微喘息道:“还好,歇一会儿就是了……”师映川俯身压在他背上,牙齿咬住他的耳垂,道:“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十多年了罢。”
他语调温和,声音如同流水一般清亮悦耳,尽管已是耳鬓厮磨多年,晏勾辰也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荡,随口道:“是啊,也快二十年了。”师映川脸色平和,手指插在男子散乱的发髻中,揉按着被汗水弄湿的头皮:“我是看着你从一个皇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想来,真有不少感慨,回首过往,真的恍若一梦。”
听他这么一说,晏勾辰心中也是思绪起伏,颇有感慨,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师映川这时披衣而起,道:“今晚就留宿在我这里罢。”晏勾辰道:“好。”说着,不觉扭头去看师映川,只见对方身材高大,容颜绝美,再不是当年初见时的平凡男孩模样,想到两人这些年来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终于创下这个局面,心中不禁柔软起来,但下一刻,却又想到现在天下已经即将在手,基本上再无人可以对抗,一切都在掌握中,然而真到那一天,自己就真的再没有任何担心了么?不是的,因为还有这个人,这个一直以来给了自己坚强依靠的同时,又仿佛一座大山般压在头顶上的男人……晏勾辰闭上眼,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与思考问题的方式,尤其是随着地位的变化,权势的上升,力量的增强等等,对待同样的事物就会有了与从前不同的看法,许多事已经无关正义与邪恶,情感与理智,而是成为了权衡利弊与计算得失,而自己,也不例外。
这世上也许从来就只有共患难,而不能有同安乐罢……晏勾辰默默想着,他知道当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也许就是矛盾与利益冲突爆发的时刻,到那时,究竟要何去何从?他看了一眼正扎起一头散乱长发的师映川,心中忽地茫然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沉沦
晏勾辰心中微乱,他看了一眼正扎起一头散乱长发的师映川,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起来,难以真正平静下来,他仍然还保持着趴伏的姿势,眼神复杂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事实上他的情绪也非常复杂,甚至复杂到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晏勾辰知道自己是变了,哪怕还是同样的人,只因为站的高度变得不同,所以在看待同样的问题时,就会有着大相径庭的不同想法,若是当年的自己,又怎会对师映川有这些念头呢?
不过以现在师映川的修为,五识五感都敏锐之极,哪怕只是被人稍微集中精神看着,都立刻会有所感应,因此师映川便扭头看了过去,对着晏勾辰淡淡笑道:“在看什么?”
晏勾辰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在师映川看过来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已经恢复如常,微笑道:“……我是看你看得出神了而已,毕竟面对着天下第一美人,我相信没有人能够舍得将目光离开你哪怕片刻。”他说得轻松,然而心绪既生,那么就很难止住,更不用说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也是七情六欲之所以无法摆脱的重要原因,因为这不是用理性就可以控制的。
听到情人这样赞美中带着亲昵调戏意味的话,师映川不由得哂笑,他望着晏勾辰不着寸缕的身体,不以为意地道:“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也还罢了,你却是跟我在一起十多年,即便真是天仙也该看厌了,现在倒说这种调笑的话。”晏勾辰这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慢慢翻过身,尽量不要牵动身下酸疼的秘处,笑道:“那只是因为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而已,所以你不会明白别人看到你时的想法……别说十几年,就算是一百年,我想也不会有人看厌。”
师映川哈哈大笑,一张完美绝伦的面孔上,焕发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光彩,说着:“我哪里会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我只是不太在意皮囊的美丑而已,而这身体本质上的力量和潜能却是我再看重不过的,我相信我基本不可能再找到比这更好的了,所以尽管我有重生之术,但这具肉身如果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舍弃的。”晏勾辰听到这里,眼神几不可觉地微微一闪,就笑道:“人人都知道你有一门秘法,能够转世重生,虽然听起来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既然是发生在你身上,那么很多人还是倾向于相信的,不过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也没听你主动说起过这门秘法……照你那样说,岂不是你就相当于永生不死?”
师映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哪怕是枕边人也不行,不过他也没有故意用假话糊弄晏勾辰,只摇了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是有限制的,况且一旦使用,我虽能重生,却也失去了这具珍贵之极的肉身,损失太大,所以这门秘法听起来让人眼红,但实际上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也就算是一个鸡肋而已。”晏勾辰听了,静了片刻,忽道:“那你可愿教给我?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不过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这辈子就算能够侥幸晋升宗师,也不过是比其他人多活些年罢了,不像你,也许会有真正永生的机会,哪怕希望很渺茫……如果我日后寿元耗尽,有这门秘法,至少可以让我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师映川听了,深深注视了晏勾辰一眼,既而摇头道:“不是我藏私不肯,而是我的情况很特殊,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人是无法使用这法子的,不然我早就把这方法传授给了最亲近的几个人。”晏勾辰闻言,微微叹息,尽管以他的敏锐,早已猜到这法子肯定是有什么缺陷,不然以师映川并不敝帚自珍的性子,至少也应该教给少数亲近之人,毕竟这对师映川本人的利益并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猜测归猜测,现在亲耳听到了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师映川青丝如瀑,整个未着衣衫的身躯宛若一尊洁白美玉雕刻而成的完美艺术品,他一双洞悉世情的眼睛敏锐察觉到晏勾辰所表现出来的异样,就有些感慨,微笑道:“……很失望?”
晏勾辰闭上眼,道:“原本就不曾抱有多大的指望,又谈得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同时也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自己至少也应该会有一些嫉妒之意,但没想到眼下心情却是这样的平静,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师映川么?对这个人,自己是有几分真情?这样胡思乱想着,就听师映川说道:“……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你能够看得开,这是好事。”晏勾辰没出声,似乎真是累了,他默默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萧索,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晚上,但是天色阴暗,又下着雪,与夜间也相差无几,雪落在窗上,因为屋内暖和,因此雪花很快就化了,自己这样的凡人,说穿了又与这雪花有多少区别呢,终是要消失的,与之相比,可以让人生从头开始的师映川,是多么的幸运啊。
师映川随手披上一件外衣,过去扶他:“你是要先歇一会儿,还是我先带你去清洗一下?”晏勾辰微微睁眼,缓慢坐起身来:“我还是先洗个澡罢,身上黏腻腻的,不好受。”师映川就拿了衣裳将他裹住,两人去沐浴换衣,由于晏勾辰今天要在这里留宿,因此早有人去宫中将那些需要他批阅的公文等物取了来,晚间两人在暖阁用过饭,晏勾辰坐在炕上处理公务,师映川在旁边割开手指,以精血祭炼北斗七剑,一时室内静悄悄的,无人出声,半晌,晏勾辰拿起一份加急线报,看过之后,放到一旁,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了看对面正专心致志忙碌着的师映川,忽然就开口说道:“……关于断法宗,映川,你是怎么打算的?”
师映川不期然他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才脸色恢复如常地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晏勾辰的目光在他脸上一转,似乎想从中发掘到什么,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并不能以此探察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因此摇了摇头,索性直接说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是要彻底断了它的传承,行那灭宗之举?”师映川闻言,眉头微扬,他生得玉面凤目,只这样微微一扬眉,立时就有一种天然威仪,他收起北斗七剑,很干脆地说着:“我不知道。按理说我应该那么做,毕竟当初就是出身断法宗的赵青主害我国破身死,但这一世我偏偏却是受过断法宗恩惠,没有它,也不会有我的今天,所以我很难决定究竟怎么做。”
晏勾辰点了点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换作任何人都会这样想,不过……”说着,晏勾辰却是目光炯炯看着师映川,道:“你对连江楼当真已经没有情意了么,你说过,你不会杀他,所以我有些担心他日后会对你造成影响,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但是映川我还是要说出来,因为我从来都不敢低估了这个人,这样一个隐忍多年,为了目标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舍弃出去的人,我觉得太危险了,说实话,我在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