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这会儿其实还轻松点儿，最难的就是晚上把小猪赶回猪圈的时候。
虽然说小猪已经有条件反射了，只要敲钟就会一起回来吃食，可问题是小猪的食量并不大，在山上吃草籽野果子什么的，也差不多能吃饱了。所以有的小猪哪怕是听到铃声了，也不肯往回跑，有的干脆窝在一些草窝里睡觉！
一边吃，林俊一边诉苦，宋丹青只管吃不吭声。最后总结了一句：挣钱真不容易！
宋丹青忍不住问陈悠然：“你真的要上农大？”
“嗯。”
“为什么？”
“无聊啊，选来选去，发现就对这个感兴趣。”陈悠然笑道。
林俊也瞪大了眼睛：“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要上农大？你的成绩，再努力点能上更好的大学的。”
这年头大学没有扩招，考大学一点儿也不容易，以陈悠然目前的成绩，也就上w市的大学比较容易点，农大的话，他就保持目前这成绩就能上了。
“我想去魔都。”林俊道，“我想努力点，靠复旦。宋丹青，你呢？”
“我大概要出国。”宋丹青叹了口气，“这是家里面的意思。”
“出国好啊，毕业回来肯定很牛。”林俊一脸羡慕：“我还是老老实实努力吧，出国是甭想了。大学毕业出国或许还有点儿可能。我大学想学电子信息技术，宋丹青你呢？”
“计算机吧。”
“我听说计算机最好的是清华。”林俊道。
宋丹青点点头：“我这成绩，上清华估计比较难。”
“学计算机的话，出国倒是不错的选择。”陈悠然道：“国内计算机的环境还是差了点儿。我们连摸都没摸过计算机，国外据说很多家庭都已经有了计算机，很多十来岁的小孩子都会计算机的基本操作。而且最前沿的技术，还是在国外。你现在想学的话，出国挺好的。”
“嗯。”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未来的美好正一点点地朝他们铺开，就像是拥抱早晨的太阳，浑身都是前进的勇气。
看着宋丹青和林俊，陈悠然忽然有点儿羡慕，他是再怎么都不可能有这种心态了。那些所谓缤纷多姿的世界，对于他来说毫无吸引力，一颗心明明跳得强劲有力，可他的感觉却像是垂垂暮已，或许应该做点什么。
暑假很快过去，林俊和宋丹青都颇有些依依不舍。两人拿着用汗水换来的工资，感慨万千。
林俊这边没什么，不过陈悠然相信，宋丹青的工资，估计能把他的市长父亲给小小地震惊一下的。
……
“你说要拿出两千万去……去种地？”朱先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机农业生态园，跟种地还是有区别的。”陈悠然淡淡地道。
朱先鸿嘴角抽了抽：“我就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老朱，这事儿比较麻烦，步骤也很多，我这儿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对了，你可以去找找万通商贸，他们常年在欧美有贸易来往，那边的有机农业发展比较成熟一点，可以借鉴经验。”
“那选址呢？就在你们d县的下裕村？下裕村那地方我可是听说过，穷山恶水啊，光是进去的路，都难走得要命。对了，那里距离你家应该不算太远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儿的情况？”朱先鸿很奇怪。
陈悠然却是笑了：“穷山恶水，其实才是最美好的地方。至于路么，很简单啊，路不好，修就是了。不然的话，你以为那两千万要用到哪儿去？那里的正常耕地面积不过才两千亩左右，其他的都是山林山地，就算是把那边所有允许山林山地全都承包了，一年的租金也不会超过百万。”
朱先鸿倒抽了一口冷气，“那里的山林起码有好几万亩，你承包那么多山林做什么？”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就承包一个山头就行了，估计还不到一万亩，一年几十万就够多的了，你信不信他们会争抢着把山林承包给我。”
“废话！那些山林上，虽然有些木料能卖，可问题是木料现在又不值钱，市场价不过两三百块一方，收购价肯定更低，而那地方又不好运木材出来，再刨除掉运费什么的，卖木料简直就是在亏本，卖一方亏一方，谁疯了去要那些东西。”朱先鸿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不跟你说太多了。我抽时间写一份规划书，你现在先帮我把公司注册下来，其他的一步一步来。”
与此同时，宋市长那儿，也是一脸惊讶。
“你说你干了二十多天，就挣了四百多块？”宋祁的确震惊了，脸上的表情毫不掩饰。
w市是省会，经济状况不错，但是w市下，还是有几个贫困县的，当然了，这年头内陆哪个地级市没贫困县的？d县，宋祁来的时候就关注过，的确是个贫困县，没有什么经济产业，农业上也不行。但是跟d县一样的县，实在是太多了，有限的经济投入，还不够w市这样的城市用，又哪儿有钱往那些穷乡僻壤投？
但是现在，d县的农民，就在本地打工，月工资就能有五六百？这甚至比有些人人羡慕的铁饭碗都要拿得多！这还是贫困县吗？
d县种植香菇的事情，他略有耳闻，但是主管农业和经济的副市长都没提过，市里的重心又是在其他的经济建设上，是以，宋祁对此还真是不清楚！
“爸，我觉得您这两年下乡的次数太少了。而且就算是下乡，也没找对地方。您不妨抽个时间去d县看看，那边的合作社，真的很不同！对了，我带回来的小香猪肉您尝了吗，非常好吃！”
宋祁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以前在基层的时候，他也很重视贴近普通百姓，但是如今位置高了，他反而是被诸多事务缠身，没空去实地调查，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侧重点也变了。在经济的蓬勃发展时，他下意识地认为农业没什么作为。
真得去看看了！宋祁想。
……
此时，伤脑筋的人，还有一个。
“石兵，你要跟着我，还是老爷子？”周衍之缓缓地把手里的东西装进档案袋，淡淡地看着石兵问道。
周衍之的声音很平稳。
石兵的心中却是大惊。跟着周衍之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对周衍之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他知道，周衍之这话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是老爷子指派给周少的，按理说，他是老爷子的人。
以前他觉得是谁的人都无所谓，周少是老爷子的老来子，虽然老爷子嘴上不说，但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周少的哥哥姐姐们，走的几乎都是老爷子规划好的路，只有周少，随心所欲。而且跟着周少这么长时间，周少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老爷子。以至于，石兵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是老爷子的人。
但是现在，周少问到了这个问题。
不管周少是否要做什么，可石兵知道，这个问题他是必须要回答。必须要做出选择了，到底是周少，还是老爷子。
这个决定并不难，“我跟着您。”
周衍之点点头，把手里的文件封好：“把这份资料的首尾处理好，我不希望有人再查到这些东西。颜信……把信雅地产的结构调查清楚，给老爷子送去，怎么决定，看他。”
“那颜少……”
“先别管他，看老爷子怎么决定。颜信不是问题，我不想无意中破坏掉家里的某些关系。他等得起，也不在乎这点儿时间。我会给他个满意的交代的。”周衍之语速很慢。
石兵点头：“那何少……”
周衍之的眼神一凛，声音很冷：“何绍应该是太闲了，二十几岁的人，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这个你不用管，我会亲自跟二姐说，让他去x军区，从底层做起。十年内不准他从部队系统出来，否则，迟早给何家惹祸。”
“是。”石兵在心里为何绍默哀，周少亲自告状，呵呵，这待遇！
第55章
交代完事情，周衍之想了想，把电话打给了二姐夫。
二姐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如果真打给了二姐，估计何绍就别想在国内了，二姐能分文不给地把他丢出国去。
不过他觉得，让何绍出国不好。
他的想法和交友本就有问题，该坚守的原则没能坚守，如果贸然丢到国外，只会更糟糕。到时候何绍真的拗不过来了，伤心的还是二姐。
倒不如告诉二姐夫，二姐夫没那么暴躁，可以私下里先跟何绍通个气，把何绍丢去最艰苦的x军区磨练就行了，而且还能威胁一下何绍，如果不听话逃跑的话，那就只能告诉他妈。如此以来，何绍应该没有逃跑的心思了。
果然，跟二姐夫说了这件事情之后，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以前你二姐总说这小子欠揍，可他爷爷奶奶总护着。如今……你放心吧，我会好好教训这小子的。阿衍你老实告诉我，这小子真没参与进去？”
“嗯。他事先应该不知情，没参与，但是袖手旁观毫无怜悯。”周衍之道：“如果这件事情他有插手的话，我就不会给您打这通电话了。”
“我知道了阿衍。就如你所说，先不告诉你二姐，给这小子上个笼头，免得他破罐子破摔。”
“好。”
挂了电话，周衍之的脸色却一点儿都没好转。
他忍不住拿起钢笔，在白纸上写下了陈悠然三个字。
从他了解到的事情中来看，出事的时候应该就是春节前，甚至他带着何绍和颜信一起去陈家的时候，陈悠然可能也是才刚刚从w市回去。
周衍之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忍不住苦笑。
记得太清楚了，那是陈悠然第一次那么热情！
做了那么多菜，满满的一桌子。还陪着他们一起喝了点酒，言笑晏晏，看不出一点儿其他心思。
周衍之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陈悠然套走了颜信的三千万，可是很奇怪，这一切看起来非常合理。可偏偏周衍之又觉得极不合理。陈悠然怎么知道那几家厂子的位置很重要？颜信的信雅地产想要建摩天楼，也并非是之前就有的念头，毕竟颜信才来w市没多久。
就算是知道了颜信要建摩天楼，陈悠然又凭什么认为他买下的那几个一无是处的小厂子，就能起到关键作用？一举获得好几倍的收益？
越是从朱先鸿那儿了解得多，周衍之就越是疑惑，因为越了解得多，就越是觉得一切都很合理。
比如说陈悠然买下的那几个厂子，其实就只有一个是陈悠然挑的，剩下的其实都是朱先鸿帮他挑的，因为陈悠然要的是有土地产权的厂子，就只有那么几个。说巧合也巧合，说合理也合理。
叹了口气，周衍之把目光移开。他不相信颜信和秦雅那样对陈颖慧，陈悠然会无动于衷。
去过陈悠然家那么几次，周衍之最深的印象就是，陈悠然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似乎最重视的就是家人。比如，他就从陈悠然的小叔陈国强那儿，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很多足以证明陈悠然奇怪的东西。
在听陈国强说的时候，周衍之自己都有些心惊，陈悠然就好像是多智近妖一样，做出的事情、说的话以及拿出的点子，实在是太不符合他的年龄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是周衍之的话，他会隐藏起来，可陈悠然就那么简单地说给了陈国强，没有隐瞒，如此信任。
所以周衍之得出结论，陈悠然对他的家人很尊重，不愿意骗他们。如果陈悠然想骗他们的话，相信他能找出很多理由，把谎话说的天衣无缝，可他宁愿留着漏洞和不合理，也不想说谎。
如此尊重家人的陈悠然，会对大姐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可是除了用最合理的手段套走颜信的三千万之外，陈悠然没有任何针对颜信的举动。
周衍之心里有些烦乱，他自诩智商很高，也能轻易地看穿别人的想法，可是如今，他却遇上了一个怎么看都看不懂的陈悠然。
他明知道陈悠然不会放过颜信，却又看不出来陈悠然到底做了什么。这种感觉……很无力。
在b市，如颜信这样的衙内多的很，社会风气在慢慢改变，他无能为力，也不可能去当一个正义卫士的。对于他们这些家庭来说，必须要低调，要稳，家规很严，周衍之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而且一般人也不会那么没颜色，找麻烦找到周家头上。
谁不知道，周家是最低调平和的家族，真正的中立派，任何一方上位都必须要拉拢的家族。对于两方来说，只要遵守规则，周家就完全没有威胁，但一旦破坏规则，周家的反击，一定会让人无法招架。威胁、利诱，对于周家来说统统没用。周家甚至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一个怪胎，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
周衍之十二岁的时候，被一帮人带去飙车。
尽管周衍之没飚，只是坐在副驾驶里，最后，所有参与此次事件的，统统被关在拘留所一个月，不服的直接关禁闭。一个月，没有人给他们洗衣服，也没有精致的饭菜，睡觉与老鼠蟑螂为伍……
这还是看在这群人年纪都不超过十四岁给的特殊待遇，否则的话，按照周家二姐的说法就是，所有人统统劳改半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例外！
自此之后，再没人敢拉着周衍之去尝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不管怎么说，社会风气都在变，物欲横流，周家不缺钱也不缺权，所以能够对这些东西淡然视之，可更多的人总想要站得更高，能力更大。
周家管不了也不会管，周衍之更是如此。
颜家是比较激进的改革派，在这次改革的春风中，水涨船高声势浩大。颜信是次孙，上面还有一个堂哥，孙子辈就这两人，所以肯定溺爱得过分。
周衍之甚至能预测到，即便是颜信做了这样的事情，也顶多是挨颜老爷子一顿痛骂，奶奶再假意地打几下，然后出钱了结此事。
可是陈悠然会接受这样的了结吗？
周衍之心里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接受了，那就不是陈悠然了！
不接受，又能如何？跟整个颜家对上？颜家的势力，还不是陈悠然能动得了的。
这会儿，周衍之最怕的就是陈悠然贸然行动，虽然这可能性很小，可也有可能，谁都有被恨意冲昏头脑的时候，万一陈悠然冲动了怎么办？
无论如何，陈悠然都不可能一一己之力，颠覆颜家的。
周衍之设身处地想，都没办法想到陈悠然到底要做什么。
越是思考就越是烦乱，也越是胆战心惊。
更可怕的是，周衍之发现，自己可能会做什么！
他很想找陈悠然问个清楚，但又要怎么解释他调查陈悠然这回事？相信谁都不喜欢被人调查的。
按捺下焦虑的心情，周衍之忙于公司的事情，公司总部要搬迁到z市，随后还有一系列的事情要做，w市这边有宋家，他跟宋市长也熟，倒是不用多解释什么，不过到了z市，还是得去见见市里的领导，事儿真是太多。
就在这个时候，石兵又带给了他新的消息。
有机农业生态发展公司，注册资金两千万！
周衍之皱起了眉头，陈悠然这是要做什么？
思考了很久，周衍之都没考虑清楚。d县哪个地方能用得了两千万？
“跟万通商贸合作了吗？”
“是的，对方有意邀请我们入股。”石兵直接说道：“具体的事务还在洽谈，很快就会送过来的。”
周衍之更不明白了。
陈悠然明知道万通商贸是他的公司，还要跟万通谈合作，为什么？
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做等于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周衍之不禁愣住了。是的，陈悠然这做法，等于就是在跟他直说，要与他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