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死了,便能陪在他身边,我宁愿……”
“呵,真是个痴情的男人,正是因为你的痴情,我才会出现在这里。”男子柔柔地笑了,只手一挥。
他的身体砰然落地,那一瞬,他相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这个世界或许真又神鬼存在。那一刻,他急切地看向对方:“你能帮我找到他,对吗?”
男子微微颔首,身体轻盈地自半空落地,漫步走到他面前,沉声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他,我也可以给你力量,足够强大到你守在他身边,但你知需要付出一样东西。”
“什么?”他下意识地问道。
“三年的忠诚。”
“我答应你。”
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尽管在他出声的那一刻,他要放弃的或许是别人一辈子都在憧憬却得不到的财富,权利和荣誉。
下一瞬,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是全然陌生的世界,不是他臆想中的天堂或低于。
“这里是灵祁国京都。”白袍男子缓声说道,却是递给他一面银镜。
他迟疑了下,伸手接住,浑身一僵,这具身体不是他的!
他踌躇着举起镜子,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苍白的皮肤,深邃的五官,仿佛传说中的吸血鬼那般魅惑,这是一张与原本的他全然相反的脸孔,不若男子的英挺刚毅,这张脸很完美,不论是分开看还是整体,仿若上帝的杰作,还是十分罕见的银蓝眼眸,异域风情的冰蓝色长发一直垂直腰间,衬着他挺拔颀长的身材,身上的每一块骨骼和肌肉都散发着力量的气息,精致却不健硕。
可是这句身体也有缺陷,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可悲地发现对面的男人笑意温和。
“你猜错了,你现在口不能言。”
他悲愤地瞪着男人,对方笑得漫不经心,只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他浑身如遭电击一般,砰然倒地……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师父,一个月之内,你必须学会如何让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医术,毒术,灵术,包括……你的厨艺。”
接下去的一个月,日子如炼狱一般痛苦。那个男人讨厌麻烦,所以总是一股脑儿地将一堆的药理灌输给他,不等他消化完毕,便在他身上施毒,毒性折磨得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伤心仿佛被千百只蚂蚁啃食一般,而他只能凭借着刚刚学到的知识给自己配制解药……
“你若能自己解了毒,黯然地活下来,便是你命数不该绝,你若是不能自救,那也是天意。”男人淡漠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地看着他痛得死去活来。
灵术……一种反物质理论的存在,类似于玄幻小说中的……法术。
“用意念去控制事物。”男人淡淡地说道,眨眼间,素手一抬——
他的身体忽然悬空,一道强劲的力量从上方突然袭下,他瞬间栽向一地碎石的地面,五脏六腑痛得差点移位,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手背上,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给再一次攻击了……
那一个月,他身心俱伤,却是凭着顽强的毅力,和对凌江月的思念,生生地熬了过去。
一个月之后,他的身体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异于常人的体温,冰冷刺骨。有时候,整整三天,滴水未进,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饿,或是难受。
他似乎变成了一句行尸走肉,终日将自己裹在黑色斗篷中,无声无息。
完美的脸部轮廓,时常维持着同一个表情:面无表情。
他走过的地方,总是不由自主地凝结冰霜。
男人就将他带到了灵祁国王朝的交界处——凌霜城。
凌霜城,据说是那人的地盘,那里还住着好几个少年少女,他们统一恭敬又畏惧地喊那个男人:主人。
“这是你们的娄师兄。”男人温和地说道,只手搁在娄青的肩膀上,那一瞬,他痛得额头直冒冷汗。
在那群少年少女中,娄青很强,又深得主人宠爱,所有的人都羡慕他,嫉妒他,却又畏惧他。
他在凌霜城住了一年多,那期间,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杀人。
男人每隔几天便交给他一个暗杀任务,目标人物有老有少,有面善心慈者,也有恶霸一方者。
他需要做的,只是完成任务,若是失败了,等待他便是死亡。
他不能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凌江月了。所以只有让那些人死。
第一次杀人,对方是期水城的城主,一个在灵祁江湖中声名远播,武功极高的男人。那人临死前,只说了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却怕了,为恶三年,若是凌江月知道,会不会……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转身便离去了。两日之后,接了第二个任务。
不是没有考虑过,偷偷地去找凌江月,可是这对方人生地不熟,他甚至连跟人基本交流都做不到,见了凌江月之后,他该如何跟对方解释呢?况且,那男人如此厉害,若是自己违背了三年之约,到时候恐怕还会连累凌江月……
日子在血腥中渡过,直至两年后,他被派遣前往玄月王朝。
第一笔,接近大皇子玄天晔,这并不难,一场预先安排好的阴谋,他先是略施小计,便被玄天晔奉为高人。
“父皇有国师,我也有楼先生。”玄天晔得意地笑道,却不知自己引来的是一匹猛兽。
几日之后,他见到了凌江月,虽然只是躲在暗处,远远地看着那人,一如他曾经那样。
凌江月看上去一点也没有变,无关温润耐看,笑容……他猛然一顿,隐隐察觉出那并非他心心念念的凌江月,那个人没有凌江月那般温和的笑容,那个人眼底洋溢着深深地嘲弄和不屑,连笑的时候,都让人寒从心起……
那个人也叫凌江月,却不是他要找的凌江月……
那一刻,天旋地转,他恍恍惚惚地返回了崇夜府。
深夜,男人穿着一身白色斗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怒不可歇地冲了过去,却被男人拂手一挥,整个人撞在了墙壁上,落地后一口鲜血喷在了玄青色的黑袍之上,他欲哭无泪,自己被耍了吗?
“三年至期末到,你最好是老实点。你只是比他提前三年来到这个世界罢了。”
他惊喜地抬头,也就是说,再过是个越二十一天,他就能见到凌江月了!?
“娄青,你天赋极高,我原本是爱才之人,但愿你不要再度挑衅我,否则……在你见到他之前,我会先了结你的性命!”
他诺诺点头,不敢反驳。
……
“娄青。”男子文醇的声音再次响起,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微微抬头,看向对方,只剩一天了,为何这人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他后悔了?
“娄青,你该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可以帮你找到他,我也可以给你力量,足够强大到你守在他身边,但你只需要付出一样东西。”
三年忠诚。他在心底默默地补充道。
“很可惜,你违背你的诺言。你竟敢将易髓丸交给一个外人!”
“娄青,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他拼命地摇头,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切……呵,这一切都是这家伙的圈套!?给了他希望,折磨了他三年,闭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最后竟然……
他猛然起身,戒备地瞪着男人,对方浅浅地笑了,嘲讽地反问道:“怎么?你还想违抗我吗?不要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如今,我要收回了,你没有资格反抗!”
不是!他在心底拼命地嘶喊,下一瞬,男人抬手了……
他下意识地凝聚灵力,心底只徘徊着一个念头:他不能死,还有三天,还有三天他就跟凌江月回合了!
咔——咔——
那是体内血液凝结的声音,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眼前白光一片,他仿佛听到了灵魂被剥离身体的声音……
第112章:沧州
沧州,位于玄月王朝东南方向,临近玄月灵祁两国边境,与天魔教总坛所在的青城仅仅相隔三座城池。
四年一度的夺宝大会就在沧州举行,历年来有沧州夏侯家一手包办,每隔四年,到了四月下旬,沧州城内的客栈酒楼总是可楼爆满,来往其中的不乏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武林高手,各地财霸一方的富商巨贾,甚至于玄月、灵祁两国朝廷密使……
夺宝大会,玄月王朝史上历史悠久具有特殊意义的一个“活动”,每四年由沧州夏侯家举办,前后历时十天。任何人皆可参赛,比赛为七回合淘汰赛制,最后世人进决赛,以决赛积分从高到低排列,积分高的拥有自主选择权。
所谓自主选择权,其实很酒楼,夺宝大会每一回的奖品共十件,骑士宏有秘籍心法,绝世兵器,绝版墨宝……想当然地,江湖人和商人还有官场中人的价值观是不一样的,为了避免某些麻烦,夏侯府倒是聪明至极地让参赛者自己选择。
而这一届的夺宝大会,噱头很大,据说最后入围决赛之人可以选择的奖品有:长生不老药,江湖第一美人,双生情人剑,以及……传说中天魔教消失前留下的藏宝图。
凌江月一行人抵达沧州时,正好距离夺宝大会还剩两天时间。而距离他跟娄青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天。
正是日暮西陲之际,天边浮云似火,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食物香气宜人,也引得一直拼命赶路,饥肠辘辘的重任不约而同肚皮咕噜咕噜叫……
“小洛,找家客栈住下吧。”凌江月若有所思地提议道,从进城门开始,小洛便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下的动静,生怕诈死一事被揭穿,如今步步为营,差点逮着他去易容。
虽然到最后,凌江月依旧没有接触到易容术中最经典的“人皮面具”,却被强迫戴上了一顶白纱斗笠,还得忍着告诉小洛“这样做会比较惹人注意”的冲动,以免那丫头暴走……
“奶奶个熊,哪个王八蛋吃了雄心豹子胆多瞪一眼,老娘就挖了他的狗眼!”
事实上,她还是暴走了。
凌江月微微叹息着,马车停了下来,小洛老神在在地掀开车帘布,拍拍王厨子的肩膀,喝道:“王八,去问下门口的伙计,还有上房没?”
王厨子老老实实地点点头,便提着菜刀蹦跶了过去。
凌江月坐在窗口,趁机瞄了眼客栈的匾额:高升客栈。
名字很普通,建筑古香古色透着一丝纯朴味道,门口的伙计也打扮得十分整洁,只是……为何店内只稀稀拉拉地坐着六七个人?
之前那路上,他自诩观察过,即便是比高升客栈更加简陋的小客栈,都是宾朋满座。
“有!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那伙计十分精神地应道,满脸笑容。
王厨子咧嘴一笑,菜刀差点劈到对方脸上,那个亢奋地答道:“先吃饭,再住店。”
“好嘞,客官里面请,马车和马匹小的给您照顾着……”
“老爷,下车吧。”小洛见状,回头朝凌江月唤道,话音刚落,已跳下了马车。
凌江月略一迟疑,随即跟了上去,一行十人,浩浩荡荡又十分招摇地进了高升客栈。
那先前应声的伙计一边微笑着朝几人行礼,一边退到后面,牵着马车和几匹马朝客栈后院方向走了过去。
凌江月微微一顿,有些意外地勘了那人一眼,刚才王厨子的菜刀差点把人砍到,那人居然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看来是有几分底子。
“掌柜的,六间上房。”小洛几步上前,高声喝道。
那掌柜的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留着小小的八字胡,长发脸精瘦精瘦的,目光如炬,隐隐透着几丝练武之人的灵光。
凌江月暗暗扫了四周一圈,殿内一桌一椅摆放整齐,正在用餐的几人个个随手携带着刀剑,看来都是些江湖中人。
“小橘子,带极为客官上楼去——”八字胡男人一开头吼忍,道也是中气十足。
与此同时,一个梳着两个可爱发鬓的少年从里屋奔了出来,手中还捧着一坛竹叶青。那少年将酒坛子往柜台上一放,转瞬换上一脸璀璨笑容,领着十人上了二楼。
“总管,咱们十个人,六间房怎么分啊?”王厨子好奇地凑上去,小声问道。
闻言,小洛摸摸鼻梁,却答得理所当然:“老爷住一间,我住一间,骚二老丑住一间,毒娘子住一间,剩下两间,小白小黑小三儿,加上你和绯空……”顿了顿,她一脸女干笑地看你向紧紧跟在凌江月身边一声不吭的伪正太,“你们五个自己分去!”
看来的五人顿时秒面面相觑……他们什么时候又得罪总管大人了?
小橘子将几人领导了二楼朝南的一排房间,从天子第一号到第六号,刚好是分配给这十人的。
“几位客官,这是你们的房间。需要热水和吃饭,下楼来跟掌柜的说一声就行了。”小橘子笑吟吟地解释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小洛挥挥手,不客气地将人赶走了,随即指着天字第一号房,得意地笑了:“这是我的房间,老爷住隔壁的二号,毒娘子住三号,骚二和老丑住四号,那啥那啥的,五号六号你们几个自己分去!”
话音刚落,原本一言不发的绯空猛地冲进了天字第七号房,直接将门栓落下,小小的身子抵在房门口,笑得那个猖狂:“人家才不跟你们这群臭男人住一起呢!人家一案一个人住一间房!”
闻言,小白、小黑、小三儿加上王八,私人默契地冷笑一声,齐整整地扑向了七号房门,雷霆万钧的四只无敌旋风腿不约而同地隔着房门踹向了绯空的后背!
凌江月无奈扶额,他们家有这样缺银子吗?还是小洛故意整人的?可是……他真的不想刚刚住进客栈就被人赶出去啊!
“总管,不用管吗?”一身火红罗裙的妖艳女子笑眯眯地问道,但长眼睛的都看出来她那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凌江月默,这群好战分子,就像个人形兵器,走到哪。打到哪……
“砰”地一声巨响之后,房门被踹飞了,连同绯空的身体也直愣愣地扑向了半空,凌江月担心地瞪着眼睛,却见少年凌空两个三百六十度旋转之后,稳稳落地,指着四个男人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不要脸得,居然欺负小孩子!我诅咒你们将来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长鸡鸡!”
见状,旁边看好戏的几人齐齐嘴角抽搐,好毒的诅咒啊。
这一次闹剧,最后在凌江月轻轻咳了两声之后,奇迹般地落幕了。
“小洛和毒娘子住天字第一号房,我还是住二号,小白小黑住三号,骚二老丑住四号,王八和小三儿住五号,绯空住六号。”
“那七号呢?”绯空愣愣地问道,这才顿悟:刚刚被他们五个人弄坏了门板的房间好像……并不属于他们订下的,而且里面还住了人……
正在这时,楼上动静太大,于是掌柜的亲自爬楼梯上来了,一看这是个家伙还干巴巴地杵在走廊上,不由得有些奇怪,再一上前,顿时懵了……
“啊!我心爱得七号,你,你真么就坏了呢……呜呜,你这颗叫我怎么活啊!”男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落地的门板,哭得那个撕心裂肺……
凌江月有些愧疚地扯了扯小洛的衣袖,轻声道:“小洛,咱们弄坏了人家的订下是不是该去道个歉?赔偿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