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求你了,让元始回去吧,三清缺了我也并非不可。”
眼眸轻阖,通天知道这算是利用了鸿钧,但他迫切需要一个斩断关系的机会。
“求我?你可知道代价。”
素白如瓷的手指划过孩童的额头,鸿钧淡漠的看着他抖了一下,明紫色的道袍衬托得他面白如玉,气质越发飘渺高华,一瞬间像极了那个通天敬畏有加的道祖。
“我会帮你,直到你恢复力量为止。”
垂下脑袋,通天像是在思考什么,最后给出了令鸿钧怔住了的提议。眼角微跳,鸿钧忽然有些后悔会认识通天,明明只有金仙修为的小家伙,为何说话行事都不在意料之中,他究竟是如何看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凭什么认为你有把握帮我?
就凭我是上清,凭我是通天!
眼神对峙,谁也不懂得对方在想什么,却又像是达成了协议。半响,鸿钧的唇角弯起一个不带感情的笑容,放下了手中拧着的衣领,犹如警告般的丢下了一句话后出去。
“你应该庆幸,你遇到的是我。”而不是手段狠辣的罗睺。
“我会遇到了你,也代表着我和你有缘啊。”
摸了摸发寒的脖子,通天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能被天道选为道祖的人,怎么会是个斤斤计较的家伙,他从盘古的身上理解到了大爱无私,却也在鸿钧身上理解到大公无情。
通天还没来得及庆祝解脱了,等到鸿钧施施然的回来后,最终的结果有些不如人意。
“为什么,我一千年还得回去住一天?”
眉头紧皱,他想到日后还得见到老子和元始,后牙槽就一阵酸疼。先别提那个喜欢折腾自己的老子,单单是见到元始这个家伙就忍不住恼火,难道他好不容易跑出来,还要回去!
“我和元始说,你的魔气没有完全根除,而我恰巧和你有缘,便留下你直到驱除魔气为止。再者,你和太清、玉清之间的因果并非说断就断,何不如让他们情薄后再提出。”
斯条慢理的端起水壶,细细的一道九天清灵之水便流入玉杯,鸿钧推了一杯给通天静静心,自己则从容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举杯轻抿一口,眉目间尽是纯然的平和。得知了通天的来历之后,他其实是不赞同三清分裂的,盘古嫡裔的气运很强,但强的前提是三清不分彼此。
“情薄……”
嘲讽的笑声低哑的泻出,又在鸿钧平静至极的目光下戛然而止,通天不自在的拿起杯子喝了几口,下一秒脸色呆滞。随着液体流入喉间,他的脑海仿佛被浓烈的净化清气一冲,其刺激性之强让他都顿时懵了一下,片刻才找回了刚才想要恼火的心态。
“你!”
“修道之人需静心养性,你又做到了哪点。”
还没等对方说完,鸿钧就凉凉的驳了一句,通天也想到了自己为何轻易被勾起魔障,脸色郁闷的闭上了嘴,只是那个壶里的灵水再也没有喝过一口。
“还有,太清老子似乎为了你,惹上了龙凤二族。”
“龙凤?”
听到老子的消息时微惊,但对于龙凤的存在,通天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是从混沌时期苟延残喘下来的两个家伙,到了洪荒还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忆起了前世在昆仑山龟缩的日子,通天的眼神就变得有点危险,拜龙凤二族所赐,基本上龙凤大劫期间他就没有出过门。
“老子的性格我是知道的,说得好听一点叫无为,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懒得管事,他怎么会惹上龙凤?”
通天的脑海里响起了老子离去前说过的话,紧紧的抿直了唇。他明白祖龙和盘凤从云端上跌下的凄凉感觉,一朝从圣人变成了现在金仙的,那种落差足以令他们有点发疯。
“一些成年恩怨所致罢了。”
没有打算告知龙凤的来历,鸿钧的眼瞳微眯,摩擦着手中的玉杯边缘。他有种古怪的预感,通天知道龙凤并不是洪荒的生灵,更甚至通过自己的暗示会明白缘由。昔日盘古大神大法,劈碎无尽混沌,也抽离了混沌魔神的鸿蒙紫气,导致不少实力大跌,因为熬不过开天大劫而陨落。
他也算是极为幸运,才能在重伤之际都渡过了开天大劫,仅仅是魔神躯体暂时找不到恢复的办法。
眼底凶光连连闪现,盘古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三清的敌人也是他上清的敌人,通天勉强克制住杀伐的欲望,只能安抚自己现在不是圣人,更没有帮他单挑一群家伙的诛仙剑,要不然区区龙凤还真不被他放在眼里。
“你身上的杀伐之气真浓。”
感知到乾坤袋中发出嗡鸣的戮神枪,鸿钧诧异的挑眉,不动声色的用力量克制住它。那柄先天至宝是他在洪荒中寻找到的第一份宝贝,攻击力排名数一数二,枪上戾气之盛环绕不散,至今为止只对罗睺有过反应,没想到通天也能引动它的高昂战意。
“是我失态了。”
闭了闭眼,通天收敛了不敢有的杀意,又恢复成往日的心态。像是了解到了对方压下怒气的原因,鸿钧侧目,那种共鸣的再次出现。或许是曾经相交过的人太少,紫衣道人微微勾起唇,第一次说出了从未说过的话。
“蝼蚁而已,不值得你动气。”
通天讶然的睁大了眼睛,点点笑意滑过眼眸,他颔首,算是默认了对方的安慰。
第9章:十二品莲花
祖龙和盘凤皆是混沌时期的三千魔神之一,奈何魔神之躯破碎,只能借助洪荒的灵气来重塑身体。这样一来,一身混沌之力化为乌有,落魄到了需要和洪荒原住民一起从头修炼。
吃过了单打独斗的亏,两个活成精的祖龙和盘凤便打算制造帮手,顺便提升提升自己的气运,以防被其余还活着的三千魔神顺手给灭了。龙凤二族由他们的精血化成,性格里都继承了他们的孤高和自负,以为是混沌魔神的后裔就比洪荒生灵来得更加高贵。
说来老子也没有踏入过龙凤二族的地盘,问题是他采摘灵根的时候,恰巧碰到了龙凤相斗的场面。正当他很淡定的打算装作没看见时,那两个龙族的或者凤族的都认为是对方叫来的帮手,几番讥讽下,硬是把无辜的老子给卷进了他们的斗争。
战斗嘛,总有那么些不小心的时候。
发现找到的灵根被毁,老子淡定不起来了,直接发飙收拾了这伙家伙。然而打了小的就来老的,这是洪荒战斗的铁定律,除非你的敌人是孤家寡人,还真没有几个扛得住这种轮流的无赖打法。
“大哥,你没事吧。”
元始看着盘膝而坐的苍发青年,恼恨龙凤二族的无礼,若不是他收到消息及时赶过去,岂不是要让大哥把吃到的亏吞下,那些家伙还说什么正当的较量而已,呸,不过是群扁毛畜生。
“通天怎么样了?”
为了恢复了体内损耗的仙力,闭关数月后,老子眸光平淡的睁开眼,询问起通天去不周山的事情。直到把前因后果都听了一遍,老子的两条白眉才皱起,若有所思的要求元始带他去阆风巅。元始一听此话,立刻开口拒绝,和老子相仿的青年面容隐隐发怒,他难得强硬的劝道。
“大哥,你这不是还没有好吗。”
老子好似对拒绝意料之中,慢吞吞的抚平了自己的白发,这次外出也不算全然无收获,至少回来后还能得到个好消息——通天化形了,并且听元始说是个道童模样。
“阆风巅乃昆仑山一角,能出什么事。”
对自家的地盘还是有自信的,元始的紧张这才松缓下来,到底是做弟弟的不好逆着哥哥,他只好和老子离开了先天法阵的保护范围,去阆风巅探个究竟。
还没有走近,一个幼小的身影就站在那里。
淡淡的斜影在地面拉长,仿佛重现了封神之战后的碧游宫主,说不出的桀骜和孤独。
杏黄色的云纹道服极为庄重,乌金色的道冠束起长发,露出精神奕奕的双眸。通天望着被树枝草丛遮掩住的地方,长长的袖摆拖拽在地上,然而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所有虚假的迷障,直视真实的本相。
移开视线,本该在不周山上的通天叹道。
“你们果真来了。”
“三弟,你难道不是在等我们吗?”
老子此时并非真正的老者形象,所以没有出现喜欢摸胡子的习惯,倒是让通天有些不习惯了。听见了老子的反问,通天知道这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机缘,所以当他想要独占的时候,便惊动了他们。
伸出手,他对着正前方遥遥一指,说道。
“前方有一物,名曰净世青莲,坐可净化万物。”
元始沉默了下来,若是在通天化形之前能寻找到此物,哪里还需要靠外人来帮三弟。明白十二品净世青莲的先天阶位,老子神情不变,眼底却泛起赞叹。此等灵宝夺天地造化而生,虽非先天至宝,但其他方面的作用完全优于先天至宝,更别说净化的属性和与三清极为融洽。
“你可要?”
通天面若沉水的朝元始问道,元始顾忌着对方体内的魔气,便摇头。
“你可要?”
紧接着,他又向老子问道,老子沉吟片刻,提出了一个疑问。
“通天,此物长在昆仑山上,合该是天道赐予我们的宝物,但是我游遍昆仑山也从未发现过此处异常,也就是说灵宝隐匿了天机,那么你是如何发现的?”
“有位道友告诉我,十二品净世青莲可以净化魔气,于是他带我来了。”
略过了他和鸿钧之间的交易,通天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感兴趣,头也不回的执拗问道。随着的话音落下,通天指着的地方显露出了一汪灵泉,美丽的净世青莲散发着清香。
“你可要?”
“你可要那红花,你可要那白藕,你可要那青莲叶?”
一步步仿佛咄咄逼人的靠近老子,在青莲的映衬下,通天就好像是守护者此地的人,精致的小脸上满是肃穆,竟有种不怒而威的感觉。
“我不要,你拿去便可。”
老子眉头轻扬,温醇的目光落在三弟身上,好似包容着对方小小的任性。通天忽然大笑了起来,满满的复杂心绪不言而喻,他也不知道在嘲笑着过去的自己,还是重生后的自己。那时的他得不到净世青莲,没想到重来一回,既然变得唾手可得,这到底是上天的垂青,还是命运的讽刺。
“玉清不要,太清也不要,净世青莲你可听清楚了吗?”
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注定了三清不复存在。今日他便借着老子、元始的口,向十二品净世青莲说明自己的决心。不论会得到何种结局,通天发誓,此生必定走出不一样的未来!
一道青光钻入眉心,清雅的莲花徐徐绽放,如同罗睺额间的那朵黑莲,那是灵魂认主的标志。通天当即入定,氤氲的灵气包围着他,借助着净世青莲携带的精纯力量,他开始全力突破罗上天仙。
老子护在三弟的周围,想起了那份不安的悸动,也许他不该轻易同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被拉开,未来也许会越拉越远,直到分道扬镳。元始憋着股气的站在通天旁边走来走去,时而担心对方能不能安全突破,时而郁闷着自己被拉下一大截的修为。
突破到了罗上天仙这件事情,对通天来说力量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自己能够长大!这让原本对孩童形象绝望了的通天找到了希望,倘若进阶能够长大一点,那么是不是说等他成为大罗金仙、准圣、乃至圣人时就可以恢复常态。
一时没忍住就拿着水镜照脸,通天听到老子的咳嗽声时,才老脸一红,发觉自己竟然在干这种傻事。恼羞成怒的祭出刚得到手的净世青莲,他唰的一下飞离了昆仑山,留下没有反应过来的老子和元始。
不周山上。
“了结了一桩心事?”
一进入洞府,通天就看见对方正站在水池边,手中随意的丢着几个小果子给里面的鱼吃。淡紫色的眸子轻轻的扫了他一眼,就仿佛洞察了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通天没有被看透的畏惧感,反而很感激鸿钧能够谅解他往返不周山和昆仑山的举动。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了。”
得到了净世青莲的他表示心情很好,那股子意气风发再次显露出来,得瑟无比。
看见池边有不少结了果子的灵树,通天也想摘几个下来,结果忽略身高问题的他一僵,默默的望着离他最近也有半米高的果子,果断的打算动用术法解决‘难题’。一只手先他一步的摘下了果子,并且很好心的放在了他面前,无声的嘲笑着他的身高差距。
“鸿钧……”
额角青筋微跳,通天已经能够分清楚道祖和鸿钧的差别了,一个是断绝七情六欲的天道化身,一个是身份尊崇却落难在洪荒的混沌魔神,不论是面对其中的哪一个,他都觉得这不是一般的头疼。
“不要吗?小通天。”
好似从树叶尖上滚落的朝露,声音中总是带着舒服的凉意,鸿钧捻起其中一枚红透了的果子,在通天的瞪视下,若无其事的往池水里抛去。
“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我的名字前加上一个‘小’!”
熟悉了一段时间,通天心里的道祖形象不知道崩塌了几次,什么先有鸿钧再有天的得道高人,什么一道传三友的玄门领袖,压根就是个每天寻思着下一个先天灵宝在何处的人形‘寻宝鼠’。
话说道祖掐算能力那么高,纯粹是平时锻炼出来的吧!
“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再和我说这句话吧。”
看着池里的鱼儿优哉游哉的甩尾巴,鸿钧喂完了它们就双手合拢在袖子里,脚步飘渺无踪的返回自家铺了厚厚云层的大床,呃……不对,应该说是打坐时的团蒲。
海外。
把灭世黑莲当做小船一样的飘在海面上,一身玄衣的男子斜卧在充满花香的莲台上,浑身慵懒无骨的数着花瓣玩,漆黑的指甲竟比灭世黑莲的颜色还深,流露出别样的美感。这种颓废的日子,罗睺已经渡过了足足几个月,每当路过某一段海域时看见了宝光,他就甩出一根细丝往海底探去,然后把东西钓上来。
反正每一个十二品莲花的内部都有储物空间,罗睺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每天赛选出来的珍珠和珊瑚之类的海产品成堆成山,一股脑的往莲花里丢,似乎想要试试到底可以装多少东西。
“咦——”
眉心微跳,罗睺从懒洋洋的浅憩中醒来,朦胧的光彩滑过眼瞳,他优雅的揉了揉额间的黑莲印,这才驱散了刚才的睡意。
“小青莲认主了啊。”
“唔,若是没有猜错,黑莲在我这里,金莲在鸿钧手上,红莲伴随污秽的冥河而生,青莲破除杀劫被那个上清所收,混沌青莲所留下的四枚莲子皆以找到主人了。”
到底要不要再去抢一朵莲花回来?
暗自嘀咕着红莲下落的罗睺托腮,无限远目的注视着这片海外,海的另一头,名曰冥河。
第10章:番外——过去
岁月悠悠不知几年,哪怕是察觉不到多少时间流逝的归墟,也不知不觉冷清了许多。当鸿钧再次来到此地时,距离封神榜之战已经过去很久,西方教因为道门内讧而兴盛起来,截教与阐教都成为了凡界古老的传说,只有上了封神榜的那些仙人还记得那时的辉煌。
虽说他发誓说过大劫不出,鸿钧不现,但也要看是不是和大劫等同的事情。一旦涉及了圣人、魔祖这类,纵然是远离红尘是非的鸿钧也得亲自走一遭,否则天知道他们能闹出什么局面让他来收拾。
上一次若不是元始来找自己,他还真以为只是一点小纠纷罢了,岂不知那罗睺也从中插手,隐瞒了有关诛仙剑阵的天机。
眉头蹙起,鸿钧不在乎诛仙剑曾经的拥有者是罗睺,他在乎的是罗睺为何关注通天,被魔祖盯上了绝非好事。况且自从上一次通天离开了紫霄宫,他就心里颇为不安,先不提通天刺过罗睺一剑,单是魔祖的不达目的善罢甘休的性格……就觉得此事还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