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老太太笑着摇头:“不中用,还得是正经岳家才能镇得住他们,这女孩儿嫁到人家后是要受人家拿捏的,不在自己手底下总不放心,你以为谁都像思丫头似得这么好命?”
秦晏一笑:“表妹以后也差不了的。”
“但愿吧。”羿老太太想起一事来笑了下,“前几日你舅母去枕霞阁看绸缎,正好遇见姑爷陪着思丫头挑布料呢,小夫妻和睦的很,姑爷倒是大方,将那日你舅母的账也包了,你舅母回来跟我说,倒是老大不好意思的,用了晚辈的银子钱。”
秦晏一笑道:“这有什么,妹夫孝敬舅母是应该的。”
“嗯,思儿跟了他我是真放心了,说到底还是你眼光好。”说起秦思羿老太太不由得想起秦珍来,揉了揉眉心道,“我怎么恍惚听着,秦珍回娘家了?”
秦晏淡淡一笑:“听说是。”
“秦雅那性子我是知道的,呵呵,这也怪不得别人。”羿老太太抚了抚抹额低声道,“这倒是好了,让梅氏有点事做,省的她闲着无事给你找麻烦。”
秦晏淡淡道:“我不给她找麻烦就是了。”
秦府中梅氏看着女儿头疼不已,小夫妻之间小吵小闹,女儿家憋着气回娘家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等着姑爷来请,说几句好话,自己这当太太的再劝女儿几句,最后各打五十大板的教训他们几句再好生送回去就罢了,不多难的事,可惜到了自己家就堵心死了。
秦珍绞着帕子愤愤道:“姑母原来都是骗我的,一开始那么好模好样的,骗的我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谁知没过几天又这样了!太太……你去跟老爷说说呀,让老爷再替我跟太爷说说,相公最听太爷的了。”
“你懂什么?!”梅氏恨铁不成钢,头疼道,“上次让你老爷去跟人家说那是因为姑爷无故冷落你!我们是有理的,所以说话才硬气,现在算什么?你趁着府中没人时要打发姨娘,这上哪儿说也是你没理,让你老爷怎么说?且老爷最好脸,定不会因为你这点事儿去说和,没得让人笑话了!”
“那怎么办?”秦珍原本想以回娘家来辖制章云烈,想着他隔天就得赔礼来请自己了,谁知等了这几日章府一点动静都没有,秦珍越想心里越窝火,狠狠道,“还是我太心软了,早知道那日就该直接打死了她,除了这后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了。”
梅夫人闻言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丫头命贱是不假,让人知道了你的名声是好听还是怎么的?你也静静心吧,我是白废了心了,戚嬷嬷好意劝你,你为什么不听?刚做了几日的贤惠样子就漏了陷,你还好意思说你姑母转脸快!戚嬷嬷都跟我说了,从姑爷对你好了些后你每日在你婆婆太婆婆跟前就不像以前了,晨昏定省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你让上上下下的怎么看你?!”
秦珍自知理亏,低头不再接话,梅夫人倚在美人榻上叹了口气,她现在是越来越后悔了,自己那小姑子太狠,自己都敌不过,更别说是秦珍了,梅夫人也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秦雅下的套,以前还能指望着章老太爷章老太太照应着,可章老太爷是男人家,管不上内宅的事,章老太太……哼哼,这些年早被秦雅收服了,且现在梅府和自己府上在朝中都不大得力了,章老太太一双势利眼,怕也不会再照拂什么了。
梅夫人想了半晌也没寻出个好法子来,低声道:“罢了,说到底不过是几句口角,若明日姑爷还不来……我就送你回去吧。”
秦珍闻言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道:“太太!我自己回去?我还要不要这脸面了?自己出来再自己回去了,让人知道了该怎么说我?!”
“知道会让人议论就别惹这些事!”梅夫人自然也不想这样,但还能怎么办?秦珍理亏在前,私自回娘家在后,人家章府拿住了理就是不来接,自己也没别的法子,总不能这样耗下去,梅夫人揉了揉眉心疲惫道,“这也是老爷的意思……出嫁的女儿了,总住在娘家不像样子,又不是让你自己回去,我陪着你,跟你姑母说几句好话就罢了。”
秦珍哪里肯依,再要反驳时梅夫人冷声道:“若你还不依,那我也不管了,你自己回去,看看那样是不是更不好看!人家将你晾起来了,你还做梦呢?!你以为我想去给你赔笑脸?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修了你这个业!”
梅夫人不欲听秦珍跟自己纠缠,起身扶着丫头就去了,留下秦珍独自咬着唇捶床。
秦珍的贴身丫头倒了盏茶递过来,低声劝道:“奶奶消消火,这大热天里……”
“滚!”秦珍一把推翻了茶盏,扬手给了那丫头一巴掌,怒道,“现在知道让我消火了?那天我在府里要发作嫣红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来劝?让我丢了这样大的人,现在还要自己回去!你们看热闹得意了是不是?”
那丫头的脸瞬间肿了起来,红肿的皮肤上隐隐带着被指甲划出的血丝,秦珍起身还要打,外面侍立的一个丫头忙进来劝道:“姑奶奶仔细手疼,气大伤身,姑奶奶要打她容易,让老爷太太知道了不又要生气么?”
秦珍放下手,挑眉扫了那丫头一眼,冷冷道:“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屋里来的?”
那丫头一福身笑道:“奴婢叫腊梅,姑奶奶出门子后落英居里人太少了,太太就让咱们过来看屋子的,所以姑奶奶不知道。”
秦珍冷笑:“我说呢,若是一直跟着我的丫头,也不敢这样没规矩……”,秦珍这就要叫人来把腊梅撵出去,谁知这丫头一点怯意也无,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奶奶受了大委屈,生气是应该的,奴婢斗胆……给姑奶奶出个主意,姑爷知道了……定然会来接姑奶奶的。”
秦珍心中一动,打量了腊梅一眼,低声道:“你说。”
腊梅垂首轻声道:“这主意只能让姑奶奶知道,别人听见了……就不灵了。”
秦珍微微皱眉,但还是让屋中别的丫头都下去了,冬梅笑笑,低声说了几句话,秦珍听了眼中亮了下,笑道:“果然是好主意!你……叫腊梅是吧?你很好,是个好丫头。”
秦珍当即摘了个虾须金镯赏了腊梅,笑道:“若这主意果然解了我的围,我还有东西赏你。”
腊梅笑着将镯子接了,点头笑道:“为姑奶奶尽心是应该的。”
秦珍听了腊梅的话后也不闹了,顺了顺气在自己屋里做针线,一上午安安静静的,一直到中午传饭的时候……
梅夫人闻讯后急匆匆的扶着丫头们来落英居了,看着榻上躺着的秦珍喜道:“可真是有喜了?”
秦珍点点头,轻抚小腹笑道:“我说近日身子怎么一直不舒服,茶饭也不香,刚丫头们把那道八珍汤奉上来,我闻了那味儿就受不了,吐了这半日呢……”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梅夫人脸上一扫这几日的阴鸷,欣喜道,“跟当年我怀你弟弟时一样!原本爱吃的东西都咽不下去了,可去请太医了?”
梅夫人转头问外面丫头,秦珍连忙抢道:“我已经让腊梅去请了!”
“那就好。”梅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庞笑道,“好孩子,你害喜可算早的,这也就刚一个月吧?”
秦珍点点头含混道:“差不多吧……”
梅夫人不住笑:“你年轻,身子好,受孕就容易些,哎呦看我乐的全忘了……快去告诉老爷去!”
秦珍笑了下,眉梢眼角尽是得意:“别光告诉老爷啊,找人去往章府说一声,我如今身子重,不好轻易挪动了,他们若是愿意来接就来,不愿意……就算了。”
梅夫人也觉得解气,点头道:“很是!现在看他们还沉得住气么!”
“你大嫂只有个姐儿,如今你要是先她生下个男孩儿来,这可就是你们房的长孙了……”梅夫人这两个月沉寂下来的心又活泛开了,冷笑道,“等生下个哥儿来,看你姑母还能不能随意发作你!如此你在他们府上也算是立住脚了。”
秦珍嗤笑:“这次回去我看谁还敢让我整日的在长辈前立规矩!”
“放心吧,你怀着孩子,她们自然都要让着你的。”梅夫人的气终于顺了,如此也解了自己的困局,不必上赶着去章府赔礼了,梅夫人笑了下在秦珍的肚子上摸了摸,“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呢……”
秦珍笑笑,忽而想起什么来,拉着梅夫人道:“太太,在这屋里伺候的腊梅不错,让她跟了我去吧?”[书香门第]
梅夫人自然无可无不可,点头笑道:“都随你……”
秦晏从衙门出来后上了马车,吉祥隔着帘子跟秦晏交代秦府的事,低声道:“表少爷接着信儿后果然将二小姐接回去了,听说……有个丫头伺候二小姐得力,也一块跟去了,想来就是腊梅了。”
秦晏轻轻拨弄着腰间玉佩上的穗子,闻言一笑道:“她倒是得用。”
“那是,我将少爷说的话分毫不差的交代给她了,没当着那边太太的面说的,只有腊梅跟二小姐知道。”吉祥笑道,“这样一石二鸟,既把咱们的人送到她们跟前去了,又让她们进了套,哈哈……我一开始还怕二小姐不听,没想到她知道这法子后忙不迭的用了呢……”
秦晏心中冷笑,秦珍遇着万事只顾眼前,脑子愚笨,气性又大,这个当口上给她这么个主意她自然会依的,装有孕……饮鸩止渴吧。
吉祥又想起一事来:“今日铺子里事多,荆少爷还没回来呢,让我跟少爷说一声,他尽快完事,若是回来晚了少爷也别等他,晚饭自己先用。”
秦晏一顿道:“转道,去铺子。”
京中十里红妆的铺面还未开张,不过里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荆谣正趴在大柜台上看账目,勾勾画画的,秦晏笑了下:“还没开张呢,有什么可算的?”
荆谣见秦晏来了连忙将账本子放下了,笑道:“哥哥怎么来了?”
“听吉祥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做什么?”秦晏看了看铺面点头道,“修的倒还算精致。”
“比黎州的铺面大了快一倍呢。”荆谣领着秦晏里外看了看,笑道,“我的事也差不多完了,这边太热,咱们回去吧,哥哥都累了一天了。”
秦晏一笑:“有什么累的,这边是挺热,吉祥……”
吉祥闻言连忙过来了,躬身道:“少爷吩咐。”
“这边没冰窖,用冰不方便,以后荆少爷若是过来,你们就将冰鉴装满了,一同随马车送过来。”秦晏只是在这边呆了一会儿额间就出了一层薄汗,难受的很,“大热天里,中暑了又是事。”
吉祥连忙答应着,荆谣心中热乎乎的,怕让活计们看出来,侧过头偷偷笑了下,跟着秦晏出门上了马车。
第54章
两人回到池园后沐浴更衣不提,用过晚饭后秦晏同荆谣一起坐在亭子里纳凉,秦晏揽着荆谣慢慢道:“皇上给了我个差事,后日我得出门一趟。”
“去哪儿?”荆谣抬起头来,“去多长时间?”
秦晏笑了下在荆谣额上亲了亲,低声道:“不长,也就十天半月的吧,晁泽在哲林已经被生擒了,正往京中押解,苏先生有些不放心,让我带人去督管。”
荆谣皱眉:“平乱军有那么些人,还看不住他吗?”
“平乱军人再多也不能乌压压全跑到皇城来吧?那边战事平了后那些将士大多都回了原先的兵营了。”秦晏喝了一口梅子汤,慢慢道,“这事儿人多了没用,放心吧,也出不了什么事。”
荆谣心中越发不安心:“会有人劫囚么?”
秦晏一笑:“不会,派我去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秦晏见荆谣还是担心又道:“自来皇位传承,老皇帝大多都会在体力尚可时将朝中事跟储君交代好了,要害地方也会换上储君的人,如此登基后万事都好说,皇上……这皇位怎么来的你也知道,朝中几乎没有他的人,所以才频频出这样的岔子,先生也是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扰的不敢不小心了,薛氏一族在朝中盘踞多年,不知何人就是他们的暗庄,不过也没什么,等这次杀了晁泽清理了薛氏后……以后大概就好些了。”
荆谣微微抿着唇,低声道:“那……能不能跟皇上求个恩典,让你贴身带几个身手好的禁卫?”
秦晏一笑:“依你,明日我就跟皇上说,其实也不用这么小心,就算有劫囚的那也是冲着晁泽去的,我不出头就是了。”
“若是真出了那事,哥哥怕是先让人来个鱼死网破,将晁泽杀了吧?”荆谣抬头看向秦晏,“到时候只让那些禁军高手们去就得了,哥哥也帮不上忙,自己小心些。”
秦晏禁不住笑了:“聪明啊,你怎么知道我会让人杀晁泽?”
“哥哥太小看人了。”荆谣被夸了一句心里高兴,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苏先生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怕他再逃了罢了,他不放心别人也会相信哥哥的,只要晁泽在哥哥眼皮底下死了,先生也就安心了。”
秦晏笑笑:“是,今日散了朝后我跟先生说了,若有意外,就地斩杀,先生也嘱咐让我保命为上,不必强求晁泽的尸身……罢了,说这些做什么,哪里有那么多人闲着没事过来找死。”
荆谣一想也是,心中稍稍放下心来,依旧同秦晏赏月……
秦晏走后荆谣醉心生意上的事,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幸得黎州的十里红妆这几年已经有些名气了,铺子开张后倒是不愁没人光顾,来采买一件两件的少,多是大家宅门里的夫人小姐们开出单子来,府中采办来铺子中订货,如此每日赶制这些东西最费时间,且暑天炎热,胭脂膏子不易做,做成张的胭脂成色又不够好,是以近日荆谣一直跟老胭脂师傅们商议改良方子的事,正好秦晏不在家,荆谣几乎是整日都住在铺子里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熬了几日后荆谣终于配出了暑天里不易化的胭脂膏底,方子也没变动太多,只是减了些茯苓膏的量,添了些脂膏和米粉,还加了些薄荷,如此既不伤胭脂的成色又不易融化,且夏日里用着更轻薄些。
荆谣这几日一直穿着一身细麻小褂,袖子高高挽起,手臂内侧一道道的都是试涂的胭脂,荆谣细细看着手臂上的胭脂最后定下六种颜色来,命人记好了新方子中各色东西的分量,快马送到黎州去,让那边的师傅们也按着这个方子来。
老师傅用手沾了点胭脂在指尖捻了捻点头笑道:“还是少爷有办法,往年暑天里胭脂水粉的不好卖,天热,易出汗,容易花妆,这下好了,这新制胭脂质地轻,颜色却不薄。”
荆谣褪下袖子一笑:“不光是我的功劳,师傅们近日也辛苦了,下面还有几单子生意要忙,师傅们再辛苦辛苦,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