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相守 上——柳明暗

作者:柳明暗  录入:07-06

奶妈妈近些日子都在全心侍候着张大姑娘,对坊间沈澜克妻的传闻根本不曾耳闻,如今一听张夫人来退亲,立时就慌了。

在她们这些下人的眼里,沈侍郎府可是高门大户,他们府上虽然也是官吏人家,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大姑娘能够嫁入沈侍郎府,那是大好的事儿。如今亲事没了,不说日后大姑娘能不能够重新找到比这更好的亲事,就说大姑娘的闺名,也会因为这一门亲事有了瑕疵。毕竟,知道大姑娘与沈家二公子定亲这事儿的人可真不少!

那丫鬟很肯定地点头,奶妈妈不由得脱口而出:“这退亲了,大姑娘可怎么办?不行!张夫人此时还未走吧?我去正堂!你在这儿守着!”

丫鬟见奶妈妈起身就要走,连忙拉住奶妈妈的一角衣裳,问:“妈妈,你去干什么?”

“我去与夫人说,这亲事退不得啊。”

“可是,这事夫人已经拿定主意了,我们不过是下人,如何能插手这件事?就是大姑娘,也说不得啊……”

“可我们也不能由着夫人退了亲。这退了亲,大姑娘日后可怎么办!”

两人正争持间,却听得一声轻咛。

这轻咛就像是一道惊雷,落在屋里两个人的耳中,惊得她们立时拼住呼吸,两眼紧紧地盯着躺在床上的姑娘,双耳竖得笔直,唯恐一个晃神就看错了听漏了。

张绣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然后眼皮开阖,最后双眼睁开。

她的眼睛里先是布满迷雾,尔后迷雾散去,露出一双大大的黑眸。

张绣茹似乎有些疑惑,静了一会儿,这才转过头来,看着自家的奶妈妈和贴身大丫鬟,嘴唇挪动:“怎么了?”

声音嘶哑,张绣茹自己听在耳中也不由得皱眉。

“水……”

奶妈妈木在那儿,双手掐得死紧,还是那大丫鬟惊醒,连忙走到桌边,到了一杯温水拿在手中,快步来到张绣茹面前,扶着她坐起,小心地喂她喝水。

奶妈妈站了一会儿,看着张绣茹慢慢地喝水,这才抬手往脸上一抹,笑道:“姑娘可是醒了!我让人告诉太太去!”

也不等张绣茹说些什么,她就往屋外走,在旁边小厢房寻了个人将这消息送到正堂去。

众人喜出望外,都没有注意到,张绣茹的唇边,不知何时勾起了一抹笑容,而那茶水倒影出来的双眼里,也盛着些得意。

丫鬟将消息送到的时候,张夫人还在正堂里。

瞧见李夫人脸上的喜色,张夫人有些疑问,却没有出口。

李夫人心中欢喜,这才刚刚解除了婚约,她的女儿就醒过来了,可见这门亲事是真的不合。她心底算盘也打得响,京中广传沈澜克妻,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出,便证明了这一传闻,这样一来,她女儿的闺名也就保下来了。不枉她当日在这传闻上添上一把火。

当日不过就想着,我的女儿好不了,你也别想再娶得贤妻。没想到,这会成为一手好棋。

正欢喜间,抬眼便望见张夫人,脸上不免有了些愧疚,但再一想,却又就觉得理直,便又转回了平静。

张夫人看得有趣,可也知道人家家中有事,便就着李夫人话中的意思告辞了。

李夫人将张夫人送出院子外,客套一两句,看着张夫人上了轿,便直接领着人到张绣茹的院子里去了。

张夫人出了张太医府,坐上府上马车,念及当时情形,便问道:“你们可知张太医府上有什么好事了?”

马车上坐着两个平日里很受宠的贴身侍女,她们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开口时语气也很欢快:“是好事儿呢,听说张大姑娘醒了。”

张夫人听闻,也有些诧异,不由得问:“哦?不是说已经昏睡了一个月多了吗?今日就醒了?”

“是呢,据说退亲的消息一传到张大姑娘的院子里,张大姑娘就醒了。”

“这样啊。”

张夫人不开口,侍女们也不敢随意插话,一时马车里很是安静,只有檀香渺渺。

一直到回了正院,张夫人才对着院中的管事妈妈道:“张妈妈,你且去取一张爱‘书’楼‘发’布‘拜帖来。”

沈澜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本书,慢慢地看着。

“你说,夫人递了拜帖到忠勇公府?”

站在沈澜书房中央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厮。

那小厮垂手躬立,表情规矩,眼睑低垂。

他听得沈澜问话,连忙回道:“是的,少爷。”

沈澜目光在书籍上慢慢移动,似乎并不在意小厮的回话,却忽然问道:“近些日子,正院里可有继续查探人家?”

一门亲事退了,不是要再为他另寻一门的么?

小厮眉头一皱:“少爷,正院里似乎没有这个意向。”

“这样么?”似乎是看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沈澜轻笑出声,“嗯,既然如此,你且在卢家的面前提一提七叔公。”

沈澜口中的七叔公,是忠勇公沈府旁支中的旁支,名沈济林,字子琪,号流舒先生,今年六十余,半生科举,可也就止步于举人而已,后痴迷于杂学,在杂学上也很有造诣,算得上是杂学中的一个大家,当然,少有人知。

他一生有三子,二子早夭,并未留下骨血。

当年沈澜曾为了发展势力特意寻过他,相谈一番后也很有收获。如今他专注于杂学,倒也有几分是受了他的影响。这些年沈澜更曾到他那儿请教过,两人相谈甚欢。

沈澜有准备,也就这事儿刺探过一二,而这七叔公的反应更是有趣。

“若他真的不要你,我刚好捡了个便宜!有便宜不占是傻蛋,更何况是这样的便宜……”

他还记得,当时七叔公那副激动的模样。

他更记得,他又问了一句:“如果我不能娶亲生子呢?”

“那也没关系!你倒是再过继一个就是!”

虽然说是这样说的,但当时的七叔公表情也很耐人寻味。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当年他曾听过的一两句闲话。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闲话了。

沈澜想着,眼神不由得有些悠远。

小厮听闻沈澜这话,反应倒也是极快:“少爷你的意思是……”

沈澜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平静无波。

他点点头:“至于你们,这倒是不用担心。若愿意继续跟着我的,我自然会带你们在身边,若是不愿意的,我当日曾答应你们,让你们脱籍,我当然也会做到。”

“你且问问他们就是。”

“是。”

小厮退了出去,沈澜悠悠然地将书翻过一页,继续看。

第二十七章:相拥

当日夜晚,沈澜拥被坐在床榻上,手中拿了一卷游记,就着床边的烛火慢慢地看着,一边分神听着屋外悉悉索索的下雪声。忽而,一声咯吱轻响,屋外冷风倒灌,只在瞬间便让屋内冷了下来。幸好两人都算是有内力护身,倒也不惧。

来人速度极快,只一个眨眼的功夫,没有紧锁的门立时被锁上。

沈澜立即放下手中的书籍,自己则向着床榻的另一边挪,让出了暖和的地方,扬着笑冲着来人招招手:“快过来,别冷着了。”

他笑容温柔得让人心醉,声音中透出的疼惜更让人心暖。

昏黄的烛火下,那人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略微一闪,整个人就已经到了沈澜面前。

来人有着越渐秀美的容貌,举手投足间却萧然洒脱,背脊更是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女气,不过是一个男生女相的少年而已。来人不是别人,却正是牧叶。

牧叶笑弯了眉,却还是摇摇头:“先不忙,外面下雪呢,我才刚进来,还是先站会儿,莫要冷着你了。”

说完,他就真的站了一会,搬运内力在体内走了几圈驱了寒气,然后更是将身上的外衣皮靴等脱了下来,这才在沈澜的注视下站到了床榻前。

进了温暖的被窝,牧叶刚刚吐了一口气,沈澜立时从旁边案几上热着的小火炉上取下茶汤,到了一盏递到牧叶面前。

是姜汤。

牧叶嗅着茶汤的味道,侧头看着沈澜,皱眉抗议道:“外面冷不着我的,这姜汤就不用了吧。”

沈澜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他,语气宠溺:“别胡闹,快将这姜汤给喝了,这天气冷得很,就算你身上内力深厚,可不注意,也还是会着凉的。”

牧叶皱皱眉,视线从沈澜那儿移到手中的茶盏,一口饮尽。

他随手丢下茶盏,迅速上了床榻。

才刚进了被窝,沈澜就已经挨过来了,顺带还掖了掖被子。

这床榻里有暗香浮动,丝丝缕缕的,并不太清晰,但又沁人心脾,安抚心神。

这是沈澜身体的味道!

牧叶安静地挨着沈澜,不作声,只默默地感受着从沈澜那边源源不断地传过来的温暖,嗅着周围独属于沈澜的味道,接受并享受被沈澜包围着的事实。

忽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牧叶尚未回过神来,便被一双肩膀环住,随后,双臂使力,这力道并不算很大,但却很坚定。牧叶没有抗拒,只顺着这力道慢慢地靠向沈澜,闭上眼睛,感受着沈澜的存在。

沈澜也闭了眼睛,享受着牧叶此刻的温驯。

虽然牧叶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事情避而不谈,平日里也掩饰得极好,可沈澜对牧叶了若指掌,又如何能不知道早先牧叶对两人身体接触的抗拒?

此刻这样安静的相拥看似简单,可也是这么多年来沈澜努力最大的成果。

念及至此,沈澜环着牧叶的双臂不由得使了力,但就算是这样,这力道却还是不会让牧叶觉得不适。

牧叶也在瞬息间敏感地察觉沈澜的不对劲,他不知道沈澜是想到了什么,但这没有关系,他总还在他身边陪着的。

他身体向后靠了靠,撒娇似地略微蹭蹭,这才不动了。

沈澜嘴角勾起,双眉弯成勾月,周身气息平和安宁,很是让人眷恋。

两人就这样在暖暖的被窝里相拥,听着屋外悉悉索索的飘雪声,不说话。

到底不能这样相依到天明,屋内静默了一阵,沈澜便开始将沈府里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牧叶。

因为在牧叶面前沈澜就是最真实的沈澜,所以他的话里,夹杂着明显的情绪。

厌烦的、放松的、期待的、平板的……

种种种种,直白而清晰。

牧叶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的牧叶,就只要这样安静地听着就可。

也许沈澜自己没有注意到,纵然一直在梦中不断接受未来记忆,但沈澜自己心里,却还是对沈明锦有着期待的。

不,或许沈澜也注意到了,但在这期待的同时,他还有比这期待更重要的东西,两相权衡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漠视这样稀薄的期待。

沈府里的事情,无非也是那么些,牧叶听了一阵,沈澜看着静听着的牧叶,修长的剑眉随意一挑,转而提了出继的事情。

他说,因着他广传的克妻声名,再算上早些时日他与沈府嫡长孙沈桂命数相克的事情,他将会被出继。

他说,出继人选他也已经选定了,就等着沈府张夫人出手,是京城忠勇公沈府里旁支的旁支。

他说,那七叔公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很是淳朴,没有别人家那么多的龌龊事儿。

这些事情,牧叶其实都不太了解,所以沈澜说,他就听着,顺道再记下。一直等到沈澜停下,他才开口。

他说的,是齐暄的事。

宫中素来耳目众多,牧叶五感尤其出众,平日里对齐暄的一举一动更是敏感。

近日,齐暄更是插手沈澜的事情,虽然动作隐秘,但在一直关注着齐暄的牧叶面前,却是一清二楚。

知道齐暄插手了,沈澜丝毫不意外,他只是搂着牧叶,声音安抚:“莫紧张,这事儿我早有预料。他插手更好,日后也能添些保障。”

至于对齐暄的感谢,那就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

牧叶听着沈澜的话,默默地点头。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睛,道:“穆家公子……”

怎么忽然就提到了穆谙棋?

沈澜皱眉,低头见牧叶似乎就等着自己问话的样子,眼底蕴着的笑意渐渐升腾,故意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问道:“他?他怎么了?”

牧叶献宝:“嗯,穆家公子倒也没什么。”见沈澜挑眉看他,牧叶当即收了关子,直接揭晓,“就是似乎对三殿下有意而已。”

沈澜其实不奇怪,但见牧叶期待的样子:“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着穆谙棋和张霆一直对他似有若无地无视,沈澜虽然和他们同窗多年,但其实相交的机会并不多,也因此,牧叶其实很少有机会能碰到这两个人。

牧叶挑挑眉:“穆家公子心思虽然不明显,但也是有端倪的。”

虽然因为穆谙棋和张霆都是齐暄一直以来亲近的伴读,建德殿那边对此不是很敏感,齐暄自己更在忙乱,而穆谙棋刻意压制,张霆又在一旁帮着遮掩,但这些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压下去的。

牧叶一直关注,当年也是有所猜测,这才早早察觉了。

沈澜沉默了一阵,不免又开始叮嘱:“齐暄毕竟是宫里的皇子,又有端妃在后宫多年的经营,宫里我们是比不得他们的,到底还是要小心,莫要冲动了。”

牧叶听着沈澜的叮嘱,只是笑,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便抿着嘴,努力压住自己身体的颤动。

但他此刻在沈澜的怀里,他的身体还紧靠着沈澜,又如何能瞒得过沈澜?

沈澜无奈,却也只能更用力地搂着牧叶。

牧叶止了笑,很乖巧地点头:“嗯,我记得了。定会注意保护自己的,你莫要太过忧心。”

“你记得就好,可莫要仗着自己的能耐,妄自行事,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

“怎么可能?你不就一直在我的眼里么?”

牧叶态度“激烈”,很不愿意沈澜如此“污蔑”他。

沈澜无奈地点点头,没有再反驳。

两人在被窝里说笑了一阵,牧叶轻轻推了推沈澜,沈澜的手却是越加用力。牧叶再推,沈澜再用力。

幼稚地角力了一阵,沈澜无奈地开口:“怎么了?”

牧叶转过头来,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时候不早了,你该就寝了。”

他眼睛黑亮而柔和,看得沈澜怔愣出神。

牧叶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声音放得更柔:“时候不早了,你就寝好不好?”

沈澜的神色更是怔愣,眼看着就要点头,牧叶心中欢喜,却冷不丁看见沈澜眼底极柔极暖的笑意,正愣神,却听得沈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好!”

“咦?”

牧叶回神,看着搂着自己笑弯了腰的沈澜,脸色顿时有些发黑。

沈澜笑够了,伸手在牧叶头上揉了揉:“好。夜深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还要早起呢。”

牧叶脸黑黑地看着沈澜笑意满溢的眼睛,身体稍稍用力,挣出沈澜的怀抱,小心翼翼地出了被窝,拉着沈澜躺下,又细致地替沈澜将被窝掖好,转身在床榻前的炭炉子里又添了好几块炭,这才回身看着沈澜。

“好了,你早点儿睡,我走了。”

沈澜躺在床上,看着牧叶闪身从窗跃出屋子,飘然远去。

第二十八章:出继(一)

齐暄端坐在自己书案前,手中拿了一本书,看似很认真地看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斜斜瞥向右下方。

那里,坐的是沈澜。

沈澜此刻一身锻青色书生袍服,右手提笔,左手捻袖,正认真地练字。

推书 20234-07-06 :影帝先生的爱情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