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看向肖杰,波澜不惊,仿佛思考了半天,最后说了句“肖杰,你真的很讨厌!”
肖杰握枪的手微微一抖,却没让任何人看出异样,时间在静默中悄悄流走,大家都以为肖杰要开枪了,甚至是光头也微微探出了点头。
肖杰也确实开了枪。
手中的枪微微偏移,擦着牧白的侧脸而过,砰的一声,小美身边的人额头上便多出了一个血洞,然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肖杰却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紧了牧白,“呵”,他冷笑一声“就这么想死么?可惜,你没有这资格!”一步步走向牧白,肖杰浑身上下散发着要杀人的怒气,面色阴沉,让牧白不由自主的有些发寒。
“牧白,这是你自找的!想死?没那么容易!”
左志勇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真正恐怖的只有两种人,一个是神经病,另一个是疯子,可是神经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疯子却知道!
肖杰现在属于后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前一秒钟的仁慈跟后一秒钟的残忍,仿佛不是一个人,大家只知道,他生气了,他在发怒,为了什么?是这次的事件?是消失的解药?还是牧白说的话?无人知晓。
“把他带去月色!”
月色,月下之名,谈之变色,无论是它表面的生意还是背地里做的事,都不是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它并不在中国境内,而是他们在撒丁岛的分支!
左志勇听到了肖杰的吩咐,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肖杰将视线转向左志勇,熊熊怒火包裹其中,“需要我再说一遍么?”
左志勇本来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在看到肖杰的眼神后退却了,恭敬的回了句“我明白了。”他虽然很想劝说,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他之所以能在肖杰的身边呆这么久,最大的原因便是会看人脸色行事。
牧白皱眉,带着些薄怒跟不解,“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处?肖杰,杀了我吧!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不是么?这样对大家都是交代!”
此时的肖杰已经将视线重新落在牧白身上,不掺杂任何感情,“你也说了,死是解脱,怎么可以这么便宜你?喝了解药,你就等于喝了小美的命!在新的解药研制出来前,你得给我好好活着!”
“什么意思?”牧白并不知道单锐的事,更不会知道他喝下的这瓶是唯一的解药,但是他不傻,肖杰这话的意思他其实是懂了的,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求证。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身上现在多了一条人命债!”牧白瞳孔猛的缩紧,肖杰却似什么都没看到“你不是生来还债的么?你父母的债我也一并帮忙讨了!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也知道应该怎么做!寻死之前,最好先想想你自己配不配!!”
肖杰阴冷的声音让牧白自脚底蹿出了一股寒意,一条新鲜的活着的理由,却跟之前没什么差别,他这一辈子的意义好像就是不停的向不同的人还债,终究什么时候会是个头儿呢?是不是他上辈子做了太多十恶不赦的事,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些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当他等赎完罪了的那天,可不可以请求不再轮回转世,哪怕被永远锁在阿鼻地狱,也不要再到这世间走这一遭,活着,真的好累!
仿佛抽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牧白想要自嘲的笑一笑,却始终没能牵动嘴角,他抬头看了看夜晚的星空,流星划过,太快了,没有来得及许愿。
肖杰绕过牧白,径直走到了小美身边,没有再看他一眼,静静的脱下了外衣替小美披上,弯腰将人抱在了怀里,小美依旧低着头,长发及腰,遮住了整张脸,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全身都在颤抖,肖杰抱着人离开,没有人注意到小美此刻炙热的双眼,闪着疯狂的光,嘴边似笑非笑,在苍白的脸上绽开诡异的弧度。
单锐哥,我做到了!你看到了吗?我不要用你的死换我的活,我不需要紫罗兰的解药,你就是我的解药,因此在知道你死的那一刻,我就是知道我活不了了。不过关系,我不要上天堂,害死你的人,我要拖着他去地狱!
人的善恶真的只在一念之间,没有完全善良的人,也没有绝对的邪恶,肖杰做了很多坏事,却会替牧白着想,单锐杀了许多人,却始终对小美不离不弃,小美原本善良,却为了单锐步入了魔鬼的殿堂,这些人里,你说谁是绝对的坏人,谁又是善良的呢?
肖杰抱着小美一步步离开,直到重新将小美送回了实验室的病床上,屋子里只有肖杰和小美两个人,肖杰开口,声音仍旧没有波澜。
“……”
小美一怔,似是没有听懂“哥?”
“……”
“砰”,关门的声音,屋内重归安静,只留下病床上的小美久久不能回神。
第五十一章:机关算尽
“没有下一次!”
“……”
“就算你是我妹!”
“……”
小美静静的想着肖杰的话,脸色苍白,更显病态,这一次,却是因为后怕和不甘。
所有的一切肖杰早就知道,也不应该算是早就知道,而是简单动脑便能想明白,可他能做什么?当面拆穿,便会毁了小美,不拆穿,就是把牧白往绝路上逼,因此,他做了选择,一个令他后悔,但是从来一次却仍是会这样做的选择。
也许不久之后,他会偶尔的想一想,是不是当初换一种做法,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他想过很多次,可每次都想不出个结果,回忆跟后悔,从来都只是徒劳!
肖杰的枪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小美身后那人,他断了牧白洗白的机会,但同时也埋葬了整件事情的真相,表面上看,他完全偏向了小美一边,可事实上又是怎么回事呢?牧白本是必死无疑,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活了下来,肖杰给了他一个活着的理由,即使这理由残忍而又恶毒,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单锐一早算好了一切,却终究没有机会操盘全局,唯一的一瓶解药,是宝也是祸,他给了小美,然后将决定权交到了肖杰手上,或者说,是给了上苍,只是无论怎么样,小美都将是获益最多的那个人。
肖杰很快会发现解药在小美手上,若是他选择将解药给小美,那么就表示牧白不再是威胁,即使他会愧疚,补偿牧白,一个将死之人,终究没有什么作为。如如他选择将解药给牧白,那么就表示是他亲手毁了自己妹妹的生路,他已经愧对过小美一次,单锐相信不会有第二次,即使会有,他也会记得小美一辈子,绝对不会再有可能跟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包括牧白!
然而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小美偷偷的藏起了解药,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喝下它来解毒!
肖杰,单锐,小美,三个人终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谁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到头来,恐怕一个都没有!
左腿处传来的刺痛提前换回了牧白的意识,他一早被直接敲晕了带走,此刻正在一个黑色的移动的封闭空间里,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货车一类的地方。想是那些人没想到他会提前醒,并没有把他的手脚绑起来,牧白摸索着爬到一边,靠着箱壁坐好,
一波波不间断的疼痛自左腿传来,让他连昏迷的间隙都没有,牧白伸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左腿,便疼得一身冷汗,今天是木屑刺进里的第四天,周围的肉已经从内部开始一点点腐烂,再不拿出来,这条腿可能就要废了。
左腿啊……牧白轻轻说了一句,就当做给母亲的陪葬好了。
太阳穴一直在突突的跳着,睁眼与闭眼没什么差别,牧白握着拳静静忍耐,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身侧的车门被突然打开,射进来的强烈阳光让牧白不由得眯眼皱眉,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跳上了两个人把他架了下去,拖着便朝一栋建筑走去。
牧白隐约瞥见了周围的人和建筑,极其陌生,不是因为他没来过的陌生,而是整个风格的不同,这一刻牧白隐约猜到,他,已不在中国!
在一间被推进的房间里,牧白见到了个熟悉的面孔,是左志勇,他正在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跟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胖子说些什么,牧白不懂意大利语,不过看那胖子时不时的瞟一眼自己,大概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是跟自己有关。
左志勇好像很急的样子,只匆匆的交代了几句便拍了拍胖子的肩便要离开,突然,一个男孩儿从外面冲了进来,很明显冲着左志勇来的,因为他说的,是中文。
“不可能!我不相信!老师怎么可能会死?他几天前还给我寄过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给我说清楚!”
左志勇回头一看,微微奇怪“小藤,你怎么……?”
“我要回国!我要去确认这件事情,老师不会轻易的就死的,你们骗我!”
左志勇赶紧跟胖子交代了几句,转身几步上前,一边把男孩儿往外带一边,口气略显严厉“小藤,你现在离得开吗?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什么事都感情用事……”
两个人越走越远,后面的话牧白就听不大清楚了。
紧接着,他被带进了一个简单的房间,说简单,是因为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外加一个老板椅和一个沙发,屋子里的人见到他们,站了起来,不知问了句什么,其中一个驾着牧白的人跟那人说了句话,然后又带着牧白继续朝里面的套间走去。
进门后,牧白发现,里面的房间要比外面的大上许多,并且各个角落分散着有许多男孩儿,从十四五岁到二十岁不等,并且肤色不同,显然来自不同地方。看到有人进来,他们只是瞥了一眼,又各自干起自己的事情,有的在往脸上抹东西,有的则是在挑衣服,还有几个正被锁在一边的墙上,不知为何在痛苦挣扎,另一边墙上,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人正拿着手里的皮鞭不停的抽打着一个双手被锁,赤裸着前胸的男孩儿,男孩儿明显已经十分痛苦,头发湿漉漉的垂在两侧,却咬牙一声不吭,还时不时的发出些诡异的申吟。
拿着皮鞭那人听到门声,停了手边的动作,扭动着腰肢走了过来。看了眼牧白,挑眉,比了三个手势,第一个手握空拳,拳心向自己,小指向上伸,第二个四指握拳拇指向左,第三个则是三指弯曲,拇指平伸,食指向下,等他做完后,牧白身边的人摇了摇手,不知说了句什么,拿皮鞭的人又看了眼牧白,冷笑一声点了点头,那人又嘱咐了句话,拿皮鞭的家伙又点了点头,不知说了句什么,然后摆手挥退了两人。
艾文从很久前便在月色工作了,那时候这里还不叫这个名字,他的工作很简单,言周教师,每天看着不同的人在自己手下辗转痛苦就是他最大的爱好,肖杰接手撒丁岛后,除了毒品,并没插手岛上的其他生意,不过总是有些不安分想要预先挑事的人,月色的前老板便是一个,仗着自己有点势力便跟肖杰叫板,直接被肖杰端了老巢,顺便收了他的产业,将月色做为了黑盾在撒丁岛的一个分支,表面生意不变,暗地里却是些黑色的勾当。
待人走后,艾文重新开始打量牧白,被送到他们这里的人无非三种,第一种是绑架或是通过其他手段弄来的,这种人通常情况下要特殊教育,必要的时候还要用点手段控制;第二种便是自愿卖身进来的,这样的人就方便多了;还有一种是得罪过他们的人,对手,叛徒,或是应该在这个世界消失的家伙,这种人完全不用吝惜,通常情况下就是往死里整,玩儿死了算。
然而当他如平常一样打手势询问的时候,那些家伙却表明这个人什么都不算,有点特别,是老板特意吩咐送来的,据说是得罪了老板的人,左哥也吩咐了好生照顾,不过不能让他死了。
艾文会意,看来是被送到这里找教训的,只要下手有点分寸,不让人死了就好。他自认为了解了上头的心思,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谁知道,在他正盯着牧白准备说话的时候,眼前的人却毫无预兆的砰一声倒在了地上!
艾文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检查,刚一接触到牧白,便传来了烫手的高温,赶紧转身吩咐了几句便跑了出去。
开玩笑,上头特意嘱咐了要活的,这人若是死在他手里了,岂不是要他的老命!
天知道,左志勇确实吩咐了好好照顾,也说了不能让人死,可天地良心,他只是字面的意思,绝对不是这帮家伙脑袋里的阴暗东西!
他算是看着肖杰和牧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虽知道的不完全,可就是有种隐约的感觉,觉得少爷不是真的想要牧白怎么样,因此,虽然肖杰只有“带他去月色”这一句话,他还是自作主张的做了安排,想着让这些家伙收敛点,总不至于往死里整,到时候少爷来了也好有个交代。
这下可好,左志勇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一句吩咐竟然会弄巧成拙,被这帮自作主张的家伙完全理解到了相反方向……
——
牧白朦朦胧胧中听到了对话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躺在床上,床边的两个人正在争吵。
其中一个是拿着鞭子的那个人妖,另一个则是今天在大堂上闹过的男孩儿,男孩儿甩手要走,很不耐烦的样子,人妖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儿突然震惊转头,然后指着牧白,嘴里说出了牧白的名字。
小藤见牧白醒了,直接走到了他身边,换成中文“你就是牧白?”
牧白仰躺着点了个头,小藤又转向艾文“这个人我救了!”
话落,他径自绕到了牧白的左腿处,二话没说割开了裤子,虽然早就知道了伤在这里,但是当真正看到裤料下的情景时,小藤仍是吓了一跳,面色有些诡异的看了眼牧白,又转向艾文“去拿些绳子过来。”
“绳子?你要绳子干什么?”
小藤没回答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去拿!”
艾文不屑的撇了撇嘴,还是乖乖的把绳子拿来。
“把他绑上”小藤一边在一旁准备他的医疗用具一边吩咐。
这回艾文学乖了,什也没问,直接开绑。
“绑牢一点,一会儿他要是挣扎的太厉害会很麻烦。”
艾文会意,把绳子绕过床板,将牧白的脚踝和上半身都牢牢的绑在了床上,也亏着他们的床比较简单,不然若想把一个大活人牢牢绑在床上,还真的挺难的。
一切都做好后,艾文发现小藤正拿着一把刀在酒精灯上烤,“咕噜”咽了口口水,“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小藤皮笑肉不笑“做手术!”
第五十二章:人心难测
这是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
起初的几分钟,牧白还可以咬牙挺着,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忍耐力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是怎样的一种疼?挖骨剔肉,如此一般么?
锋利的刀毫不犹豫的割开变色的皮肤,连轻碰一下都会痛的地方,生生撕裂了数道刀口,将里面的一些污血挤出后,又被两个尖锐的物体插入,然后肆无忌惮的在自己的肉体中搅动,只当他是一具毫无生气的人偶,进进出出,直到血肉模糊!牧白的冷汗随着这样的动作沁出,一波波从未停过,湿了衬衫,又透过床单。剧烈的挣扎被锁在绳子下,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开,这具躯体,还是自己的吗?疼到麻木的双腿,还不如锯掉来得干脆,可偏偏没有人会听从他的意见,整条左腿像是不存在一般,可若真的不存在,该有多好。
这些,还仅仅是开始,木屑已经几乎跟肉体长到一起,每次拔出都连带着些许血肉,小藤却面不改色的继续,镊子在大腿根部搅动,看似随意,却充满了技巧,只流出了极少部分的血液,并且每次都不是随意乱找,不然恐怕还没等木屑挑干净,牧白便已经失血过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