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后之路——雪落离庭

作者:雪落离庭  录入:07-09

自从那日殷羽庭被李春秋以非常手段弄到了马车上,他心中气结,可是骑虎难下,再不愿意也须跟着自家王爷来杭州一游。两人下午在杭州城门前的官道上换乘骑马,一进城就住进了这里最豪华的客栈,又租下一条小船夜游西湖。

良辰美景奈何天,谁与共把酒言欢?

醉卧西湖一叶舟,听花船上歌姬唱的那曲悠扬却哀婉的秦淮女。

船外是月色窈窕,船内是酒香沁人。

殷羽庭站在船头,只听湖水拍岸,吴曲悦耳。

李春秋矮身钻出船舱,将肩上披风解下来系在殷羽庭颈上,顺便将人搂进怀里,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垂道:“湖风很冷,别冻着了。”

殷羽庭侧过脸来:“李公子,你觉得咱们这样像主仆吗?”

李春秋捏了下他雪白的脸颊:“那你就从我的仆人改成我的男妾好了。”

殷羽庭暗暗给他一拳,嘴角噙着浅笑,眼里却寒气氤氲:“男妾是吗?那有妾身在侧,公子是不是就不能去寻花问柳了?”

李春秋扑哧一笑:“好,好,好,有了奴儿,我再也不去寻花问柳。”

殷羽庭故作认真的道:“外面的花不许采,家里的花也不许碰。眼里心里只许有我,你做得到吗?”

李春秋连连点头:“做得到。”

殷羽庭白他一眼:“玩笑而已,说的跟真的一样。”说罢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身回了船舱。李春秋眼望他的背影,黑亮的眸光忽而扑朔迷离了。

往后的几日,李春秋带着殷羽庭玩遍杭州。游苏堤上断桥看雷峰夕照,访白马寺爬飞来峰观万里云层,坐在那小瀛洲的湖心亭品香茗,观南屏山岚翠碧天听南屏晚钟。无论去哪里,李春秋总是牢牢牵着殷羽庭的手,有意无意做出亲昵之态,引得其他游人频频侧目,有晓得此道的便对两人会心一笑,气得殷羽庭是满腹怒气不知发向何处,每次对李春秋怒目而视对方都是回以甜到滴出蜜来的柔媚笑容。

殷羽庭扶额叹气,这哪里是个金戈铁马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简直堪比青楼里挂头牌的小倌了。只不过有一件事到很奇怪,那李春秋只带他游山玩水,果然不去那秦楼楚馆。这一点殷羽庭始终想不明白。杭州之游的最后一日,因李春秋迷恋西湖美景,所以这最后一日就决定在西湖上度过。

晚霞惊灿,暮鼓声沉,十里秦淮朦朦胧胧,犹如一幅褪了色的美人图。隐约的飘来歌声笑语,夜风拂来,连空气也带上了胭脂的香气。

“下雾了。”殷羽庭看着泛光的湖面,逐渐迷离而璀璨,连花船上的歌声也越来越远。

“二位公子放心,不妨事。”撑船的老伯声音洪亮的说,“这湖上的雾来得快去的也快。”

本来躺在殷羽庭腿上小憩的李春秋坐了起来,看着船舱外面蹙着眉道:““这雾也太浓了些。”

“船上的公子,船上的公子,”一个柔美的女音在船外响起。

殷羽庭第一时间觉得手腕很热,他抬起手才想起自己一直带着银尘给的那串

红珠,还记得当时银尘还说这珠子有灵性,一旦有歪风邪气靠近颜色就会变深。正想到这里,却见那一颗颗淡红的主子渗血般的变了颜色,而且越来越烫。

“船上的公子,奴家有些难处,可否帮个忙吗?”

舱里的两人都没应答,船夫将船撑了过去。却原来喊话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她身穿粉色绫罗,独自坐在一条小舟上,十分着急的样子。

李春秋探出船舱,问那女子道:“这位姑娘,你有何难处?”

女子道:“奴家本是秦淮花船上的一名歌女支。今日赴客人之约归来途中遇到湖风不幸将船桨卷走,我无法回到花船,还望两位公子发发慈悲送我回去。”说着就抬起衣袖,泫然欲泣。

那船夫看她可怜,劝李春秋道:“公子,就送这位姑娘一程吧。”

李春秋用问询的目光瞧着殷羽庭,殷羽庭斜他一眼对那女子喊道:“请姑娘上船。”

女子道了声谢,站起来一个箭步跳到船上。

“二位公子……”女子进到船舱,毫不客气的挨着殷羽庭坐下。只见这女子生的美则美矣,却美得怪异。她那脸虽白但却是惨白,眼睛虽大却大得离谱,唐朝女子最爱画眉,她的眉却又短又粗几近全无。她这一靠近过来,殷羽庭腕上的红珠就烫的惊人。“奴家名叫银蝉,今日得蒙二位公子相助,不胜感激。”说着双手就要去拉殷羽庭的衣服。李春秋伸臂勾住殷羽庭纤腰,往身后一带,银蝉只碰到殷羽庭一片衣角。

“哎呦,”银蝉好像被什么扎到,连连哈气搓手。

李春秋眼珠不错盯着那银蝉,殷羽庭只觉腰上的手臂将他箍得紧紧的,只听李春秋沉声问道:“银蝉姑娘,你这名字听起来耳熟。”

银蝉道:“公子光名字耳熟,面相就不眼熟吗?”

殷羽庭恍然大悟,这银蝉从名字到长相,简直是个女版的银尘嘛!他骤然一惊,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李春秋说:“姑娘恐怕不是有难,是特意来找我们的。”

银蝉笑得花枝乱颤,抬起小手指了指他怀中人:“你说错了,我是特意来找他的。”她这句话令李春秋顿觉不妙,待反应过来,那银蝉口中一吐,反掌打向殷羽庭心窝。李春秋只觉胸口一凉,未及多想便转了个身用后背替殷羽庭挡下这掌,接着足尖一点,用轻功冲出船舱。

那银蝉见失了手,气得睚眦欲裂,朝殷羽庭叫道:“殷家六郎,你个凡夫俗子竟敢勾引我师弟,你给我等着!”她一个鲤鱼翻身,跃入西湖,瞬间不见了踪影。

李春秋抱着殷羽庭立在船上,就连刚才那撑船的船夫也不见了,想来和这银蝉脱不了干系。“奴儿!奴儿!奴……儿……”李春秋使劲摇晃殷羽庭,摇晃到一半就全身无力的倒了下去。

其实殷羽庭不是被银蝉吓到,他是被李春秋的铁臂箍到全身僵硬不能动弹。此时见李春秋倒了下去,殷羽庭这才觉得后怕。银尘是何等厉害的妖道,这银蝉是他同门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灯。被她拍了一掌,李春秋恐怕伤势不轻。想到此殷羽庭心急如焚,一向沉稳的他也变得六神无主,抱着李春秋不知如何是好。

湖面上的雾已经散了,远处又传来莺歌燕舞的声音。可殷羽庭却觉得连水草的气息里都带着血腥味儿。

李春秋吐出一口黑血,他面色如纸,长长的睫羽浓密如扇,在眼底落下一层深深地阴影。风流多情的桃花美眸也失去光彩,目光涣散的落在殷羽庭的脸上。殷羽庭看着李春秋苍白如残花一般的脸,心里竟然害怕到了极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觉得李春秋会命损于此。不仅仅是愧疚,还有莫名的心疼。就像是有一把开刃的匕首插进心里,惨烈的拉出一条伤口。李春秋微弱的张开眼,只觉得一滴冰凉的泪落入眼中,他想伸手给那人拂去泪痕,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眼看着自家王爷白眼直翻,殷羽庭是泪珠盈睫,心中想到:完了,完了,他这一死,我的前程就全完了。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45章

上章说到,李春秋遭遇银蝉突袭,替殷羽庭挡下一掌,此时是命悬一线。

殷羽庭正抱着李春秋坐在船头哭,忽听黑暗的水面传来一声“我来啦。”狂风大作,波涛乍起,水花四溅,湖面破开一个水洞,道士银尘从那洞口中冲将出来,几个飞身落到船板。只见他出来的地方浮起许多艳红的水莲,在墨绿的湖水上犹如火焰跳跃瞬间消逝。

那银尘一身啜着珍珠贝壳的华丽长袍在月下熠熠闪亮,清丽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半圆形的眼睛冷冷的盯住殷羽庭。

殷羽庭一眼见他,心想见到了救星,赶紧扑过去向银尘哭道:“快救救他……求你快救救他……”银尘冷睨一眼,只字未语,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刚把人扇到左面,反手又一个再把人扇到右面,差点没扇到水里去。可那殷羽庭嘴角的血迹来不及擦,犹不忘记向银尘跪求救李春秋的命。

银尘恨声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殷羽庭眼含泪珠摇了摇头。

“因为你玷污了我!”

一听这话,躺在船板上的李春秋立刻挣开了眼睛。

“王爷!”殷羽庭顾不上与银尘理论,扑到李春秋身上。

“让开让开,给他点空气好不好!”银尘踢了踢殷羽庭的后脑勺。

“……好。”殷羽庭含恨忍泪,退到一边。

银尘伸出小手掐了掐李春秋的脉门,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连连摇头,频频叹气。

殷羽庭见他如此,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银尘道:“我师姐太狠了,竟然给他下这种阴损的毒手。”

殷羽庭眨巴着眼睛:“王爷……真的……没救了?”

银尘站起来,身高竟然已长到同殷羽庭比肩。只见他双手背后踱着方步,一副深沉老练的样子:“有救倒是有救,不过和没救了一样。”

“请道长明示。”

银尘假装捋起胡须,目光异样的看向殷羽庭:“你家王爷中毒了,我猜以师姐的个性一定是在打斗的时候发了什么淬毒的暗器。这种毒原本也称不上毒,只是没有解药那人就必死无疑。”

这一席话直把殷羽庭压抑许久的怒气激发起来,他红着眼睛恶狠狠的低吼:“这不是废话嘛,讲重点!”

银尘背过身伸出一根指头:“重点就是——童子血!这种毒的解药就是童子血,而且要在一炷香之内才有用哦!”他忽而转过脸来,嘴角噙着阴翳的笑:“殷六郎,你能弄来吗?”不等殷羽庭回答,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朗声道:“皓皓明月,粼粼湖水,我就不相信你能在一炷香之内找来一个没开包的男娃放血。从这里划到岸边,最起码也要俩时辰。先说明,我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可不会帮你划桨的哦!”

“不用你划。”殷羽庭突然从李春秋腰处抽出他随身携带的金蛇短刀,撸起袖子就要割腕:“我现在就放血!”

“你你你你……你是童子,怎么可能嘛!”银尘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着殷羽庭,舌头都打结了,指着船板上的李春秋问:“难道你跟他不是都做过几百上千次了吗?”

殷羽庭一双如夜色双眸越发的深沉黑暗闪着寒光,压在腕上的刀刃已经切入三分,伤口渗出殷红血珠。

“别割啊~”银尘轻呼一声,紧紧攥住殷羽庭拿刀的手:“我还没有做法,你现在放血也是用不上的,等我做完法你全身血流干死得难看!”

殷羽庭听罢,只觉一阵晕眩,无力的垂下了手。闭上眼,一股邪火冲上脑门,今日又被这妖道气得不善。他嘴唇苍白,浑身颤抖着说:“快做法。”

银尘看了看殷羽庭,又看了看李春秋,发现后者已经面色惨白黑气盈头,于是坐在李春秋身上,撕开他前襟的领子,口中念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念罢在李春秋眉心,人中,心包各点了一下,接着左手挽起右手长袖,右手往胸口一拍,再抬起时只见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扎在他的掌心从李春秋身上被拉了出来。

“快把童子血抹在他胸口!”银尘拉出银针,转脸对殷羽庭道,

只听嘶的一声,刀刃划开皮肤的声音,殷羽庭举着淌血的手腕将那鲜热的血液洒在李春秋胸前,红色的血在他白玉般的皮肤上落成一朵朵血梅。

“好啦好啦松口气啦,有了你的童子血,你家王爷死不了。”看着因失血过多而瘫痪在地的殷羽庭,银尘竟毫不犹豫的撕掉身上那件华丽长衫的下摆给他包扎伤口。

殷羽庭斜过眼来,月影婆娑,星光璀璨,那眼底闪烁的幽光仿佛星子尽数落尽他的眼中,“你师姐为什么来杀我?是不是你……”他声音虽轻,却十分阴冷。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在师姐面前胡言乱语哦,是她自己发疯来杀你的。”银尘赶紧打断,陪笑道:“殷六郎,小心眼可不是大丈夫所为,你就别再深究了嘛~”

殷羽庭一听这话,心中早已猜到八九分,闭了闭眼问下一个问题:“那刚才为什么打我两巴掌?”

银尘一脸天真无邪:“刚才说了呀,你玷污我了!”

“你……”

“喂喂,我这次可是特意赶过来救你的哦。”银尘瞥了眼逐渐恢复起色的李春秋:“就是没想到你家王爷竟然还会替你中毒……”他沉吟一阵,站起来弹了弹没有灰尘的道袍下摆:“我不能在这里多耽搁,天天一大堆事,我急着赶回仙山。”突然袖子被人抓住,银尘低头一看,正是刚刚转醒的李春秋拉住了他的衣袖,“银尘……道长……”

谁知那银尘见了他,一改刚才颐指气使的态度,立马换了副卑躬屈膝的嘴脸:“王爷你醒啦,是我救了你的命哦,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道长……留步……”

“我一点也不着急,王爷有话慢慢说啊慢慢说。”

“请问……他到底……怎么……玷污你……”

“这要问他呀!”银尘侧脸恶狠狠瞪着殷羽庭说:“我给你那串赤曜子的时候明明告诉你他是有灵性的,一有歪风邪气靠近就会变深。我师姐来的时候我那赤曜子明明向你发出了警告,你为什么不重视?你为什么不把它当一回事?你以为我是随便给别人东西的人吗?所以说你玷污了我的……一片心意!”

“噗……”却原来为这挨了两巴掌,殷羽庭捶胸顿足,这打挨的实在是太不值了。

躺在地上的李春秋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依旧苍白的脸上露出感激之情:“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还记得道长给我摸骨时就是这副相貌,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道长的相貌一点也没变,还是如此俊美。”

那银尘听得夸奖心里得意洋洋,负手而立做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其实我一直就是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的俊俏道士,不过那时你还是个胎毛没掉的小屁孩,没发现而已。当然了……”他用手指指脑袋:“主要是这里,这里比较聪明。”

李春秋继续奉承:“是很聪明,不然怎会把奴儿指点给我。”

银尘掩口娇笑:“哎呦~不用谢我,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春秋颔首凝视殷羽庭白皙的额角:“麻烦道长能否再指点下,奴儿于我,到底是福星还是灾星?”殷羽庭听罢愕然抬头,正看尽李春秋的桃花眼里。那双桃花美目深沉幽暗,仿佛隐藏着怪兽,闪着剧烈阴暗的光芒。殷羽庭心惊胆跳,此情此景就如同与李春秋于长安成王府初见时一样,只不过现在由银尘的几句话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乃至生死。

只听那小妖道银尘故意清了清嗓子,又是掐指又是踱步,折腾了半柱香的时间才俯下身去问李春秋道:“不是说过他既是福星又是灾星了嘛!……难道……王爷希望他是什么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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