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阳,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和你爸!”晏妈妈痛心疾首地说。
“生病?我没生病啊,生病的不是你吗?”晏阳愣了一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了?”
“如果不是小昭说出来!你还想瞒着我们多久!”晏妈妈伸手拉过晏阳,“阳阳,同性恋是病啊!不过你别怕,就算倾家荡产,我跟你爸都一定给你治病!”
“妈,我没病!”晏阳一时间惊吓过度,他想过以后父母知道他性向后的问题,可从未设想过这一天来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胡说!”晏妈妈一下子哭了出来,“阳阳,你别以为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妈已经看了照片,我告诉你!你跟那个男人搞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照片?什么照片?”
看着晏阳一脸茫然,晏妈妈从桌上拿过几张照片,递给晏阳。晏阳一看,竟然是毕业旅行时他跟凌睿的照片。
“你怎么会有这个照片!”
“阳阳,你做都做了!还怕我会不知道吗?”晏妈妈擦干了眼泪:“阳阳,我不会同意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的!”
“妈……”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晏阳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看着一脸决绝的母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13章
等晏荷知道晏阳已经从学校赶回家里,已经是数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她往舅舅家打电话,想要询问一下舅妈的情况是否有所好转,谁知电话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就在晏荷开始着急,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电话总算是被人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舅妈的抽抽噎噎地应声,晏荷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晏妈妈含糊不清地回答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而背景音里舅舅的怒骂声晏荷听得一清二楚,骂声中还夹杂着晏阳几句低声的争辩……
晏阳回来了?!
晏荷心下一惊,暗道不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啊?!
舅舅舅妈正在气头上,如果晏阳跟他们拧上了,依舅舅的暴脾气,还不跟他动手啊!晏荷这么一想,挂上电话就准备往舅舅家去。
晏荷妈妈看着女儿急急忙忙往外走,连忙叫住了她。
“你去哪儿啊!不吃饭了?”
“还吃什么饭啊!晏阳回来了!你说他怎么专挑这个时候回来呢!我舅那个臭脾气,对别人从来都客客气气,可对晏阳从小就严格要求不假辞色,现在还让他知道这种事情……我得赶快过去,那边已经翻天了,我去晚了指不定晏阳被打成什么样呢。”
“对对对,你舅那臭脾气,我说他多少次了他就是改不过来!哎你快去吧,跟你舅舅说,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他要动手你就护着阳阳。我就不过去了,你舅舅最忌讳在我面前丢脸。”晏荷妈妈对于小儿子这次闯的祸非常愧疚,可是弟弟从小在她面前要强,她不敢也不合适去干涉什么。
“行,妈我走了。”
晏荷的爷爷奶奶特别喜欢女孩,所以大女儿几乎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就连只后晏荷妈妈结婚,爷爷奶奶都执意招了上面女婿,导致现在晏荷姐弟全都随母姓。
而对于唯一的儿子,他们则希望他成气,所以对他的要求非常严格。幼小的晏爸爸从小跟千娇万宠的姐姐做对比,心里隐隐埋下了不满。这也导致了,晏阳爸爸长大之后非常要强,极度爱惜自己的名声。
工作要强,对于晏阳这个独子,更是一直都高要求严标准,所幸晏阳一直都做得挺好,晏爸晏妈也一直将晏阳当做他们的骄傲。可现在,突然发现晏阳的性向出了问题,如何不让要强了一辈子的晏爸爸恼火。
……
晏荷赶到舅舅家的时候,晏阳并没有挨打,只是笔直地跪在客厅里,晏爸爸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时不时骂上几句,晏妈妈坐在沙发上哭,见她来了,更是泣不成声。
“小荷,你快来劝劝你弟弟,他怎么就那么倔呢!有病怎么就不肯治!我跟他爸可都是为了他好啊!”
晏荷连忙上前安抚住舅妈,舅舅见她来了,便让晏阳回屋反省反省,晏阳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晏荷想要上去扶,他却摆了摆手,慢腾腾地朝他自己的房间走去。才刚刚走了几步,却又被晏爸爸叫住。
“把你的手机交出来,没有想明白之前,不许跟外头那些乌七八糟的人联系!”晏爸爸强势地要求。
“……”晏阳犹豫了一会儿,将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我还没有跟学校里请假。”
“我给你请!”晏爸爸斩钉截铁地说,晏阳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晏荷见他脸色惨白,不由心疼起来,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安慰弟弟的时候,她看着坐在客厅里的舅舅舅妈,轻叹了一口气。
“舅舅舅妈,阳阳怎么突然回来了?”晏荷暗地里给自己打了气,然后挑起了话题。
“是我们把他叫回来的。”晏爸爸抽了一口烟,缓缓开口,“我们想着,阳阳不能这么下去,如果放任不管,他这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啊!”
“那舅舅舅妈想要怎么办呢?”晏荷斟酌着语句,她觉得自己应该先要搞懂他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肯定是想阳阳好好的,我跟你舅妈都盘算好了,过几天就带晏阳上医院,肯定能扭回来,好多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怎么就喜欢上了男人啊!”
“舅舅舅妈……”晏荷无奈了,“同性恋不是一种病,这是天生的。”晏荷拿出手机给晏阳爸妈科普,“胎儿期生殖腺中男性荷尔蒙的缺乏或过多;中枢神经系统的性别特定分化出了问题,决定性取向的脑部中枢有了障碍或者成长过程中男性的荷尔蒙过少,都是同性恋的成因……男性的性取向是一生的,同性恋性倾向难以扭转。”
两老看得一愣一愣的,却仍是不肯妥协,晏荷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接受的,她考虑了一下,对晏阳爸妈放了一个大招:“当然,也有研究表明,同性恋可能是后天形成的,这样的孩子通常家里缺少安全感或者父亲太过强势,经常被轻视责骂的孩子……都容易形成同性恋。我也不知道阳阳属于哪一种,舅舅舅妈你们先好好想一想,我进去看看阳阳。”
晏爸爸点了点头,晏荷便朝晏阳的房间去了。她需要给晏阳爸妈留一点空间仔细思考思考,资料不是塞进脑子里就能起效的,还需要时间让他们去消化,于是她敲响了晏阳的房门。
房间很快被打开了,晏阳侧开身子让她进门。
“荷姐。”晏阳朝她笑了笑,脸色非常憔悴,晏荷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心里十分内疚。
“阳阳,这件事都怪我!”晏荷沉默了一下,先把事情的经过跟晏阳说了一遍,“你说我要不手欠把照片存下来,就不会有这么一遭事了。”
晏阳听完晏荷的话,一时间并不能确定那个偷拍他和凌睿的人到底是谁,不过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一脸内疚的晏荷。
“荷姐也别那么想,我性向这样,这种事总是要有那么一遭的,就是它来得太突然,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晏阳自嘲地笑了一下,晏荷发现,晏阳似乎出乎意料地坚强,经历了那么一件事,他的神情并不颓唐,虽然憔悴却非常地坚定。现在跟她坐在一起,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只是坐在床边上,轻轻揉着自己的膝盖——之前跪了太长时间,晏阳的膝盖有些受不了。
“阳阳,你还好吗?”晏荷关切地问道。
“我还好,”晏阳突然眼珠子一转,看向晏荷,“就是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荷姐,你能不能帮帮我。”
“什么事,你说!”晏荷立马点了点头,“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帮你!”
“帮我跟我的班主任,请一个假。”晏阳望着晏荷,眼里是满满地恳求,“告诉他,我暂时回不了学校。”
“请假?好的。不过,阳阳你不是已经大四了吗?为什么还要……”晏荷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当初群里的那个姑娘发图时,似乎说过老板和老板娘之类的话题,半响之后,她轻轻地问道,“跟你交往的那个男人,是你的班主任?”
晏阳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再次嘱咐道:“荷姐,拜托你了。”
晏荷看着眼前的弟弟,他脸色很憔悴,之前似乎是哭过,脸上还留着泪迹,但眼神却出奇地坚定和明亮。晏荷被他的神情所震撼,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阳阳,姐姐是个腐女,能够理解你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但是我也要提醒你,这条路太艰辛太难走了。你真的要继续走下去吗?”
“不瞒你说,我们刚刚和好。”晏阳想起凌睿为了挽回自己的那些小动作,心里满满都是欢喜,甚至冲淡了这一刻的压抑。
“那为什么还……”
“小荷姐,我的感情,只有我跟他两个当事人才有资格否决和放弃,其他任何人不会成为我放弃感情的理由,即使是我的父母。”
晏荷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荷姐,他对我特别好……”晏阳拉过姐姐的手,低声回忆起他跟凌睿的事情,凌睿的傻,凌睿的好……都细细道来。
最终,晏荷动摇了。
“阳阳,你别顶撞舅舅舅妈,先顺着他们,他们也需要时间接受的。我也会帮着你劝劝他们……只是,舅舅舅妈都是要强的人,一个同性恋的孩子对他们来说……太难接受了,所以我们努力的同时,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谢谢你荷姐。”晏阳笑着道谢,眼睛弯成半月形,看起来很是惹人疼爱。晏荷摸了摸他的脑袋,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的时候,晏荷笑了一下,明明是她该说服阳阳,怎么现在反倒是阳阳说服了她。她抬起头,看向那对沉默的夫妇:“舅舅舅妈,你们现在是什么打算?”
第14章
晏阳爸妈对视了一眼,晏爸爸眼神暗了暗,晏妈妈则挪开了目光。晏荷心下一沉,果不其然,半响之后,她听到晏爸爸说:“小荷,我跟你舅妈讨论过了,就算同性恋治不好,我们也不能接受晏阳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晏荷心里猛地一窒,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那总不可能,让阳阳孤独一辈子吧?”
“小荷,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晏妈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幽幽地说,“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包容度那么低,阳阳要是真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他的朋友,他的同事,就连这些看着他长大的街坊邻居,都会对他议论纷纷!你说我作为他的母亲,我怎么忍心看到阳阳落到这样的下场!”
“……”晏荷想说:你们在乎的根本不是阳阳能不能幸福,你们只希望他能按照你们的设定按部就班地过一辈子……她想反驳:你们只在乎你们的面子,只在乎周围的舆论……她想指责: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阳阳是你们的孩子!他的幸福难道不是应该放在第一位吗?
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电光火石之际,她脑海里闪过了晏阳坚定的神情,闪过了舅舅舅妈平日里故事。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舅舅舅妈根深蒂固的观念……
而就在气氛开始有些尴尬的时候,晏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晏荷赶紧走过去一把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上跳动名字是“睿哥”,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虽然知道晏阳的爱人是他的老师,可是晏阳并没有告诉过她,那个人的名字。这个睿哥,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因为拿不准主意,所以晏荷握着手机,一脸的为难。
“是谁?”晏爸爸问。
“可能是阳阳的室友吧,他没回宿舍,估计是打过来问问。”晏荷忽悠道。
“别接了,”晏爸爸一时没有想到晏阳的情人那一茬,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还弄得众人皆知?”
“……好。”晏荷巴不得不接,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又放回了桌上。
开完会聚完餐之后,天色已近黄昏。凌睿打包着一堆晏阳喜欢吃的菜肴,回到了家。
小公寓里没有亮灯,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一个人在。凌睿突然莫名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伸手打开灯,看着空无一人还有些凌乱的屋子,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阳阳?你在吗?”凌睿扬声道,唤了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将东西往厨房一放,拿出手机准备给晏阳打电话。可等他将手机拿出来,才发现之前开会的时候关了机,一直都没有打开。
——也许阳阳有什么事情出门了,想要告诉他却没有打通他的电话?
这么一想,凌睿心下稍安。
他开机给晏阳打电话,那边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
凌睿眼眸沉了沉,心里盘算着各种可能性。
晏阳是被室友拐出去喝酒唱K了?没有听到电话响?
还是打自己电话没打通所以生气了……不不不,晏阳不是那样的人。
大概是没有听到电话响吧……
凌睿是一个对自己的所有物非常偏执的人,而对他来说,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里,最珍贵的,就是他媳妇晏阳。
对于一个太阳镜落下都要回去拿的强迫症来说,媳妇在自己的掌控之外失去了踪迹是一件极其难以忍受的事情。
虽然一个劲地安慰自己晏阳可能是因为什么状况没有听到手机响,可他看着有些凌乱的屋子——卧室里撒落在床上的衣服,客厅里的椅子倒在地上没有人扶起……晏阳出门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把倒下的椅子扶起来,这说明他走得非常着急……
可是,有什么事情,会让他那么着急走,而且现在都没有回家也没有短信和电话呢?凌睿犹豫了一下,开始给晏阳的几个室友打电话。
可是倪骆万青余炜陈越甚至是晏阳他们班班长的电话都打了一个遍,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晏阳的去向。
凌睿挂断电话,扯了衣服就往外走,将晏阳可能去的地方统统找了一遍,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这下,凌睿真的开始慌了。
凌晨的时候,他拖着疲倦的步子进了房间,将自己抛进沙发里,然后不死心地拿出电话,一遍一遍地拨打着晏阳的号码……
第二天一早,晏爸爸早早就起了床,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他根本就睡不安稳,起床之后在客厅里静静坐了一会儿之后,起身敲响了晏阳的房门。
“阳阳,起来了吗?”
“嗯。”房间里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不一会儿,晏阳打开了房门,“爸……”
“阳阳,我们谈一谈,好么?”晏爸爸轻声说。
“好。”晏阳侧开半个身子,让父亲进来,晏爸爸进屋找了地方坐下,看着儿子憔悴的脸色,有些心疼。
“阳阳,听爸爸的话,跟那个男人断了吧,只要你乖乖跟他断了,之前的事情,咱们就当没有发生过。”晏爸爸痛心疾首,好言规劝。
“爸爸,你希望我幸福吗?”晏阳虚弱笑了一下,目光却坚定地看向晏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