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蓝颜(冬至)下——KcielJ

作者:KcielJ  录入:07-10

第五十二章:堕落

东泰烟馆。

楚云徳带着市长小姐与庄先生一路跟着自己的兄弟,眼看着楚云舒果然走进了烟馆。

“怎么会这样……”市长小姐既失望,又难过,她实在不愿相信自己的好朋友竟会在一夜之间堕落。

“我们进去,把他拉出来。”庄汇文的眉头一直皱着,抬脚就要跟上去。

楚云徳一把将他们拦住,“不要,你们不要跟他进去。”

庄汇文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样由着他,是在害他,明白吗?”

楚云徳道:“我知道,我兄弟这样都是我害的,不过,要去把他拉出来,也得我亲自去。兄弟的性子我了解,尽管他成了现在这样,但他却不想让你们知道。”

市长小姐气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死要面子。”

楚云徳摇摇头,“他不是要面子。我的兄弟重情谊,他怕你们知道了他是大烟鬼,会不认他这个朋友。”

话音已落,庄汇文与市长小姐都有一瞬间的静默;可随即,庄汇文又道:“不管怎样,楚老板是因为我们而染上的大烟,我们必须要救他!”市长小姐也在旁边使劲儿地点头。

楚云徳闻言,十分感动地对二人道:“谢谢,谢谢你们不嫌弃我的兄弟,谢谢你们还肯一直当他的朋友。”

庄汇文道:“楚大哥言重了,咱们还是赶快进去看看楚老板吧。”

三人说着便进了烟馆。

烟馆的伙计见到三人,遂迎上前来,“等等,你们是来干嘛的?”他虽不认得庄先生和市长小姐,但对这楚跛子的印象可是十分深刻:只要楚跛子一来烟馆,十次必定有七八次是来闹事儿。

楚云徳对着那烟馆伙计理直气壮地一扬脸,“我来找我兄弟。”说罢推开那问话的伙计,带着庄汇文与市长小姐向里走去。

伙计见势不妙,便急忙喊过烟馆内的打手,“快去府上通知东家。”

打手“嗯”了一声,立即出门向曹氏会馆赶去。

楚云徳三人在烟馆内找了一圈,最终在一个冷清的角落里找到了躺在烟榻上的楚云舒。

“楚老板。”市长小姐首先冲他喊了一声。

楚云舒正被大烟迷得神思恍惚,忽然间听到有人叫自己,便一扭头,却发现市长小姐和庄先生都随着大哥来了。他下意识地把烟枪一丢,“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不是叫你们别跟着么?”

庄汇文走到他跟前,拿过被他仍在一边的烟枪,“楚老板,我们不能看着你一步步泥足深陷,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楚云舒苦笑道:“你们拿什么帮?别说你们可以帮我戒掉烟瘾,不可能的。反正我就是个大烟鬼,我已经堕落了,你们也就别再管我了……”

“楚老板!”庄汇文听到楚云舒的这番话,真的有些生气,“你知道么,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被打垮身体,而是被摧毁意志。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谈何去戒掉烟瘾?”

一席话似是令楚云舒受到了些触动,他沉思了很久,才重新道:“你们……真的能让我戒掉烟瘾?”

庄汇文拍拍他的肩膀,“首先,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

楚云徳从旁顺势道:“兄弟,跟大哥回家吧。大哥知道,你本意不想变成这样,庄先生跟市长小姐他们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楚云舒闻言抬头,他看着大哥脸上憨憨的表情,又看看庄先生与市长小姐对他的微笑,于是便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

跟着大哥和庄先生他们回到家,楚云舒被三人紧紧地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样就可以了么?”楚云徳看着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的兄弟,心中有些不忍。

庄汇文道:“楚大哥,若真要帮楚老板戒掉大烟,就不可心软一时,否则只会将他越害越深。”

楚云徳犹豫着回答:“庄先生,我明白。”

市长小姐与庄汇文又陪他们兄弟俩坐了一阵,便结伴回去了。楚云徳望着兄弟略显苍白的脸,问道:“你饿不饿,中午没咋吃饭,我再去给你端碗粥吧。”

楚云舒抿着嘴,默不作声地摇摇头。

“那你想吃啥,大哥给你重新做。”楚云徳依旧关切地询问。

隔了很久,楚云舒才说出两个字,“馄饨。”

听到兄弟的回答,楚云徳才露出安心的笑容,“想吃馄饨,大哥去给你包。咱家过年称的那二两肉馅,还冻着一点儿在地窖里。大哥拿出来,给你包馄饨去。”

楚云舒低着的头微微动了动,算回应了大哥。楚云徳随即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向屋外的地窖,转身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兄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从地窖里取了肉馅儿,解开冻,楚云徳和好面,准备给兄弟包馄饨,正在此时他突然听见外间屋里一声响。

“兄弟!”他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兄弟又要犯烟瘾。

急忙赶到外间堂屋,楚云徳发现楚云舒连同绑着的椅子一齐摔倒在地。楚云舒在地上不住地抽搐,见到大哥来了,他急忙道:“大哥、大哥我受不了了,快给我解开!”

楚云徳走过来,试着将兄弟扶起,可楚云舒却使劲挣扎,想要摆脱绳索的束缚;他拼命地大吼,“放开!快把我放开!!我受不了了……我不戒烟了……”

楚云徳慌乱地看着毒瘾发作兄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劝道:“兄弟,你忍一忍吧,忍一忍就过去了,庄先生说……”

“闭嘴!”此时的楚云舒两眼通红,显得非常狂暴,“别跟我说这些废话!给我解开,你想看着我死吗?!”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楚云徳的软肋——兄弟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又岂能看着他受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只是庄先生对他说过,自己决不能心软,想要救兄弟,就得要狠下一时。

“你够狠,楚云徳你够狠!”楚云舒已将近六亲不认的状态,烟瘾的发作让他的身心皆受到难以忍受的折磨,这种折磨他无处发泄,便只能化作凌厉的语言去伤害自己最亲的人,“你忘了我是因为谁才变成这样,你忘了我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了吗?你狠着心肠绑住我,你看我受苦却无动于衷,你还有人性吗?!恨你,我恨你,楚云徳,你不配当我大哥!”

“兄弟你别说了……”楚云徳痛苦地捂住耳朵,兄弟的话像鞭子(飞雪鞭?)一样狠狠地抽在自己的心上,他又怎忍心看着兄弟这样痛苦?只是……“兄弟,大哥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啊!”

楚云舒依旧狠狠地挣扎着捆住自己的绳子,冲着大哥吼道:“什么一错再错?我从最一开始就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救你们,我会染上大烟瘾?!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你,楚云徳!因为你我才被害成了这样,如今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受罪,你是什么居心?!你真的要害死我!”

这一番话彻底将楚云徳心里的所有击毁,他无所适从地哭道:“兄弟,是大哥错了,大哥对不住你……大哥给你解开,你去抽吧,如果抽大烟能让你好受的话……”说着,他将兄弟身上的绳子解开。

摆脱了绳子约束的楚云舒立时起身,他翻遍了家中所有的箱子柜子,将能翻到的钱全部拿上,直奔东泰烟馆而去。

楚云徳在后面大叫,“兄弟,你真的不回头吗?!”

强忍下了身上的难受劲儿,楚云舒向后瞥了一眼满脸泪水的大哥,凄然一笑,“大哥,从此以后,你就当我死了吧……”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门。

第五十三章:烟鬼

直到傍晚,楚云舒才从烟馆出来。看看天色,该去戏院了,他抱着一只木盒,里面装着他的烟灯和烟枪,朝西走去。

西边,日头已经落下,没有灿烂的晚霞,只是一片灰蒙蒙、昏暗暗的光景。

百汇大戏院里,张经理见着刚刚来到后台的楚老板,便说道:“楚老板,您下次得早点儿来,这个时辰换衣服上妆,只怕会有些赶不上场。”

楚云舒瞥了一眼张经理,似乎很不耐烦,“放心,我动作很快,耽误不了。”说完换下自己的棉长衫,穿上戏装。

张经理看他正在准备,也就不好再多言,但他总觉得,今日的楚老板与往常相比,有所不同。

今晚是一场苦情戏:《六月雪》,讲的是窦娥含冤的故事。楚老板依旧演得非常好,唱到结尾时,已有入戏的观众在台下跟着泛起泪花。然而,幕后的张经理却看出些门道,今日戏台上的楚老板,台步迈得虚浮,唱腔的气息也压得不稳,似是比之前少了好些底气。

曲终谢幕,下了台,楚云舒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化妆间。张经理想要跟他说上几句话,却也没赶上。

“楚老板,”张经理只得推开化妆间的门,想要问候他一声,不想竟看到这位楚老板正拿着一杆烟枪忘乎所以地吸着!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张经理一时十分震惊,“您怎么沾上这个啦!?”

楚云舒见到张经理,遂收起烟枪,“怎么,别人都能吸,我就不能?不都说这玩意儿好嘛,我也试试。”

张经理紧着关上门,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这是随便试的吗?楚老板,您快戒了吧。”

楚云舒瞪了张经理一眼,“我说你什么时候有闲心管起我的事儿来?”

张经理自讨个没趣,便摇摇头出去了。空荡荡的化妆间只剩下楚老板一人。

看着手中这杆做工精致的烟枪,从老头子的手中,又传到自己的手中,怎的世事要这样折磨人?楚云舒猛然将这烟枪狠狠地摔到地上,地板是木头的,烟枪也是木质的,所以没有摔坏。

楚云舒趴在化妆间的镜子前,放声大哭。

回到家,楚云德正在堂屋的桌子旁睡着——他之所以没进里屋,是想等着兄弟回来。桌面上摆着两只碗,碗口被盘子扣着,里面盛的应该是粥,被扣住大概是怕放凉了;只是这么晚了,想必粥早已经凉透。

没有叫醒大哥,楚云舒把身上的外套披给他,便走回卧室。楚云德似是有所发觉,自己醒了过来;他看见兄弟的外衣被披在自己身上,于是就叫了一声,“兄弟,你回来了?”

静悄悄的屋子,没有任何回应……

楚云舒躺在自己的房间,继续抽着大烟。泪水和烟雾混杂在他眼前,让他无法看清这深邃的夜幕;月亮的光很亮,透过他的窗子照进来。

又是一晚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楚云德被翻东西的声音吵醒,他披着衣裳出了屋,却见兄弟正急切地找着什么。

“兄弟,你找啥呢?”楚云德试探着问了一句。

“烟土,我的烟土,怎么没有了……”楚云舒边找边道。

见兄弟又要犯烟瘾,楚云德道:“兄弟,找不见就算了,趁此机会把大烟戒了吧。”

楚云舒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能戒我早戒了……”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遂站起身来,“大哥,该不会是你收起过我的烟土?”

楚云德一愣,摇摇头,“我没动过,兄弟,我不知道你的烟土放哪儿了。”

楚云舒隐隐地感觉,失去大烟供养的那股难受劲儿又要上来,他的理智正一点点的消失;眼前大哥憨厚的脸,逐渐扭曲成一张魔鬼狰狞的面孔,他狠狠地扑上去,掐住大哥的脖子,“你不知道?那好,你给我钱,让我去买烟土。”

楚云德本能地扒住兄弟的手,护住自己的脖子,“我哪里有钱,咱家剩下的那点儿钱都已被你拿去买大烟了……”

“你骗人!”楚云舒松开大哥的脖子,一拳打到他脸上。见大哥倒在地上,楚云舒仍不作罢,对着他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没用的东西,都怪你!不然我怎么会染上大烟,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痛苦!我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你现在立马给我滚去找烟土,否则,我打死你!”

楚云德被兄弟一脚踢到门口,他逃也似地奔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走在大街上,他怎么也不愿相信,平素里温润礼让的兄弟,竟被大烟变成了这副样子,简直如同魔鬼一般。他知道,如果当初,兄弟不是为了救他们几个,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兄弟打他、骂他,他都认了,只是他那可怜的兄弟,到底应该怎么救?

让兄弟戒烟,只怕是做不到了。如今之计,唯有想办法提供给他足够的烟土,任由他吸——楚云德没读过多少书,他的想法很愚昧也很单纯,他只希望兄弟可以少受点罪,他为了兄弟,什么都愿意做!

东泰烟馆的门口,站着一个跛脚的年轻汉子。

楚云德犹豫再三,终于抬脚进门。

烟馆里的伙计早在里面瞧见了门外踌躇的楚云德,随即立刻跑去内厅,报告曹乐泰。曹乐泰自从昨日接到了烟馆打手通报给自己的消息,便立即赶去烟馆,无奈等他到的时候,楚云德早已离去;于是他决定近几日都要守在烟馆,因为他很确定,他的云德一定会再回来。

果然,今天便教他等到了。

“东家,那楚跛子……”

曹乐泰对着那伙计瞪了一眼,机灵的伙计立马改口,“那楚家的大少爷来了。”

“将他请到这里。”曹乐泰顺手点了一支雪茄;不一会儿,楚云德被带到曹乐泰的面前。

“你退出去,关好门。”曹乐泰一声吩咐,那伙计依言退下。

楚云徳被自己的兄弟打得满脸是伤,曹乐泰见了,紧皱眉头,凑到他跟前,“云德,谁把你打成这样?”

楚云徳的脸色很冷,“你管不着,我今儿个是来买烟土的。”

曹乐泰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真少见啊,你居然会来买烟土。”

“我是为了我兄弟。”提起兄弟,楚云徳心疼的直想掉眼泪,但在曹乐泰面前,他生生地忍了回去。

又是为了楚云舒!曹乐泰心中一阵来气,对楚云徳道:“你想买烟土,五个大洋一块。”

“我没钱。”楚云的回答的理所当然。不知为什么,他总是很放心地惹这个人生气,就算是对兄弟,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也许,因为曹乐泰从不会对他认真地生气。

“没钱是买不了烟土的,云德。”曹乐泰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楚云徳一扬脸,“条件随你提,我做什么都好,只要能拿到烟土。”

曹乐泰吸了一口雪茄,不动声色地确认了一遍,“只要给你烟土,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楚云徳咬着牙,低下头,他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曹乐泰的唇角不经意地上扬,他走到楚云徳跟前,用二指抬起这个男人的下巴,仔细地端详。

楚云徳俊俏的面容丝毫不逊于他的兄弟,只是憨厚的脸上更多了一丝冰封的冷意。云德见到自己从来不会笑,曹乐泰看他看得入了神,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十分讨厌自己。

讨厌也是一种注意。

“陪我睡一次。”曹乐泰终于开口,提出了他的条件,“陪我睡一次,你可以换到一块烟土。”

“这就是你的目的吧,”楚云徳忽然冷笑道:“花了这许多周折,你把我兄弟的一辈子都搭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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