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家里出事那晚更加可怕。”
司徒澈检查了一阵,从地上站起来,“千平大概是在子时被杀的,心脏的一击是致命伤,可能尝试过用法术治疗,可是无力回天。”
他看着狐妖的尸体,皱起了眉。
千平的右臂没有在肩膀处斩断,而是在肩膀下方三寸左右被切开的,左臂则是连肩膀都被砍下,手指一根根地削了下来。五只手指中,除了食指是笔直地竖着,其余四根都是弯曲的。
司徒澈低声说:“抱歉,千平。”
说完拿起她的手臂,按照手臂屈起的角度和肌肉的纹理,将它和断裂处接上。
只有一个姿势能符合手臂的形状,那就是千平直直地举起了手。
司徒澈往屋顶看了看,横木上什么都没有,脑袋突然有个念头快速闪过,可只是一闪而逝,没能抓住。
“社呢?”司徒澈看到气喘吁吁的扶桑,问道。
“没找到他,刚才还在的……”
“千平的尸体很奇怪。”司徒澈抿着唇,正在思索着。
“怎么了?”
司徒澈指着肢体的断裂处,“如果活着被砍下来,伤口会肿起,而且血会喷到屋顶这么高。可是她的尸体没有这种状况,甚至血已经凝固了,这说明……”
司徒景昭接上,“是在千平死亡很久之后才被砍下的。”
“答对了。”司徒澈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扶桑也皱起眉,“谁知道,说不定是泄愤吧。”
“我们之中没有谁跟她有仇吧?”司徒澈叹了口气,“千平说过,这个结界魔族不可能突破。”
而且,只能从内部突破。
“她说不定在骗你,她的法力这么低,还说什么不可能。”
司徒澈张了张嘴,将这个结界是当年的自己——狻猊天君所设下的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神君!神君!”社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脸色苍白,“魔族!我们被魔族包围了!”
众人皆是一惊:“什么?!”
“领头的是紫玉魔君,还有术士和武者!我抵抗不住,只能下了简易的法术拖住他们,不能坚持太久的!”
司徒澈上前一步,“他们在哪?”
顺着社指的方向,司徒澈眯起眼睛,远处术士正在吟唱施法,武者像不要命似的,一次又一次地往里冲,被结界狠狠地甩到一边又站起来。
几人看着,不寒而栗。
他们的眼神空洞,像是……被控制住的木偶。
忽然所有人族停下了动作,僵硬地从中间分开,退到两侧。司徒澈正奇怪,从灰衣的术士和武者之间,走出了一个身影。
是紫玉魔君!
紫玉走到最前面,一扬手,社的结界完全破碎——
“唔!”社吐出一口鲜血。
“走!”司徒澈扶着社,对扶桑和司徒景昭说道,望向千平的尸体,“我待会跟上,你们先去!”
扶桑看了他一眼,用力点头,带着其余四人跑了出去。
他半跪在千平身边,行了个礼,轻唱挽歌。修长的掌心中,燃起黑色的火焰,连同金色的眸子一同晕染开来,司徒澈凝视着化为灰烬的千平,鞠了个躬,转身往扶桑的方向奔去。
“殿下!我们要往哪里逃?!”扶桑一看到他,大声喊道。
司徒澈立刻说,“东边!去青丘国!”
“扶桑开路,社好好待着,清让帮一下忙,看到敌人就砍,我负责断后。”司徒澈命令道,一把抓住司徒景昭,“景昭来我这里,快!”
扶桑一点也不含糊,抽出大刀,横在胸前,火红色的眼睛凝聚着沉重的杀意,以秋风扫落叶的态势将拦截他们的灰衣人劈杀开,火光四溅,一路的树木燃起了滚滚烈火。
司徒清让努力让灰衣人不靠近他们,虽然招式还有些僵硬,但总算化解了燃眉之急。
“往右!右边能出去!”司徒澈右手拉着司徒景昭,左手持长剑,从侧面杀开一条血路,一边吟唱着咒语,对方同样吟唱着的术士抵受不住他的神力,双目睁圆,吐出一大滩黑血,死前却是含笑着看着司徒澈。
他一阵发毛,那种目光……
好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
“大哥,还有一点就到了,快!”司徒景昭见他停住不动,用力扯住他,跑了起来。
“啊,好……”
司徒澈跟在他身后,不由得往后望,直到那些尸体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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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小剧场】
扶桑:= =|||血好可怕……阳曜桑,社哥哥还在那里吃草莓酱。
阳曜:(摊在沙发上)背那段挽歌好累……睚眦过来捶捶腰。
睚眦走过来,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捶。
睚眦:还疼吗?
阳曜:你昨晚按住的那里,我跟你说,我不年轻了,你也别太会折腾我。
睚眦:嗯。
社:啧,现充去死。
千平:都像按出经验来了。
第五十七章:湖中泛舟
“终于逃出来了……哈……”
司徒澈、司徒清让、司徒景昭、扶桑、社,五人正在司幽国的客栈里没命地喘着气。
“神君,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法力太低……”社缓过气来开始自我批评,“今天早上,你们去找千平的时候,我感觉到紫玉魔君的气息……毕竟我被他袭击过。”
“哎,不知该怎么说你了。”司徒澈揉了揉脑袋,余光瞥见景昭正把背着的篮筐卸下来,便拿过来看。
“啊,东西都在这里,狼皮、蘑菇、竹笋、野菜……啊!鱼!好恶心!”
他在筐子里翻找了一阵,忽然碰到了什么,神色变了变,摸着手中冰凉的物体。
什么时候来的……
他想起千平替他将山货放进篮子里,眼神变得无奈。
扶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这种时候,你还没忘拿山货……”
清让没理扶桑,他跟司徒澈坐得近,靠近了些观察了一会,“耳朵和眼睛都恢复原状了,就尾巴……”
司徒澈摇了摇尾巴,又把它藏在衣服里,鼓鼓的,像长了个大瘤子。
得到了扶桑的嫌弃。
“啊!”
正郁闷着,社大喊起来:“千平的灵石!怎么办!”
“对啊,我们进去就是为了……”扶桑反应了过来,看到司徒澈的脸色又降低了音量。
司徒澈见社神色慌张,平静地在篮筐里掏了一阵,拿出了什么,“千平……交给了我。”
在他的掌心,一枚青色的石头散发着暗光。禁断的神力从石头扩散开来,四人竟有些压抑的感觉。
扶桑愣愣地说:“司幽之石。”
“什么时候……”
“我也是刚刚找到的,应该是千平昨天放进去的。”司徒澈叹了口气,“是我害死了她。”
扶桑见他这么自责,想了半天没想出安慰的话,费力地说:“殿下,千平她……嗯,她只是回归万物了。”
“对啊,神君,别低落了!”社急忙附和,脑残的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了:“反正神君你也是按照天的命令来办事,为狐妖难过不是你的职责以内啊!”
司徒澈刚好上一点的心情被破坏得彻底。
司徒景昭想上前跟他说话,又咬住唇,不着痕迹地瞥着司徒清让。
司徒清让正注视着司徒澈。
“如果不是我……”
司徒澈握紧拳头,脸色灰白。
“这不是你的错。”
手上一暖,他愣了下神,司徒清让认真地看着他,正色道:“小时候,你跟我说过,只要做的事情无愧于心就好了。现在,这句话还给你。”
司徒澈偏过头,好一会才慢慢地说,“谢、谢谢。”
休息整顿过后,司徒澈从床上爬起来,其余几人体谅他,只各自去工作,等他醒来凑在一起汇报消息。
“哥,之前的那个马夫跑掉了。”对于司徒澈来说,清让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扶桑不顾有三个人族在这,扁了下嘴:“啧,人族真是太不可信了。”
司徒澈揉了一下扶桑的脑袋,感觉她好像又矮了,抬头发现司徒景昭……不知什么时候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两天的时间,自己和景昭都长高了吗?
司徒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跑到路边的一个小摊贩,问了几个问题。
“怎么了?”
他走回来,对四人说道:“已经过了两年了。”
“什么?”
“我们在结界待了两天,外面过了两年。”司徒澈皱着眉,“千平之前说过,她等了我一千年,按照天界的说法……很可能结界中的时间和外面不一样。”
扶桑瞥着司徒景昭和司徒清让,“我们三个倒没什么,只是他们两个无端老了两年。”
司徒澈想了想,上前安慰道,“那什么……时间就是生命。”
“殿下,那不叫安慰。”扶桑抱着手臂,撇撇嘴。
司徒澈有点窘,“不许嫌弃!全部人给我去卖山货!”
说完又用力戳扶桑和社的脑袋,“你们弄好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也过来帮忙!我去看看怎么去青丘国!”
“好……”
结果司徒澈回来的时候连箩筐都没了,一群女人围在司徒家二少身边,司徒清让冷着脸,一言不发像个木头。司徒景昭还是招牌软萌笑容,加上无缘无故成长的两年,更加高大了,司徒澈远远地站着,钛合金狗眼差点被亮瞎。
……将军家的血统真是强大。
司徒澈暗暗地咳了一声。
再看时,一个女人笑着摸了司徒景昭的脸,后者轻皱了一下眉,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笑着。
司徒澈心里一阵不舒服。
——自家一把屎一把尿种大的白菜被拱了的感觉!!!
司徒澈走过去掐住司徒景昭的脸,骂道,“你是卖山货还是卖笑!”
他感觉自己还是蛮拼的。
卖个山货差点把弟弟给卖出去!
“山货卖完了,在等大哥。”景昭很无辜。
“既然回来了,那就走吧。”清让拉了他一把,显然是很想逃了。
看着清让很想撒娇的模样,司徒澈猛戳一下景昭的腰,宣布道:“收摊了跑路了!”
司徒澈租了新的马车,比之前的宽敞了一点,于是就在马车里盘着腿和景昭两人在算赚来的银子。
“太好了,够吃了!”
拜金的司徒澈和司徒景昭跪在地上对着碎银子膜拜。
“……你们啊。”司徒清让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干脆闭目养神。
社爬上马车,“神君,去青丘的路线已经确定了,青丘和司幽以河为界,要去司幽要走水路。”
“水路……”司徒澈重复着,感觉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清让看着他,“怎么了?”
司徒澈左右看看,其余四人正盯着自己,站起来举起手,气势雄伟:“没事!我最喜欢水路!”
姿势很帅,虽然死鸭子嘴硬但也挺让人信服。
可是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司徒澈顾着说话,一个没站稳就滚到马车的后面,差点摔得面目全非。
不知道稳稳地谁扶着他的肩,几乎是靠在对方的怀里。
他忙转过身来,司徒景昭离他极近,正低垂着眼眸看着他,几乎都能数得清有多少根睫毛。司徒澈下意识地仰起头,嘴唇险险地擦过景昭的脸,两人之间温热的呼吸相互交融,他的心仿佛刹那间就停止了,然后又是猛烈的跳动。
司徒景昭的睫毛颤了颤,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在他肩上的手游移了一下,抿住唇,把手收了回来。
“大哥,再不起来的话,清让要朝我发脾气了。”司徒景昭靠在他耳边,温柔的嗓音中似有别的情绪在从中挣脱出来,偏勾人得很,司徒澈的脸一下子热了。
“啊,啊好。”他赶紧一个鲤鱼打挺滚回自己座位,偷瞄了一眼司徒景昭,看到他在看自己,只能假装四处看风景了……
他有特别的装正经技巧。
再看司徒景昭,后者托着下巴,静静地看向窗外,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司徒澈深深地为自己的癫狂感到羞耻,在扶桑愤怒的目光下往她那边挤去。
司徒景昭从余光瞥见这一切,动作不变,只是幅度极小地扬起了唇。
水波轻扬,绿意环绕,初秋的湖水漾着细碎的波光,不时流过的火红枫叶添了一丝美感。
所谓“绕郭烟波浮泗水,一船丝竹载凉州”,湖面朦胧,景色宜人,令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泛着乌篷船,与友人举杯闲谈是极惬意的事情,赏月下棋,静谧的风景中流淌着秋日的风情。
除了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声。
“再忍忍,快到了。”司徒清让拍打着司徒澈的背。
“忍你个头!呕……”
扶桑有点担心,“殿下喝点水再吐吧。”
“谁跟我提‘水’字我烧了呕!”
扶桑,社,司徒清让,司徒景昭:“……”
真是个麻烦的人。
谁说最喜欢水路的啊……
吐得脱力的司徒澈还是在船夫嫌弃的目光下,给清让背起来,晃晃悠悠地往陆地走。
“小清让……”
司徒澈迷迷糊糊地喊。
“怎么了?”
半死不活的火龙,软绵绵地勾住司徒清让的脖子,司徒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我能不能吐在你衣服里?”
司徒清让青筋暴起,“信不信我扔你出去。”
“哦……”
听见司徒澈遗憾的声音,司徒清让虽然有暴打他一顿的冲动,还是为他的妥协而放下心来。
可是。
如果以为警报解除而放松警惕的话,那真是太过不了解司徒澈这个人了。
果然没过两秒,闷声不响的司徒澈忽然说:
“不行了要吐了!”
司徒清让如临大敌,“喂,你忍住!”
“晃来晃去的……像船一样……呕!”
司徒澈脸色发青,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司徒景昭轻轻拍打他的背,“大哥,吐到清让背上的话,今晚吃鱼吧。”
“……吞下去了。”司徒澈含泪看着微笑的司徒景昭。
可是又有别的人受不了了。
“殿下别说了,扶桑想吐。”
晚上的饭菜里当然没有鱼,可是小心眼的司徒澈仍记恨了司徒景昭很久。
“亏我这么疼你,居然让我吃鱼!”
司徒澈恨恨地说。
“我只是想让你别乱吐,清让会难过的。”
景昭咬了一口南瓜饼,尝到甜味后,皱眉把它夹到司徒澈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