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次让大姐他们寄来，一路带过来多累。”这瓶瓶罐罐的份量可不轻，陆励成不想母亲来回路上太累。
“那多浪费邮费，这一瓶才几块的东西。”母亲责怪道。
“过年回家，我自己拿回来就行了。”陆励成边说边把母亲交给自己的辣酱在桌上摆放好。
“你那么忙，没个准。”母亲叹了口气，看了眼陆励成抬手抚摸着陆励成的头发。陆励成一震，不论自己多大走多远都抗拒不了这母子的天性，小时候他母亲总是这样摸着他的头安慰他。“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个苏小姐，既然人家结婚了，也没办法。我儿子那么优秀，一定能找个好媳妇的。人不一定要漂亮、学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好对你好就行了。”
“我现在挺好的。”纵是在商场舌战谈判，也抵不过母亲的一个眼神。陆励成心虚地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是不错，胖了。”陆妈妈笑着点头说，“工作忙也要注意身体，别太拼命。等老了，就晚了。”
“周末我都会去健身房健身，饮食现在也很注意。咖啡，尽量在戒了。”胃病一直是钟皓天对他最不放心的，一直劝他戒了。只是他只要加班，就不能没有咖啡，现在只能尽量少喝，除非深夜加班才来一杯。
“是不能喝了，那苦的药水一样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陆妈妈知道陆励成的胃病都是这个咖啡折腾出来的，一再劝他戒了可是都没效果，看到陆励成说尽量少喝，也安心了许多。
“妈，你睡吧。明早还要起来赶高铁。”陆励成替母亲铺好棉被说，“空调我替你打在自然风了，上海早晚温差大别觉得浪费电就关了。”
“好，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我出门前，涛子又和他妈吵起来了真是天生冤家。还有苗苗……”母亲躺下前又拉着陆励成絮叨了好久家里的琐事，陆励成仔细听着，忽然，他觉得自己挺想家的。
＊＊＊＊＊＊
走进客厅，钟皓天在厨房洗碗。半夜，安安应该也已经入睡了。陆励成挽起袖口，进厨房挤在钟皓天身边和他一起洗起碗。
“我妈睡了。”陆励成一边擦碗一边说。
钟皓天点点头，把湿漉漉的杯子递给陆励成。
忽然陆励成看着钟皓天“噗嗤”一笑：“难得看到你还喷发胶，这身粉色衬衫很适合你。”
用手肘撞了下陆励成，嗔怪地瞪了眼，把他说的好像老古董似的。
“你以后就该多打扮，这样多好很精神。”因为伤口而不自信，钟皓天总是把自己裹得很严实，不自觉地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成。
钟皓天忽然想起什么指指楼上，再动了下唇：“伯母身体检查怎么样？‘”年纪大了，总是会有些毛病。不过问题不大，平时注意饮食和锻炼就行。“检查结果陆励成还是比较满意的，母亲身体还算硬朗他也放心了。
‘这个给伯母。’钟皓天转身从橱柜顶上拿出袋东西，里面是他托人买的西洋参和冬虫夏草。
“你买那么贵，我妈会不好意思的。”陆励成擦了擦手接过东西说，看钟皓天为难的样子赶紧解释，“不是把你当外人，你别想多了。谢谢你，有心了。”
看陆励成收起东西，钟皓天才接着洗碗。这是他对伯母的一点心意，他对陆励成说过他会对她像对自己的母亲一样。自己的母亲已经过世了，无法尽孝，那么，就让他对陆伯母多点关心吧。
“苏蔓，是我来上海之前在北京公司的同事。”陆励成一边洗碗一边忽然说道，“我喜欢过她。”钟皓天听完侧脸认真看着陆励成，陆励成也扭头对着钟皓天的眼睛，“应该说，曾经我很喜欢她，把她带去过老家，见过母亲和家人。但是那都过去了，她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而我现在对她只是MG公司的同事，仅此而已。何况，她在北京我在上海根本没机会碰面。”
陆励成的坦诚让钟皓天舒心一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的过去。
“以前不提，是觉得过去的没有必要。既然今天我妈说起，我还是想说一下。”陆励成知道钟皓天很多东西放心里不会表露出来，今天看到母亲提到苏蔓他的眉头皱了皱。他知道，他介意的。介意，他曾经对别人付出过的真心，就好像，他其实也在意钟皓天那颗心给过别人。他们都是有过往的人，但是就因为一路的跌跌撞撞才让他们遇见彼此而相爱，这就够了。
‘伯母那儿，我们这辈子都瞒着她好不好？’钟皓天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陆励成。他曾经自私地想过让伯母接受他和陆励成的感情，接受他家人的祝福，但是，那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今天看到老人家那么好，又想起自己的母亲。他知道陆励成绝非自己口中那么自信可以让母亲接受自己儿子是个同志，他不想陆励成带着愧疚生活也不想让他的母亲伤心欲绝。
陆励成闭上眼，点了点头。他不能想象母亲知道自己选择的路会有什么反应，但是必定是绝望的。他怕刺激到母亲，年纪大的人身体说垮就垮的。当初只是不想钟皓天受委屈，至少希望能多给他点光明正大的地方让他们彼此站在阳光下。可是现在，看到母亲什么都说不出口，对一个爱他的母亲，他于心何忍让她知道这样残忍的真相？
半夜，他们无声地站在一起洗着碗。窗外的天空布满了闪耀的星辰，夏季就快结束了
第三十九章： 米粒
陆励成所在的MG上海分公司，位于浦西一个繁华地段的办公大楼，出入交通也方便，但是设备已经陈旧再加上MG公司的扩大，所以决定在年后搬去浦东的新大楼。这次的搬迁意义不同，首先肯定了上海这块对于MG公司的重要而且已决定日后作为中国地区的总部，其次宣传MG公司在中国发展的良好趋势以及知名度，如此，当然深受高层的关注。
九月上旬的天气已经脱去了夏季的燥热，等待真正秋季的光临。今天MG上海分公司所有成员都小心谨慎，显得气氛有些紧张，因为，美国总部的股东之一Hugh将亲自来这儿参加关于浦东新大楼装修的首次正式会议。
清晨，陆励成夹着报纸来到办公室准备一天的工作。忽然看到玻璃窗前一群人走过，钟皓天身穿浅灰色的西装走在前面而身边则是琪琪，看着神采奕奕的钟皓天，陆励成会心一笑。他以为钟皓天会紧张，没想到那么稳重而自信。这次会议相当重要，无论对上海分公司还是钟皓天而言，过后，还有场新闻发布会。
‘加油。’陆励成掏出手机给钟皓天发了条简讯。
‘谢谢。’收到简讯，钟皓天向陆励成办公室的方向望了望露出微笑。
Hugh这次过来，不止是为了分公司搬迁，还有考虑把亚太重心移至中国上海的准备。Olive为了Hugh这次到来早就蠢蠢欲动，而陆励成则似乎与他无关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并没有特别做准备。
“Olive晚上约了Hugh吃饭。”Shally端着一杯绿茶进来，自从决心戒咖啡后陆励成尽量喝茶为主。
“我知道。”陆励成挑起一边眉毛笑着点头。
“不做一点准备？”Shally问。
“Hugh这次来上海会多玩几天，Ray明天会过来趟。”陆励成转着手中钢笔道。
Shally一脸了然，放下绿茶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下周就要升迁了，不请吃饭吗？”下周，Shally就要任职人事主管的位子。而陆励成的助理也即将换人。
“当然请，一定要赏光啊。”交接工作已经差不多，Shally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位上司。
新闻发布会不长，陆励成跟着大家在后面看了眼坐在镜头前的钟皓天。他爱这样的钟皓天，闪着耀眼的光芒。这就是他所爱的人，所共度一生的伴侣，那么优秀、出色，自豪感油然而生。当他修改的方案在投影机上亮相时，当记者看着模型提问时，他看到别人那种敬佩的眼光时，胸中的成就感大于自己在那台上，陆励成专注地看着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Heliar把翻译资料再加印三份，还有上次我给你的表格下班前必须做完。”Heliar是接替Shally的陆励成的新助理。
“好的，表格再等一个小时就能给您。”Heliar在MG公司已经小半年，表现一直出色才被Shally选中到陆励成身边做助理。
新闻发布会后，钟皓天一行人一直在楼上开会。而下午陆励成则有日常的小组会需要开，埋头办公。忽然手边手机声响起，陆励成接起电话。
“喂？”陆励成边写字边接起电话。
“你好，陆先生。”对方声音很着急，陆励成停下了动作，“我是钟安的班主任赵老师，安安不见了。刚才打电话给钟先生，他一直没开机。”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陆励成差点叫起来，急得握紧电话。
原来，今天赵老师感冒让新来的实习的向老师代课。可能新老师没经验，中午吃饭时间让小孩子们自己去洗手，结果一转眼，安安和其他四个小朋友都不见了。现在整个幼儿园的老师几乎都出动找孩子，赵老师也赶了过来。上次陆励成带安安去上学，因为安安搬了住址所以需要填写表格，陆励成就代为填了，顺便把自己的手机留作紧急联系人之一。所以这次他们联系不上钟皓天，只能打电话给陆励成。
“他爸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抽不出身。”陆励成看了眼时钟后道，“我现在马上过来。”挂下电话陆励成马上又拨通了Shally的内线：“Shally，我现在有急事必须要提前走。小组会明天早上辛苦下大家，早点过来开。还有Heliar的表格让她做完发我邮箱，今天晚上十二点前，我会传真给MP公司的。”
“ E l l i o t t ， 今天六点半和宣博公司的林先生的饭局怎么办？”Shally问道。
“你和林先生说我今天身体不适下周一请他吃饭，明天我会亲自打电话道歉的。”陆励成边说边拿起挂在身边的西装准备立刻走。
＊＊＊＊＊＊
陆励成几乎是一路加大油门赶去的幼儿园，开着手机随时保持和赵老师联系。到幼儿园时，其他家长也都到了，大家急得团团转，老师都出去找孩子了。而几个家长也商量怎么先把孩子找到再说，那实习的向老师边哭边和家长道歉。
“赵老师，报警吧。”陆励成冷静地对班主任说，“小孩子才五岁，不能排除被人贩子带走的可能性。”
“我们刚刚已经报警了，还找了几个警察一起替我们找孩子。”赵老师是安安的班主任，本就生病的他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我也出去找找。”陆励成在老师办公室内坐立不安，看到几个家长已经出幼儿园开始寻找孩子。
蝴蝶幼儿园从成立以来，从未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件，连安安在内五个孩子就那么消失了，怕就怕是人贩子诱拐。陆励成见到几个妈妈都哭得眼眶通红，他也十分着急。安安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是住在一起也有了感情何况他是钟皓天最珍视的孩子，如果孩子出什么事，钟皓天一定会崩溃的。他忽然想起上次也是安安失踪，钟皓天冒雨赶去警察局的样子，虽说那次对他来说并不是愉快的经历。
“安安！安安！”陆励成一路走一路找，太阳下午变得火辣让陆励成额头冒出一层汗水。他带安安上学几次了，而且这里离家里才十分钟车程他还是比较熟悉地形的。但是一下子消失那么多孩子，陆励成一时也没了章法，他只希望能在钟皓天开完会前找到孩子，否则，他一定会急疯的。
幼儿园开在僻静的居民区马路口，平时家长接送孩子都会把车停在马路边。陆励成看到交错的马路，心里也越来越慌，心里做了最坏打算，不是被拐了找不到就是出了致命的意外。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想了想平时孩子喜欢去什么地方。
他边走边不放过任何一个小角落，也不知怎么看到在幼儿园两条小马路边有个幽静的洋房小区，陆励成走进去打算碰碰运气。这个小区很安静，家家户户的围栏前都有爬山虎十分雅致，非休假日的午后，这里显得特别宁静。忽然，陆励成听见有些声响，随着声音找过去，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安安。今天安安穿着青色的上衣，米白色裤子和小跑鞋。
“安安！”安安此刻正蹲在小区的死胡同中，失踪的孩子都在。陆励成立刻跑上前把安安拉起来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
“陆叔叔。”安安被陆励成吼得吓了一跳。
“幼儿园还有你们爸爸妈妈们都急得发疯了。”陆励成看着几个男孩子都心虚地低着头，而安安手里忽然传出一阵叫声——原来是只脏兮兮白色的小奶猫。
“我是来看米粒的。”安安怜惜地摸着怀里的小猫说。
“快扔掉，多脏！”陆励成不由分说把小猫丢在地上，生气道，“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爸爸知道会急死的知道吗？”
“米粒不脏，它是我的好朋友。”安安甩开陆励成的手又把小奶猫抱在手里。
“喂，赵老师孩子找到了都在。”陆励成此刻没空跟小孩争执，立即打电话给幼儿园，看安安活蹦乱跳的，心也落了地。
让陆励成没想到的是，这次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安安。前几天钟皓天去接安安，通常那个小区可以直通一条马路买奶茶，那次路过，安安就看到了这只小奶猫。据安安说，他几次和钟皓天走过这个小区都能见到这只猫，于是，安安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头脑发昏，带着几个平时的好朋友，趁老师不注意从幼儿园小花园的栏杆处钻了出去，居然穿过两条小马路，去那地方看那只猫。虽是有惊无险，但是身为怂恿者的陪同，陆励成拉着安安向几个家长逐个道歉，而安安则抱着那只小奶猫不撒手。
＊＊＊＊＊＊
回到家，陆励成拿了个纸盒子把小猫放进去再弄了点牛奶给它。小米粒走路还颤颤巍巍的，在纸盒子里面走了几步又跌倒。
此刻，安安被陆励成罚站在厨房面壁，孩子撅着嘴，不时回头看小猫和陆励成。
“站好！”陆励成喊了一句，安安马上毕恭毕敬站直了。
安顿好那只小猫，陆励成坐在沙发上气得说不出话，他难以想象，如果今天安安或者那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出事的后果。钟皓天还在开会，他找到孩子后立刻发了简讯让他放心孩子已经找到安全到家了，看到之前幼儿园给他的简讯别着急。安安是被他提回家的，恨不得在他屁股上打一顿关在房间里面思过。
“叔叔我饿了。”安安看陆励成坐在沙发上没动静，回头委屈道。
“还想吃饭？今天差点出人命！你带着那几个小孩穿马路，万一出事怎么办？”陆励成原本就在气头上，看到小孩不知过错还想着吃饭起身站在安安身后训斥，“你爸爸辛辛苦苦养你，供你上幼儿园，你除了给他惹麻烦还会什么？你差点毁了他前程知道吗？”陆励成明白，今天这个会议如果中途中断钟皓天赶来找孩子，那这个Case他也别想负责了。
“可是米粒很可怜，它没爸爸妈妈。”安安被陆励成骂得眼泪直掉，陆励成的话他听不懂可是也知道是很难听的话。
“你爸爸才可怜。”陆励成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事业有点起色了，差点被你搞砸。”
安安被陆励成骂得不敢吭声，一直抽抽嗒嗒地哭着，再加上午饭没吃，现在又饿得慌。可是一点不敢再出声了，只能站在角落擦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