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急忙道:“你想错了!我并不是劝老将军与匈奴交好,而是请老将军出兵,清昏君的!”
贺子翔顿时愣住,张口结舌道:“表哥……你……你这是要……造反啊!”
张睿一挥手道:“表弟此话严重了,只是清昏君,又没说咱们要登上皇位,京都王爷这么多,推举一个这大周朝归根结底还是姓周的不是。”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表兄弟如何论起的,既然能套近乎,就叫吧……
贺子翔犹豫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如表哥跟我回西北问问我爹如何?”
张睿心中焦急,面色不显道:“正有此意!”
看着贺子翔的模样,张睿心中打起鼓来,这贺广十有八九是不可能拉起反旗,万一大周沦陷,贺家岂不成了千古罪人?而且仅凭自己空口白话,他又如何能相信二皇子与匈奴勾结呢?
等着贺广查清此事,二皇子早就坐稳皇帝宝座了,到那时再去推翻他,这反贼的名头可就扣定了!
此时京都林府,林孝泽被五花大绑的关在祠堂里。
过了今天便是他的‘好日子’林府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来往的宾客带着贺礼提前来到林家恭贺。
林孝清站在门口笑脸迎人,不少人也是奔着他而来的,如今他已经升为大理寺少卿,颇得皇上青眼,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斗量。
林氏一大早便起了,让秋霜为她梳妆,明天是她儿子的大喜日子,可她脸上却不见笑容,眉宇间隐隐带着惆怅。
秋霜:“夫人,明儿可是二少爷的好日子,老爷和大少的朋友都提前来祝贺了,您高兴点啊。”
林氏点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孝泽他还没吃饭?”
秋霜欲言又止,微微点头。
林氏叹气道:“真是作孽啊!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他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儿子来呢!”
秋霜急忙安慰林氏道:“夫人别生气了,小心伤着身子,二少爷他还年轻,娶亲后就好了……”
林氏道:“你也不用安抚我,前些日子我特地着人打听了一番,断袖就没有好的,但凡沾了这个,娶亲后基本都不会与娘子圆房……那侍郎家好好的姑娘……这真是造孽啊!!”
此时林孝泽正坐在床上,脸色发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袍子,整个人瘦的如柴火棍一般。
旁边的小厮端着碗道:“少爷,您吃一口吧,您要是不吃明日怎么去接那赵家小姐啊。”
林孝泽冷笑一声别过脸去。
小厮端着碗手都僵了,见少爷还是连看都不看一眼,心中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林承走进来见到他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今日你便是饿死,也得把亲给我结了。”
林孝泽闭着眼睛装听不见。
林承突然忍不住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指着他道:“那贺明有什么好的,让你为他这般着魔!”
林孝泽被一巴掌扇的躺在床上起不来,鼻子和嘴都流出血来。小厮见状急忙拿帕子给他擦。林孝泽一转脑袋,把小厮晾在一边,那小厮握着帕子看着林老爷。
林承道:“你下去!”小厮如释重负,急忙退了下去心道:这老爷心狠,少爷心更狠,父子二人有得熬。
林承:“我再问你一遍,这婚,你是结还是不结?”
林孝泽嗤笑一声虚弱道:“不结。”
林承气乐了,道:“好,有骨气,那你就在这饿死吧!来人,把此间屋子封上,不准任何人进入!”
林孝泽躺在床上,眼角的泪一串接着一串的往下落,沾湿了床单,明明两人是真心相爱,为何他爹要这么逼迫他。既然要饿死他,那便饿死吧,反正他是不会娶那个侍郎家的小姐!
林承出了屋子后气的浑身直哆嗦,正巧见到几个同僚来,又不得不换上笑脸与他们寒暄,这一天下来只觉得脑袋发昏,浑身僵硬。心里发愁,明日这婚到底怎么结?得了,明天五花大绑也把他绑到马车上,把这礼部侍郎家的小姐接回来。
夜里林氏还没睡觉,想起刚刚小厮来报的话:“二少爷已经三四天没吃过一点东西了。”这可怎么好,这父子两人一个赛一个的犟,要想让其中一个低头简直难如上青天。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不好也舍不得他受罪。
“秋霜,东西收拾好了没?”
秋霜点点头,把包裹递给林氏。
林氏打开看看,银票、衣服、鞋子,还有半只烧鸡。叹了口气拎着包袱偷偷来到祠堂,趁着支开人的功夫遛了进去。
林孝泽躺在床上,四肢无力,饿的他头昏眼花,感觉眼睛上都是小星星。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见林夫人像做贼似的背着包袱悄悄走进来。
“娘?”
林夫人急忙道:“嘘,小点声,娘偷着来的。”
林孝泽道:“娘不用劝我了,我既不爱那许家小姐,娶来也是害了她。”
林氏望着他叹了口气道:“娘不是来劝你的,拿着这个,走吧……”
林孝泽惊讶的抬头看她道:“娘,你!”
林氏走到床边,伸手摸摸林孝泽的脸道:“儿啊,爹娘都是盼着你好,既然你真这么不想娶亲,娘便不逼你了,你愿意走便走吧,只是你记住,今日你踏出林家便永远不是林家的人了。”
林孝泽伸手擦了把眼泪,起身在床上跪着跟林氏磕了三个响头道:“孩儿不孝。”
林氏转过身,从怀里抽出手帕捂着脸呜咽的哭了起来。
林孝泽从床上抓起包袱蹒跚的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他娘,心中默念:“爹、娘对不起!”说罢趁着夜色走了出去。
林氏看着林孝泽的背影哭倒在地上,十月怀胎养大的孩子,哪能就这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心疼的她哭背过气去,可又不愿见他自己折磨自己,算了,孩子好便比什么都强。
秋霜:“夫人别哭了,小心伤了眼睛。”
林氏道:“你说我这么做对吗?会不会害了他……”
秋霜摇摇头道:“夫人您也是为了少爷好。”
林氏擦干眼泪整理了下衣服叹口气回了卧房,刚一进去便看见林承站在窗前。
林氏吓得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道:“老……老爷,我。”
林承道:“他走了?”
林氏喏喏道:“嗯……”
林承叹息道:“孽障啊……算了,明日把婚退了,对外便称林孝泽突染重疾……离开人世。”说完这中年男人突然像老了十几岁,佝偻着背缓缓走到床头,双手颤抖着解了半天才解开外衫递给林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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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孝泽抹着眼泪从林府后面偷偷钻了出去,直接寻着贺明告诉他的地方寻了过去。夜里路难寻,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处地方,林孝泽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里面才传出声音道:“你找谁?”是个女子的声音,想是贺明的妹妹。
林孝泽道:“我找贺明。”
“吱呀”大门从里面拉开,贺敏看着门口的人惊讶道:“你就是林孝泽?!”
林孝泽微微点点头,只觉的头重脚轻,身上的力气全都用尽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昏迷过去。耳边隐隐传来贺敏惊叫声:“哥!林孝泽昏倒了。”
贺明虚弱的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跑了出来,呆呆的看着门口的人。
贺敏托着林孝泽道:“哥,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贺明急忙点头,走过去想把林孝泽抱起来,双手却使不上劲。这几天他也病了,病的凶险,连着三四天高热不退,若不是贺敏医术不错,没等林孝泽先饿死,他便先病死了。
两人合力把林孝泽弄回了屋,贺明为他一诊脉才发觉他气血两虚。想来是饿了许多天没进食了!
贺明:“阿敏,你去熬点粥。”
贺敏点点头,急忙去烧水熬粥。
贺明看着床上的人,有些不真实,伸手碰碰他干枯发黄的脸,见真的就在眼前,忍不住舒出一口气来。喂了他半杯水后林孝泽才微微转醒。两人相顾无言,贺明用额头蹭蹭他额头,靠在一起。
林孝泽虚弱道:“贺大夫,我逃出来了。”
贺明:“嗯。”
林孝泽微笑道:“你可的好好带我,现在我……只剩下你了。”
贺明眼泪止不住突然溢出哽咽道:“嗯!”
贺敏端着熬热的粥看着相拥的两人,微微挑眉心底道:哥,你们能幸福真好。
第95章
张睿一行人还在往西北的路上赶,尽管他心中焦急难耐,却还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想着到了西北看如何劝说镇北将军。
正在他想破脑袋的时候,二皇子从天而降大枕头砸的他差点跪地高歌。
二皇子为了要镇北将军手里的兵权居然派人把贺子翔拦截了!
张睿一拍大腿心道这二皇子真是配合!他要不出此招,恐怕劝动镇北将军希望还有些渺茫,如今一来,天助我也!
放眼望去大约五百兵马站在前方,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人身披铠甲,坐在马背,脸色青黑,头发草草的绑在脑后,伸手背着一把五尺长刀,大吼一声:“车上可是镇北将军的小儿子!”
贺子翔皱眉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疑惑道:“正是在下,不知前头这位将军为何拦我去路?”
这位打头的将军姓崔,排行老三,名崔老三,他本是崇州的都统,前日刚得到京中急报,要他在此地拦截贺子翔。
崔老三心下一琢磨,这事可不好办,先不说皇上已经答应让人回去,如今半路上又劫回去,君无戏言,你这出尔反尔,这算哪门子事啊!再说那镇北将军是好相与的吗?自己就这么绑了他儿子,岂不是老虎脸上拔胡子,活腻了吗?
“啊……这个,本将乃是这崇州都统,听闻镇北将军之子路过此地,想请你来吃杯酒。”崔老三说完自己都被自己这撇脚的借口说的脸红。自己与镇北将军尚且不熟,何况这黄口小儿。
贺子翔心中一想便明白过来,恐怕是皇上反悔,不想让自己回去了。
“原来是都统大人,小的正着急赶往家中,恐怕不能前去,下次有机会再与将军喝一杯。”
崔老三一听好嘛,人家根本就不吃你这套,得了,既然皇上下令抓他回去,自己也没法子不是,先抓了他再说。一挥手后面的将士慢慢散开,形成一个环状把贺子翔他们围困在中间。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贺子翔也不是省油的灯,且不对方只有五百余人,自己这边也有二百多将士。这两方的将士可不同,崔大人带的人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士兵,而镇北将军派去的这些兵可都是抗击过匈奴的老兵油子,真刀实枪的打过仗,见过血的!
贺子翔看着眼前的兵心中暗道:这都统恐怕也没真心想阻拦自己,不然怎会只派出这区区的五百人马,得了,自己承他这个情,一会出手时轻点罢了。
“都统大人,皇上已经下令让我回西北,如今你这般是做什么?”
崔老三道:“贺小公子,皇上让我抓你回去,皇命不可违,你还说乖乖受伏吧!”说着伸手从后背拔出那长刀,指着何翔道:“活捉贺子翔!”。说罢只见那五百将士渐渐靠拢过来。
贺子翔怒道:“众兵听令!皇帝小儿先前下令放我归家,如今出尔反尔,我是万万不能跟他们回去的,随杀出去!”说着从车上取出兵甲套上,旁边的士卒牵过一匹黝黑的战马来。他翻身上马,手持长枪指着崔老三道:“得罪了!”说完御马迎敌,直杀出一条血路出去。
崔老三拍着胸口心道:这小子可不是善茬,意思意思得了,毕竟自己兵力有限,又不能与那镇北的那群兵痞们相提并论,赶紧给他让条路自己也好交差。
贺子翔冲出去,后面的将士把马车护在中间一起杀出重围,有惊无险的过了崇州。此事被小兵单骑报回西北去了。
西北,贺广在书房中看着密报,看完后双眉紧皱,把纸条扔进笔洗里,墨迹化开再辨别不出模样。
“子翔如何,可曾受伤?”
那小兵急忙道:“少将军所向披靡,率先冲锋出来,并未受伤,不过……”
贺广道:“什么?”
小兵:“少主让我告诉将军,皇上恐怕还有后招,让你多加提防。”
贺广点点让他下去,转身伸手一掌拍在书桌上,直把桌案拍的裂开半指宽的裂纹。“欺人太甚!跟他那死鬼老爹一样,用到我时千方百计的让我出兵解难,用不着就卸磨杀驴,如今还敢对我儿子动手,真当老子是面捏的吗?!”
贺子翔从崇州脱困后再次登上张睿的车,两人相对半晌。
“以前孝民总在我面前提起你,把你夸得不像人样。”
张睿半边脸抽动道:“哦?不知表弟怎么夸的我。”
贺子翔回忆林孝民一提起张睿便眉飞色舞的模样笑道:“他都快把你当成菩萨,信你便能得永生。”
张睿道:“孝民年幼坎坷,性子与寻常的孩子不同,怕是也受到我的影响。”
贺子翔道:“说起坎坷可比不上你,自打你进了京都就没消停过,如今居然要造反,不过孝民若是得知你这般,肯定会支持你吧。”
张睿强调道:“不是造反,只是推翻昏君罢了。”
贺子翔一摆手道:“在我这看来都是一回事,可是就算二皇子真勾结匈奴跟你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大周朝上下文武百官难不成只剩下你一人了?”
张睿哑声沉默半晌道:“我其实是为了救人。”
贺子翔道:“救谁?”
张睿:“十二王爷周隐。”
贺子翔微微点头,京中对两人的传言也略有耳闻,只是……难道为了救这么一个人就要千百的将士搭上性命,太可笑了。“张睿,你回去吧,我爹不会起兵去京都的。”
张睿脑袋“嗡”一声,艰难的道:“你说什么?”
贺子翔:“你不过是想救个人,实在不行想别的法子也行,用不着拉这么大把皇上推下皇位,你可知,西北一旦发兵攻入京都,匈奴很可能趁虚而入,大周危在旦夕!我爹定不会为了一个十二王爷听你的劝,你趁早回去吧。”
张睿吞了吞口水道:“二皇子与匈奴勾结,若是此时再不……”
贺子翔目光深沉的望着他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二皇子与人勾结?”
张睿错愕的笑出来,原本还想着到西北能劝动镇北将军,如今来看不过是自己的痴人说梦。
贺子翔:“你若是真想救出周隐,我可把我的亲兵借给你……”“咚!”还未等他说完,突然一枚羽箭拖着尾巴划破长空钉在车上,透过木板钉进半寸有余。
这箭头呈三角倒勾状,此剑一旦钉入身体里必勾住皮肉撕扯不掉。
张睿目光灼灼的看着这枚羽箭,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激动的了,
——这是匈奴人的箭!
——匈奴大军,来了!
贺子翔目光一暗,掀开车帘吃了一惊,前头居然迎面奔来一支匈奴军队,单从人数上看少说也也有一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