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捕文书(包子)下——王老吉

作者:王老吉  录入:07-19

那钱九怜惜她尚且年幼,屡次劝说她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嫁了,谁知这位双儿姑娘谨遵太夫人遗命,除却钱九之外不肯服侍旁人,只是钱九一旦将心意失落在姒飞天身上,便不肯招惹旁的女色,一来二去,就将这双姑娘的前程耽搁了,是以平日里对她骄纵非常,并不肯将她与旁的兄弟姊妹们同日而语。

如今钱九见了那双儿的忸怩之态,倒有些兄长捉弄幼妹的得意之色,当下爽朗一笑道:“你我至亲骨肉,他们也是我平生最为重视之人,原不必这般回避的,只是我想着姒家娘子如今到底是别人浑家,跟着咱们一桌吃饭恐怕不便,还要劳烦妹子玉体,去前面传一桌上等酒席来送到后面绣楼,给你这长嫂并侄儿用饭,我带着你到前面找他小弟兄们一起胡乱吃了便罢。”

那双姑娘闻言笑道:“我方才偏了,你们吃吧,我去传饭。”说着笑嘻嘻地去了,那钱九目送了这位义妹出去,回身对姒飞天笑道:“我这妹子在家母膝下娇养惯了的,年纪也还小,多有不知礼数的地方,倒让娘子见笑。”

姒飞天闻言,便知他心中是唯恐自己吃醋恼了,连忙撇开干系道:“我瞧这位双姑娘人品俊俏武功高强,对志新又是百般疼惜喜爱的,并不曾有什么错处,倒是你说的,她年纪尚轻,可别管紧了她,倒对不起当日太夫人一片疼惜心意了。”

钱九听了此言,知道飞天这话无非表白自己不曾恼了的,虽然心下一宽,却也有些怅然之意,只是事已至此,纠缠无益,只得强行压抑心中的不快笑道:“娘子这般宽宏果然好些。”正欲转身出离了内院,却给那姒飞天叫住道:“你且等一等,你家中之事我们尚且不曾分晓,倒也不甚好奇的,只是如今你早已分房单过了,我见你还似往日一般舍得花钱,这也罢了,左右这些银子原不是我们母子两个的,只是今儿出门在外,到底也该俭省些才好,做什么我们两个人就点了那么一桌上等酒席,不是没得浪费东西么?”

第一百一十回

钱九听闻姒飞天这般好言相劝,心中叹服他果然是一位贞静贤淑的妻房,只是自己命小福薄消受不得,一面却不正面答话,倒将志新抱起来笑道:“你这小子端的好福气,将来定然要坐领一番基业的,如今略略豪奢些什么要紧。”

志新尚在冲龄,并不懂得父亲言下之意,见爹爹将自己抱起来转圈儿,只是张开小手做那飞鸟之状,一面咯咯笑了几声。飞天听闻此言,心中却有些不乐意,听他言下之意,来日若是有何变故,竟要教自己的孩儿继承爵位,心中老大不自在,却也不肯正面与他呛声,只将爱子从那钱九手中接了下来,一面放在地上俯身言道:“你去对爹爹说:我是小孩子家,只怕命小福薄担待不起这许多风流富贵,并不是拂了父亲大人一片心意,只怕将来吃惯了,来日家去哪有那些闲钱吃这个?”

志新闻言不解其意,只是听闻母亲这样教诲,就规规矩矩去那钱九面前请了一个安,照猫画虎将那一篇话说了。钱九听闻此言,知道这姒家娘子是借故奚落自己一番,却又不好发作,只得爽朗一笑道:“只这几日不妨的,况且你虽然这般说我骄纵他,平日里定然也是节衣缩食的添菜弄饭给他吃,不然何以生得这般玉雪可爱,又比同龄的孩子膂力也大些,模样儿也出息,倒是你自己依旧娇娇怯怯临花照水的,如今就当是为了孩儿努力加餐几日,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说着在志新头上拍了拍,拱一拱手兀自出离了后面的绣楼。姒飞天见状无法,也只得听他安排,倒是一旁的志新拉了他的手臂摇晃了几下道:“爹爹这些年不再咱们身边,好似往日娘如何含辛茹苦的拉扯孩儿长大,他都是亲见的一般呢。”飞天闻言噗嗤一笑道:“你说的是,他虽是个江湖上的汉子,倒也在你的事情上心细如尘,这几日你跟在他身边,要多学习些学问功夫,来日果然就出息了也未可知。”

母子两个商议之际,但见门外那双姑娘又来了,招呼两个店伙将一桌上等酒席打点进来,就搁在一楼厅上,上前抱了志新笑道:“你们母子两个用饭,小姑姑陪着你吃好不好?”那志新十岁上的孩子如何心机?自然拍手叫好的。飞天见状又不知她意欲何为,只是如今自己母子二人落入他们手中,又不好过于多事,只得带着志新入席,母子姑嫂几个同桌而坐。

那双姑娘给志新添饭布菜之后,一面看着他吃得香甜一面笑道:“姒娘子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不曾?”姒飞天听闻此言不知深情底理,想了一想道:“你们既然带着我们母子出来,自然心里是有个盘算的,如今那钱九郎来了,一切全凭他做主便是,如何又来问我?”

双姑娘闻言笑道:“你倒是对我兄长深信不疑呢,便是不用我说,娘子是个明白人,我兄长对你的情谊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今你教他前去寻觅你家夫主的下落,岂不是南辕北辙强人所难么?”

姒飞天听闻此言方才明白这双姑娘话中有些挑唆之意,他虽然对这双儿姑娘与钱九之间的过往不甚了解,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少女对兄长十分恋慕,那钱九对这位小妹子原也与别个不同,十分骄纵宠爱,如今听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如何,此番拿话来投石问路的。

想到此处摇头笑道:“他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应允了我的事,自然会为我办到,不然我也算是白认得他了。”那双儿听闻此言心中倒也十分叹服,想着这飞天娘子不愧是钱九郎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倒也算是他的半个知己了,只是两人既然育有一子,夙缘也算深沉,怎知这姒娘子心中却另有所爱,竟不能给兄长一片精诚之心打动,想来他命运两薄,却正与自己相同,想到此处,倒是忍不住眼圈儿一红,连忙遮掩过去了笑道:“娘子说的很是,你们慢慢用罢,我先回前厅去了。”说着在志新的小脑袋上拍了一拍,兀自去了。

志新见这小姑姑方才神色凄哀,不知何意,回头看了母亲两眼,却见他面色也有些沉郁,因歪着头不解问道:“娘和小姑姑怎么了,方才还是好好的。”

飞天原本沉思之际,想着这双姑娘倒与那钱九郎命运相似,一生追逐个不肯回头的薄情之人,兄妹两个也算是薄命,只是如今自己已经嫁给了师兄,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不禁心中可怜起他们两人来,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给孩儿问住了,只得摇头笑道:“大人的事情暂且不要管,如今你吃着这一桌客饭觉得怎么样?可是比家里的到底受用些?”

志新闻言摇头道:“这样上等酒席自是好吃,只是我还是爱吃娘做的饭菜,虽然粗菜淡饭,却是娘的心意,旁人再高妙的手艺到底也是难以企及的。”逗得飞天噗嗤一笑,自己不过略用了几口饭菜,倒一直给志新布菜添饭,打发他吃了两碗,好容易劝住了,怕他多吃伤了脾胃。

一时间母子两个吃毕了晚饭,传唤底下使唤的人进来收拾了残局,飞天依旧按照在家时的惯例,让志新用粗茶漱口之后,先在院子里散一散闷,方才给他吃了一盅子参茶。掌灯时分前面几个小弟兄都来请安,志新见了这几个少年侠客,又有些雀跃起来,缠着他们带着自己去逛夜市。

飞天见了孩儿撒娇,正欲出言阻止,却听得前面是钱九的声音笑道:“既然乐意出去逛逛,不如咱们带着孩儿也走走,你自从来了此处,总是枯坐绣楼之上的,天长日久,万一困出病来可怎么好呢?”

姒飞天听闻此言,心中觉得有些不方便,想要出言拒绝,又见志新满眼期待地瞧着自己,只得勉强点头答应了。那双姑娘见他们一家意欲出去闲逛,因带着几个小弟兄先出门自便。钱九见飞天此番为了顺应爱子的心意,委曲求全答应跟着自己逛夜市,心中倒也十分遂意,遂俯身将志新抱了起来,教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回头对飞天笑道:“出门人多,唯恐腌臜了娘子,或是走散了,不如就牵着小人的衣襟也使得。”

飞天闻言,心中虽然知道这是他的好意,又觉得此举有些过于亲密了,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但见志新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十分欢欣雀跃,心中倒不忍教小孩子看见自己父母不和睦的样儿,也只得点了点头,含羞牵住那钱九郎的衣襟,一家三口方打点齐全出了院门。

书中暗表,此处虽然是个不大的镇店,只因设于三条管道的交汇之处,往来客商不少,尤其是到了初一十五恰逢集市的时候,熙熙攘攘的倒也好不热闹。因为不似京畿重地,并没有明确的宵禁,除却白天营业的商铺延续到了深夜之外,另有专门的夜市供人们买卖消遣的。

姒飞天从小有些孤僻之处,并不十分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只是如今见了孩儿颇有兴致,倒不愿意违背他的心思,只得勉强跟在钱九身后,避开来往的人群,那钱九郎一面照顾爱子,一面不时回顾飞天,唯恐他给人挤着碰着,因回顾的次数多了,倒叫飞天不好意思起来道:“你只管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给人拐了去不成?仔细看路,别摔着孩儿才是正经的。”

那钱九郎闻言点头笑道:“这个我自然理会得,只是怕此处人多气味不好,腌臜了娘子。不如找个酒肆茶铺进去坐坐,也给孩子买一盏酸梅汤去去暑气。”飞天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也使得,我瞧他倒是出汗了的模样呢。”两人说着,来在一处买汤水的小铺子门口站下,那钱九因抱了志新下来,交在飞天的手中。

姒飞天低头看时,果然见志新因为逛了些时候,小脸儿红扑扑的,额间渗出了一层薄汗,因宠溺一笑道:“这么大了还愿意往人多的地方跑,如今天气越发炎热,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好呢?”

志新闻言笑道:“孩儿不怕的,只要能跟爹娘这般逛逛,就是再累些也使得。”姒飞天听他这样一说,心中没由来一阵酸楚,又不好说出往后分道扬镳的话来,喉中一阵哽咽没了言语。倒是钱九郎见了,心中十分疼惜,又怕惹动飞天伤心之处,只得岔开话头笑道:“虽然如今爹娘不在一处了,你依旧是我们亲生孩儿,往后就算不能日日见面,也总有团聚之时,况且你一个男孩子,哪能总赖在父母身边,再过几年就要进学,到时候都要寄宿在塾里的,过了志学之年定了亲事,你心里还能有谁?”

第一百一十一回

志新听了父亲打趣他的话,虽然小小年纪,到底上了几年私塾,略微知道些礼义廉耻的,见爹爹说出定亲之事,倒是脸上一红不依道:“爹爹越发倚老卖老起来了。”说的钱九与飞天两个都笑起来,因带着孩子进入那汤水铺子。

却见内间陈设倒是不俗,饮食家伙也干净,飞天见了倒是十分满意,因回身对钱九说道:“我看这家就很好,饮食洁净得很,环境又清幽,客人不多,不如咱们就在此处打个尖再逛吧。”

钱九闻言笑道:“使得。”一家人说着,早有铺子里的店伙出来招呼,见那钱九生得威武雄壮,一旁的娘子虽然裹在荆钗布裙之中,竟难掩国色,两人神色和睦言语亲密,又随身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孩儿,因心下便知这是一家三口出来逛夜市的。早已面脸堆笑着上来道:“给老爷夫人请安,想是逛街累了,要来小店里打尖么?”

姒飞天见这伙计将自己与钱九两个说成是夫妻,正欲开言否认,转念一想如今一家三口的模样来了,反说不是一家子,倒叫人心生疑窦的,只得含羞隐忍了,并不说破。那钱九郎听闻此言自是满心欢喜了,伸手便自袖中摸出些碎银子丢给那店伙笑道:“小二哥好眼力,如今我浑家与孩儿逛得不耐烦,想一盏酸梅汤吃,你且调理些好汤水,掂对几个时令小菜,给我烫一壶酒来,再寻个好地方叫我一家坐坐。”

那店伙见了银子,喜得屁滚尿流,连忙寻了铺子里挨着窗根儿底下的一处上好位子,将自己肩头的手巾反复擦拭了几遍笑道:“客官请坐,小人这就去后厨安排酒食。”说着满面春风往后面去了。

飞天见那钱九此番安排妥当,心中倒有些叹服之意,因带着孩儿跟他往那一处所在坐下歇歇,一面将志新抱在膝头,伸手往怀中去了帕子给他擦汗,一时之间汤水早已齐备,志新年纪幼小十分贪凉,见了那冰镇的酸梅汤就吵着要吃。飞天见状蹙起眉头道:“如今虽然入夏了,到底早晚还有些清寒,现下你正出汗,不宜吃这样冰镇的东西,等放得温凉不展的再吃也使得。”

志新闻言却是等不得,如今他有了生父撑腰,竟不似往日恁般对母亲的教训言听计从的,只捉了父亲的衣袖吵着要吃。那钱九郎此番喜获麟儿,自然骄纵宠爱,因爽朗一笑道:“他是那男娃,又不是女孩儿恁般娇贵的人品,如今天气炎热,又逛了这大半日,倒也腌臜得紧,就这样冷着吃下去才爽快,娘子身子单薄,恐怕不耐烦此物,等我叫他们打一盏杏仁儿茶与你吃罢。”

飞天虽然不是女子,到底也生有阴寒之体,是以饮食之间多有注意之处,倒并不曾与男子一同抚养孩儿,这些饮食之事上面原无甚经验的,如今听见孩子的父亲也说使得,只得点头道:“既然你父亲叫你吃,你就吃些终究无妨,只是要斯斯文文的,可别那样用得急躁,仔细伤了脾胃也不是玩的。”

志新听闻母亲恩准了,方放心吃了一盏酸梅汤,那店伙又端上杏仁儿茶来与飞天吃了,钱九自斟自饮一旁独酌,三人谈谈讲讲,倒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一般。正在言笑晏晏之际,那钱九郎忽然眉头一蹙道:“这酒不对!”

姒飞天虽然十年间远离江湖纷争,当年到底是个名动江湖的少年侠客,听闻此言伸手便往腰间一探,将自己一对兵刃昭君玉骨探在手中,一手将志新护在身旁低声道:“如何?”钱九闻言张了张嘴,只说了“蒙汗药”三字便将头一垂昏睡过去。

飞天见状当机立断,一手抱起孩儿,一手挽住那钱九郎的身子,直往窗边退去,到了窗根儿底下伸手将那窗棂一推,却见外头人群熙熙攘攘的,此番闹了出来,只怕那些歹人倒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凶。见此此番情形方才略略放心,因伸手将孩儿的半个身子推出窗外,只要有贼人前来暗算,先护住孩儿逃命要紧。

兀自戒备之际,但听得后厨之处有人笑道:“大奶奶怎的这样回护那个掳走你的歹人,此番婢子前来营救你们母子两个,快与我离了此处吧。”飞天听闻这个声音却是耳熟的很,定睛观瞧之际,果然是那弥琉璃笑吟吟地从后厨之中莲步轻移来在桌旁,外头那店伙竟也是同党,竟将街门关了不放他们出去的。飞天扭头往窗外一瞧,果见那窗根儿底下已经站下了几个人,意欲断了自己的后路。

飞天见状,低眉瞧了那钱九郎一眼,但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分明是中了上等的蒙汗药,若无解药,只以功体强行冲破,只怕一时半刻脱不了干系,且喜方才自己一家三口出门之时,那双姑娘曾经领着几个小弟兄跟着出来的,如今见那钱九总不能脱身,心中焉有不生疑的?自然寻觅此处,只要挨到那时,依仗着那几个小弟兄的功夫,要想脱身也不是不能。

姒飞天想到此处,因口中与那弥琉璃对付道:“当日我是见你出身可怜,才将你守在身边走个贴身服侍的使女,如今虽然不能深知你的来历,只怕也是为了不利我们母子前来的,枉我当日恁般信任,原是看错了你这蹄子。”那弥琉璃听闻此言倒是一愣,继而莞莞一笑道:“这可是贼喊捉贼了,我到大奶奶身边服侍的事,却是一件差事不假,事已至此我不能瞒你,只是若说加害,婢子就算有一万个头也不够砍的,奶奶可别看错了,将好人倒当做歹人防备起来,如今奶奶身边这贼配军颇有来历,掳走你与小官人只怕深有所图,婢子虽然不知他给奶奶灌了什么迷魂汤,只是他那一般兄弟都不是易与之辈,如今我用了一味无色无味的东西好容易迷昏了那厮,只怕以他功夫不出片刻就要转醒,奶奶快与我避走了,可别再陷入这贼子手中。”

推书 20234-07-19 :重生之成了男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