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阴沉着脸,“你竟敢闯入本王设下的幻境。”
“你分明奉玉帝之命前来为梓玥仙君疗伤,却滥用私权,本君若不跟过来看看,还不晓得你会做出什么缺德事。”
“你也看到了,这凡人是心甘情愿的,怪不得本王。”
“是不是心甘情愿你自己知道。”
“这是他应得的。”
澜舟仙君皱起眉头,“当年的事并非梓玥仙君的错,你为何就是不开窍?”
冥王握紧袖下的手,幽幽道:“谁的错本王不在乎,是他让本王失去了所爱,本王要让他加倍奉还!”
“你当真是冥顽不灵。”澜舟仙君不与他争执,过去抱起地上的梓玥仙君,看着他苍白的容颜,目中神色复杂。
冥王在一旁嘲讽道:“你思慕梓玥仙君几百年,最后竟输了一个凡人。”
澜舟仙君沉默不语,抱着梓玥仙君走到冥王面前,“别忘了你奉了玉帝之命要为梓玥仙君复原仙元。”
“那般心急作甚,于公于私,本王都得救他的不是。”
第2章:被冷落的太子妃
夜深,清风徐徐,圆月高挂,万籁俱寂。
陌霜持着书在窗前静读,烛台上积满了蜡泪,门外有敲门声,他唤了一声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水。
丫鬟冬灵把热水放在盆架上,转身道:“公子,时辰不早,先洗漱歇息罢。”
陌霜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书,提步走向盆架,冬灵扭了帕子双手呈给他,在一旁道:“太子殿下今夜又寝在书房,听闻前些日让人置了张软榻,布置得跟寝房似的。如今下人们都在说公子的不是,说您亏待了太子殿下。”
陌霜擦了脸和手,放下手帕,道:“别人要说是别人的事,你莫要理会。”
“可是,奴婢听着心里替公子难受。”冬灵一脸委屈,“老爷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害您在这受尽委屈,往后日子几十载,还不知怎么过。”
陌霜面上毫无波澜,沉默良久,他道:“你累了一天,先回去歇着。”
他是当朝丞相之子,一生下来体质多病,靠着一碗一碗黑药度日,三岁之时听从高人指点将他送入凌云山的道观抚养,修习道法,吸收天地灵气才得以存活下来。
当今天子曾允诺将媛清公主嫁到丞相府。只是时隔几年,待十一二岁的小公主长到亭亭玉立,早已心有所属,誓死要与如意郎君长相厮守,不得以连夜逃出宫与心上人私奔,至今未得下落。
皇上怕丑事宣扬出去,便昭告天下媛清公主大病不起,命在旦夕。
皇帝先前答应要与丞相府结亲,君无戏言。丞相府上无女丁,皇室之中女丁也早已嫁做人妇,又不可反悔,委实头疼。
民间男子结亲大有人在,宫廷之中男妃男后记录在册的便有好几位。皇帝斟酌之后私下里召见丞相,询问其意见,丞相欣然接受。
后皇帝下诏,一月之后,太子穆锦迎娶丞相府三公子陌霜,不得延误。
远在凌云山修道的陌霜被圣旨召回,就这么嫁到了太子府,以男子之身做了太子妃。
成亲那日,皇帝携同皇后以及朝廷文武百官都聚在太子府恭贺新婚。太子穆锦拱手弯腰一一谢礼,待人散去后,他脸上的笑意全无。
走进新房,看着窗前背对着他站着的红衣男子,他声音低沉,“本宫不喜欢男人。”
正要回头的陌霜生生顿住,一句话也没说,只听到穆锦离开的脚步声。
这场亲事分明是一场闹剧。君王之命,父母之命,他和穆锦都没有躲过。
若是单单只是不喜欢男人还好,起码还能相敬如宾,以知己相处。但偏偏不是,穆锦痛恨丞相府的上上下下,自然包括陌霜。
当朝丞相尹升乃是不折不扣的大女干臣,朝堂上气势凌人,朝堂下张扬跋扈。当初太子之争,尹升拥立的是六皇子,而穆锦是八皇子。
史上太子之争向来腥风血雨,尹升为助六皇子喆勘上位,明里暗里阴招用尽,害人无数,最终未能如愿以偿。半年前,八皇子穆锦如意登上太子之位,六皇子封为六王爷。
在皇帝面前推波助澜主张将尹陌霜嫁到太子府的人也是六王爷。
穆锦心里愤懑,心知这是六皇子的阴谋,却又不得不奉皇命迎娶丞相之子。
陌霜嫁进太子府一个月,与穆锦相见次数不过屈指可数,即便相见,也得不到他的正眼。或许,两人在街上相遇,太子殿下未必认得出自己的太子妃。
“穆锦哥哥,近日天气有些凉,你还是莫要睡在书房,若是你着了凉,我可是要心疼的。府上厢房多得是,让下人重新布置出一间寝房也不费工夫。”
“不必。”
随在穆锦身边的女子乃是当朝尚书令的千金,皇后的亲侄女袁玉芝。她像是蜜蜂一样缠在穆锦身旁,“那要不由我出面去跟那人说说,让他搬到别处,你住自己的寝房。”
穆锦步子一顿,袁玉芝也跟着停了下来,心里一惊。前方的拐角处,陌霜正迎面而来,看到穆锦也止了步,直直地看着他,眸中颜色黯淡。
穆锦转身下了回廊,往侧边的一条小道离开,袁玉芝连忙跟上。冬灵看了看自家公子,心里千万个委屈,他什么也没做错,却要来这里遭人白眼。
回到寝房,陌霜在桌前坐下,“冬灵,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搬去厢房。”
冬灵咬着唇,眼眶泛红,“公子,不能搬,你是皇上圣旨钦定的太子妃,该当住在主房,太子殿下不回房那是他的事,再说了,太子殿下也没发话让您搬走,那个女人的话起不了作用,你可千万别被她给压制住了。”
陌霜面若止水,“住哪里不是一样。”
“不,不一样。”冬灵在陌霜面前跪下,握住他的手道:“公子,你自小在道观长大,不晓得这高门贵族里头的规矩,若是你从这搬了出去,这太子府里头的上上下下必定更加看不起我们,日后更要受他们欺凌,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留在这。”冬灵眼里积满了泪水,吸了吸鼻子,“除非,除非是太子殿下亲自发话。”
在道观参道多年,对红尘俗世的名利地位早已看淡,陌霜倒是不计较外人怎么看,他只求一处容身之所便足以。
这丫头是丞相府上跟着他嫁过来的,相识也不过一月有余,却处处为他着想。
“公子,你要听我说,千万不能从这搬出去。”
陌霜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不搬就是,你先起来。”
冬灵站起来,抬起袖子把眼泪抹干,“公子放心,要是那个女人过来赶我们走,我一定跟她理论。”
陌霜无奈笑了笑,转而道:“去把我的剑取来。”
“嗯,这就去。”
虽离开道观,陌霜依旧坚持每日练剑,参读道法,不曾有半点松懈。
正如所料,袁玉芝厚着脸皮亲自来找太子妃,语气还算平和,脸上也一直带着笑。
她称陌霜为尹公子,似乎是想强调他乃女干相尹升之子,话里明里暗里都带了些嘲讽,“穆锦哥哥不喜好男色,即便是像尹公子这般倾国倾城的男子也不例外。所以,穆锦哥哥不与你同房,这点尹公子同身为男子可要体谅体谅。”
陌霜端着茶轻啜一口,“袁姑娘不妨开门见山。”
袁玉芝手上绞着一张丝帕,“穆锦哥哥每日寝在书房,想必尹公子也晓得。”
陌霜放下茶盏,“此事倒是听下人说起过。”
“穆锦哥哥每日操劳朝政之事,回到府上还要寝在书房,可真是难为他了。”
陌霜身旁的冬灵道:“太子殿下喜欢寝在书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袁玉芝瞪了冬灵一眼,冷嘲热讽道:“看来尹公子平日是疏于管教,区区一个丫鬟竟这般没大没小。”
“我这丫鬟喜欢快人快语,还望袁姑娘莫要见怪。”
“自然不会。”袁玉芝干笑一声,继续道:“方才说道穆锦哥哥每日寝在书房之事,我今日来正是想跟尹公子商量商量。尹公子是明事理的人,穆锦哥哥不喜与男子同房,而太子府只有一间主房。穆锦哥哥身为太子,为太子府一府之主自然不能搬去厢房,但尹公子就不同了。我这么说,尹公子该是明白的。”
“此乃太子殿下的意思?”陌霜问。
袁玉芝面上有一丝尴尬,随即故意唉声叹气,“穆锦哥哥心肠好,他这人向来都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劳烦别人。”
冬灵看不惯袁玉芝盛气凌人的模样,出口道:“既然不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袁姑娘凭什么自作主张劝我家公子搬去厢房?还是说袁姑娘赶走我家公子单单只是私心,待日后嫁进太子府,住进主房?”
袁玉芝姣好的脸蛋变成青色,心口起伏似受了极大的刺激,一双眼睛瞪着冬灵能飞的出针,刚要出口教训一下丫鬟。
陌霜却抢在她的前头,“冬灵,不得无礼。”
“是,公子。”冬灵低头应道。
陌霜再看向袁玉芝,“袁姑娘可还有甚要说?”
袁玉芝心里的不悦溢于言表,本要教训丫鬟的话语生生咽下,她站起来道:“没甚要说的了,我还有事在身,先告辞。”
走出很远,袁玉芝站在一簇花前,扯着花瓣发泄,“岂有此理,一个丫鬟竟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身后的丫鬟宽慰道:“小姐莫气,他们主仆在这太子府都只是挂个名,太子殿下的心是偏向您这边的。”
“我气的就是这个,穆锦哥哥分明喜欢的是我,凭什么他做了太子妃!”袁玉芝抓起枝上的花瓣往地上一扔,心火难抑,就算日后她进了门,也至多是个侧妃!
第3章:月圆夜·同房
是夜,清风微凉。
穆锦刚批完一沓公文,正要就寝,丫鬟进门服侍他宽衣。门外丫鬟进来报,“殿下,太子妃来了。”
穆锦脸上神色不耐,他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陌霜进门,穆锦背负着手,侧脸向着他,“你来作甚?”
陌霜身后还跟着抱了一床锦被的冬灵,他道:“近日天气变凉,臣担心殿下着凉,特意送了床锦被过来。”
穆锦不屑,“何必虚情假意。”
陌霜波澜不惊,“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对殿下无害的则可取不是?”
穆锦偏头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丫鬟道:“收下。”
身旁的丫鬟过去接过冬灵手上的锦被。陌霜拱了拱手,“时辰不早,臣不扰殿下歇息,先行告退。”
转身出了书房。
身旁的丫鬟征求穆锦的意见,“殿下,这被子……?”
尹升这人心狠手辣,曾暗地里派人在他的随身香囊里放毒,害他卧病在床半月,这事他记忆犹新。穆锦看着那床锦被若有所思,道:“抱去伙房,烧了。”
“是,殿下。”
第二日,穆锦进宫上朝,管家一路随行到门口,在一旁提醒道:“殿下,今日是月圆之夜。”
穆锦脸色微微变化,管家虽没明说,但他也意会。皇室中有一个规矩,月圆之夜,娶了亲的必须要与正室同房。皇帝要寝在皇后的寝宫,而皇子则要与正妃同寝。
皇室中的规矩向来严苛,要是不严加遵守,被有心人在圣驾面前煽风点火,必定徒增许多烦恼。再则,陌霜本就是自己死对头的儿子,要是尹升想要借此事为难他更是轻而易举。所以,月圆之夜,即便他千万个不愿,还是要回主房。
穆锦特意选在子时回房,寝房里头还亮着烛火。
抬手推开门,房里一名男子握着一卷书看得十分投入,青丝搭在肩头,还有几缕散落在胸前。
听到开门声后,他偏头看向窗外,见是穆锦,放下书卷起身,拱手,“见过殿下。”
穆锦对身后的丫鬟道:“都下去。”提步进门,从陌霜面前漠然走过,向着里房走去。
寝房分为里房和外房,里房放着衣柜以及床榻,外房置了矮榻以及圆桌,里房外房中间一道镂着百花的圆拱门隔开,拱门两边墨绿色帘子用上好的丝绦系着。
自进了这趟门,穆锦便一言不发,进了里房径直打开柜子,从里头翻出一床锦被一方软枕。搂着锦被软枕出了里房,放在外房靠窗的矮榻上,就能将就一晚。
穆锦弯腰铺床,陌霜在一旁道:“殿下去榻上歇罢。”
“不必。”冷冷的语气。
刚要坐下,陌霜出手握住他的肩膀,道:“殿下也晓得臣乃男儿身,怜香惜玉用的委实不适合。上一次你睡在木榻上,这一次,怎么也该轮到臣。”
穆锦侧目看他一眼,冷着声音道:“你要是喜欢,本宫就让给你。”言罢,毅然转身进了里房。
矮榻上锦被有些凌乱,陌霜弯下腰身将被角扯直,软枕放在矮榻一头,总算收拾出一张床的模样。
里房没了声音,陌霜猜他睡下了,便将房里的烛火吹熄,靠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走到矮榻边,躺下。
月圆之夜同房,穆锦从不让下人服侍,怕府上的丫鬟说漏了嘴。
一早起来,更衣洗漱,出了里房,扫了一眼靠在床边的矮榻。榻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床折叠好的锦被和一方软枕。而榻上的人,已经早早起了。
看着整齐的矮榻,穆锦微微眯起眼,陌霜一早起床整理床铺,他竟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出了房门,过一条回廊,拐一个角,穆锦被眼前的景象怔住。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一个白色身影在舞剑,招式虽普通,一招一式却练得极为熟练到位,游刃有余,动作轻盈有如飞燕,一看便知此人内力深厚。
难怪他能在起床时做到毫无动静。穆锦沉吟,此人武功在他之上,必定要加强防范。
下朝后,穆锦正要去皇后寝宫请安。他并非皇后所出,但与亲生无异。母妃在他刚出生没多久便遭人残害,他便由皇后照看,唤皇后一声母后。
身后有人唤住他。
“殿下!”
穆锦脚步一顿,听这声音也晓得是丞相。
尹升走到穆锦旁侧,道:“殿下步履匆匆,不知要上哪去?”
穆锦看也不看他一眼,“正要去母后寝宫请安。”
尹升一张老脸笑了笑,“太子殿下如此有心,皇后娘娘果真福泽不浅。”
穆锦不耐烦道:“丞相若是无事,本宫便先走。”
“殿下且慢。”
穆锦深吸一口气,偏头看瞟一眼,不语。
尹升拱着手,赔笑道:“老臣多有叨扰,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丞相到底有何事?”
“不过是件小事,还请殿下听老臣啰嗦几句。”
“快说。”
尹升轻叹一口气,道:“老臣膝下之子陌霜自幼体弱多病,不得以才将他送入道观,一连十七载相见次数无几,老臣未尽人父之责,心中愧对于他,如今他入了太子府,还请太子殿下多有担待,待他好些。”
尹升为人心狠手辣,坏事做尽,但此时此刻又是真情流露,心中愧对儿子,一直未有补偿,如今拉下脸皮来求,心中亦是做了挣扎。
穆锦一早知道陌霜在道观生活多年,但也是才晓得他是因为体弱多病才被送过去的。穆锦冷着脸道:“丞相的话本宫记下了。”
尹升再拱了拱手,“那老臣便不扰殿下,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