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邓廷昊有点惋惜地摸了摸阿呆的小黑毛,然后又立刻换上一副兴高采烈的嘴脸:“很好,省钱了!超市扛一袋面,回酒店给你下面条吃!”
阿呆闻言愤慨地瞪着邓廷昊的后脑勺,对方却浑然不知似的,转眼又操起一口地道流利的意大利语和司机小伙子侃了起来。阿呆听了半天,真心一个字都听不懂。他瘪了瘪嘴,忍无可忍又不得不忍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美丽而闹心的罗马夜景。
邓廷昊订的酒店是罗马最负盛名的InterContinental De La Ville Roma——罗马洲际酒店,地处西班牙广场区域,有着无与伦比的地理位置。不仅出行方便,站在房间天台上还可将罗马夜景尽收眼底。邓廷昊在酒店前台兑换了厚厚一沓欧元,勾了房间的酒水茶点单和客房服务,支付了整72小时的WIFI,而后才在罗马小姐的款款带领下潇洒地入住自己的客房。
邓廷昊订的是正常的贵宾房,房间在顶层。绝对静音的电梯平稳而迅速地上升,曲线玲珑的罗马小姐尽职尽责地将两人一路领到房间门口。邓廷昊将那张黑色的房卡放在门把手下面的电子扫瞄屏前,咔嚓一声,显示屏亮起蓝光,房门解锁。罗马小姐戴着白手套为二人打开房门,然后本分地守在门口二十五公分外。
邓廷昊向她点了点头,小姐微笑着替二人关上房门,房间里顿时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
邓廷昊将箱子往角落里一推,然后扑通一声双手张开砸在大床上:“看看吧,这房间,够不够粗鲁?”
阿呆沉默着转了一圈—超大液晶屏电视,雕工繁复精致的木质家具,King-size大床。打开冰箱,里面码着各式各样的酒水饮料。浴室里有一个和家里非常像的按摩浴缸,甚至还有个同样摆着红酒的小吧台。
“太重享受真的不好。在我们阿尔法一号,人们休假时也只是浏览一下科技文献、抽时间发发呆罢了。你们这样,真的太挥霍太奢侈了。”阿呆从浴室出来,诚恳地劝邓廷昊道。
邓廷昊躺在床上舒服地叹着气:“哎……没有人强迫你嘛,你看不起我的按摩浴缸,就别洗澡。看不起我们吃喝泡吧,就坐在地板上发你的呆。觉得我的大床奢侈,就躺地上睡觉呗……哎,你是傻逼,谁能怎么着你啊?”
阿呆看着邓廷昊,这才忽然意识到这房间貌似真的只有这一张大床。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沙发之类的东西,脚下踩了踩,地毯好像也……不太适合睡觉……
“说真的,我睡哪?”阿呆问邓廷昊。
邓廷昊无所谓地一掀被子,在床上欢快地打了个滚:“摆在你面前的,是一张大床和两种选择,你选哪种?”
阿呆严肃地看了邓廷昊五秒钟,确认对方是认真的之后,想了想,抿抿嘴唇小声说:“一起睡。”
24.
邓廷昊取得了这场小规模斗嘴的胜利,心情无比畅快。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他扭过身按了一下床头的按钮,房门锁咔嗒一声弹开,酒店的服务小姐推着银色的服务车走进来。
“Sir,do you want some drinks?”
邓廷昊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扫过摆满各式酒水的三层服务车,果断伸手捞起一瓶红色的Bacardi Rum。服务小姐适时地捧过高脚杯,然而邓廷昊却神秘地对她摆了摆食指,从皮夹里抽出一张欧元递过去:“It is ok,thank you。”
服务小姐得体地微笑,然后推着服务车迅速而安静地离开了房间。暗红色厚实的樱桃木房门关闭,邓廷昊砰地一声用大拇指顶出酒瓶子上的软木塞,闻了一下,然后惬意地叹息:“看来酒店替我们处理过了。这酒真不错,很多人都觉得百加得烂大街,但其实这牌子是真正的世界朗姆酒之王,只是国内很少能买到特别高端的系列。像这一瓶,是源于古巴圣地亚哥的高档朗姆,用来调什么鸡尾酒都可惜,直接喝最好,仔细品那种烧焦甘蔗的甜和酒精的辣,棒极了。”
阿呆不太懂,只是看邓廷昊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喜欢这瓶酒,便点点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怎么不让她给你倒进杯子里?”
“哦……你发现了亮点。”邓廷昊贱兮兮地盘起腿来,对着瓶子咕咚吹了一大口,然后深吸一口气,品味着喉咙口的火辣柔滑,微微眯起眼把瓶子举给阿呆:“看,就是这么粗鲁,你喝不?”
于是阿呆懂了,邓廷昊是要用这一句反讽的粗鲁拿捏起他来没完了。他在心中默默地鄙视了一下邓廷昊的小气,觉得自己不能认熊,于是便严肃地点头,恍若无知:“喝啊,喝呗。”
“不行别硬撑啊,这可是烈酒,你敢和我对瓶子?”
阿呆好心提醒一脸老子最强完爆你这个小菜鸟的邓廷昊:“在阿尔法一号,我们为了抵御忽然的落寒,喝的都是纯酒精。”
邓廷昊唏嘘了一下:“纯酒精喝完了啥感觉?”
“暖和。”
“然后呢?”
阿呆想了想:“感觉血液流动非常猛烈。”
“然后呢?”
“没了。”
“真没了?”
“不然还应该有什么?”
邓廷昊一拍大腿:“就没觉得自己的肝被你气得哇哇大叫?”
阿呆:“……我们的肝不会叫。”
邓廷昊乐了:“巧了!我们的肝也不会叫!”他说着又灌一口,把自己刚刚对过嘴的瓶子大大咧咧地递过去:“到底喝不喝?”
“喝。”阿呆言简意赅,然后直接双手接过酒瓶子,端起来在嘴边,一仰头,咕咚、咕咚、咕咚地往下灌。邓廷昊看傻了,他看着看着就忘记了数阿呆咽了几口,就光顾着看那精致的小喉结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不得不说,这货真他妈有诱受的潜质。邓廷昊虽然也很喜欢像段阳那样放浪直奔主题的,但他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通病——那就是无法抗拒纯情的诱惑。打个比方,一对双胞胎,两人都长着范冰冰的脸,一个穿着性感火辣的比基尼,一个一身白袍穿成个修道院修女,一般男人会作何选择?绝大多数人上来肯定被比基尼吸引目光,吹口哨、两眼放光、上前调戏,然而真到了要办事的时候,却几乎所有男人都会选择修女。这不奇怪,所有人都有看见白纸就想用脏手指上去按个手印的本能,想象一下一个纯洁而禁欲的修女为自己张开双腿纵情大叫,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这种诱惑。
当然了,邓廷昊对女人没兴趣,但是这道理是相通的,他绝对无法抗拒纯情小诱受的吸引。
邓廷昊的眼神略带复杂,目光在已经空了大半的酒瓶子和阿呆专注喝酒的脸庞上徘徊了五秒钟,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咂巴咂巴嘴,不无真心地叹道:“阿呆啊,你要是不这么傻逼就好了。”
阿呆停下,用手背抹了一下沾着酒液的嘴,有点无奈:“我都已经按照你说的粗鲁的方式喝酒了,你怎么还骂我傻逼。”
邓廷昊满腹惆怅地叹气:“傻逼是一种气质,挥之不去啊……”
阿呆闻言有点受打击,他辩不过邓廷昊,只能点点头:“那好吧,随便你怎么说我好了。”
“哎……我跟你商量个事。”邓廷昊晃了晃只剩下一小薄层底的酒瓶子,把剩下的朗姆酒一口干了,然后说:“你是不是真心很想融入到地球人的环境中来?”
“当然了……”阿呆看着邓廷昊:“我没有别的选择了呀。”
“既然你是诚心的,为什么又那么难以接受我们的……嗯……交合方式呢?”
“因为这是落……”
“你别老和我说你那套落后肮脏的理论。”邓廷昊有点烦,他伸手勾住阿呆的肩膀,像搂哥们一样把人往怀里带:“就这样,咱俩这么近距离接触,你烦不烦?”
阿呆仔细感觉了一下,摇头:“不烦。”
“不烦不就结了!无论是阿尔法一号还是地球,人类严格来说算是群居动物,天生就会趋近同类的接触。包括男女……啊,或者男男间的做爱在内,都是在向同类表示友好和信任以及相互支撑的一种方式,这是天性,你懂不?”
“不懂。”阿呆坦白地摇摇头,想了想,然后说:“而且我觉得你有点偷换概念。你们的交合与刚才的勾肩搭背完全不同性质,我不讨厌你勾我的肩膀,不讨厌你触摸我,不代表我就不讨厌与别人……那个。”
邓廷昊来了气:“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讨厌这个,就证明你不是本能地讨厌接触,如果不是被你们星球的人洗了脑,你根本就不会歧视我们的做爱!”
“我们?”
邓廷昊一翻白眼:“我们地球人!”
“哦……”阿呆点点头。
“说话呀!”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我不讨厌你碰我,就是不能代表我不讨厌和别人做爱。”
邓廷昊目光复杂地看着阿呆,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房间里的自动灯光随着外界的光线变化,也渐渐色调柔和了下来。光影昏黄中,阿呆的脸蛋晕着淡淡的桃红色,粉嫩粉嫩的。邓廷昊忽然间不知是哪只鬼上了身,带着酒气喃喃道:“也许,你不是不讨厌别人碰你,只是不讨厌我碰你呢。”
“你说什么?”阿呆没太听懂邓廷昊的意思。然而下一秒,邓廷昊忽然伸手把住了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勾了他的下巴起来,邓廷昊脸逼近过来,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朗姆酒那浓烈的焦甘蔗味游走在张开的每一个毛孔间。邓廷昊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非常亮,像是带了一层水膜。阿呆看见邓廷昊挺实的喉结动了动,他用略带些沙哑的嗓音说道:“这样呢?这样你烦吗?”
阿呆有点蒙了,他恍惚间觉得邓廷昊现在做的事有一种仪式性的庄重,于是他没太敢直接推开活像是精神病的男人。他有点囧地感受了一下当前的情况,然后诚实地摇头:“不烦。”
“哦……”男人的声音又低了一分,磁性加重——“那,我要是这样呢?”邓廷昊说着,双手下滑,顺着阿呆线条流畅的后背滑到了他的腰。邓廷昊虽然只有过两段恋情,但他毫不遮掩自己是真正的极品的事实——多少小受排着队醉倒在他的眼波下呢,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他用修长的十指微微按进阿呆的后腰眼,然后略略一睨,带着点能让所有的受瞬间放荡火热起来的轻蔑,哑声问:“这样呢?你想不想——趴伏在我的身下,让我好好亵玩你一番?”
阿呆睁着眼睛看已经入境的邓廷昊的眼睛两秒钟,然后嗓音干脆地问:“啥叫亵玩?”
“……”
“啥叫亵玩啊?”
邓廷昊像一只泻了气的充气狗,黑着脸松开阿呆,把头埋在自己的手心里:“我天……你简直要呆出翔了!”
阿呆看着貌似崩溃了的男人,飞快地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种种,然后得出一个让他自己感到无奈的结论:他啥也没干,邓廷昊就自己崩溃了。他小心翼翼地捅了捅身边陷入绝望的某人:“喂……”
“傻逼,一边玩去。”
“可我没带拼图啊。”
“……”
邓廷昊深吸一口气,觉得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化身魔鬼的场景,他在脑海中默默盘算着在国外杀个外星人需不需要负法律责任、需要判几年,而后深运一口气,咽下。
“喂……你没事吧?”阿呆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我没事……”邓廷昊甩了甩头,第N次产生又打消了收服阿呆做自家小美受的想法。他在心中狠狠地朝着阿呆的那张呆脸比了一串中指,然后扯下衣服走进浴室放水。
“要洗澡吗?”阿呆在外面喊。
“嗯。”邓廷昊的声音闷闷的。
“我也想洗耶……”阿呆非常纯情地跑进来,站在邓廷昊眼前认真地说:“我现在还挺喜欢洗水澡的。你要一起吗?”
25.
“等我洗完你再洗。”邓廷昊非常酷地命令道,然后斜眼瞪阿呆:“出去。”
“可是这个浴缸很大,就算三个人洗也够了,比较省水嘛。”阿呆说着指着浴缸旁边的小黄鸭,有点兴奋:“这个不是你上次说的那种动物吗?叫什么来着?”
邓廷昊觉得自己的脸阴恻恻的可以下雨了:“鸭子。”
“啊对,小黄鸭。带着它和我们一起泡澡吧!”
“我好像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洗澡。”
阿呆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始自顾自地脱衣服,一边认真地说:“可是我觉得你会答应。”
“Why”
“因为你拒绝我的每件事最后好像都答应了。”阿呆说着,已经脱的光溜溜的,攥着拳头有点期待地看着正在努力注水的水龙头。邓廷昊初一听这话有点莫名的感动,觉得自己的付出也算让人家记住点好,他的表情刚有点松动,却突然听阿呆补上一句:“所以说,你真的很没有个性……不坚持自己的想法,给人一种很没原则的感觉。”
“……”
邓廷昊忽然想起很久前,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因为外表阳光帅气、个性从容随和而人缘非常好,李明凯曾经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问他:“如果有一天,给你一次死罪豁免,你会杀一个对你做过何种坏事的人?”
那时的他天真善良,笑吟吟地答:“明凯啊,这种想法不能有啊。我是搞犯罪心理的嘛,知道这种想法只要一有了,无论玩笑的成分有多大,那就是一颗埋进心里的种子,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发芽了。你还是少YY,别怪我没告诉你,这可有扭曲人格的风险。”
邓廷昊回忆起当时意气风发一脸纯善的自己,狠狠地在心中呸了一声。当年的自己实在太懵懂无知了,若要现在问这个问题,他只想说:我想掐死句句挑刺还浑不自知的傻逼阿呆!
两个人沉默着一同光溜溜地泡进热水中。邓廷昊沉默是因为心真的很塞,阿呆沉默则是正乐此不疲地把鸭子按进水里——按进去,浮出来,按进去,浮出来。顺便提一句,这是第一次,邓廷昊听见这个小外星人愉快地笑出了声。他有点迟钝地发觉,自己其实似乎并没怎么见阿呆笑过。阿呆若是肯明确表现出开心,那绝对不是在玩拼图就是在吃东西,而现在又多了一条,玩鸭子。
哼,跟鸭子这么投缘,说你不是Gay谁信呐?邓廷昊不无恶毒地斜眼看着阿呆,心里默默地诅咒着,顺便意氵壬他有一天被一个渣攻干哭的惨象。
所以说,意氵壬是个好东西,有些事它这辈子都不可能是真的,但在你的脑海里,它就那样不论前因后果地执着地逆天地发生了,并且让意氵壬者爽到,比真氵壬还爽。
上等的柠檬草加洛神花浴盐撒开融化在热水中,雾气缭绕,清新的味道充斥着整间浴房。邓廷昊刚刚努力遗忘掉自己的憋屈,正深吸一口气,准备让精油味在鼻息间走一圈之后再缓缓吐出,却忽然听见阿呆的喃喃自语:“小鸭子,香不香?小鸭子,香不香?小鸭子,香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