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诚被他噎了一下,刚想开口就又被他打断了。
“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求张符什么的,求个大师开开光?”纪泽觉得自己刚刚强行压下去的火又要腾腾地烧起来了,“薛云诚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吧?咱俩那么多年出生入死你就当是一个屁,有什么事还要这么遮遮掩掩的,要说不说的像个娘们似的?我……”
纪泽一咬牙,真是觉得自己要被气出病来了。
薛云诚在那头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是被他这番话骂得词穷了。
纪泽也不再开口,两个人在电话的两头僵持了半晌,最后薛云诚长出了一口气,说的却不是这件事,“我不知道这地儿是哪儿,你过来接我一下呗?”
纪泽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在这边忍着骂人的冲动等了半天,结果他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他把手机拿下来就准备挂电话,觉得自己和这个一会儿一个想法的家伙实在是无话可说。
手指都放到了发烫的屏幕上,他才陡然一惊,刚才薛云诚说什么来着?
16.灵均(十六)
认命地询问了他周围的建筑之后,纪泽也是拦了一辆出租车,才找到了那个地方,没办法,他早年长年在外面,对这里也不算太熟。
找到了那个家伙之后,纪泽板着一张脸一个字也没有说,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薛云诚跟在他身后,垂着脑袋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带着薛云诚回到了他和灵均住的酒店楼下,他才想起自己刚才出来的太快,也没来得及看灵均究竟在哪里,而显然,现在灵均并没有跟着他。
纪泽心头一动,这样就把那个家伙甩掉了?但是他转念一想,郑乾那个老东西是知道他家在哪里的,要是灵均通过他找到他老爸那里去了,那才真是有得好看了。
他回头看了跟在自己身后的薛云诚一眼,这个货时而精明时而犯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灵均给绕进去了,也不能让他见到灵均。
左右现在灵均还没有跟在他的身边,不如就把这个家伙带回家里去?他眼睛一转,觉得可行,转身就要带着薛云诚往回走,却直直地撞到了一个冰冷的怀里。
那个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势搂住他,而是任由纪泽从他怀里脱离出去,也没有用他那种看不懂的目光看着纪泽,而是把眼神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薛云诚。
薛云诚也皱眉看着他,这个男人……很危险。
灵均的眼瞳很黑,即使是在阳光底下,也只看得见一片如同上好的墨晕染出来的黑色,遮盖住了他眼底的神色,显出了几分莫测来。
他眉目嫣然,在纪泽面前的时候,他似乎总是含着几分笑意的,此时眼尾却带了几分凌厉的意味,微微的上扬着,透出了几许杀气。
光是这样被他看着,即便是在三伏天下,也觉遍体生凉。
薛云诚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他周身的凉气一般,微微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拿出了他早就忘得差不多的礼仪,伸出右手道:“薛云诚。”
灵均无视了他的示好,把双臂操起来,眯着双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颇为俊朗的男人。
和纪泽的漂亮不同,这个男人眉目深刻,唇角自然的上翘,即便是不笑也有着三分笑模样,看上去十分的好相与,令人如沐春风。
但灵均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这个人让他心情好到哪里去,相反,他此刻心里的火气直往上冒,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把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男人捏死的冲动。
薛云诚也不尴尬,手怎么伸出去的就怎么收回来,脸上的笑意一点也不收敛,“纪小泽,这是你的朋友?”
纪泽心中恼火,看着灵均就十分的没好气,此时听到这货没眼色的问话,一声不吭,转身就往酒店里面走。
谁跟他是朋友?
见纪泽渐渐走远了,灵均才挪开了自己的目光,转身跟着纪泽进去了。
薛云诚挑了挑眉,感觉自己刚才在灵均目光下炸起来的汗毛渐渐平复了下去。这个男人,和纪泽是什么关系?怎么看上去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他站在原地想了半晌,也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惹到了他,最后耸了耸肩,觉得是这个男人有点神经,也跟着进去了。
灵均和纪泽一前一后地走着,看上去就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薛云诚凑到纪泽身边去,刚要开口就被纪泽给堵了回来。
“不许问。”
薛云诚撇了撇嘴,不问就不问。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不问出来,心里就像是猫抓了一般,转而可怜巴巴地看着纪泽。
纪泽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加快两步,走到了他的前面。
薛云诚正想追上去,就发现刚才还在他身后的灵均,忽然就走在了他的前面,像个幽灵似的,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一愣,再一看就发现纪泽和他都站在了电梯里面,而电梯已经慢慢合上了。
灵均冷冰冰的目光透过缩小的缝隙死死地看着他,一下就把正要冲过去的他钉在了原地,电梯门合上。
他无法形容刚才那一瞬间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从骨头缝里生出来了飕飕的寒风,冻得连思考都不能。
直到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薛云诚才发现后脊一片冰凉。
纪泽站在电梯里没好气地看着他,“发什么呆呢?魂被天照大神收走了吗?”
那个男人没有在纪泽的身边。
薛云诚这才发现,纪泽在另一个电梯里面,想必是随便找了个楼层,换了电梯下来找他的。
他笑了笑,“这不是等美人你来接我嘛。”换来了纪泽一个大大的白眼,对刚才的事情矢口不提。
纪泽这才开口对他解释道:“刚才那人是个大麻烦,总之你不要和他有什么接触,他问你什么你也不要说。”
薛云诚不满,“靠,纪小泽你这是把我当七岁小孩儿了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当然清楚。”
纪泽横他一眼,“你要是有分寸了,母猪都能上树。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现在也不便跟你解释,总之你给我把嘴封严实了。”
薛云诚表情真挚地点头,跟捣蒜似的。
纪泽越看越觉得他不靠谱,伸手按电梯,“不行,我觉得我相信你就是在贬低我自己的智商,你要是现在没有地方去,就另外找个酒店凑合凑合,过两天我再去找你……”
“靠,纪小泽,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薛云诚一把拉住他,“说得跟我是个弱智似的,你老实交代,那个男的究竟是什么人?”
问完了他又“呸”了一声,自语道:“我靠,怎么说着像是在捉女干似的……”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那个男人不简单,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而且,我觉得……”觉得这个男人像是在吃我的醋。
后面那一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害怕被恼羞成怒的纪泽就这么拎着扔出去。
“……”
二人相对无言了半晌,纪泽才想起了他最开始想问的事情,刚才在酒店门口碰到了灵均,他心头一气,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对了,你之前打电话要跟我说的是什么?”
薛云诚差点咬到舌头,把将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电梯见缝插针地发出了“叮”的一声,薛云诚心下一狠,咽了口口水,“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儿……”
他迟疑了半晌,直到电梯门又合上,被纪泽重新摁开,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是我家老爷子病了,我那天刚刚才跟他下过棋,还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一直都好好的,”他眉头拧得死紧,“结果我才走了不过半个小时,家里就打电话来说老爷子晕倒了,送到医院去,什么能做的检查都做过了,但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
薛云诚叹了一口气,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老爷子一直在医院里,直到现在都没有醒。”
纪泽眉头微微一抖,薛云诚口中的老爷子是他爷爷,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山一般巍峨的人物,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好,挥个鞭子教训一下小辈之类的毫不吃力。薛云诚向来最敬重的就是他这位爷爷,此次这位老爷子突然病倒了,他不守在他旁边,来找他做什么?
薛云诚捬了一下额头,“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很荒谬,但爷爷他不能就这么一直躺下去,任由那些找不出缘由的医生每天折腾。不管这件事有多荒谬,我也要去试一试。”他抬起头来,眼尾像是抹了胭脂,“我想去一趟贵州,他们说爷爷是中了蛊术,如果可以找到苗王的墓,就可以让他醒过来。”
没等纪泽开口,他又说道:“伯父是个正派的人,要是知道你被我拉去做这种行当,恐怕会一棍子打瘸我,哈哈……”他抬眼看着纪泽,眼底满是坚定,“所以你不用再说了,这么冲动地来找你是我鲁莽了。少爷我是怎样的身手?哪怕是里面有个老不死的苗王,小爷我也分分钟让他趴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纪泽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可能之前他还不会觉得此行有什么危险,毕竟当年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怎样的深山老林也进去待过。但是在从那个见鬼的墓里出来之后,他却不敢再对这种事情掉以轻心了,特别还是这种传说中满是蛊虫的地方。
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在自己眼前去送死。
纪泽毫不犹豫,“我和你一起去。”
薛云诚皱眉,“可是……”
“我刚刚才从一个墓里出来,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在那里遇到的,他身手不凡,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会愿意帮忙。
薛云诚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靠,纪小泽,我才没看着你多久,你就跑到墓里去了?快点老实交待,还有什么重大事情是瞒着你哥哥我的!”
纪泽连眼角都没有分给他,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这个人只要正经事一说完就没个正形,唧唧歪歪能把人给烦死。
17.灵均(十七)
薛云诚屁颠屁颠地跟上来,“哎,纪小泽,纪泽泽,说一说嘛,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哎哎哎,啊,不要摔门!打到哥的帅脸了,要是哥以后找不着女朋友可得找你算账啊。”
纪泽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他身边的人都是这种不说话会死的人物?一个黏黏糊糊的灵均就够了,现在又来了个麻雀似的薛云诚。
薛云诚一进去就在房间里缩头缩脑地观察了半天,每个角落都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番,才又蹭了回来,“刚才那个酷酷的帅哥呢,怎么没有看到他,我明明看到他之前和你一起上来了啊?”
纪泽也觉得有些奇怪,以往灵均只要逮着机会就一定是扒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恨不得能长在他身上,今天却处处古怪。但是他没有来黏着他,纪泽又觉得这样很好,说不定是终于觉得自己惹人烦了,自动消失了也未可知。
只是去贵州帮薛云诚找墓的事情恐怕就要麻烦得多了,灵均古怪得紧,加之对这些蛊虫之类的东西了如指掌,如果可以让他也跟着去,一路上就可以省不少力。
这些念头也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就抛到脑后了,转而看向薛云诚,“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薛云诚眉目一敛,“自然是越快越好。”
纪泽点了点头,觉得世上的事情真是不可预测,他从那个墓里出来的时候,还在心里暗自发誓再也不去这种地方,没想到话还摆在那里没搁凉,他就又自动送上了门,还是心甘情愿的。
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上次是有灵均在身后守着,虽然对这个人颇有几分意见,但是他也知道,若非是灵均,自己怕真是要被坑死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说不定连根骨头都留不下。
而这次跟着薛云诚出去,还是去那种满是虫子的墓里,自己这身皮肉怕是不够人家啃的。
他扫了一眼薛云诚的身上,“你的剑呢?”
“当然是放在其他地方了,不然你以为我拿着把剑招摇过市的,能上得了飞机吗?而且,你以为我这次没做什么准备,敢往那种邪性的地方去啊?”薛云诚垂了垂眼,“这次的事情我家里本来是极力反对的,但是老爷子这个样子,家里人实在是怕他撑不住了,而且,他一直醒不过来,那些人有些按捺不住了。所以他们最后也同意让我去试一试,其他东西都已经运到那边去了,小白也在里边,你别说,我真还挺想那东西的,用了接近二十年,就是枪也没它顺手。”
纪泽勾了勾唇,“我这次倒是遇到了一个人,也是使剑的,我当时看到他就想起了你的小白。”
“哦?”
纪泽看着他霎时变得灼热的眼神,忍不住就想要泼他冷水,“不过你大概是不会见到他的,他不是跟咱们一道的人。”那个人浑身都带着血腥气,却又不是他们这种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血气,而是那种带着戾气的,令人浑身都发凉的血煞之气。
薛云诚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说了句“有缘自会相见”。
不过这个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出人意料的,就像是纪泽想要躲清静,却偏偏清静不下来,而那个纪泽断定薛云诚绝对见不到的人,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当天下午,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纪泽看着眼前的人,拧了拧眉。
灵均脸上带着寒霜,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是现在就走,还是再休息一晚上?”他的眼神突然缓和了一下,近乎温和地看着纪泽,“你昨晚好像没有睡好。”
站在纪泽旁边的薛云诚眉尖一抖,对着他挤眉弄眼起来。
纪泽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皱眉看着站在灵均身后对他笑得温文的郑乾,为什么这个老东西也在这里?
他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之前郑乾想要杀他,他碍于要倚靠着他出来,所以没有动手,后来出来了,他也不想知法犯法,就算是郑乾这老东西运气好了,但他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郑乾似乎是胸有成竹,即便是纪泽对他表现出了不善,他也很是自在,并没有对自己的小命有什么担忧。
沈星文还是那副模样,抱着他的剑站在一边,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
纪泽看向灵均,“什么意思?”
“去抓一个逃跑了的小东西。”
纪泽挑眉,什么东西?
躲在灵均身后的郑乾这时笑呵呵地站了出来,“嘿嘿,大侄子,是这么一回事,之前把消息透露给我的那个人他跑了,所以灵均先生准备亲自去把他抓回来。”
纪泽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与我无关。”
灵均眼神一凉,“你必须去。”
“呵,凭什么?”
灵均一把扯过他的手,如果不是顾虑着纪泽恐怕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他在亲密,他真想狠狠地咬住那双总是说出凉薄的话的嘴唇。
纪泽被他拉着往外走,以他的身手竟是一点也挣脱不得,灵均十分的有分寸,既让他挣脱不开,又不至于让他觉得不舒服。直到走到之前他和薛云诚打电话的地方,灵均才松开了他的手。
但是随即而来的,是他冰冷得像是数九寒冬里浸泡过的薄唇。
纪泽被他死死地压在墙上,直到把他唇内里里外外都舔了一遍,才凑到他的耳边,“你是我的,自然是我去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阿泽,你休想反悔。”
纪泽又挣扎了一下,手脚并用,但是灵均力气十分的大,纪泽用尽手段也奈何他不得。
灵均把下巴放在他的肩上,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那个人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你们不也是要去那个地方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我可以考虑帮帮你那个所谓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