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毕恭毕敬地回答了一句,“快到H市了。”
“这么快……”薛云诚嘀咕了一句,心里高兴起来,先到H市,他就转飞机回京城,估计今天下午就能到了。
他高兴起来情绪全都摆在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借着后视镜看到薛云诚的脸,不知怎么的,沈星文觉得心里有点不大舒服,但他也没有细想,转头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绿树,想着回去应该怎么和父亲说。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父亲让他来这一趟是什么意思,若说这苗王墓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跟着灵均进去,苗王的东西在灵均的手上,他什么都没有带出来。
让他来白跑一趟?
沈星文眉头微微皱起来,觉得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上次和郑乾去灵均的墓里也是父亲的安排,这次还是如此,除了他都没有从里面拿什么之外,两件事情的共同点还有郑乾——虽然这个郑乾是别人假扮的,但是不代表父亲也知道,还有就是纪泽,或许还有灵均。
纪泽这个人虽然的确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但是就这次来看,他还不够被父亲如此高看,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他望着外边想得出神,薛云诚却是兴奋得根本就坐不住了,他又颇有几分自来熟,自从沈星文和他多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俨然是有将沈星文也划入自己兄弟范围的意思了。“哎哎哎,沈小文,你也是H市人吗?”
沈星文被他一打岔,刚才理清的思路全都乱了套,顿时生出想要打他的冲动来,但是他只是看着车窗玻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顺便在心里默默无语了一下,沈小文是个什么称呼?他叫人都是这么个风格吗?
薛云诚趴着车座凑过来,“那我以后可不可以来找你玩儿?”
沈星文本来心里觉得很烦,但是看着他满含着希冀的目光,不知怎么回事就点了点头。
薛云诚更兴奋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就这样说好了,到时我来找纪小泽的时候,咱们一起出来玩儿啊。”
沈星文心里顿时就不舒坦了,“纪泽?”
“嗯,”薛云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有灵均,咱们四个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一回,以后都是我的兄弟,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跟我客气,直接开口就是。”他说着还豪迈地拍了拍沈星文的肩膀。
沈星文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看着前面车子的尾巴,心想鬼才跟你出去玩儿。
薛云诚心满意足地缩了回去,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打电话,但是他随即又收了回去,想着下午回去给他们一个惊喜,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小狐狸一般的笑来。
可惜这个笑还没来得及伸展开,就被主人又掐了回去,因为他此时看到了坐在前面的司机,家里一定早就知道他回去了嘛。薛云诚一下又焉了,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焉哒哒地拨了出去。
沈星文坐在前面就跟看猴戏似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薛云诚没有叫灵均灵小均来着,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排得上号的吧?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窃喜起来,像是小的时候父亲多给了他一颗糖一样,悄无声息的甜在了心里。
“妈……”薛云诚在后面开始和他老妈煲电话粥,开始还焉巴巴的,说到后来越来越兴奋,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看来薛妈妈也是一个不遑多让的角色。
沈星文默默地扭头看窗外,觉得刚才自己一定是眼瘸了。
纪泽自从退伍之后,就再没觉得这辈子这么累过,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被敲碎了再重新组装了一遍,偏偏身边这个人一定要和他黏在一块儿,害得他睡觉都不安生。
想起刚才薛云诚扑在后座上的豪迈劲儿,纪泽表示他其实也很想一个人霸占这里。
灵均一副我也很困的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最后纪泽屈服了,然后就造成了现在的后果——他被灵均强行按在腿上,被要求枕着他睡觉。
脑袋下面的肉体很结实,用来作为枕头一点也不憋屈,但是,如果它不是冷得跟冰块一样的话,纪泽觉得自己还是很乐意接受的。无奈主动要求贡献的人一点也没有自知之明,还一派委屈的样子,像是自己虐待了他一般。
纪泽拍了拍他的手,对他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灵均挑眉,微微低下头来,耳语似的,“前面还有一个人呢,你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
纪泽几乎想顺手抽他一下,这个人真的知道什么叫要脸吗?
灵均笑笑,凑过来在他唇上沾了一下,一触即走,在纪泽反应过来之前就飞快地溜了,将脑袋靠在车座上,“啊,好累,我好困,阿泽你不困吗?咱们睡觉吧。”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的力道倒是一点也没有消减的意思,死死地将纪泽按在自己腿上,摆明了一步不退。
纪泽挣了一下,灵均的手跟铁箍似的,别说挣脱出去了,他就是想动一下都十分艰难。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纪泽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还是决定等回去了之后再说。
虽然脑袋下面的枕头凉得跟石头似的,但是柔软度还算不错,纪泽迷迷糊糊之间,不自觉就睡过去了,摇摇晃晃,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H市了。
薛云诚急着回去,到了H市之后连话都没跟他说两句,取了一早订的机票就走了,沈星文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动消失了,就剩下了在车上睡得不太舒服所以还有点晕乎的纪泽,和灵均两个人面面相觑。
薛家的司机把他们送到地方之后就走了,两个人站在机场门口吹了一阵凉风,纪泽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灵均一眼,不知怎么的脑子一抽,就想把他往家里带,都伸手准备拦车了,纪泽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位一点都不好相与的太上皇。
他忍不住扶了一下额头,觉得搬出来住这件事刻不容缓了。
灵均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演戏似的,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似乎是纠结了一下,拦了出租车,到了上次他们住的酒店。他看着纪泽面不改色地开了一间房,倒真像是把他当傻瓜一样在忽悠。
纪泽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拿了房卡转身看他,还笑得颇自在,“偶尔也是需要换一间房住住,毕竟住久了也挺烦的你说是吧?”
灵均不置可否,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纪泽走在前面,一直在打哈欠,从墓穴里出来之后,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先前的那些锋利的样子全都收了起来,又露出了那副懒洋洋,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来,灵均走在他身后,都觉得他像是随时都要倒在地上睡过去一样。
找到房间进去,纪泽就跟没生骨头似的,往床上一扑就不动了。在墓室里去转了一圈,身上怎么也不可能干净了,但是他的洁癖像是在这个时候全都下线了一样,倒在床上跟死狗似的,灵均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搭理。
灵均觉得有趣,这个人跟之前他刚见到的时候变了很多,就像是撕开了一层面具一般,对自己少了几分防备,反露出一些他本来的面目来。
他坐到纪泽旁边去,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下,“浑身都是那墓里的臭气,你不去洗一下吗?”
纪泽对他的骚扰置之不理,把脑袋往旁边挪了一下,皱着眉头嘀咕了两句,他说得太囫囵,灵均没有听清。
他好笑地凑了上去,“你说什么?”
纪泽不耐烦了,伸手把他的脑袋推开,“烦死了。”
“嗯?”灵均勾起唇角,“刚才在车上你可是枕着我睡了一路,害得我都没有睡好,还敢嫌我烦?”
“你以为我愿意靠着你,冷得跟石头似的……”
后面他叽里咕噜的又说了什么,全都被埋进被子里了,灵均没好气地压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揉得乱成了一团,才松开手,“好你个没良心的,得了便宜卖乖……”
纪泽翻身搂住他的腰,把他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我困死了,闭嘴行不行?”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纪泽满意了,又转身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把灵均给扔到了一边。
灵均坐在床边眨了眨眼睛,对他这用了就扔的行为也没有表示抗议,他反复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觉得这个世界都要变成粉红色了。
47.苗王(三十)
纪泽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天快要擦黑了,才幽幽的醒了过来,跟老大爷似的,开始使唤起灵均来。
灵均也不恼,觉得他这样子还挺可爱的,被他使唤得团团转,直到把纪泽大爷给伺候舒坦了,他才懒洋洋地抻了一下手脚,“说吧,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看他这副折腾人的架势,灵均就知道这祖宗多半是要问他些什么才对,所以把姿态摆得低低的,免得一个不小心惹火上身。
他轻咳了一声,“你是问郑干的事,还是问薛云诚的事?”
纪泽瞪了他一眼,你说呢?
灵均满脸无辜地看着他,见纪泽开始磨牙他才做出正经的样子来,“没错,这个郑乾就是冲着我来的,薛云诚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被牵扯进来的。”
“因为我?”
他指的是薛云诚被牵连进来的事情,但是灵均明显领会到了其他地方去,他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你头上的,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解决掉的。”
纪泽眉头一抖,这才想起还有另外的账没和他算,这么一想来,灵均瞒着他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之前那个郑乾为什么会来找我?”
灵均迟疑了一下,嬉皮笑脸,“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啊……”
“这么说你之前就认识我,而且还有不少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所以要用我来掣肘你?或者说,利用你去做一些事情?”
灵均点头。
纪泽轻笑一声,“我怎么不记得以前认识你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
灵均瞬间就察觉了他的语气不对劲,但是看着纪泽凉飕飕的眼神,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前世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对他说的,虽然他之前一时冲动之下差点带他去看了自己的尸体,但是现在就这么跟他说了的话,他敢保证,纪泽会暴揍他一顿,然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他在心里迟疑了许久,纪泽冷哼了一声,咄咄逼人,“所以我之前会在墓里遇见你,是因为你早就安排好了,故意在那里等我送上门去?”
“没有,”灵均矢口否认,他当时找他都快找得心灰意冷了,准备回去再睡上个几百年的,没想到就传来了他的消息,他都高兴得快疯了好吗?哪里来的心眼去算计他?“我要是找到你了,怎么可能等你自己送上门来,早就……”
纪泽没心思听他那些油嘴滑舌的话,开口打断了他,“那郑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财物吗?”
灵均撇撇嘴,“或许吧。”
“灵均同志,我很严肃地在问你问题。”
灵均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我也在认真的回答问题。”
纪泽简直想抽他。
灵均面上十分镇定,心里飞快地想哪些东西是可以告诉他的,纪泽不是好糊弄的人,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就有可能被他扒着蛛丝马迹,要是把前世的事情扯了出来,那他可真是要叫苦不迭了。
纪泽却不依不饶起来,坚决不允许他就这么含糊过去,“之前真正的郑乾一直在说要找到墓主的棺樽,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他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了?别说什么宝贝之类的东西来糊弄我,他要真是为财而去的,在外面见了那些上面有蛊虫的金银都该生出退意了。我想他并不是傻瓜,连地上随意堆的东西都有那么歹毒的机关,墓主的棺樽是那么好开的吗?他为什么还执意要去找?”
灵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反问道:“盗墓贼进古墓里去,不是为财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最说不通的地方,我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不过我看你对那里面的东西熟的都不分你我了,想来应该是知道的。”不等灵均再说出什么狡辩的话来,他又问道:“不如你先跟我说说,里面的那些怪物为什么见了你跟见鬼似的?”
灵均沉默了半晌,挑了自己觉得可以说的说了,“你还记得郑乾当时要求我带他出来说的条件吗?”
纪泽点头,“嗯,不是说这次去苗王墓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郑乾对这件事也是道听途说,说那墓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他看着纪泽,“你应该也猜到了吧,那墓里有我很重要的东西,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那为什么又和我扯上了关系?”
灵均有些头疼,怎么绕来绕去纪泽还是死咬着这个问题不放?
纪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显然是一点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沉吟了一下,臭不要脸地蹭了上去,“因为我喜欢你啊。”
纪泽一巴掌把他推开,“问你话呢,别动手动脚的。”
“就是这样啊,我喜欢你,然后有人觉得这个可以趁虚而入,然后就把你带来了啊,”他一边胡诌一边观察纪泽的神色,看着纪泽的脸色有越来越黑的趋势,急忙又转了话风,“我可以保证,最开始绝对是这样的,但是在见了苗王的棺樽之后我才发现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纪泽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灵均心头松了一口气,“薛云诚的确是因为你的原因才会被卷进来的,那个将消息散布出去的人,应该就是假冒的那个郑乾口中的主人,他调查了你身边的人,然后……”
“然后给薛家的老爷子动了手脚,故意告诉薛云诚苗王墓的事情,让他来找我?”纪泽觉得这件事情有点滑稽,“要是他不来找我呢?”
“那个人有的是办法让他把视线放到你身上来。”
纪泽微微皱眉,“薛云诚找到我,我肯定会跟他一起去,然后你也会跟来……”
“而且你忘了,我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
“对,因为郑乾告诉你那个人去了这个墓里……就算薛云诚不来找我,你也会去。他们早就去过苗王的墓里了,因为那个奇怪的棺樽必须用你的血才能打开,所以他们要引你去……”纪泽瞳孔微微一缩,“你之前一直都待在那个墓里没有出来过吗?”
灵均摸了摸鼻子,那时候他准备去睡上几百年的。
“那么之前散布消息,把我也骗到墓里去,就是为了引你出来,然后再设计让你去苗王墓里,打开那个石棺……苗王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竟让那个人不惜花这么大的功夫?”他眼神瞄向灵均,“那个假郑乾不是说你从苗王身上拿了什么东西吗?究竟是什么,竟然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灵均耸耸肩,“我什么都没拿。”
纪泽眼神怀疑,灵均勾着唇角暧昧地笑,拉着他的手就要往自己身上压,“不信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纪泽白了他一眼,把手抽回来,这个臭不要脸的一点也没正形,“假郑乾就那么跑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忽然想起了还在家里的父亲,心里“咯噔”一声,那个人还披着“郑乾”的皮呢,他老爸那种人,只要是以前和他一起当过兵的人,他是一点戒心都不会有的,一心一意地觉得兵哥哥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人,要是假郑乾到他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