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进去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灵均之前说的那种虫子,于洋霆把他推开了,他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于洋霆就失踪了。
当时太过混乱,他仿佛连记忆都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般,只记得起一些模糊的片段,或许是他当时也被虫子伤了,只是自己没有察觉到,所以后来他也没有印象了,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寂静,连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没有。他找遍了周围,却连于洋霆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后来这个任务交给了其他人去做,他去那个地方找了很多次,一无所获。
再然后就是他和薛云诚退役,回到了H市,但这件事始终如同卡在他喉咙里的刺,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
灵均这几天已经被他忽视习惯了,自发地上前去抽出了那张纸条,纸很普通,应该是从A4纸上裁下来的,上面是用很细的毛笔写的小楷,墨也只是普通的墨,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又把它塞回纪泽的手里去,被纪泽瞪了一眼。
几天来第一次被他正眼相待的灵均几乎是受宠若惊,当即不要脸地蹭了上去,“嗯,其实吧,我觉得这纸也是有说法的。”
纪泽不想理他,他等了一会儿没人搭腔就继续说了下去,“你看这纸是现在的纸,说明这个写地址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人。”
纪泽微微挑眉,斜眼看着他,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还有这种说法的。
灵均纯粹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信口胡诌,反正写信的人也不会跳出来反驳他,“如果是我要写信给谁的话,我肯定不会用这样的纸,像我这种比较有年代底蕴的人……咳,都是比较喜欢老一点的东西的,比如弄张宣纸什么的。”
纪泽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还真的傻乎乎的以为他是看出什么来了,真是跟蠢货待久了智商也会被拉低吗?
灵均见他不信,巴巴的又凑上去,“你不要不信啊,我活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还……”
纪泽“唰”地转身把军刺比在他的脖子上,“闭嘴。”一说到这个事情他就心头火起,这个家伙还敢在他面前提。
灵均乖乖闭嘴,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纪泽又瞪了他一眼,这个罪魁祸首一点也没有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的愧疚之心,真是让他恨得牙痒痒。
他见灵均乖乖噤声了,才把手上的刀收了回来,摸出手机给薛云诚打电话。
薛云诚比他还要急,接到纪泽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机场,准备搭来H市的飞机了,两人快速地交流了一下两边的信息,发现这次收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便决定等薛云诚来了之后再说。
纪泽立刻就开始着手准备去云南那边的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要带上足够的药物,雨林里面,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不能小觑,而且因为气候湿热的原因,虫蛇很多,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哪只虫子亲一口,到时就不是好玩的事情了。
纪爸爸知道他又要出去,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难以形容,既像是欣慰又像是舍不得,最后只在纪泽的肩膀上面拍了两下,拉着灵均进了书房,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纪泽被留在外面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
在现在这种交通四通八达的时候,京城与H市之间的距离一点不算远,薛云诚一两个小时就过来了,顺便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人。
纪泽打开门看见外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很想撬开薛云诚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是豆腐脑。
薛云诚从沈星文后面突然冒出来,一把抱住纪泽,“纪小泽,有没有想我?”
纪泽面无表情地推开他,心道我倒是很想打死你。
“进来再说。”人都到了门口,总不能再把人家关在外边,纪泽侧身让他们二人进来,薛云诚一边还在兴致勃勃地和沈星文说话,沈星文也一反常态,在这个话唠面前多说了几句话,甚至有时还会浅浅的笑一下——看上去挺惊悚的。
纪泽连水都懒得给他们倒,还是纪爸爸出来看见了,在纪泽脑门上来了一下,给他们一人端了一杯水。纪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知道那个沈星文这次是有什么目的?薛云诚这货也是个引狼入室的好手。
他想起上次薛云诚差点被假郑乾一枪打穿脑袋的那次,不由看了灵均一眼,当时灵均把薛云诚叫了过去,躲过了一劫,当时他只是觉得灵均这个人面冷心硬,把沈星文一个人留在了那里,现在想来,兴许是这个人早就发觉了什么,所以故意这样做的。
毕竟沈星文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假郑干的人要抢尸体,那个时候出手杀了沈星文不是更容易么?
灵均见纪泽在看他,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纪泽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着坐在薛云诚身边的男人,他倒要看看,这个人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把纪爸爸哄下去和楼下张老头下棋,四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始商量此次云南之行。纪泽和薛云诚对纸条上的地址很熟,而且在那边有不少关系,枪支什么的可以到了那边再做准备,只是四个人里面有两个人都比较擅长用长剑,不好带上飞机。
薛云诚对蜷在汽车上有很大的怨念,这次说什么也不要自己开车去了,最后还是决定东西由薛家的人送过去,他们四个先坐飞机过去,联系一下之前认识的人。
纪泽心里急得跟油煎似的,一刻也不想再耽误,当即跟纪爸爸说了一声,四个人直奔机场。
订机票的时候纪泽才想起,这里好像有个同志是无证人口,灵均对他眨了眨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公民身份证。
纪泽目瞪口呆,“你哪儿来的?”
“办的呀。”灵均一双凤眼微微弯起,眼底满是戏谑。
纪泽愣了一下,默默地接过来,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垮着脸不说话了。
56.雾谷(九)
薛云诚这个家伙太没脑,直接就把沈星文叫了过来,一路上四个人都坐在一起,纪泽也不好说什么,只闭着眼睛装睡觉。
灵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纪泽就当没有看到,翘着腿一晃一晃的,如果不看他皱着的眉头,倒像是出去游玩的一样。
薛云诚就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一直在那边小声的和沈星文嘀咕着什么,弄得纪泽很想过去敲他两下。
他心里焦灼,看什么都不大顺眼,幸好时间不长,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被灵均轻轻推醒才发现已经到了。
那个地方有些偏僻,下了飞机之后还要再坐车过去,但是纪泽对这里比H市还要熟,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四个人轻车熟路地到了纸条上写的地方,纪泽本来还想去于洋霆失踪的地方再看看,但是看薛云诚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决定先找个地方落脚。
反正他已经去找了好多次了,如果真是有什么线索的话,他早就应该发现了,况且……如果假郑乾背后的主人真的想要透露什么给他们知道,早去晚去都能找到的。
薛家的人果然迅速,他们在那里不过待了一晚上,需要的东西就送到了门口。出于上次在苗王墓中得到的教训,这次他们带足了弹药,虽然枪对于雨林里的某些虫子来说根本就是摆设,但是与那些虫子比起来,最为棘手却是敌人。
拿到东西之后,他们当即决定去那个地方看一看,纪泽暗中警告薛云诚离沈星文远一些,不过……他看着和沈星文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的家伙,觉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
现在正是夏天将过未过之时,雨季还没有过去,空气当中带着浓重的水汽,脚下随便都能踩出一汪水来。其实现在并不是去雨林里的好时候,里面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踩那个沼泽里去了,天气又正湿热,里面的虫蛇恐怕多如牛毛。
众人下了车,到了这里已经不算是有路了,再往里也开不进去了,他们也是仗着越野车底盘高,一路压过繁密的草木开过来的,甫一落脚,就觉得全身都跟浸在了水里一般,潮湿而又黏腻,从脚趾头到头发尖都开始不舒服起来了。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面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才到了那个地方。
这地方说不上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大约是处于雨林和平原的交界处,树木不算密集,再往里就是连路都找不出来的热带雨林,往外却是一片康庄大道,脚下是疯长的野草还有树木巨大的根,一个不留神就得被绊一个跟头。
纪泽往前疾走了几步,站在了一株巨大的树背后。这树叶不知活了多少年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气根垂落下来,几乎要障住人的眼睛,只露出了一小片纪泽的衣角来。
倏忽之间像是要就这么消失了一般,灵均心里一紧,也跟着走过去站在了他的身边。
“当时他就站在这里,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招手让我过来,但是等我走过来之后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一边叫我快走一边往外逃。”他当时反应很快,转身就跑,但是那东西的速度很快,纪泽只听见了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声,然后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逼近了,然后于洋霆就把他推开了,等他转过身来,于洋霆已经不见了。
毫无痕迹,就像是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
薛云诚也走了过来,端详了半天,还想伸手在树干上去摸一摸,被沈星文一把拍了下来。
他抱着被打痛的手转头看沈星文,那个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剑抽了出来。这树大得几个人都环抱不过来,树皮上的褶皱就跟老人额头上的皱纹一般,透出一股沉重的年代感来。
也是薛云诚这个没心肺的敢伸手去摸,上面不知道住了多少种品种的虫子。他心里有些怀疑这个家伙以前真的是做特种兵的吗?心眼都粗成这样了,没有壮烈了也不知是祖上积了多少德。
他小心翼翼地拿剑在树皮上刮了两下,上面与树皮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小虫就刷拉拉地掉了下来,像是敷在上面的细沙。
薛云诚退了一步,龇牙咧嘴道:“靠,于洋霆那家伙就是被这吓着了?”
纪泽皱着眉没有说话,他还在那边念叨,“平时没看出来他小子是个这么没胆儿的人啊,哈哈,等他回来之后老子要好好笑笑他。”
他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是脸上的表情可是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样子,双眼一直紧紧地盯着沈星文的剑尖,仿佛是要透过那道冷冷的剑光看出什么来似的。
沈星文用力往里面插进去了一些,露出被裹在树皮里面白生生的树干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是空的,而且刚才那些小虫子只是寄生在这树上的,无毒,也没有什么威胁性。”
给他们开车来的司机是薛家的人,也是个兵哥哥,长得高高大大的,看上去颇有几分震慑力,此时却抱着手臂摩擦了一下,他觉得好像忽然有点冷。
今天难得的并没有下雨,透过不甚密集的树木看出去还能看到金色的阳光,地上的水洼反着光,明晃晃的。
他把手放下来,他家的小少爷都还站在这儿呢,他一个大老爷们做出一副怕冷的样子实在是不像话。
一滴水落到了他的脸上,他诧异地抬了一下头,下雨了?不会吧,明明还出着大太阳啊。
水滴渐渐密集起来,没一会儿,周围就全是“沙沙”的水声了,水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将没有防备的众人浇了个透心凉。
司机正想说先回车里避一下,就看见他家小少爷突然把枪口对准了他。不止薛云诚,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把枪口指向了他,他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手一动就要往腰上摸。
薛云诚大声喝住他,“别动!”
他僵硬地立着,手放在腰侧一动也不敢动,看上去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那“雨”只下了一阵就停了,水滴稀稀落落地滴在他的脸上,有些痒,和着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就在刚才那一阵“雨”的时间里,有什么东西摸到他的身后来了,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除了淅淅沥沥的水滴声。
薛云诚就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一个灵魂似的,一点也没有刚才那副蠢样,沉稳地端着枪,眼神霎时锐利起来。
灵均身体站得笔直,隐隐地把纪泽护在背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司机背后的东西。
纪泽在心里啐了一声,觉得他们真是和这东西有缘,之前在苗王墓里碰到一只,现在在这里又碰上一只。那是一条身躯粗似酒桶的巨蛇,大半的身体都缠在树枝上,看不分明,蛇首悬在半空之中,一张巨大的蛇吻落在司机的头顶上,只要一张口就能收去这条命。
这东西身体太大了,一枪根本就打不死,要是让它吃痛了,那站在它嘴下的司机瞬间就得被它扇飞。更何况,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跟苗王墓里面的那个一个品种的,连子弹都打不进去,他们这里可没有一个可以平手把巨蛇撕烂的苗王在。
纪泽用余光瞄了灵均一眼,这个人……
从在苗王墓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就是个冷血冷情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了不相关的人动手。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他来考虑这些,那条巨蛇吐着信子,巨大的蛇吻里口涎直往下流,似乎是要忍不住了。
它巨大的身躯一动,树叶上面的水滴就“沙拉拉”的直往下掉,薛云诚大吼一声,“跑!”手下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薛家的司机早就收到了他的暗号,就等着他一声令下,闻声闷头就往前跑。
那巨蛇被密集的火力冲得往上扬了一下,而且在场的这几个人无人不是枪法奇准,就算是被落下来的雨点影响了一点准头,也还是有好几枪打中了它的眼睛。
显然它并没有它亲戚那样逆天的防御力,瞬间吃痛,巨大的身躯都蜷缩了一下,往树冠上面缩回了一点,水滴“簌簌”的又是一阵落。
司机脱离了巨蛇的攻击范围之后立刻从腰上摸出枪来,“啪啪啪啪”就送了它几梭子子弹,这丑东西,居然敢在他头上动土,不要命了是不是?
巨蛇被密集的子弹压得不敢冒出头来,直到他们把枪膛里的子弹打完了,那蛇才“嘶嘶”的又探出了头来,蜿蜒着身子要往下扑。
薛云诚把剑在手上比划了一下,转身对纪泽眨了眨眼睛,既然这蛇并不是刀枪不入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纪泽手上飞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子弹重新上好,准备掩护薛云诚。
灵均皱了皱眉,看着他和薛云诚眉来眼去有点吃味,他按下纪泽的手,上前一步,不知怎么就把薛云诚手里的剑给顺了过来,拿在手上适应了一下,觉得还是以前纪泽的那把用着顺手一些。
薛云诚愣了一下,看着冲上去的灵均,眨了眨眼睛,又看向了纪泽,某人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不过……他眯了眯眼睛,当初于洋霆是看见了这条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他一转身于洋霆就不见了,是被这条巨蛇给吞了?
那为什么巨蛇放过了他?
57.雾谷(十)
纪泽心里霎时凉了一下,看着灵均的背影有些怔愣,于洋霆,真的死了?
他恍惚了一阵才使劲摇了摇头,假郑乾送于洋霆的东西过来,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到这里来,按照那个人的处心积虑,不太可能会做这种事情,毕竟于洋霆如果活着的话,会对他们造成很大的掣肘作用,至少纪泽自问自己不可能放着他不管。
薛云诚的长剑据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灵均将刚才心里冒出来的火气全都发泄在了巨蛇上面,没一会儿,那条时运不济的蛇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的地方了。
乌黑发亮的鳞片飞溅,几乎没被灵均给削下来完,那蛇痛得从树上跌了下来,巨大的蛇尾一通乱扫,周围的草木瞬间就遭了殃,被打得枝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