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群修士心情忽上忽下的,作为对恩主们更了解的刘仁星与楚孟兄弟俩,最近才真是情绪微妙。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的话,现在就是真的……感觉到了什么。
——事实上,他们也完全不想感觉到什么,但是架不住那俩恩主的表现实在太明显,想装不懂都是困难,这可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刘仁星把他哥偷偷拉到一边:“大哥,这、这……”
楚孟沉默了一秒钟:“此事即便知道,也装作不知道罢!”
他们好歹也是混过的,人情世故都懂,情商智商都在水平线上。以前是因为没敢多想,现在是不多想也不行,那能一样吗?
尤其是,两兄弟不想则已,一想细节上还真是惊人,就说那个“奉禹岛”吧,从前看着觉得这是徒弟孝顺师尊,现在看着根本就是男人宠爱爱人,简直恨不得含在口里捧在掌心揣进心里,也真是赤裸裸的太明显了。
以前兄弟俩就觉得这对师徒关系非常亲近,感情非常浓厚,做徒弟的更是对做师尊的殷勤极了,现在一看,不就是呵护备至吗?
难怪以前他们见过的人里,都不带这样的。
现在楚孟也看懂了,牧恩主大概是感情暴露出来了,禹恩主呢,正在理不清情绪的过程中——为什么说只是理不清情绪?
将心比心,要是他楚孟收个徒弟对自己有这样的心思,还一看就暗搓搓计划了很久的样子,他就算不一掌拍死徒弟,肯定也要驱逐出门,就算不驱逐出门,把人关小黑屋里反省个几十上百年的,总该有吧?就算不关小黑屋,也总是不能让人近身了的。
可是禹恩主做了什么?
他除了浑身低气压表情冷酷情绪暴躁以外,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牧恩主的,被缠来缠去也就是气息狂暴,可还是一根手指头都没动牧恩主的。
明显就是对牧恩主心软了嘛!
心软着软着,离妥协就不远了……更何况,楚孟觉得,就看牧恩主啊满心算计的样子,再看他那一腔子心计和温柔都用在禹恩主身上的样子。禹恩主迟早得被抓住。现在就看禹恩主什么时候能把情绪捋顺了。
说不定,禹恩主这捋顺情绪的时间,还真是短不了也未可知。
只不过到最后,楚孟明白是明白了,他也还是得假装不明白的。
对于自家那个也有点明白的小弟,他还得压制着他,让他也别明白为妙。
就在这一段时间里,禹天泽的暴躁与怒火已经毫无掩饰,而牧子润就顶着这种可怕的气氛做小伏低死缠……哦不是,是温和乖顺不畏艰难地迎头而上,简直是在极力拉火力的同时也在极力充当灭火器。
至于说要审核一下将来的新门人……禹天泽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所以也就暂时搁置了。
牧子润当然也发现了这院子里的暗流涌动,他也知道这暗流肯定涌不起来。不管是装傻的也好真傻的也罢,看起来这些门人都是不会对他们师徒俩的关系产生什么意见了——要是有被他发现的,肯定第一时间就不会录用。
特别是那个楚孟,别以为他通常没太多表情他就看不出来,那家伙是闷骚在心里,什么都清楚。
不过楚孟清楚归清楚,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是个能干的家伙了。
而且,楚孟能想到的事情,恋爱中的牧子润虽然不能想得太全面,隐约间也还是明白的。
就比如说,好不容易告白了——尽管只是情敌故意挑拨的,可师尊没有任何憎恶的表现,对牧子润来说,那就是如蒙大赦。
目的已经达到了呀!
这时候,牧子润又忍不住觉得,说不定情敌他不是拖后腿的,反而给他送东风来了?他还知道,师尊现在混乱是好事,他受了重伤不能挨揍也是好事,两件好事加在一起,就等于告诉他必须在师尊彻底淡化这件事之前给师尊加深印象!不然的话,等师尊产生了“徒弟一时失足时间久了就忘了”或者“干脆不再与徒弟见面叫他好生冷静一番”再或者“徒弟不过一时迷糊将师徒之情理解错了”这样的想法,再干脆地忽略这件事,那就成了他的悲剧了。
于是,牧子润在变着花样刷了好几天的存在感,在门外多次装可怜之后,决定了。
以师尊的性格要自己想明白,那明白的东西未必是他想要的就算了,说不定还会花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得他主动出手!
而且,进一步刺激的火候,也已经到了。
再于是,牧子润又来到了禹天泽的门前,表情比较稳重地叩门。
——毫无意外的,他又吃了闭门羹。
但牧子润怎么会气馁呢?这次他可不是为了谈恋爱过来的……好吧,不是除了谈恋爱就没有其他事情而过来的。
他很正经地扬声:“师尊,我们在这里已有几日,弟子想要与师尊商议一番,如何安顿此地之人的事情。还请师尊开门。”
声音里没有了委屈没有了无辜没有了撒娇没有了甜蜜没有了任何……让人一听就特别恋爱痴缠的东西,剩下的只有温柔稳重和冷静。
这明摆着是一副商量正事的态度。
果然,里面安静了片刻后,门开了。
对于正经事,禹天泽暴躁之余,还是不会公私不分的。
他虽然不爽于最近纠结的情绪和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怎么也挥不走的那张脸,可现在谈到圣元门的事情,他忍了忍后,还是准备听一听孽徒的意见。
当然,如果孽徒进门后还是跟前几次一样,他也一定会、一定会再把他轰出去!
就没见过这么糟心的!
牧子润进门后,手里没拿任何东西,比以前的每一次,都显得正经多了。
没有黏糊糊,没有缠过来,没有……
禹天泽眉头一皱。
怎么还是不爽呢?也许是一看到孽徒就不爽?
牧子润有备而来,开口就是:“师尊,弟子近几日也曾观察了那些招收之人,资质虽然大多不佳,品性却都良好,楚孟与刘仁星兄弟做得不错,是否应当予以赏赐?也叫他们更用心地做事。”
禹天泽听到这个,点点头:“此事你看着做就是。”
牧子润心里暗喜。
果然在正事的时候,师尊还是不会拒他千里的。
然后,牧子润又说了:“师尊,不知这些弟子是否需要考核一番?”
禹天泽想了想:“此事你看着做就是。”
牧子润微微一笑:“若是带他们去了……”他语气微妙地一顿,没有把“奉禹岛”三个字说出来,“……那宝岛,不知是否要给他们施放誓元蛊?此蛊很是温和,如今也培养出不少子蛊了。不过到底看起来瘆人,说不定会叫门人们以为我等要控制他们,生出怨恨。或者也可以让他们以道心发下毒誓,又或者用一缕神魂制成玉符,既可以成为限制的方法,也可以给他们留一条死后转生的道路,还可以是宗门察觉他们生命情况的一种方式,一举数得,很是可行。当然了,要用他们自身的精血立誓,也是可以的……”
一串话,说了好几种办法。
不说是面面俱到,那也分析了不少了。
禹天泽听着这个,就没再去想其他的事情,稍作思考后,又点点头:“此事你看着做就是。”
牧子润一笑:“弟子领命。”他再开口,“弟子觉得,宝岛中不仅要有门人,还要有巡逻队,前者立下的誓言跟后者可以有不同,待遇也可以有不同,中间详细的地方,弟子觉得可以好好斟酌一番,师尊以为如何?”
禹天泽听完,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此事你看着做就是。”
牧子润再说……
禹天泽听来听去,都是一句“此事你看着做就是”。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觉得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而且这样的琐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都交给孽徒去做了。
师徒俩说了有一个时辰,总算是差不多了。
牧子润话锋一转,忽然问道:“弟子真心爱慕师尊,想要与师尊结为道侣,千年万年永不分离,师尊……是否能接受弟子?”
禹天泽:“此事你看着做……”
不对,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第129章:脖子以上
上次知道徒弟的心思,徒弟还在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可这一次居然说得这样清楚!
简直、简直是——
禹天泽一下子僵硬了,几乎是刹那间,他从耳根红到面上,又从面上红到脖颈、红到全身。他凡是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与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相映衬,显得好像有宝光在流转一样,美得惊人。
牧子润痴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刺激果然是有用的,他一直知道师尊生得极为华美,而现在他所见到的,却再度打乱了他的认知。
师尊绝不是气成这样的……他能感觉到。
多少年来他一心一意对待师尊,能从那张冷酷的脸上窥见师尊的种种情绪,能在师尊抬眉转眼间推测出师尊的心情,那些努力,那些默契,在现在都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
师尊还是没有厌恶,没有嫌弃,没有轻蔑……反而师尊是害羞了,尴尬了,甚至是窘迫了。
好吧,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恼羞成怒。
牧子润被一股大力扫过,自己已经轻飘飘地,直接往门外摔了过去。
他镇定一下心情,借着这力道一个翻身,在被轰出门的前一刻落在了地面上——被直面告白而恼羞成怒的时候还记得他有伤,这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哪。
然后,他眼见面前多出了一个紫衣人,举起手掌想要再轰他一次的时候,就干脆地,空门大开的迎上去,一把将人死死地搂住。
不成功!便成仁!
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绝对不能让师尊再怎么含混过去!
被徒弟这么拥抱住,禹天泽简直要炸掉了。
他为什么要手软!为什么要手软!刚才就该拍死他!
想起以前这孽徒如此、如此动手动脚时那般振振有词花言巧语,他居然信了!他居然以为他在撒娇!
现在想起来,全都是不怀好意!
习惯性对徒弟心软的禹天泽,不伤害徒弟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
而这本能把他坑了,搞得现在进退不得。
他狠了狠心,周身冒出雷光,要把这厮再掀出去。
牧子润却搂得更紧了。
明明能感觉到雷电在身上肆虐时的痛楚,可他还是不想放开。
早在那锦鸡小白脸儿挑唆之前,他就已经忍耐很久了,他本来以为自己还可以忍耐更久的,可是当师尊真的知道后,他就再也没有了这样的耐力。
他看到了师尊的心软,但对于心上人的心意,他哪里能不忐忑呢?两世为人头一次这样喜爱一个人,让他就好像刚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一边用自己几十岁的经验试图冷静地扳回自己的智商,一边却也按捺不住,经常性地掉智商……
这时候,牧子润的智商显然上线了,同时,情感也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
“师尊不要推开弟子!”他感受到怀里僵硬的身体,加大了力气,“弟子爱慕师尊,是真心的,师尊不要再躲着弟子了,行么?”
他的口子一连迭声地说道:
“弟子知道最近让师尊心烦了,可弟子不是有意……不,弟子只是情不自禁。”
“师尊不理弟子,弟子很难过……”
“弟子的心里,一直以来都只有师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不管过去多少年,都只有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
如果只是被缠着,禹天泽心烦意乱之下,当然只会闪得远点。
可现在被徒弟这么搂着躲无可躲,他也没法子再下更大的狠手了——就连这一身雷光,他嗅到徒弟身上传来的淡淡焦糊气味后,也逐渐收了回去。
又听见徒弟这样的痴缠声音……
孽徒似乎又在撒娇了。
真是该死的心软。
心软了,自然身体也软了,禹天泽不再僵硬,徒弟的每一点情愫,似乎都在不间断的告白里,传进他的耳里心中,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那些烦乱,那些不爽,那些暴躁,似乎也都舒缓了。
禹天泽不自觉地将疑问脱口而出:“你……是何时有了这等心思的?”
话一出口,他自己的脸已然先黑了。
牧子润一听,却是心里高兴。
师尊是在意才会问他,要是不在意,要是没有半点可能,反而不会问了。
但是……这回答得谨慎。
牧子润压抑住翻涌的心思,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道:“弟子察觉到对师尊的心意时,是因为有想要巴结师尊的人,送来了炉鼎……”到现在,他都还记得那时候愤怒的心情,也是那时候,他发现了自己对师尊强烈的占有欲,从而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会有哪个弟子,对师尊受用炉鼎而那样生气的,所以那时候弟子就知道了,弟子想要和师尊在一起,并不是仅仅是以师徒的身份,更是以道侣的身份……因为师徒之间的情谊再如何深厚,一旦有了道侣,对方就肯定会疏远了。弟子不愿意那样,弟子想要跟师尊永不分离。”
这些都是真心话。
他知道,师尊其实是很敏锐的,如果他有一点谎言,在这种时候,师尊都会察觉。
就像他了解师尊,师尊也是很了解他的,只是因为他平时侍奉师尊面面俱到,所以师尊也不会刻意在他的事情上动脑筋而已。
这并不是说,师尊就是他可以随便两句话就哄过去的人。
如果不把真心拿出来,如果到现在还想着怎么“委婉”,师尊不会相信他的。
真心,只能用真心去换。
他鼓足了勇气,带着满腔的紧张,也只是想要师尊明白他的心情。
正如同牧子润所想,什么样的花言巧语,都比不上最直接地剖白心意。
禹天泽问了一句话,得到的却是一大串的真心话。
他也能分辨,这跟徒弟平时的“撒娇”不同,跟他平时算计着想得到他更多关注时的故作委屈也不同……
而正是这样的不同,让他有点怔住了。
说起来,什么时候有人送炉鼎了,他怎么不知道?
禹天泽一转念又明白,这应该是被徒弟打发掉了……可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还是没明白具体时间的禹天泽,又发问了。
牧子润:“……”
虽然他知道应该说实话的,可现在想起来……送炉鼎的时间,就是在……
他到底要怎么跟师尊说,弟子那时候刚刚偷窥了你洗澡,之后心烦意乱到处乱逛顺便等师尊回来殴打弟子的时候,才发现的心意呢?
总觉得,如果一旦说出来,刚才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要被打破了。
……说不定还会挨揍。
不不,挨揍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因为挨揍让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听他说话的师尊一瞬间更不冷静,那才是严重的大事啊!
禹天泽没听到牧子润的回答,皱起了眉:“你分明记得,缘何不说?”
牧子润低声地说了句什么。
禹天泽眉头皱得更紧:“缘何这般含糊!”
牧子润心一横:“……就是师尊为弟子收取琉璃净火的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