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你真的就因为这一次小小挫折就否定自己了吗?真的就舍得大家,舍得沉戟吗?”
不,不是这样的。
李陵生一把扯下脖子上长长的围巾。
他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什么都还没有做,身世记忆还完全没有搞清楚,怎么能就因为沙利亚那模糊不清的回忆就直接否决自己的存在呢。过去总归是过去,人要面对的现在,那么现在的自己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可以可以笑可以哭,会愤怒也会伤心,这就是自己存在的证明啊。在战场上失踪战死的人不计其数,沙利亚的师父又怎么可以确定死的就一定是他们所认定的那个人呢,而自己又怎么能凭一时的感觉就妄下结论自己就是沙利亚幼时遇见的那位。
他何时变得如此脆弱,变得经受不住一点挫折了。
阿戟说的没错,这样的自己确实是很让人失望。李陵生握紧了手中的围巾,突然振奋了起来。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是吗,至少自己犯的错误还来得及改正。
27、风儿似是将不详吹进了镇子
李陵生转头就要朝沉戟离开的方向追上去,谁想忽然脑后传来一阵剧痛,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接着他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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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坐在屋里,烛火忽明忽暗,他握着手中的白色围巾久久沉默不语。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然也不会出现这些事,该死的。
外面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
“进来。”
随后红素便推开了门,走了进来。她手上没有拿常见的武器,一身铠甲戎装也换了下去。
“怎么,有事?”
“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红素挑了个椅子坐下,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茶具倒水喝:“而且,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沉戟没有看红素,只是将围巾叠整齐收好在怀里。
“我和他在洛道失散了。”
红素倒水的手一顿,不小心就把水给洒在了水面上。
“失散了?怎么回事,洛道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图了吧。”红素奇怪道。
“而且是在寻仙山的山顶上不见的,我没有在唯一的下山路上碰到他,再回去找他他已经不见了。”
“你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沉戟哧然笑出声:“能有什么事。”
“那现在怎么办,要放下话去找吗。如果他真心要躲起来的话,我们估计是怎么样都找不到的。”
沉戟幽暗的目光闪了闪:“先别急,我自己先看看。蓝宁他们那边你就压压吧。”
“你一个人在整个游戏里找人,没疯魔吧。虽然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可是你也别为难自己啊。”
“我心里有数。”沉戟站起身,似乎有要出门的意思。
红素刚倒好水还没喝一口见沉戟要离开也跟着站起了身。
“你去哪,要是去找他的话我也去,多个人也多份力。”
“你留在帮里,两个人一起目标太大。”沉戟回过头对红素吩咐道:“帮里的事靠你了,多担待。”
红素失笑:“我都担待了这么长时间了,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反射弧有点太长了啊。”
沉戟抿嘴不说话了。红素也不打趣他了,扇了扇手:“要滚赶紧滚,看着都碍眼,碰上你这个不管事的帮主还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沉戟对着红素的玩笑话也不恼,点了点头抄起碎魂就出门去了。
洛阳的夜景还是一贯的云韵如醉,绵绵入画。
只可惜沉戟没空欣赏这些美景,也没空停下来鉴定街边小贩说的天花乱坠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绿璃璁马蹄飞踏,在洛阳的官道上急速飞奔着。
风雨镇不远处的祠堂灯火通明,远远传来空明的木鱼声。沉戟策马来到祠堂面前。王昌龄正坐在祠堂内的一个小角落里,手捧着经书,读得津津有味。
“先生,我要回稻香村。”沉戟走到王昌龄面前,低声说道。
王昌龄看书正看得入迷,有人来打扰他惹得他很是心烦。他瞪了沉戟一眼,卷起书在沉戟额头一点。沉戟只觉得一阵晕眩,再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刘大海的身边。刘大海此时正张着嘴靠在门柱子上打瞌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沉戟将碎魂背在背上,他没打算吵醒刘大海,于是就放轻脚步。沉戟看了看天,现在是亥时,按照古代人的作息他们大多数都已经进入了梦乡。稻香村也是一样,不像洛阳那般不夜城似的灯火璀璨,这里安静非常,静谧恬淡。劳累了一天的村民们都熄灯休息了,打闹追赶了一天的小孩子们也正好玩的精疲力竭。整个稻香村都进入了睡眠状态,就连家畜们也都乖巧的呆在各家的圈子里不发出吵闹的声响来,徒留一直奔涌不停的溪流冲刷着巨型风车。
沉戟绕过几间土屋来到溪流上游的一个茅草房里。这茅草房特立独行在大家都关灯睡觉的时候居然燃着灯火!虽然这火光微弱,仿佛随时就会熄灭一般。但是在一溜的漆黑中沉戟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沉戟一进这茅草房便第一眼便看到了被随意放在一边的幡子,上面白底黑字写着:妙手神算余半仙。而这幡子的主人正坐在煤油灯下,眯着一双老花眼看面前桌上的竹简。他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看了沉戟一眼,随即又低头看他的竹简去了。
“先生,请为在下算一卦。”沉戟坐在余半仙面前,肃者张脸。
余半仙瞄了沉戟一眼,随口说:“看公子眉聚黑气,最近是否遭遇诸多不顺之事。”
“正是。”
“公子是测字还是算卦。”余半仙这才正眼看起沉戟来,推了手边的竹简。
“算卦吧。”沉戟沉思一会,道。
余半仙点了点头,从包裹中取出白底黑斑的龟甲片出来,又搬出一个小烧炉,用火折子点燃小烧炉,只是神奇的是这烧炉上燃着的竟是青色的火焰,余半仙没有立刻就将龟甲片丢到烧炉里,而是等待这烧炉上的火焰渐渐从青色变成白色之后才走到一旁的的水盆里洗净手擦拭干净然后抚过龟甲片将其轻轻放入烧炉中。烧炉里立刻传来了火焰烧灼龟甲片的噼啪声,沉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而余半仙他闭着眼睛仿佛这龟甲烧灼的声音便是神传下来的解疑。烧炉中的火焰渐渐熄灭了,直到完全消失。余半仙睁开眼睛低头看烧炉中静静躺着的龟甲片上面的裂纹。
“是乾卦……嘶……”余半仙看着这诡异的裂纹,心里也不免惊奇,但是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
这卦象甚是微妙啊,他明明看出了是乾龙在天的上上天卦,可是这乾卦里又透着离卦的气息,怪事啊怪事。余半仙左看右看琢磨了半天,终于组织好语言开口对沉戟说。他用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沉戟,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花来。
“困龙得水,喜气上眉梢,一切谋望皆能如意。乾卦为天,是上上卦,帝王卦,得紫微星庇佑。公子定当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但是,这水中却带着一丝火气,离为火,为附和依托。公子紫气萦绕,不似依附他人之象,这卦所言当时和公子命中纠缠极深之人。离为火,为明,如阳日般朝升夜落,运行不息,柔顺为心。这便说得是,公子与此人之间还是随缘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吗。”沉戟喃喃着念出这句话,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翻江倒海的。他从身上掏出银钱放在余半仙桌上,起身便要离开。
余半仙看了眼桌上的银子,复又喊住李陵生:“公子若是寻人,自可往西南方向去。”
沉戟猛然回过头去,只见余半仙说完又想没事的人一样收拾好东西拿出之前看的那方竹简读起来。
西南方向吗……
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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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生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感觉到脸上的触觉才知道原来是被蒙住了双眼。他动了动身子又暗暗运行内功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而且武功内力都使不出来。身子底下的触感告诉他这是一张还算舒适的床,至少床板上还垫了一层棉被。
咯兹推门的响声让李陵生戒备的面向声源处,随即那边便传来一把脆生生的少女音。
“扑哧,这位公子不用这么紧张,我们家少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李陵生很快捕捉到少女话里的信息,少爷?不会伤害自己?
“你们少爷是谁?”
“我们少爷……”
少女还未说完便被一个沙哑的青年男声打断了:“这位公子可是找我?”
李陵生冷声说道:“你们将我绑来到底有什么阴谋,我和你们并不相识吧。还不快将我放了。”
李陵生再说这么威风霸气的话时其实心里还是很没底的,不说以前的事他什么都不记得,如果真有人现在跟他说你以前得罪了谁谁谁他还真无法判断真假,再者,李陵生自己的武功如何他很清楚,虽然他当时情绪不稳定但是能躲过他的注意直接将他敲昏了绑到这的人武功绝对在他之上!如果沉戟找到这和这人对上了怎么办,要是这人心狠手辣,心理扭曲怎么办?李陵生顿时觉得一阵阵心寒,可是他转念一想,阿戟对自己这么失望又怎么会来找自己呢,别傻了。
那个青年似乎坐了下来,李陵生还听到了倒茶的声响。只听得那青年满不在乎的说:“哦,我看你顺眼,一不小心就把你绑架了,真不好意思啊。”
李陵生先是一愣,随后就气得脸都涨红了。这什么狗屁理由啊,这人脑袋坏掉了吗!
那人见李陵生生气却闷声笑起来,简直要逼得李陵生吐血了,奈何自己手脚被绑,武功使不出来不然定要和这人打上三天三夜,打不打得赢谁管了啊。
“你这人还真是,我见你要跳崖好心带你回来,你居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陵生顿时抓狂,谁要跳崖啊,谁要你好心啊,我要去追沉戟你把我打昏了还捆住我疯了我穴道,难道还要我笑脸相迎吗,去死吧你。
“哎呀呀,早知道就让你跳下去好了。”
李陵生冷了脸:“既然你我如此合不来,这位公子就快放我离开。”
“切,一点都不好玩。”那人冷哼一声,十足的孩子气:“来人啊,把这恨不得要飞出去的公子请出去吧。”
话音一落立刻,李陵生就听到两个不同的脚步声进了屋子走向他。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但是该死的他挣不开绳子啊。那两人一个抬他的肩膀一个抬着他的脚就这么将他搬了出去。
青年端起茶杯抿了抿,面色不是很好。
“少爷,您好不容易见了他一面为何还是不高兴呢?”少女站在青年一旁不解的问。
“阿绘,你说为何他就是要执意找回他的记忆呢。”青年问道。
少女被问主了:“这……那位大人的心思奴婢我们怎么猜得透。不过失忆之人想找回记忆也是人之常情吧。”
青年叹了口气:“他现在不是生活的很开心吗,和那些人。就这么崭新的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要去找回那些好不容易忘记的过去呢。”
“少爷……”
“回去了,阿绘,不然老师又要罗嗦了。
“是,少爷。”
27、风儿似是将不详吹进了镇子
李陵生就这么被蒙着双眼绑着手脚扛了出去,他看不见外界的事物,只能依靠其它的感官来了解现在的状况了。
扛着李陵生的两个人走了没多久,他只感觉到身体在半空中来回一个狂摆接着被抛离两人手中。随着抛物线的落下,李陵生的身体在不远处的深水潭里溅起激烈的水花。
李陵生在沉入水中的时候任命的感叹道他这人还真是和水结缘了,生于水死于水啊。那个该死的男人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居然要杀我!
深水潭冰冷的水渐渐冷却下李陵生的体温,他体内的氧气逐渐消耗殆尽,机体迫切的需要新鲜空气。太难过了,这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李陵生一张嘴,无数的泡泡便自他嘴边在水中冒起来。咕噜噜,深水潭里的水像是找到突破口一样要全部奔进李陵生的口中,他觉得自己的喉咙都要被压断了。可是奇怪的事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蒙在眼上的黑布突然开始在水中一点一点的消弭,片刻之后便完全化为了乌有。而且内力也满满开始充盈整个身体,体温也渐渐回暖了。李陵生简直看的都呆了,他突然勉强的动了动头往手脚上看去,果然捆住他的绳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潭水侵蚀,没过多久李陵生便再度回归自由了。他发了疯似得拼命蹬脚划水往上游去,这里不像小遥峰的深水寒冰池可以自由在底下呼吸,这怪异的深水潭甚至比一般的湖水更让人感到窒息。李陵生好不容易头探出了水面他便毫无形象的大口大口喘起气来,缓过来之后他才慢慢游到了岸上,也不管岸边都是脏兮兮的淤泥了,他闭着眼睛直接趴在那里侧脸贴在淤泥上,胸口不停的起伏,脸色潮红。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霜龙不在他身边!
李陵生颓然跪倒在地,睁目欲裂!霜龙在他手上丢失,叫他如何面对李家底下长眠的列祖列宗们,叫他如何有颜面死后去见兄长和父亲!都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男人!一定要杀了他!
李陵生狠狠地一捶地,心里懊悔万分。
不,冷静下来,李陵生,冷静下来。后悔,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要冷静不然霜龙永远无法找回来。
他坐在淤泥上,仔仔细细地绘想自他在寻仙山被绑过来之后发生的一切。
在寻仙山他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霜龙还被握在他的手里,那么如果他被打晕了带走的话霜龙有没有可能还在寻仙山的山顶上。如果遗落在了那里会不会被途经的谁捡了去?如果那个男人脑子一抽把霜龙和他一起绑了过来那么要么霜龙还在那个男人的身上要么那个人把霜龙和自己一起给扔了。但是,无论是那个猜想,找回霜龙的希望都渺茫了。那个男人李陵生连面都没见过只听到那一把声音,更别说要是那声音也是假的话茫茫人海他上哪找去,而且最诡异的就是李陵生明明醒过来时在一件房屋内他不可能感觉错,而且那两个抬他出来把它扔了了的人根本就没有走太远的路,但是现在张目望去。这里一片都是阴森诡暗的沼泽湿地,遍地都是巨型枯木,李陵生眼尖的看到了很多巨蟒鳄鱼出没于沼泽中就是没有看到什么见鬼的房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回寻仙山找找看了。
李陵生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一步踏过幽深的沼泽地,他本就虚弱,面色苍白,虽然恢复了内力但是在深水潭里受冻了许久而且浑身上下都湿透沾满了深黑污浊的淤泥,再加上霜龙丢失带给他的刺激,更加弄得整个人都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沼泽湿地面积不大,李陵生沿着边缘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就看到了路牌。他看了眼插在泥土里,破旧不堪,裂了好几个裂纹的木制路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通天泽。
李陵生沉默的走出通天泽。一出通天泽他就觉得好像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通天泽阴暗幽晖没有人气,凶兽遍地。而只是一个破旧路牌就在通天泽之外隔出了一个鸟语花香,绿荫满地的秀丽之地。而且这地方还有一个和美丽的名字:闻香岭。
这景色太过美好,李陵生又看看自己满是污泥的鞋子,顿生不忍踩踏之心了。但是没等他纠结好要不要走上去时,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些细小的交谈声。李陵生目力惊人,他猛然睁眼望过去远远便见两个满脸匪气的大汉身上各自背着一个人向这边走来。沉戟想了想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再说,他四周环视然后一个闪身跃至一方碑铭之后缩起身体。他打算等那两个大汉走掉之后再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