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卢子尧原来私底下还替刘长卿看着这些东西,他赵麒倒真的是小觑了他!赵麒一听刘长卿语气不善,便道,“快别听那卢子尧胡说八道,此人曾在京城就欲意挑拨你我二人关系,可见其心思歹毒!”
“咦,这我倒是不知情,他对你说什么了?”
赵麒这一下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其实卢子尧什么都没说,只是向他透露关于刘长卿对他的仰慕之情罢了。要是换做旁人,必定是心中窃喜,不过赵麒当时觉得有些反感,又十分不待见刘长卿,所以才觉得卢子尧是在出言挑拨。
“他说什么啦?”刘长卿又问。
“倒是也没什么。”赵麒摆摆手,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道,“说到那个罗轻舟,他当时是广罗元帅,倒是时常来些书信来挑衅我军。”为了证明此话的真实性,赵麒又道,“那个使者死得蹊跷你可还记得了?就是罗轻舟派人下得手,后来还给我来了一道密信嘲笑我该如何收场。”
刘长卿不疑有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好一个罗轻舟,当日就应该狠狠教训他一顿!”
赵麒拍了拍他的手,道,“他现在是广罗皇帝,你有几条小命也不够教训他。”
“那倒也是。”刘长卿点点头,又问,“这么说来,你与他没有私情?”
“绝对没有。”
“啊?”刘长卿颇为失落地叹了口气,又转去一旁研墨,却是愁眉不展。
赵麒倒是百思不得其解了,这刘长卿又搞什么名堂,一副失望的表情,是不信他的话,还是真的失望他和罗轻舟没有什么联系?
“怎么一脸不高兴?是不信我?”赵麒问。
“这倒不是。”刘长卿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心想着,罗轻舟好歹也是广罗的皇帝,可能会知道巫蛊的事情,保不准手下就有能人异士精通于巫蛊之术。要是你刚好和他有什么往来,说不定我的命就保住了。”
“……”这意思是希望自己与那罗轻舟有点见不得人的关系?赵麒嘴角直抽,却是无法反驳。
“要不这样,非鹿,你现在就修书给那罗轻舟,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救我性命。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那罗轻舟必定也是过不了你这一关。你觉得呢?”
赵麒愁得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道,“长卿,快些闭嘴吧。”
“你不想救我性命了?”刘长卿问。
“……”
“这样也不写信给罗轻舟,看来是真的没什么来往,我也可以放心了。”刘长卿自顾自地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还有一件事险些忘了,子尧还说你常去倚红楼,里面有一个叫做花仙仙的姑娘是你相好。”
“……”呵呵,真是好一个卢子尧啊……
见赵麒不回答,刘长卿眉心一跳,问道,“这么说来是真的了?那个花仙仙芳龄几许,相貌如何?”
赵麒道,“花仙仙她是我的属下,平日里我去倚红楼不过是问问她一些公事,当真是什么事情也无!”
“哦,原来是这样。”刘长卿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揉了揉赵麒的头发,像对待宠物似的,哄道,“真乖。”
赵麒看了眼他因为研墨而变得黑乎乎的手,嘴角一动,又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好了我没事了,非鹿,你接着练字吧。”
“……”
曾经刘长卿就说过类似这句话,‘往后我是你的夫人,定会管着你的!’那时候赵麒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颇为可怕的事情。
好一会儿,赵麒才拿起笔,继续练字,谁知那字迹却是潦草凌乱,丝毫看不清楚。
刘长卿见状又道,“我又没有责怪你,莫要心虚了。好好练字吧!”
“……”赵麒道,“也不知赵鹿在外面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吧。”
“我也去。”
说到赵鹿,此时他已经跪了半个多时辰,膝盖早已经麻木,没了知觉。赵鹿心想,要是能得到哥哥的原谅,再跪多久也是没关系的,况且哥哥总归是心疼他的。不过跪了这么久,也不见赵麒有丝毫动静,赵鹿渐渐失落,鼻头酸涩,只觉得委屈。
“小鹿,起来吧。”张翔在一旁劝道,“你这番举动免不了又让元帅觉得心烦,恐怕是更气你了。先起来,咱们回去再想想对策,可好?”
赵鹿摇头,道,“明日哥哥就要离开西疆了,哪里还有时间管我。”
“唉,我看元帅是不会出来了,快随我回去吧。别倔了,到时候伤的还是自己。”
“我心里难受……”赵鹿垂着脑袋,声音已经哽咽,哭道,“这些年来,我都没有陪在哥哥身边……我想随他回京。”
张翔一惊,还来不及劝说,就听赵麒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原来不知何时已经开了门,走到了赵鹿面前。
“跪在本帅门前成何体统!”
赵鹿不敢抬头,垂着脑袋,只能看见眼前的一段衣角,暗蓝色绣着繁复的花纹,不用想也知道面前这是他的哥哥。
“赵鹿,本帅早就与你断了羁绊,为何仍是屡屡纠缠不休?”
赵鹿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将头伏得更低。
张翔也是骤然跪下,恳求道,“元帅!求您看在小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恕他这一次吧!小鹿是真的知错了,才屡屡希望元帅原谅!”
年幼无知……说起来,赵麒心里最介怀的事情倒不是赵鹿诈死,而是他十年未归。
“此事莫要再提了,都下去吧。”
赵鹿不肯,连忙伸手抓住赵麒的裤脚,已是泪流不止,哽咽道,“哥哥……当年哥哥最见不得大鹿受委屈,但凡有人欺负大鹿,哥哥总是将那人狠狠教训一顿。大鹿有哥哥这样好的兄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谁知大鹿糊涂,竟不知珍惜,还因此伤了哥哥的心……”
赵麒垂眸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说起来,赵鹿离京来西疆已经有许多年了,那时候他还真是小孩子,在赵麒的印象里也只有那个半大的少年,谁知道竟然这么大了。第一眼见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即便是现在,也是有些生疏。
不过,到底是他的胞弟,见他哭得可怜,赵麒也是有些心疼,忙抬起头没有再看他,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我赵麒有你这样的弟弟,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孽缘。”
赵鹿浑身一震,手止不住颤抖起来。赵麒说得话绝情,听得他心如刀割,茫然无措地仰着头看他,双手却是无力的垂落下来。
哥哥……我当真一丝机会也没有了吗?
张翔看着自然心疼,连忙站起身,埋怨地看了一眼赵麒,又伸手去拉赵鹿,道,“小鹿,你哥哥不认你便算了。元帅心胸如此狭小,已是容不下你,何必再来纠缠。咱们回去吧!”
“我不!”赵鹿克制不住地扶着地面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我不回去!我是赵麟!哥哥,我是赵麟!”
赵麒又看了他一眼,依旧无动于衷,朝张翔说道,“张将军,速速将此人带下去,莫要再来本帅面前胡闹。今日就算了,下一次必定严惩不贷!”
“是!多谢元帅。”张翔连忙去拉赵鹿,拖了一会儿没拉得动,便狠了狠心,一掌击在他额后脑勺上将他打晕了,这才将他抱走。
第76章:庆功
明德四年二月,镇西大军带着广罗使者以及数百箱赔礼回到京城。明德帝为表爱惜将才之心,亲自前往城门迎接镇西大元帅赵麒。城中百姓听闻大军收回西疆数城凯旋而归,纷纷赶往城门口欢迎大军,一时间万人空巷,人满为患。
此番镇西大获全胜,明德帝为犒赏全军,在金銮殿内大摆庆功宴席,以示百官同庆。随行将士在城外设宴,赐珍馐美味,陈年佳酿。
金銮殿内。
“臣赵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刘长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臻好些年没见到赵麒,方才回来的路上只是稍微偷看了几眼,又担心失了分寸,这时候才终于敢大大方方地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似乎瘦了一些,心中泛酸,强忍着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爱卿免礼,此番广罗诚降我大韩,多亏了两位爱卿!此番回京定要好生休养一番。朕为你们办了庆功宴,快入座吧,众卿们都等不及给你们敬酒道贺了!”
“谢皇上!”赵麒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一旁的太监连忙过去引他上座,正是右侧首座。旁边坐的是张贯,对面是贺祥云,刘长卿刚好坐在贺祥云身侧,坐好了还朝赵麒笑了一笑。
赵麒刚刚坐定,就听韩臻说道,“赵爱卿,这些年你在西疆吃苦了,朕代表天下百姓敬你一杯!”在他身后伺候着的桂公公连忙替他斟了一杯酒,韩臻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旁的太监也连忙要给赵麒满上,却见赵麒伸手止住他的动作,自己拿起酒壶倒了半杯。
若是旁人,皇上亲自敬酒定然是受宠若惊,只不过赵麒不是旁人,只见他淡淡地朝韩臻道了句,“谢皇上。”之后便再无动作了。
其余人心中自然是暗道赵麒恃宠而骄无法无天,不过韩臻倒是毫不在意,转而又让桂公公帮他斟了一杯,朝刘长卿道,“刘爱卿,朕也敬你一杯。多亏你与赵爱卿镇守西疆!朕即刻拟旨赏你与赵爱卿黄金万两,绫罗绸缎百匹。”
刘长卿刚才跟贺祥云说话,没想到韩臻朝他敬酒,连忙将杯中酒喝得干干净净,这才道,“臣身为大韩子民,理所应当为大韩效力!多谢皇上赏赐,臣无以为报,必当竭尽所能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吧,这才是为官者应有的思想与觉悟。赵麒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长卿一眼,朝他笑了笑。刘长卿还沉浸在君圣臣贤的对话里,全然没注意这件事。
顿了一会儿,韩臻一笑,道,“刘爱卿为国为民,实属难得。酒菜都上齐了,众卿不必拘礼,都用膳吧!”
众人道了声“是”,这才享用桌前美食,各自聊了起来。
张贯坐在赵麒身侧,也假惺惺地举着杯子朝赵麒敬酒,“赵相,数年不见,一切安好?”
赵麒看了他一眼,无意与他多做交流,随意抬了抬杯子,小酌了一口,道,“无病无灾逍遥自在。”
张贯冷冷一笑,也不再说话。迟早有一日将你和那贺祥云一网打尽,且看你们能得意多久!
闫升见两人似乎气氛不妙,十分乐于在中间再挑拨一番,笑道,“唉,张大人,我看赵相似乎是不愿意与你说话啊,难不成是有什么矛盾?我看今日百官同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必为小事闹得不痛快?赵相,您说是不是?”
赵麒挑了挑眉,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闫大人,数年不见还是爱管闲事。当年一顿板子轻了,没长记性?”
他说的当然是当年闫升向韩臻告状,弹劾他与刘长卿私底下来往密切,有结党营私之嫌。当时韩臻发了一顿脾气,将这闫升打了一顿,伺候闫升偃旗息鼓了好一段时间。现如今恐怕是不记得教训,又爬到赵麒肩膀上挠起了痒痒。
闫升自然是脸色一变,下意识就去看韩臻,幸好此时桂公公在韩臻耳边禀告着什么事情,没注意到这下面。
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赵麒又立一功,正是功高震主的时候,小皇帝就算再怎么宠信赵麒,也要忌讳一下其中利害。闫升心中有了数,清了清嗓子,又道,“当年皇上让刘上卿与赵相少些来往,怎么如今看来,好像赵相与刘上卿皆是视若无睹,全然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
刘长卿原本跟贺祥云正聊着西疆之事,也是贺祥云忽然问起他被反贼掳走的事情,忽然听见那不长眼的闫升居然出言挑衅,不等赵麒说话便冷冷说道,“闫大人,本官与赵相在西疆与将士们同住数年,是生与死的交情。倘若如闫大人所说本官与赵相暗自争斗不相往来,西疆的将士们如何信服我二人?广罗之战如何旗开得胜?闫大人!不知出言挑拨本官与赵相关系是何等居心?难不成是受了广罗贿赂……”
闫升额头上冷汗淋淋,暗道这刘长卿巧言善辩,硬是将白的说成黑的,这么下去还要将他和叛国扯上关系,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刘上卿多虑了!本官不过是好意提醒,怎么会牵扯到广罗一事?”
“既如此,本官与赵相如何与闫大人何干!”刘长卿蹙起眉,心中想着这闫升三番四次与自己和非鹿作对,总有一日要将他除去,否则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还有那张贯,也不能久留。
闫升没讨到好处,脸色也不太好看,自己给自己满了一杯,喝酒去了。
张贯伸手摸了摸山羊胡须,先是看了一眼刘长卿,余光又看了看赵麒,心中自有计较,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来。看来,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是不会假。如此,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再说韩臻,听到桂公公通报的消息时似乎是有些愣神,许久没有反应过来。最终桂公公又弯下腰提醒了一番,韩臻这才恍然,连忙朝台下众人说道,“众卿随意,后宫有事,朕先去看看。”说完便跟着桂公公疾步走了出去。
“恭送皇上!”
韩臻一走,众人自然是自在的多,窃窃私语揣测起韩臻离席的缘故。其间,有人道,“后宫素来是争论之地,恐怕又是惹了什么乱子。”
却听张贯在赵麒耳边悄声说道,“依本官所见,或许是后妃有喜,皇上这才喜不自禁离席而去。”
赵麒挑了挑眉,倒是不惊讶什么妃子有孕,而是颇为在意这张贯告诉他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怀疑他与韩臻的私事?他赵麒素来做事滴水不漏,与韩臻的事情少有知情者。倘若这张贯怀疑到这件事情上面来,恐怕这几年不在京城,他的势力已经有所壮大。
又或者,是韩亮在中间捣鬼?
赵麒原本派了数人接应韩亮从逍遥侯府的地牢中逃脱,谁知这么长日子下来已经断了联系,不用多想也知道韩亮已经将他的人处理了。这一下,韩亮的确是完完全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也不知韩亮属意他除去张贯,是为了解决张贯这个麻烦,还是希望他与张贯鹬蚌相争,他好作收渔翁之利。不管是哪一层,总之,赵麒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
除去张贯,毕竟还有一个闫升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稍有差错,恐怕又是难以收场。
后宫中的妃子有闫升的幺女,也有张贯的侄女。倘若方才韩臻离席真的是因为后宫有喜……现如今,只能期盼那人不是闫婉儿或者张娴。俗话说,母凭子贵,闫升张贯自然也可以凭借着后宫之力拔地而起,斗过他赵麒!
赵麒一番思量,心想,或许,是趁那孩子未出世之前将他除去?
众人心思各异,没过一会儿,韩臻便匆匆赶了回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又是离席跪地,起身呼喊。
韩臻道,“众位爱卿不必多礼,快坐。”
“谢皇上!”
刚刚入座,便有大胆言官出言问道,“皇上,方才皇上离席,臣等听下人说,似乎是宫里有哪位娘娘有喜了?”
韩臻眉心一跳,心中也了然下人哪敢非议此事,还不是这些个人自己心中揣测。目光转到赵麒身上,韩臻心中有些忐忑,太傅,知道了会如何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