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像’!是‘肯定失败’了!”
“我本来很有信心,以为万无一失……啊啊啊啊别拽我耳朵!好痛好痛!要死要死!”
沃尓夫冈拽着斯科特的耳朵,把他一路拖到一楼,然后在他屁股上来了一脚,让他像个球似的滚出大门。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把我们传送到哪儿了!”
斯科特捂着屁股爬起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家门前不在是枫树岭镇白街,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生长着稀疏的树林和低矮的灌木,天地间唯一的活物是不远处一只蹦跳的……袋鼠?
他转过身,沃尓夫冈怒发冲冠地站在他身后,教父背后则是他们家的房子——整座房子,孤零零地立在辽阔的大草原上,与周围的景色极其不搭,宛如一张技术糟糕的PS图片。
“我……靠……难道我把我们家整个儿传送到澳洲来了?”
10.退学生(4)
“你到底画了个什么破烂法阵!”沃尔夫冈气急败坏。
斯科特支支吾吾:“就是……从一本古代魔法书上抄下来的……”
“给我看看!”
斯科特带着他犹如发怒雄狮的教父上了二楼,钻进卧室。卧室地板上的法阵已经消失不见,斯科特猜测可能是魔法生效后它就会自动消失。不过没关系,他还有记录原始信息的那张纸,以及厚厚一叠计算坐标的草稿。他双手捧着那堆纸,恭恭敬敬地呈给沃尔夫冈。教父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纸,粗暴地翻阅起来。
“这的确是个传送法阵没错……”他边看边小声嘀咕,“魔法书又是哪儿来的?”
“ebay上买的。”
“……别乱花我的钱好吗?”
斯科特双手一摊:“至少它们真的有用。”
“有用个屁!这些多余的线条是什么意思……没有它们法阵也照样能生效,难道是它们的问题?”
他翻到后面的计算草稿:“这又是什么鬼?”
“传送目的地的地理坐标啊。”斯科特解释,“灵薄狱中的地点和现实世界存在着对应关系,打个比方,现实世界位于直角坐标系中的第一象限,而灵薄狱位于第三象限,只要计算出对应点,就能传送过去……”
“但是你把我们传送到了澳大利亚!”沃尔夫冈说,“不仅我们,还有整座房子!天哪,要是多米尼克回家后发现房子不见了怎么办?还有狗!狗还在外面闲逛呢!他们要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流浪狗了!”
说着,他用纸狠敲斯科特的头:“而这都怪你!”
斯科特抱着脑袋逃窜:“我不是故意!我猜可能是算错了坐标……”
“你以为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打发我了?”
斯科特做出求饶的手势:“我会搞定的。我可以再画一个法阵,把房子传送回原位,我们家的坐标很容易计算。”
“那你还不赶紧开始!”
沃尔夫冈往床上一坐,双手环抱胸前,像种植园的监工监督奴隶干活一样盯着他的教子。斯科特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工作。他将一堆数字列在纸上,将它们挨个代入公式。计算坐标其实不难,只是很繁琐,按理说他之前算得很认真,应该不会出错才对,为什么他们家的房子会飞到澳大利亚?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只用了一个小时就算出了枫叶岭镇白街16号的坐标。他几乎一天没吃东西,现在饿得不行,可由于沃尔夫冈一直在监视他,他丝毫不敢懈怠,立刻爬在地上绘制法阵。他先前已经画过一回,熟能生巧,所以半个小时后法阵就绘制完毕了。他将坐标填进法阵上对应的位置,然后拍净手上的灰尘:“画好了。”
沃尔夫冈翘着二郎腿。“快点启动它!”
“哦……”
斯科特咬破手指,挤出几滴鲜血。
教父评论道:“真是野蛮的仪式。”
法阵吞噬了斯科特的血液,迸发出夺目的红光。一瞬间,斯科特觉得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被人力无法操控的力量转得头晕眼花。过了好一阵,疯狂的旋转才停下来。斯科特仍觉得天旋地转,费了不少力气才走到窗前,脚步踉跄得像个醉汉。
“快看!沃尔夫冈!”他指着窗外,惊喜地叫道,“那不是咱们镇的警察局吗?我们真的回到枫树岭了!”
他回头望着教父,期望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点儿嘉许的神色,然而教父脸色铁青,表情像是恨不得把斯科特塞进运载火箭,发射到太空,永远也不让他回来。
斯科特“呃”了一声,再也抵不住眩晕,身子一歪,从窗户摔了下去!他连坠楼者惯有的“啊啊啊啊——”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砰”的一声砸在了柏油路面上,差点没摔断鼻梁。
他翻了个身,呈“大”字形躺在路面上,望着头顶无垠的夜空,左边是他们家的房子,右边是小镇警察局,还有几辆警车停在门口。他就那么躺了五分钟,接着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为什么房子会被传送到警察局对面啊?!”
多米尼克目瞪口呆地望着本应是自家房屋的位置——现在只剩一个大坑,坑里坐着一条孤独的狗。
“发生了什么事?我房子呢?”
狗听见人声,悲伤地转过头,冲多米尼克“汪汪”叫了两声。多米尼克跳进坑里,狗跑过来蹭他的腿,发出“呜呜”的哀嚎。
多米尼克问:“教父呢?斯科特呢?他们去哪儿了?”
狗:“汪汪汪!”
多米尼克又问:“那房子呢?我中午跟沃尔夫冈通电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提到房子的事啊!”
狗:“汪汪汪!”
多米尼克:“你除了汪汪叫还会不会说点别的?”
狗沉默了。
多米尼克绝望地捂住脸。克里斯蹲在坑边,不失时机地给他补刀:“这就是你家?还挺……别致嘛……”
多米尼克手脚并用地爬出大坑。“亲爱的你听我解释,我家不是这样的,至少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不是,我们一家是普通的现代人,不是穴居原始人。”
克里斯扬起一边的眉毛。多米尼克跟他相处了很久,知道他这个表情的意思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他真的没骗他啦!
“你别急,我去问问邻居!”多米尼克急忙说。
“哦好。”克里斯点点头,接着补充道:“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急。”
多米尼克敲响了隔壁史密森先生和史密森太太家的门。虽然时候已晚,但史密森太太很快便来应门。史密森太太是位身材矮小、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披着一件睡袍,头发上缠着众多卷发器,脸上还糊着一层透明的膏状面膜。
“天哪,瞧瞧这是谁!多米尼克亲爱的!”
她亲切地拥抱了多米尼克,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两下。多米尼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面膜。
“我听沃尔夫冈说你今天要回来,你是刚刚才到吗?”
“呃,是的,史密森太太。”
“亲爱的,你来看我真叫人开心,但我不得不说现在不是个拜访邻居好时机……”
“我也知道,史密森太太,我无意打扰您,只是想来打听一下,我家发生了什么事?”
史密森太太面露困惑之色。“你家?没什么特别的啊……哦,今天上午斯科特在花园里跟你教父吵架来着,好像是那孩子剪坏了花园里的花。沃尔夫冈大发雷霆。你知道他有多宝贝他的花。”
“就这样?只是剪坏了花?不是把我家房子整个铲平了?”
“你在说什么呀,多米尼克?你喝酒了吗?”
多米尼克无言地指着他家房屋的位置。史密森太太从自家客厅的窗户朝外边看了一眼,立刻惊叫起来:“我肯定是还没睡醒,正做噩梦呢!”
史密森先生和家里的三个孩子被她吵醒了,一家人穿着睡衣跑上大街,对着席勒家的大坑指指点点。很快,隔壁的马林一家也被吵醒了,全家人深夜出动,同史密森家胜利会师,十多个人聚在一起,围观这不同寻常的大坑。
“这是怎么了?房子呢?”
“是不是瓦斯爆炸,把房子炸飞了?”
“但是我们什么也没听到啊!”
“你睡得像头死猪,就算空袭了你也听不见!”
“你不是也一样没听见?”
不久之后,一整条街都被吵醒了。席勒家仿佛成了镇上新兴的观光景点,白街的每一户居民都要上这儿来参观一趟不可,有的甚至拖家带口,一时间,相机和手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大家争先恐后地将照片传到社交网络上。
然而,围观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人能告诉多米尼克他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多米尼克反倒被隔离在了兴奋的人群之外。当小镇治安官驾着警车到来时,席勒家门前的马路上挤得水泄不通,警车甚至开不进去,只能在外围鸣喇叭。
“让开让开!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都回自己家去!”治安官用扩音器发布命令,不过收效甚微。
多米尼克像见了救星似的冲向警车。克里斯无言地跟在他后边。
“治安官!”
“啊,多米尼克!”
治安官年近五十,他的孩子和多米尼克是同学。
“你回来了?正好,我也正找你呢。”
“我家到底出什么事了?房子怎么没了?”
“是龙卷风。”治安官的表情变得古怪,“你教父说是龙卷风把房子吹飞了,正好掉在警察局前面。说实话,他不是对我们有意见吧?不是在用这种极端且行为艺术的方式表达抗议吧?我觉得我们镇还是挺民主的。”
“……哈?”
11.退学生(5)
“是龙卷风。”警察局里,沃尔夫冈信誓旦旦地说。斯科特坐在他旁边,一脸生无可恋,双手抵着额头。负责做笔录的治安官手指夹着圆珠笔,嘴角不悦地向下弯着。治安官瞧见他手上纹了一个奇怪的纹身。哦,他当初是个多乖巧的孩子啊。治安官想。现在变成不良少年了。
“沃尔夫冈,我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上过警察学校的人,别用这种一根手指就能戳穿的假话骗我好吗。”治安官说。
“是真的。否则你怎么解释我们的房子被整个拔起,然后出现在警察局前面的事?”
“行为艺术。”治安官咕哝道。
“龙卷风。”斯科特放下双手,声援他的教父,“在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龙卷风有这么大的威力。人类对大自然的神奇力量还是了解得太少了。”
沃尔夫冈瞪了他一眼,他便又恢复了双手抱头的姿势,不敢吱声了。
治安官的目光在这古怪的一家人之间转来转去,发现他们谁都不想否定“龙卷风把房子吹飞了”这个观点,于是他丢下圆珠笔道:“如果是龙卷风,那就是自然灾害了,这个不归警察管。”
“我知道。我也没指望警察管。”
“但是你不能就那么把房子放在警察局前面,影响我们办公。”
沃尔夫冈往椅子上一靠:“我好歹也算是受灾群众吧!你们就不能关心关心我吗?”
“你给房子买保险了吗?”
“买了。”
“那不就行了。需要我介绍个靠谱的施工队给你吗?”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找的。”
于是治安官把他们赶出了警察局。
为了防止小镇居民跑到警察局围观从天而降的房子,他们在房屋周围围上了警戒黄线。不过可想而知,这没什么效果。等明天天亮,警察局门前就会变得像嘉年华一样热闹,甚至会上报纸,上电视,在社交网络上被疯狂传播,吸引附近所有无所事事又好奇过剩的人跑来围观。
沃尔夫冈和斯科特站在房屋前,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它。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呼啸而来,停在了他们旁边。驾车的治安官关掉了警笛。车门打开,狗从车里蹿出来,冲着沃尔夫冈摇头摆尾,甚至后腿直立,用前爪去够沃尔夫冈的肩膀。沃尔夫冈一脸嫌弃地避开了它。
接着,他的教子多米尼克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性也下了车。多米尼克看见房子的时候怔了怔,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后,惶恐地转向教父,看起来快哭出来了。开车的治安官不愿打扰一家团聚温馨感人的时候,停好车后便进了警局。
教父尽量用愉快的微笑欢迎教子归来。“多米尼克!你终于回来了!那是谁?你所说的男友吗?”
多米尼克还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机械地回答道:“是啊,这是克里斯。克里斯这是我教父沃尔夫……你在干什么!!!”
当多米尼克介绍双方的时候,克里斯从容不迫地从腰上解下一个扁扁的小酒壶,拧开盖子,开始往沃尔夫冈身上泼水。
沃尔夫冈的皮肤一接触到水,便发出“嘶嘶”声,冒起白烟,如同冷水浇上了烙铁一样。他捂着自己被水泼到的地方,尖叫着往后跳去。多米尼克夺下克里斯手中的酒壶,呵斥道:“你疯啦!”
“我往他身上泼点儿圣水而已。你教父被恶魔附身了,你看不出来?”
沃尔夫冈仍在尖叫。狗也跟着一起叫起来,但叫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闭上了嘴。斯科特第一个反应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多米尼克,你没告诉他教父的真实身份?噗噗噗。”他掩住嘴窃笑。沃尔夫冈尖叫之余不忘瞪他一眼,他立刻板起脸,不笑了。
多米尼克仰起头,无力地捂着额头:“我本来打算到家之后坐下来和他慢慢解释的,谁知道房子竟然他妈的不见了。”
“解释什么?”克里斯莫名其妙,“你教父被恶魔附身了多米尼克!你难道不应该驱个魔什么的?要是你对自己教父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啊!”说着他举起手,做出一个驱魔的手势。
“不不不你听我说!”多米尼克抱住克里斯的手臂,用自己的体重把它压下去,“沃尔夫冈没有被恶魔附身,他就是个恶魔。”
克里斯长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接着拍拍多米尼克的肩膀,点点头,多米尼克以为他接受了“教父是恶魔”的事实,于是也用力颔首。两人在无言的氛围中传递着鼓励的眼神。然后克里斯从他手里接过装满圣水的酒壶,把剩下的水全泼到了多米尼克身上。
“你有病啊!”多米尼克几乎跳了起来。
“你才有病!你是不是也被恶魔附身了?什么,没有?这是一个陷阱吗?”
“这不是陷阱,我教父就是个恶魔,但他是个好恶魔,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不信任我吗?”
“你开玩笑?世界上有好恶魔?太阳是不是还会从西边升起来?”
“世界上都有堕天使,为什么不能有好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