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豪宅正是晏品城的私宅,他虽未及弱冠,未在皇宫外盖府,但多年来靠官吏的贿赂,贪了不少的银子,银子无处可用,便用在这城东盖宅了。而天子又宠他,想到他已将及冠,心定是野了,故对其常常偷出宫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晏品城闻声后觉得怪异,端着小心走了出来,同蒙面人相隔了数寸:“你……你是何人!”
“与其问我是何人,不如问你的人做了什么好事。”
晏品城目光下掠,看到假内侍还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假内侍一凛,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就现出了一张晏品城熟悉的脸:“王竟,你穿的这身作甚!”
王竟连滚带爬地起来,心里一个咯噔,料想事情有变故,于是把自己今日得来的刺杀白虎令道了出来,晏品城听后大惊,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本殿何时说过此话了!贺朝呢,给本殿滚出来。”
贺朝到来,闻之面色大变,忙说自己不知此事,是王竟胡乱冤枉。
便在这混乱的档口,一黑衣人从天而降,跪倒在晏品城的面前,原来他便是晏品城派去保护白虎,并在今晚阻止了王竟刺杀之人。他当场指出王竟违抗王命,刺杀白虎,使得王竟百口莫辩。晏品城一气之下,将王竟给杀了,令人将其尸体丢出去。
将王竟处理干净了,晏品城这方发现蒙面人一直杵在原地观望,登时脸色一变:“你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
蒙面人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晏品城:“我来是同六殿下做个交易的。”
“做交易?无缘无故,本殿为何应你!”
“便凭我一份真诚。六殿下是聪明人,想必知晓,今夜王竟若未被我带出,会有什么后果。”
晏品城打了一个寒噤,若是王竟被天子所抓,供出自己,那自己便危矣:“晏!殊!楼!”
“看来六殿下已经明了了,不必我再多说。其实我同殿下你的敌人一致,你何不考虑同我合作呢。”
晏品城强收起怒气:“你是何人,本殿为何要与你合作!”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是否有心对付敌人。我敢说,殿下听了我的计划后,定十分乐意同我合作的。”
“你便不怕本王将你杀了!”
“我是抱着诚心而来,也望六殿下诚心相待,不然我不会如此涉险,但若六殿下不义……哼,我既然能从皇宫安然逃出,那么从此处逃离也不是难事。”
晏品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时贺朝上前来低声附耳了几句:“殿下,此人能力不俗,既然有此信心,定是有过人之能,不妨先试探试探。”
晏品城面色稍霁,对着蒙面人道:“你待如何?”
“不如我们私下相商。”
晏品城看了贺朝一眼,贺朝点了点头,屏退了周围之人。
“你究竟是何人。”入了正堂,对上那双狭长的双眼,晏品城打了几个寒噤。
那人冷笑一声,慢慢地揭下了面纱。
“你是……”顿了半晌,晏品城脸色微变,“是你?!”
翌日,晏殊楼上朝时,总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凝着在自己身上,盯得他后背发麻。他顺着感觉而走,便同晏品城的视线对上了。
晏品城忙错开了目光,但嘴角的那抹讽笑却逃不开晏殊楼的眼睛。
昨日捉拿白虎的罪魁祸首失败,怪不得晏品城今日心情如此之好,还得意地嘲讽自己。
晏殊楼轻蔑地一哂,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底,他多的是办法对付晏品城,便让晏品城得意一时罢。
天子今日心情并不大好,许是因伤害白虎之人迟迟没有抓到,在朝上明里暗里地暗示了他们一番,要求其尽快找出凶手。
晏殊楼却心情愉快地回了府,把杜明谦从房内拎了出来,高兴地蹭来蹭去:“铭玉,今日我开心!”
“王爷今日为何如此开心?”杜明谦疑惑不已,“昨日不是未抓着伤害圣兽之人么?”
“嗤,怕什么,多让父皇的人忙活几日,至于抓伤害圣兽之人么,我早有安排。”
“王爷,有密信!”声音方落不久,莫聆赶至,躬身将密封好的信呈给了晏殊楼。
抽出密信一看,晏殊楼的嘴角扬了起来:“铭玉你瞧瞧!”
杜明谦接过,仔仔细细地上下看了一遍,原来这封信里说的,正是昨夜蒙面人带王竟入了晏品城私宅后发生之事,在信的末尾,注明了一个小小的“七”字:“这是何人?”
“暗七。”晏殊楼得意地挑眉解释道,“我安排在晏品城身边的暗卫,他明面上是帮晏品城做事,暗地里却是我的人。”经由晏殊楼一番解释,原来这暗七便是昨夜救下嗷唔的黑衣人。
“王爷考虑得如此周全,果真厉害。”杜明谦诚心地拊掌,替晏殊楼高兴,“臣佩服之至。”
“铭玉,你竟然会夸我。当真是难得!”晏殊楼高兴得眼都弯了,“不过,我不会因你夸我而感激你的!”
杜明谦一笑,方在内心腹诽着自己也没期望他感谢时,晏殊楼的唇就压到了他的唇上,吧唧一声,特别响亮。
“我只会赏你!”
第十五章:死尸
杜明谦怔怔地点上自己的双唇,温热的温度还留在唇上,带着晏殊楼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轻轻一抿,好似还能尝到桂花的味道。
“王爷,你不必如此主动的。”
晏殊楼挑衅地挑起了眉头:“我亲自己的王妃还不得了?”
“自然是可以的,”杜明谦坏笑着点了点晏殊楼的面颊,“只是王爷脸皮子太薄,亲人了还脸红呢。”
“谁……谁脸红了!”晏殊楼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打开杜明谦的手,红着脸就走了。
将人惹恼了,杜明谦不敢妄言,追了上去握住了晏殊楼的手,笑着按了一按:“是臣胡言了,王爷切莫生气。”
晏殊楼别扭地甩开了杜明谦的手,杜明谦的手好似带着一种烫人的温度,一摸上,就烧得他全身都热了起来:“你拉着本王的手作甚!本王还未消气,不准拉。”
“咦,臣的手怎么不听使唤了,”杜明谦坏笑着将自己的手指往晏殊楼指缝里挤,“不好,臣的手喜欢上王爷的手,松不开了,王爷你说咋办?”
“本王宽宏大量,不同你……的手计较!”晏殊楼本还想将人推开的,但听了这声,心花怒放了,他的指节稍稍松开,使得两人十指相扣,“抓好了,不然一会儿不见了人,就别怪本王丢下你了。”
“是,”杜明谦拉起两人的手,一个翻转,把晏殊楼的手扣在了手里,“臣遵旨。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晏殊楼一顿足:“出外找尸体。”
要找的尸体,自然是王竟的。昨日王竟被晏品城杀死,尸首不知丢向何处,暗七未免自己行踪被人发觉,也不敢去找,只给晏殊楼通风报信。
但京城何其之大,一具随意乱丢的尸首,岂是如此容易被人找着的。晏殊楼先是派人去找,后不放心,又带着杜明谦到了官府,私下问了一声,并未听到有人报案,又到大街小巷寻了一遍,都不见王竟的一根头发,最后只能作罢,交由手下去寻。
晏殊楼垂头丧气地把自己脑袋枕在杜明谦的肩头,灰心地叹气:“铭玉,找不着,好烦躁。”
杜明谦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了几句,心念一转,鬼使神差地就问了出口:“王爷既然心情不佳,不如同臣去一处地方罢。”
“什么地方?”
“湖心亭。”
原来京城当真是有湖心亭一景的,只是此处偏僻,周围的高树如张开了怀抱般展开了叶脉,成片的茂盛树叶把不大的湖心亭围在了中央,只有走近了,方能看到湖心亭一方亭檐。
“幼时,湖心亭周围的树,还未有如此蓊郁,那时可空了,往来的人也不少。只是日久天长,这儿的树愈发茂盛,成为蛇鼠出没之地,久而久之,便罕有人来往了。它能存在如此多年,也甚是不错了。”一片绿叶随风扬到了湖心,荡开了圈圈的漪澜,杜明谦静静地凝望着,出神地自言自语。
飞檐之上的雕花,已经失了当年的风韵,古老的亭子,经过雨打风吹,已经破旧不堪,只有临近湖面上的乐坊还唱着幽幽古韵。
晏殊楼的心在这风中平静下来,望着湖水怔怔发呆:“你原先同我提过湖心亭之事,究竟是什么事。”
杜明谦目光深幽地凝注在晏殊楼的脸上:“你当真不记得?”
“记得什么?”晏殊楼很奇怪,这是杜明谦第二次问他记不记得了,究竟什么事情,需要杜明谦屡次问他记不记得。
杜明谦眼中波光潋滟,随着湖面圈圈漪澜的荡开,拉开了长远的记忆:“我五岁那年,同我父兄出来此处赏景,结果那时我调皮,一不小心,摔了下去,”他伸手指向那片宁静的湖泊,眼底逝过了痛意,“那时的湖水还未有如此地宁静,我不识水性,落下去后慌张乱划,结果父兄还未救急,我便往下游冲了过去。那时的水很冷很冷,我甚至至今还能感觉得到水漫过我头顶的寒意。”
“后……来呢。”晏殊楼哽住了,愣愣地看着杜明谦。
“后来臣被救上来了,”杜明谦化开了一抹笑意,“不然臣今日怎会出现在这儿,只是这过程太过艰辛,臣因为害怕许多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臣睁开眼,便见到一个与臣同岁的男娃,同臣说……”
“啊!这……死尸,死尸啊!”
凭空一记惊叫,将杜明谦的话打断了,晏殊楼皱皱眉头,看杜明谦的视线也转到了来声处,只得放弃让杜明谦继续说下去。
那具死尸正在湖畔,随着湖水拍打,缓缓往岸上漂浮。很快,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去,死尸被围得看不到了。
“王爷可要去瞧瞧?”
“去,当然要去!不过……”晏殊楼皱皱鼻头,“你不许接近湖边。”
感心晏殊楼对自己的关怀,杜明谦笑开了颜:“不接近,若是我掉了下湖……”
“你是我王妃,我会救你!”
“那最好不过了,”杜明谦坏笑地看了远处一眼,“其实……臣现今识水性。”说着,就丢下晏殊楼,先一步跑向死尸那处了,徒留下晏殊楼一人在他之后发愣。
“该死的!杜明谦,给我回来!”
拔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晏殊楼抓住了杜明谦的手:“别乱跑,一会儿丢了怎办。”
“王爷舍不得丢臣的不是?”杜明谦调侃了一句,转首看死尸去了,这死尸似乎经过了一夜的湖水浸泡,有些浮肿了,面目有些发皱,模样看不大清。
晏殊楼蹲了下身,从怀中取出锦帕裹手,在那死尸脸上扒了几下,越看越觉得有些面熟,但对于此人是否是王竟,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王爷可是认出了此人?不如唤人来帮你查查。”
晏殊楼神色一凛,点了点头。
不久,有人将此事报了官府,官府的人谨遵晏殊楼的指示,将人抬入了衙门,唤仵作给人检查尸首,并依晏殊楼的指示去城东豪宅附近调查此人的来历。而杜明谦则根据仵作的解释,以及自己的观察,依照着死尸的模样轮廓,大致画出其原来的相貌,给了晏殊楼看。
晏殊楼沉默不言,越看这画像,越同昨日刺杀嗷唔的内侍相像,但现今却无证据。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官府之人来报,经由调查问话,死尸正是城东豪宅的王竟。
眼见事情有望,晏殊楼急忙让官府之人带他去见证人,几经问话,确定了人证物证,证实了王竟的身份,他朗笑一声,拉着杜明谦就走:“铭玉,走,我们进宫去!”
叮嘱加威胁地要求官府之人不许将此事张扬,晏殊楼拉着杜明谦风风火火地抄小路往皇宫而去。
得了天子允诺进了朝临殿,他拉着杜明谦就是一个大礼,开门见山地道:“儿臣有要事禀报,请父皇见谅。儿臣已经寻到昨夜刺杀圣兽之人!”
“嗯?”天子猛地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双眼亮起了些许明光,“你所言非虚?你可知查刺杀嗷唔之事,已经出了不少的岔子。”
“正是因出了不少的岔子,儿臣方不敢妄言,”晏殊楼禀明道,“儿臣期望父皇能再信儿臣一次,此次儿臣定当全力捉拿伤害圣兽之人。”
“刺杀嗷唔之人,你不是已找着了么,怎么还不拿下!”
“找是找着了,可惜是个死人,”晏殊楼咬牙切齿地道,看天子面色阴沉,忙加了一句,“但儿臣已经知晓此人背后的主子是何人!”
“哦?是谁。”
于是,晏殊楼将方才官府探出的消息,添油加醋地道了出来,句句皆在认定,这死尸便是刺杀圣兽的王竟:“儿臣查明,此人乃是城东一富贵人家的奴仆,但这富贵人家是何人,请恕儿臣目前还未查清,父皇……”
“查!”天子拂袖站起,脸色阴沉得可怕,“给朕查个清清楚楚,究竟是何人胆敢生出这等伤害圣兽的谋逆之心。”
“是!儿臣领旨。”
晏殊楼是笑着离去的。他知晓,他多疑的父皇不会完全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定会派人去查,但没关系,他早已布置好了一切。这一次,他一定会用王竟来做文章,慢慢将晏品城端掉。
第十六章:惩罚
几日后,一道晴天霹雳的消息在朝中炸了开来。晏殊楼得蒙圣恩,带天子钦点之人顺着王竟的尸首查了下去,查到了城东的那处豪宅,发现这座豪宅坐地宽广,内里陈设样样金贵,一看便是有钱人家。天子听闻此消息,默不作声,挥手让晏殊楼暗地里再查清此豪宅究竟为何人所有。于是,在晏殊楼的刻意引导下,天子的人顺藤摸瓜,查出了豪宅的主人,竟然是晏品城!天子勃然大怒,晏品城一未及弱冠的皇子,哪儿来的银钱去置办如此大的豪宅,即便是他的娘家代代为官,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俸禄去购置大宅。
天子当场发难,要晏品城一个解释,晏品城吓得跪地磕头,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言道自己从不知此事,他从未购置过如此大宅,还望天子明察。天子的火气一上来,什么话都听不入耳,若此豪宅当真为晏品城所有,那他得吞了多少的银钱!若是他将这些银钱用于招兵买马的话,那岂非将天下大乱!
天子多疑,最忌讳自己的孩子上行下贿,生出叛逆之心,因此在自身利益面前,哪怕是自己的亲儿也得让步。于是天子大手一挥,将晏品城软禁宫中,其母被贬为昭仪,查封其私宅。而在众人怔愕天子雷厉风行之时,震惊的消息接连传出,原来在查封之时,天子的人手竟在晏品城这座私宅内,找到了用以施行巫蛊之术的器具,还有数个被针扎的小人,而这咒术的施加之人,竟然是杜明谦!
晏殊楼听闻此消息怒气冲天,言道原来当日成婚时杜明谦突然晕倒,近日还有人风传于杜明谦不利的消息,俱是晏品城所害,立时当场质问被带过来的晏品城,为何要如此陷害杜明谦。天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无论晏品城害杜明谦是何用意,归根结底,杜明谦乃是他金口赐婚,晏品城如此作为,那是在挑衅他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