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穿之大明朝人妖物语——文史专家

作者:文史专家  录入:07-27

低头盯着洒在衣襟上的茶水,浸氵壬散开,叹息中只觉得鼻子和眼角一阵酸涩。

希望,失落,失望,绝望。

浑浑噩噩之中,夜幕再一次笼罩了大地。一切的混乱都掩盖在这沉沉的夜色之中,看起来仿佛那么的宁静安详。浑厚严密的漆黑,仿佛温柔和谐的被窝儿,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然而,这一切都只是黑幕之上的表象。

就在这和谐宁谧的夜幕之下,京城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枚瘦弱孤寂的身影默默的遥望着漫漫的夜空之中那颗永远高悬在中央的北极星。北极星是所有行星围绕旋转的中枢轴心,因此,北极星又被尊称为“天枢”。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和北斗七星依旧围绕着天枢运转,可是,天枢的分野——人间的中枢所在,却如大海中的孤舟,四顾茫然,前途充满暗影。

瘦弱孤寂的身影默默地低下头,他长长的深呼吸,希望可以呼出郁结在内心之中的沉痛;他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潮润,但这一切,都无法缓和他抑郁的精神。

他知道,胡虏的铁蹄正在逼近这座象征皇权的神圣之城,但是他却收不到任何情报;除了身边的仆人,他调不动哪怕一兵一卒;凭借名望和身份,他可以同任何一位官员谈话,但他却无法说服他们当中的任何一员,保卫自己国家的首都。

凄凉的寒风吹拂着眼角的潮润,他忍不住颤抖。身后,体贴效顺的儿子一面替他披上柔软暖和的披风,一面苦劝他离开,那少年的凄婉声音分明有些哽咽。

是啊,是该离开了,局势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挽回的了。膏肓之病,万无能为矣!他默默的转身,留下一条孤寂凄凉而又无可奈何的背影。

夏允彝忍不住苦笑,呵呵,堂堂天朝,三百年苦心经营的边关防线,扞卫京师与皇权的万里长城,就这样拱手让给了东虏,还要搭上成千上万的江南将士的性命。天理何在?大义何在?国家颜面何在?可是,我又能做得了什么?甚或说,又与我何干呢?

忠心爱国的人儿啊,为何伤心的总是我?

31.英雄

山海关上,望眼欲穿的史可法最终等来了大批人马,然而却不是他期望的援军,当然也更没有粮饷。他迎来的是从喜峰口破关而入,前来包抄合围的东虏大军。

希望破灭带来的极度失落,让他对现在极度恶化的局势失去了一切判断力。他甚至没有想过,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去驰援喜峰口的吴三桂的大军至今杳无音信,为什么东虏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包抄了山海关的后路,而朝廷却毫无反应。然而这一切本应引起质疑的疑点,都很快湮灭在东虏的火炮声中了。主力集中防卫关外的虏寇,关内一侧的城防空无一人,猝不及防下,东虏迅速攻破了山海关内测的城墙,号称“天下第一关”的三百年雄关,就这样在里应外合的夹击下被攻破了。叫嚷跳踉的胡虏涌入破碎的城门。

激战?巷战?我们无法想象当时城破后的情景。

或许,饥寒交迫的守军尽到了作为帝国战士的最后职责;或许,他们真的可以充满骄傲和自豪的对身后守护的老百姓们说:“同胞们,哪怕是在敌人的刀枪刺穿我胸膛前的最后一瞬间,你们都是安全的!”

然而,无论我们做出多少种或许和假设,历史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城,破了。

城楼上,凄绝冷寂的守将默默地向着京师宫阙的方向行了最后一次君臣跪拜礼,可惜他并不知道,皇帝早已不在那里了,即使他寄予最后希望的夏允彝父子,也是在同样凄和失落中,默默的选择了放弃和离去。

他默默的走向东侧的城墙边,城墙下是终年海浪拍打的绝壁。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蜂拥叫嚷而来的胡虏,又最后遥望了一眼那远方视线之外的皇宫。他张开干裂的嘴唇,在凄厉的寒风中悲声高呼:“陛下!臣力竭矣!”

终年怒吼的海浪宽容的接纳了一位帝国的忠臣。或许,他很平庸。或许,他的一生,在军旅和政治生涯中,有着太多太多的失败。但是,他对帝国的忠诚和热爱,丹心碧血,日月可鉴。

他的生命,已经消逝在汹涌澎湃的海浪中。然而他怀着满腔热血,从容蹈海,忠君殉国的神采雄姿,谁谓不凛乎千年永存人间?

帝国之军魂,沧海长空。

现实往往就是如此的残酷和无情。命运又往往是如此的促狭和作弄。殉国的忠烈,未能换来忠烈祠中万古流芳的悼念,等待他的,却是京师沦陷的罪责。

你爱这个国家,可是这个国家爱你吗?当有名有姓的英灵被生生抹掉姓名,制成无名烈士的时候;当为国捐躯的英雄被拿来当做抹布拭秽,然后弃入垃圾堆的时候;同为英灵,他们将会如何看待那些供奉在忠烈祠中享受香火的同类呢?

史可法光荣殉国的那段城墙边,一群胡虏正气急败坏的胡言乱语、哇哇乱叫。他们很气恼,因为他们未能俘获守将。面对宁死不屈的忠烈,即使是战场上的对手,王者之师仍然会报以最大的敬意和尊重,这就是王者之师与犬羊胡虏的差别所在。

万里长城,被誉为华夷天堑,据说,如果要在金字塔、空中花园等天下七奇之后增补第八奇的话,那么罗马的角斗场、万里长城和南京报恩塔,可以鼎足而三,可见他在人类文明中的地位之高。

然而此时此刻,万里长城最坚固的雄关,已经失守了。群龙无首的长城防线将再也无法阻限鞑虏铁蹄的冲突,他身后已是无遮无挡、无险可守的北畿平原,以及帝国的京师。

圣洁的天界里,当我从沉睡之中醒来,开启神之水镜,审视人间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再无后顾之忧的胡虏,精神亢奋似地将所能得到的一切,一扫而空,他们像是南飞的蝗虫一样,散发着刺鼻的腥膻臭秽,掀起滚滚胡尘,疯狂的涌入北畿。而中国的灾难和厄运,才刚刚开始……

复杂而又精彩的历史,往往就是由一件又一件的毫不起眼的小事件拼凑而成,而许多波澜壮阔的历史诗篇,究其伊始,不过是起于偶然。一时的失误,无意的碰巧,皆足以开启一时之新局面。然而,当其初起之时,谁也不会注意,待到以后,越走越远,及幡然回顾其作始之时,几同隔世,直教人喟然慨叹。

怀着无限的感慨,和一丝愧疚与惋惜,甚至还有那么一些悔恨,但是无论怎样,历史都已经按照他自己的轨迹走到了这一步,即使是创造神的我,也无力改变什么。我只能操控着神之水镜的画面,映现出京师混乱的局面中,唯一可以称得上镇静和稳重的一幕画面。

31

东厂,设置于永乐十八年,分内外两处官署:外署位于东安门外迤北,其正堂大厅左侧的小厅内,供奉有岳武穆画像,厅后影壁墙上,雕绘有狻猊猛兽及狄公斩虎的故事图画,可谓良有深意;大厅西侧是供奉历任厂公职名排位的祠堂,“百世流芳”牌坊就建在祠堂前面。内署则位于东上北门之北街东,混堂司之南,衙门建于万历初年,古槐森郁,庙宇肃然,凡各处特务番役侦缉来的事件情报,皆汇报内署。

此时的东厂内署,气氛依旧肃然,全无京师其他衙门机构中那种撤退前的慌乱。此刻,头戴圆帽,脚蹬皂靴,穿着直身制服的千户、百户、掌贴、领班、司房等核心要员们,正恭敬整齐的依次列队于正厅门前,堂庑檐头高悬匾额上大书的“朝廷心腹”四字,更平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突然,分列肃立的东厂大员们霍然转身,单膝下跪,齐声高呼:“恭迎督公!”原来是总督王之心到了。

“免礼!”王之心昂首走向正厅,抬手做了个跟进的手势。头目们道谢起身,紧步跟进。

进了大厅,分主次入座,王之心端坐在总督位子上,环顾众人片刻,打破沉默道:“诸位!”略微顿了顿,接着说,“陛下已经移驾南京行在,眼下东虏大举来犯,京师撤守已成定局,因此,我东厂作为朝廷耳目,随驾南迁,亦为在所难免之事。但是——”话锋骤转,语气也随之加重,与会的众人不禁为之心神一悚。

只听王之心接着说:“这并非本督今天要讲的要紧事。今天召集诸位,事关诸位的前程问题,做一番安排。”

事关个人的前程,谁不关心?听到这里,在座的东厂大员们更是绷紧了神经,仔细倾听。

“京师是天命所系,倘若京师失守,沦入夷狄,纵然陛下在南京安然无恙,但是朝廷的威严,势必会大打折扣,或许我大明会像那东晋和南宋一般,就此沦为南明,亦未可知也。既然如此,那么京师失守的罪名也势必要有人来担待,那么,谁来顶这个罪名呢?要晓得,南京还有一套六部九卿呢,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那么对于南京的官员们来说,恐怕南逃的京城官僚是最好的替罪人选。当然,眼下京城上上下下,一门心思的只想着南逃,至于南逃之后的事情呢?会不会被人抓去顶缸?官职富贵还保不保得住?倘丢了官职,又当何去何从?别人考虑不考虑,我们不管,但事关我东厂上下的前途,本督则不得不考虑也!”

听了这一番话,在座的东厂大员们一个个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是啊,他们这些干情报工作的人,是最得罪人的买卖,虽然在平日里朝廷上下对他们无不毕恭毕敬,但倘若一旦失了势,那下场恐怕比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千刀万剐还要凄惨。一想到万一南逃之后被迁怒革职,和那如同落水狗似地遭人痛打的惨状,头目们忍不住用力的吞了吞干涩的口水。

“因此,我们需要一份功劳,一份足以掩盖东厂撤离京师的罪责、且足以博取陛下欢心、从而保证东厂能够在南京重建的功劳!为此,本督专门制定了该项潜伏企划!”

随着王之心一抬手,遮盖在屏风上的幕布应声落下,屏风上罗列着的计划结构,顿时展现在众人眼前。

却不知那屏风上都是怎样一番光景,且看下回。

32.潜伏计划

话说那王之心一抬手,揭开遮盖在屏风上的幕布,把那屏风上罗列着的计划结构展示给众人。

“诸位请看!”王之心已然从帅位上站起来,拿起刀剑架上的一柄指挥刀,在屏风上指点道,“这就是潜伏计划的详细内容。”

“所谓潜伏计划,顾名思义,就是将特务和密探隐蔽起来,以备日后开展活动之需。首先,是关于潜伏人员的要求和挑选,各千户、百户、以及子丑寅卯十二管事下辖司房档头,务必从各自手下之中仔细挑选精明能干、忠实可靠、身份隐蔽,或者有公开职业掩护、能够自立自足,有相当交际关系,能够开展活动的密探和暗梢,逐级申报筛选,各伙之间的人员名单,不得彼此透露,最终汇集到本督这里。事关诸位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相信诸位不会不知轻重。”

众头目们一个个专心致志,字字牢记在心。

“至于潜伏之后的组织形式,大致上,继续沿用传统的双层布置及复线潜伏方针……”

情报战自古以来便是与国家存在如影随形的,说起情报战在明朝可谓历史久远,经验丰富,自太祖皇帝开设锦衣卫、成祖皇帝设置东厂以来,已有将近三百年历史,情报网可以说遍及每个角落,而情报战的项目亦无范围可言,只要对国家有利的,什么都干,只要对敌人能造成致命打击的,什么方式都来,可以说,只要运用得当,厂卫足以抵得上百万雄师,现在要做的就是充分利用厂卫的密探、番役和间谍,尽一切可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歼敌于无形之中。

经过详细的讲解和布置,关于这个令人震撼的地下情报网的上层会议终于结束了。东厂各路要员们纷纷来开大厅,分派手下的密探和便衣特务们,一场蒙蒙春雨,润物细无声的渗入民间,再无踪影。

然而,这张隐形的巨网,却不能没有总纲,单线联系的特务隐藏过于隐秘,一旦高层的联系方式丢失,将会永远被遗忘在民间,再也无法找回,更失去了应有的意义。这无疑是巨大的浪费和损失。

正因为如此,东厂的最高权力核心——总督书房内,王之心正捧着手里的这份绝密文件,紧锁双眉。这份绝密文件实在是太重要了,以至于不能留在身边。因为潜伏计划的目的,就是在朝堂撤离京师的时间内,无论局势发生怎样的变化,东厂的势力都将保持绝对的沉默,只有到了京师光复的那一刻,东厂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恢复昔日的荣耀。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保证这份潜伏计划这张巨网的“总纲”的绝对保密和安全。所以王之心不敢将其留在身边,因为他不敢冒险。

绞尽脑汁思索到深夜,终于一个灵光像流星一样闪过,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飞快的捕捉到,并呈现在眼前——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反而是最安全的,这也正是潜伏计划得以实施的前提。那么,何不将这份文件一同潜伏呢?

但问题又出来了,如何潜伏?交给谁来潜伏?巨网的“总纲”不能掌握在巨网本身的手里,但是又不放心其他外人。那该交给谁呢?

终于,王之心像是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突然站起身,转过几条阴暗的角落,来到一扇暗门前,四下无人,却见他身影一闪,便悄然消失在东厂衙门之中。

心念一动,神之水镜的画面飞速追踪着夜幕下的京城。很快,水面上映现出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落。

屋子里,豆大的灯焰一点漆黑,摇曳在家徒四壁的狭小房间内,显得分外清贫和凄凉。屋内两人低声私语,却又分外流露出相濡以沫的温馨。

“我不走!那可是你后半生的救命钱!”

“哥哥!有钱不救死,要钱何用?眼下是最好的机会,难道你就甘心躲一辈子吗?”

“四郎!我……”

“喔呀喔呀!真是好感人的场面喏,嚯嚯嚯!恐怕夫妻恩爱也不过如此呢——不过话说起来,咱家常听人说:秀恩爱,死得快。不知是也不是。”

“什么人!”其中一人迅速跃向房间一角,抓起一柄佩刀,将另一人掩在身后,同时借着灯影寻找声音的来源。

“哼,擅离职守,负罪潜逃,别以为东厂不屑抓你,就可以躲在眼皮底下永远逍遥,你也真算的上很傻很天真了!”

“啊!”短短几句话,便将那人惊的颜色更变,当啷一声,手里的佩刀坠落在地,紧接着噗通一声跪下,道:“厂公恕罪!”

“你倒是腿长啊!”王之心在黑暗中显现出身影,一抖披风,坐在椅子上。

“厂公英明!”原来,这人名叫常守经,是东厂的一名勋卫。本是王之心派往保定的潜伏特务之一,当初闯贼攻破保定,方正化等人率众巷战,潜伏特务们也大多战死,惟有他侥幸逃脱,回到京城,死里逃生的他从此厌倦了刀光剑影的日子,于是便在京城的这座小宅院潜藏了起来。除此之外,让他决定隐居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感情。也就是被他称作四郎的那个人。四郎全名孔四郎,本是京城绍兴戏园子的一名小旦,一次命运中的偶然机会让两人相遇之后,二人便一见钟情,如胶似漆。于是孔四郎便支出全部的积蓄为自己赎身,离开戏班,买下这座小院子,开始了二人世界的居家生活。虽然苦累,但是二人在相濡以沫中,却甘之如饴。

面对眼下的时局,孔四郎几经周折,终于谈妥了一家镖局,答应护送他们去浙江老家绍兴,但是价钱开的极高,倾尽积蓄,也尽够一人的费用,于是孔四郎决心自己留下了,将逃生的机会让给情郎哥哥。

吐槽一下:话说这都是什么狗血俗套的感情纠葛啊?不过历史上确有其人,而且故事更加感人。话说甲申之变,勋卫常守经被闯贼绑票,家中无钱,眼看就要被撕票。他的恋人,小旦孔四郎留下一句“有钱不救死,要钱何用?”的名言之后,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赶去赎人,然而卑鄙的闯贼得钱撕票,孔四郎毫不含糊,佯装从贼,怀揣利刃,高歌易水,慷慨赴义。怎一个感人了得?吐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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