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想跟江沐彻夜长谈,开诚布公的说说自己的,不过江沐一直沉默,根本没有和他聊的意思,他只能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再说下去,搞不好就会换来江沐自不量力的嘲笑,惟公卿往里面爬了爬,这事儿就算到此为止了。
也许应该说一句合作愉快,或是一切顺利,看江沐那样儿惟公卿也没提,爬到里面就和衣躺下了。
喜袍脱不了,但其他衣物包括发饰都被江沐解下去了,这么躺着有些不自在,惟公卿就将那喜被一扯,就留个脑袋在外面。
年三十,换了新衣去吃团圆饭,被江沐这一搅合,晚饭根本没来得及吃,肚子咕咕叫着,对三餐要求不精但饱的惟公卿来说,这感觉有点煎熬,他就听着这声音,心说把这当成催眠曲赶紧睡了吧。
这这么想着想着,竟是也有点效果,困意渐渐上来了,也有稀里糊涂的意思了。
这时候,背后的男人一动,挨着他趴下了。
惟公卿有了片刻清醒,但又很快迷糊了。
江沐不动,他都忘了他的存在。
这家伙真反常……
间歇性的反常,根本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如此想来,江沐有很多次这样的反常……
红线牵着彼此,尾指的束缚让江沐将手举起,昏暗的光线下,他看着那延伸到另外一处的线,旁边的人已经熟睡,那身红袍喜庆的耀眼,他说了,吉时过了就不吉利了,他们应该洞房的……
江沐侧过身,将手搭在了他身上,带着红线的手碰到了惟公卿的,他怔了下,然后将那手轻轻握住,红线纠缠到一起,解不开,也剪不断了……
……
第二天一早,惟公卿跟着江沐去宫里祭祖,他的身份已经落实,在全城百姓的哗然与祝福中,惟家人更是惊讶无比。
之前寿宴上拂袖离去的人更是被抽了狠狠一巴掌,时至今日他们才弄明白江沐的意思,他不是说惟公卿不是他的王妃,而是说在他和皇上认可前,他不需要别人指指点点。
惟侯爷战战兢兢的在三天后接待了他这个永远都捉摸不透的‘姑爷’,整个过程惟公卿都是但笑不语,没人猜的出这夫妻在想些什么,感情不错倒是真的。
所有的礼节走完,大年初五,他们踏上了通往宽阳的路。
温暖的马车,相同的位置,只是这心境已大不相同。
江沐卸下了所有负担,责任权利,只带着个秦云杉。
路途遥远,俩人偶尔闲聊几句,惟公卿问过江沐闻彻的事情,江沐说当时逝修走了,重华的心思也不在这边,那怪山因为他们的战斗彻底坍塌,可打了几天也没分出个结果,最后在闻彻那两个手下的干扰下,闻彻跑了。
惟公卿问他是否还要杀掉闻彻,江沐倒是给了他个意外的回答。
皇上的意思是,闻彻只要一心向善,过去的事情就既往不咎了。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皇上大度,但实质上皇上是在担心,以大洹现在的局势来看,他们已经经不起劫难了,稍微再来个风吹草动,怕是就要坚持不住了。
如果执意缉拿闻彻,或是要斩草除根,成功便好,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再说他们现在暂时也没那么多精力去找闻彻。
与他相争,也是件劳民伤财的事儿。
皇上这个选择是正确的,江沐也同样不会意气用事。
惟公卿倒是觉得,江沐卸下了王爷的身份,就代表他和朝廷再无关系,他与闻彻的冲突也就变成了私人恩怨,身为大洹的王爷,他要大度的不和闻彻计较,但于私,他可以随意报仇……
闻彻没有杀害江尚,但他也是间接害死他皇叔的人。
不管什么时候,遇不到还发了,要是遇到了,恐怕又是石破天惊的大事儿。
……
赶在正月的尾巴,惟公卿到了宽阳。
因为江沐突如其来的举动,导致他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本来是想散心的,没想到反倒又带了个麻烦回去。
当逝修看到与他一同归来的江沐后,惟公卿觉得,他毛都炸了。
他苦笑着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是被算计的,但同时也拒绝不了。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去安抚逝修,秦云杉那边风轻云淡的一声王妃让一切彻底乱了套。
“秦大哥,”他们现在是平头百姓,那些称呼在这里不适用,江沐一王位仍在,他辞去官职,只是放下责任,不再参与朝中政事,他王爷的权利也在,逢年过节他还是要回京里看看,“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不介意就叫我惟九。”
至于他和江沐的称呼,他们自己研究。
江沐给了肯定的眼神,秦云杉这才点头称是,可那边的逝修不干了。
“姓惟的,你是不是该和我说清楚?这个王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之前他们称他为王妃,是江沐的一厢情愿,可现在,惟公卿这话听着不对劲儿。
再一想,现在全宽阳的百姓都知道惟公卿是睿武王爷的王妃,江沐在不知不觉中,让他们的关系在所有人心中根深蒂固了。
逝修一问,惟公卿再次怔住。
他还没跟逝修说明白……
“那个……说来话长。”
在他组织词语的时候,秦云杉替他把问题解决了,他理所应当也忠实的转述了大年三十的那场盛大婚事……
看着秦云杉那自然的表情,惟公卿心说江沐是故意的吧……
没有他的授意,秦云杉怎么会那么多事……
什么都说了。
“我也听说了。”
随后而来的重华一进门就说了这么一句。
冬天了,他身上穿着的仍旧是华贵的皮草,惟公卿这会儿没心思看他穿的是什么皮,他的注意力在重华的那句话上。
重华的消息一向灵通,只要他想知道的,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
他和逝修不一样,乖乖的等着他回来,年三十儿那场婚事,不久之后重华就知道了。
他倒是挺意外,惟公卿这个思考,是一边把自己嫁出去,一边思考的。
除了他之外,大堂里有四个男人,秦云杉是单纯的看客,而另外三个,让他头疼不已……
回到宽阳的第一天,惟公卿就陷入前所未有的麻烦。
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他还不如不去……
还有他和江沐这关系是铁板钉钉的,不管这其中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是理由,他们都成亲了……
他到底,该怎么和他们说清楚……
至于那三个人……
在惟公卿头疼不已的时候,已经有了各自的打算……
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但表面宁静,暗潮汹涌。
第二三二章: 一番警示
江沐这番行径,给他们深深的上了一课。
媳妇这东西,不是靠等,而是靠抢的。
惟公卿举棋不定,他们之前强迫他太多次,这回就想给他时间慢慢考虑,可是他们发现这么做行不通。
适当的放松还是可以的,但要是一直让他这么犹豫下去,搞不好没个尽头了。
比起等待,主动出击还是更明智的选择。
之前的教训让他们投鼠忌器,重华和逝修都消停了很久,都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同时时间还有另外的作用。
那就是淡化一切。
他们再次大胆起来。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也有了江沐树立的榜样,方向方针有了改变……
……
回到宽阳,惟公卿理所应当的住在逝府,他和逝修一样,潜意识已经把这当成了家,他习惯了这个当初的鬼宅,还有那聒噪麻烦又自恃清高的梅管家。
在他走后不久,不需要再帮他盯着生意,重华也住回了自己的府宅,依旧和逝修面对面,继续做他们的‘好邻居’。
他们都有地方住,想到江沐的住所惟公卿就有些犯难了,把他安排到客栈又不是那么回事儿,江沐以后要长居此地,可去货栈也太委屈他了,惟公卿没有更好的办法,可那边江沐根本就没想过让他安排。
他买好了宅子,就在这两座府宅附近。
比起王府,那宅子要简单很多,但在宽阳百姓眼中,那也是实打实的毫宅。
宅子原本就有,达不到江沐的标准,所以正在翻修中。
卧房等处修建妥当了,其他地方还停止,工人们已经在加班加点的干了,可他们只是凡夫俗子,没办法像重府那样迅速建成。
江沐有意让惟公卿跟他去,可是那宅子还没到他满意程度,所以这个念头他就打消了,也因为宅子的工程,免去了第一场战役。
惟公卿觉着,这几个都像动物一般,自己有自己的地盘,绝对不会踏足他人地界。
江沐没在逝修这待多久,带着秦云杉就去自己的宅子了,惟公卿的目光追随着离去的二人,江沐在来接他之前就打定了主意,他连宅子都买了……
那男人瞒了他那么久……
他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他威胁你了?”惟公卿的思绪还在江沐身上,就听重华这么问,他连忙收回视线,对着他摇头。
“没有,只是不得不为。”这个婚约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清楚的,“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听惟公卿这么说,重华就明白了。
他关心的不是惟公卿嫁给江沐,那个婚约对他来说等同虚设,他只是想知道惟公卿的心意罢了。
如果他不是真心嫁他,那重华也就不当回事儿了。
至于那些理由,他也不关心。
他要解决的……
重华抬头,目光与逝修不期而遇。
“你好好休息,货栈那边不用担心,出了点小问题,我能解决。”
重华这么一说,惟公卿反倒是担心了。
其实货栈的事情他根本没在意,辛掌柜经营那么多年,没有什么问题是他解决不了的,再说还有谢乾在,可是……
“货栈怎么了?”
重华示意他好好休息,然后就要走,听惟公卿这么一问就停住了,“嗯?没事儿,你不用挂着。”
“到底怎么了?”惟公卿沉下了脸,他不喜欢人把话说一增,这么吊人胃口的感觉太糟糕了,特别是和他有关的事情。
“没……”沉吟,重华道,“前阵子路滑,送货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连人带车,从山上滑下去了……”
惟公卿的眉毛当即皱起,这还不严重。
“出人命没?”
“没有,就是货没了。”
“货不要紧。”惟公卿想了想,“我现在就去看看。”
“不用,你歇着,养好精神再去。”重华拦住了他,“不在宽阳,离的有些远,不差这一会儿。”
一天的时间肯定回不来,舟车劳顿的,惟公卿不适合再出门。
惟公卿想想也是,正月眼看着过完了,他这个年没在宽阳,这时候再走就不太好了。
“那好,过几天去,你先帮我安排。”
“你可以不用去。”重华已经表示他能处理好了。
“不用。”惟公卿坚持己见。
重华没再劝阻,说了声他明白了就走了。
重华走的干脆,久别重逢也没多说几句,可是这却让里面的逝修把眼睛快眯到一起去了。
重华摆了他一道。
很好。
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没关系,他逝修是最后的赢家,不管重华耍什么小心思,对他来说都不会有任何威胁。
逝修冷冷一哼。
……
惟公卿的身体情况已经大有不同,赶了这么多天路,他觉得疲惫,就是马车里的空间太小,身体会展不开而已。
回府之后他先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天快黑了,在王府过惯了被人伺候的生活,回来这一路食物也都是秦云杉准备的,惟公卿习惯性的等人把饭菜端上来,可是他面前只有一壶凉茶……
这茶不知道什么年月的,惟公卿看一眼就放弃了。
逝府的下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随性。
根本没什么规矩可言。
惟公卿唤来梅管家,这件的事情他们得好好谈谈,要根治,他也得从头来过,让梅管家好好的起个表率作用。
可是那梅管家一耸肩膀,没办法,府里谢乾说的算,他排不上。
府里的下人练就了自己觅食的本事,他们能自己填饱肚子,谢干的人也不用他管……
梅管家那义正言辞的样儿,惟公卿怎么看怎么像幸灾乐祸,当初他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处理谢乾,再说他也不觉得谢乾需要他提醒什么,所以梅管家家是跟这儿等着报复呢……
惟公卿看出了梅管家的小心思,后者也不害怕,还明目张胆的说了句……
厨娘伙夫招不到,也不知他们府上是怎么了,就是找不到会做饭的……
惟公卿不听他暗示完,一撑桌子就站了起来,没人做饭,他自己去。
在梅管家心满意足的眼神中,惟公卿去了灶房。
至于逝府的规矩,惟公卿觉得,他应该给他们好好立一立。
他不在的期间,这逝府已经是一团散沙,不成样子。
……
三十没在宽阳,他包了饺子,弥补当时的遗憾。
惟公卿不在,逝修也不吃饭,他一回来,逝修和梅管家像以前一样,准时准点的就坐在饭桌上了。
可是,惟公卿只准备了两碟蘸料,连筷子都没有梅管家的。
和他们同桌吃饭已经是默认的事儿了,突然来这么一出梅管家受不了,看到那香喷喷冒着白烟的饺子,他瞪着眼睛咽口水。
惟公卿权当没看到,自己吃自己的,可这饺子刚要放到嘴里,梅管家期期艾艾的开口了……
“主子……”他也饿。
惟公卿把饺子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又慢条斯理的咀嚼一番后,才抬头看他。
“梅管家,他说,府上为什么招不到厨娘呢……”
逝修不会用筷子,这饺子很滑,他夹不上来,那饺子就像条小鱼一样,在蘸料里来回游,他好容易弄上来了,刚要张嘴,梅管家就看了过来……
逝修手一抖,饺子摔回蘸料碗,他的前襟满是污点……
梅管家在看逝修,惟公卿也微笑着看了过去,那家伙一改常性的突然低头,惟公卿这才把笑脸再次转向梅管家……
他让他考虑清楚,答案他不满意的话,这辈子他都别想吃饭。
梅管家咽了口唾沫,权衡片刻,他做出决定。
逝修固然可怕,但是一物降一物,以目前的局势来看,既然不能两个人的腿都抱,那就选择一方有优势的不得罪,于是,梅管家义正言辞的道……
“其实是爷不让招厨娘!我真的再找了!但是爷不让!”
第二三三章: 暴躁逝修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释。
惟公卿示意梅管家灶房还有饺子,不过是生的,还没煮,如果他想吃,就去自食其力。
反正梅管家之前也在说,最近大家都是自力更生什么的,既然这样,他也得‘入乡随俗’,不要坏了他们的规矩才是。
梅管家有口无言,最后灰溜溜的去想办法弄熟饺子了。
其实逝府招不到厨娘什么的挺好,比起那些厨娘做的东西,梅管家更喜欢惟公卿的食物,他做的比最上乘的酒楼还要好吃。
嘴巴和胃口一样养叼了,惟公卿都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招人厌的谢乾是一方面,梅管家没日没夜的盼着,希望赶紧解救他的胃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