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逝修躺在椅子里,脚踩着桌子满腹纠结。
他生气也恼火,但更多的是焦躁。
他不放心惟公卿和重华在一起,为表示他对他的信任,逝修放任他跟他去了,在此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一切能让他们死灰复燃的可能性他都切断了,但是心里那根藤,他碰不到。
不管他怎么努力,让那根藤干枯甚至死亡,可最后,它还是会重新生长发芽。
他掘不了根,斩断多少次都没有用。
逝修心知肚明的,这个冒险的尝试也让他得到了教训。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把惟公卿彻底关起来,让他除了自己谁都看不到,逝修很想这样做,可他这做法和惟公卿过去遭遇的事儿有什么区别呢?
而囚笼里的惟公卿,又是那个他想见到的么……
那样的生活逝修想着就觉得焦躁。
他还是得弄死重华。
前提是在惟公卿不知道的情况下……
惟公卿在闻彻怀里,茫然自责的模样阻止了他和重华的生死之战。
他们都看的出来,惟公卿不想让他们决斗,也不想因为自己让任何一个人死掉。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有一个人死,他都会自责一辈子。
活着的那个,恐怕再也看不到他原来的模样。
他和重华停手了。
虽然很想直接拗断对方的脖子,可他们更在意惟公卿的想法。
逝修不想承认,但是重华在惟公卿心中那一席之地从来没有缩减,他的感情,也分给了重华一半。
他若是不顾一切直接和重华翻脸,那那天的局面还会发生。
他真的杀了重华,惟公卿会做出什么反应……
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就像现在,他逃开了,躲在闻彻那里,再也不出现。
他除掉了一个敌人,却给了另外一个敌人可乘之机。
与此同时,惟公卿还被伤害了。
逝修的性格就是横冲直撞,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处理问题,可是遇到惟公卿,思绪押了无数道弯儿,绕来绕去都是死胡同,逝修有种把那些想法拽出来好好捋顺的冲动。
还是得弄死他们,重华,闻彻,都得死,他得做的巧妙,让惟公卿发现不了。
难度很大。
不管多大,他都得去尝试。
逝修蹭就坐了起来,但很快又堆了回去。
他现在不能动手。
他得等惟公卿回来的,虽然现在是迫不及待的。
逝修又躺了回去,这会儿不像一滩烂泥了,而是僵硬的泥巴。
他没办法阻止他们见惟公卿,他要装作不去计较,他们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要的是什么逝修也知道……
他真能忍耐这些?
毫不介意的看他们在一起,用那种眼神看着惟公卿,甚至他的碰触……
逝修不觉得他是大度的人。
会抓狂吧……
重华看惟公卿一眼,他都想立即把他的眼珠子挖下去。
手指被他捏的咔咔作响,再来几下指头怕是就要连根断掉,就在他邪灵兽那强大的自愈能力要展现的时候,江沐的出现将其打断了。
江沐的身份不再是王爷,来他逝主会也没有直接登堂入室,而是让下人来报。
听到江沐的名字,逝修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来那家伙也在宽阳。
他都把江沐忘了……
忘了,不代表不存在。
他和惟公卿的关系是一根刺,还有他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重华,闻彻,还有一个江沐,他的敌人变成三个了。
愤恨的扯了下领子,逝修道,“让他进来。”
江沐此行仍旧只带了个秦云杉,换下那华贵的服饰,江沐的气场也丝毫不受影响,他走到逝修对面,不用他请径自落座。
逝修斜着眼睛看他,那身子倒是在江沐进门之前就坐好了,再不像一滩泥,同样擅长演戏的梅管家也没了之前的哀怨样儿,在他的示意下,丫鬟很快送上茶水,吩咐不要让人来打扰之后,梅管家昂首挺胸的站在了逝修身后。
逝修很想问你来干啥,他端着茶碗,似模似样的喝了一口,才缓声开口,“王爷来我逝府,有何贵干?”
逝修很想说的更客气一此地,比如王爷到此万分荣幸,有失远迎这一类的话,不过看到江沐的脸他实在没有客套的想法,他更想直接把他扔出去。
逝修对他的想法不言而喻,他们之间也没必要假装什么,江沐和他的感觉差不多,速战速决,谁都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江沐也直言,“来接人。”
逝修挑眉,心中却是一团火腾的就冒了上来,他没猜错,这家伙不能忽视了。
“我逝府没有王爷要接的人。”
“我要接的人是谁,你很清楚。”没必要装糊涂,他没必要说出来,当然如果逝修想听的话。
江沐张嘴,那一声王妃刚要吐口,就被逝修蛮横的打断了。
他狠狠一挥手,他实在是不爱听那两个字。
“你们的关系我知道,不就是皇上派你来盯着他,虚名而已,没必要挂在嘴上。”
“虚名?”江沐的声音里带着质疑。
“自然。”逝修理所应当的回答。
江沐顿了下,用一种极其缓慢的声音问逝修,“谁说那是虚名……”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江沐道,“他是本王的王妃,有名有实,京城百姓,大洹子民都知晓的事情,这一声虚名,从何而来?”
逝修还没等说话,江沐又不疾不徐的说……
“之前府里在修建,王妃住在那里不方便,现在我来接王妃回去。”江沐当时没执意让惟公卿跟着他走,有一部分原因是府里的工程,虽然现在还没彻底结束,但已经不影响居住了,他第一时间来接人。
“方不方便和他没关系,他不会去。”
“睿武王妃不在本王的府中,要去哪里?”
逝修指指脚下,这宅子才是惟公卿的家。
他的举动换来江沐的嗤笑。
他和惟公卿有名有实,他们的关系是天下公认的,所以惟公卿的家,只能是他江沐所在。
不是这一个府宅,是任何江沐会去的地方。
王妃的名号只是虚名,惟公卿也坦然表示这只是为了让日后少些麻烦,但他们都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和江沐的关系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者是名正言顺的。
逝修想到了江沐过去的那些特权……
江沐压根就没打算让这个名号成为虚名……
他打着相同的主意。
利用他王爷的身份走了捷径,这个名份也是个捆绑,不管惟公卿和他们的关系如何,江沐都是唯一一个不会‘抛弃’的人。
他也,要惟公卿。
第二四四章: 自知之明
第二天,惟公卿再次吃到了难以下咽的食物。
他的胃口是被养叼了不假,但他并不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的他都可以吃进去,只是……
树皮草根什么的他下不去嘴。
眼前这碗面虽比树皮草根强很多,但那滋味让他有种宁可去啃土地的感觉。
搅动两下,惟公卿很不给面子的把筷子放下了,看看旁边的闻彻,他又转了过去。
挑起面,他示意他张嘴。
闻彻还是看看他又看看面,最后把上面的东西吃进去了。
“怎么样?”惟公卿问他的意见。
“还不错。”
筷子啪嗒一声撂桌上,他仔细的往闻彻的嘴里看了看,他发誓那里面绝对有舌头,可那家伙的舌头真的是摆设吗?
昨天的那个蛋羹在尚可忍耐的范围,今儿这个就是人神共愤了吧,把东西做成这样那家店是不准备开了吧?
“我问你,是不是还是昨天那家店?”
“嗯。”闻彻点点头。
他就知道。
人的手艺是相同的,虽然菜色不同,但有的食物一吃就能吃出来自同一个人,这世间能把难吃程度做到相近的,恐怕也就这么一家了。
他吃的出来。
“不是让你换一家吗?”这是诚心不让他吃了。
闻彻没回答,处乱不惊的他继续喝酒,惟公卿看他那样儿,推着碗筷继续强调,“换一家!”
闻彻看了看他。
“午饭和晚饭就不错,那两家店我都接受,再不济你在街上随便买两个馒头,总之咱们换一家店行么?我真纳闷了那里有什么好,让你执着着接连到他家去。”
两天的早餐都出自同一家,他知道闻彻这人固执,认定的事情不想改变,但有些时候是不是得圆滑一点……
不然他这是逼着他把早饭戒了么?
看着严正抗议的惟公卿,闻彻顿了半晌才又嗯了一声。
又是嗯……
也不知道这家伙往没往心里去……
不管,如果明天还是这家的话,他一定会翻脸。
不过话说回来……
惟公卿再一次看向那安静喝酒的男人,这回再见闻彻,他的话少了很多。
人也变得安静了。
过去那张扬到不可一世的感觉没了。
还有……
他不是应该找他算账么?
闻彻当时那愤恨的表情他历历在目,闻彻一直想抓他回去,可惜没这个机会,直到最后一刻闻彻都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他给闻彻上了一课,他给了他个血淋淋的教训。
那个能为自己的执念毁灭世界的家伙,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他不是应该上他付出代价,并永远不敢逃离他身边吗?
这个才像是闻彻会做的事情。
在玄灵殿住了一段时间,在闻彻没有发狂的情况下,他习惯性的与他相处,来到这里的第二天惟公卿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
闻彻,似乎不一样了。
那男人的执念,真的放下了?
看向那碗难吃到不行的面,闻彻的固执程度可见一斑,这突然的转变,惟公卿有些无所适从。
……
没吃到早饭,肚子不舒服,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避开昨天遇到他们的后花园,惟公卿在别处转了转。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灶房。
不过看着那崭新的灶台他苦笑,闻彻的府上,怎么可能会有食物……
想起玄灵殿,那里的灶房比卧房还干净,闻彻身边没有个会做饭的人,所以这东西只是摆设……
想归想,惟公卿还是走了进去,哪怕感慨一下也不错。
才一进门,扑面就是柴火味儿,这熟悉的味道让惟公卿愣了一下,再一看,灶房里放着各种食材,蔬菜瓜果一应俱全,新鲜的不新鲜的都在那里,最里面那几棵菜不知道放了多久,愣是能在这种季节腐烂了。
还有肉……
基本上,已经不能吃了吧。
闻彻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就有了答案,当初的逝府也是这个情况,菜贩会定时来送菜,梅管家不会做,也让人把东西留下了,所以就会产生这个画面吧……
菜按照新鲜顺序摆放着,烂的那几颗应该是最初送来的。
这让他不禁冒出个想法,这么大的宅子没个人管可不行。
重华那边井然有序,逝修的府上规矩也重新立起来了,至于江沐那边,应该不会出现一点问题,只有闻彻……
他是君主,他统治的是一个国家,他能交际应酬,能与其他君主间游刃盘旋,但这种琐碎的事情闻彻未必能处理的好,他是成大事者,管理个府宅对他来说太过陌生。
食材是现成的,他大可以给自己准备早饭,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惟公卿没有这么做。
在闻彻这里,他得是被人伺候的,就算饿着肚子,他也不会自己动手。
看了眼这些东西,他高傲的转身了。
这一转头,身后倒是站了个意外的人。
白。
正如逝修猜测,惟公卿隐藏了自己的气息,闻彻等人同样如此,这样逝修他们就不会寻找此处。
他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他不可能躲一辈子,他们迟早会找上门来,但是这几天,先让他躲一躲再说吧。
“你不是会做饭吗?”
顺着白的视线,惟公卿看了眼身后的灶房,“会。”
“那就自己动手。”
惟公卿扬眉,随即笑出。
他们这是不打算伺候了。
也是,他毕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是闻彻的人。
他没资格支使他们,但同样的,他也不喜欢白这样和他讲话。
“不做,闻彻不会让我饿着。”惟公卿笑呵呵的回答。
白那张没什么感情的脸充斥着浓浓的厌恶,从昨天到现在都是这样,惟公卿很想知道缘由,不然他不会和她计较。
“你配吗?”白问他。
惟公卿露出不解的神情,他愿闻其详。
“我一直以为女人可以下贱到不在乎任何事情,”闻彻是君主,想要爬上他的床榻的女人不在少数,为了这个目的,那些女人的所作所为白全看在眼里,她也是女人,但是白不齿她们的行径,现在,这惟公卿倒是让她另眼相看了,“原来一个男人也能贱到这种程度。”
如果说那些女人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而惟公卿却没有任何目的的徘徊在一个又一个男人身边,过去是,现在也是。
“看到有人为你拼死拼活,很满足是吧?”
白冷声质问,毫不留情。
“你想和哪个男人纠缠是你的事儿,你没资格在王身边。”
岂止是不配,他连被闻彻看上一眼有,和他一同呼吸空气的资格都没有。
后面的话白没说出来,但是她的意思也清楚的表达了。
过去的惟公卿毫无弱点,他对任何事情都能淡然以对,现在不一样了。
白戳中了他的软肋。
与他们感情的纠葛,是惟公卿最苦恼的事情,他没有玩弄任何一个人,正因为对他们都是认真的,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画面。
白没资格抨击他,更没资格评论这件事情。
“我还真不知道,闻彻对他的人怎么纵容,竟是敢参与主子的事情。闻彻想怎么样是他愿意的事儿,我没逼着求着是他自己找上来的,我耍他骗他玩弄过他随你怎么说,还是那句话,他心甘情愿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没人有资格玷污他们的神。
“你太把你自己当回事儿了,”惟公卿这连小人得志都算不上,白觉得他很可笑,拿着鸡毛当令箭,抓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当成王牌,“即便你和他拥有同一张脸,你也不是他,王的好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个人的,明知如此,你还何必自取其辱?其他可以由着你,但是王不同,趁着王还没后悔,奉劝你赶紧离开,回到真正心甘情愿被你戏弄的人身边去,不然到时,自食恶果的是你。”
第二四五章: 极力游说
惟公卿知道闻彻要等的人是惟九怀。
他做这么多事情也是为了他。
他不是惟九怀,自打他走近玄灵殿的一刻他就在让闻彻分辨他们。
他们是不同的人。
闻彻分的清楚,但他心里是否也这样想,就不得而知了。
烦躁,除了烦躁就是烦躁。
这阵子发生的事情让他没办法再保持他的镇定,换做以往,比这更难听的话都无法激怒他,可是现在,这些话从白的嘴里说出来,他竟是有种让她再无法开口的冲动。
撕烂她的嘴,或是把这个人都撕了。
“王真不值。”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不值得让她愤怒,白在等着看他的下场,她只是在为闻彻的选择与等待不值,这么个人尽可夫的东西,若是被迫还好,可是,他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