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穿越 五)——来自远方

作者:来自远方  录入:07-29

李尚书哭了,一边哭一边捶地,伤心得无以言表。

纪纲吩咐,今天给李尚书备壶酒,下酒菜送两盘。

“一醉解千愁。”

跟着纪纲的两名校尉板着面孔,只以眼神交流。

“这样就哭了?太禁不住打击了。”

“所以佥事才说咱们要学的还多。”

“不动鞭子就能把人打击成这样,应该学习,值得佩服!”

“佩服!”

李尚书在牢里借酒浇愁,醉后抛却斯文,红着眼睛跳脚大骂,都是一群混账XX蛋!

杨铎没再让纪纲提审他,当天给宫内递了条子。隔日,皇帝对张信和李至刚的处置下来了。

隆平侯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月。

前礼部尚书李至刚涉贪墨一案,继续交由锦衣卫审理。

表面看,处置很公正。

实际上,张信不过是被弹了一指头,李至刚面临的却是巴掌宽的大板子,缓刑期过去,板子落下的力道会更大。

张信闭门思过了。一边思过一边感慨,当年冒着巨大的风险给今上报信,果然是英明之举。

李至刚在诏狱中凄风苦雨,最后的希望已然崩塌。

杨铎再一次坐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堂之中,大红的御赐麒麟服,黑色绣着银边的幞头,单手支着面颊,指尖擦过眼角,隐去了嘴边的一抹冷笑。

锦衣卫的驾帖很快送到了刑科。

刑科都给事中面色惨然,左右给事中站起身,任凭词锋如刀,也拉不慢锦衣卫抓人的速度。

南京城内,一片肃杀。

这种气氛之下,北边来的一支队伍停在京城北门之前,汉王府左长史汪原令护卫打出王旗,交出路引,下马入城。

“立刻给赵王府递帖子。”

队伍抵达的日期比鸿胪寺预期的早了数日,好在京城赵王府和汉王府都已竣工,赵王正在京中,鸿胪寺卿只需派人走个过场即可。

朱高燧看过朱高煦的书信,询问汪原,“汪长史,五辆车上的东西都是大宁带来的?”

“回殿下,正是。”

“路上一切可还顺利?”

“回殿下,一切都好。王爷令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务必在皇后殿下千秋节前抵达京城。”

“哦。”朱高燧点点头,“你见过兴宁伯,兴宁伯可说了些什么?”

“兴宁伯并未多言,吩咐卑职一路照看好马车,切莫令人打开箱盖。王爷下令卑职,进京后一切遵照赵王殿下吩咐。”

朱高煦走到一辆马车前,拍了拍木箱,几声闷响,“你不知道箱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回殿下,卑职不知。”

“真不知?”

“不知。”

朱高燧啧了一声,不再追问,“孤要进宫,汪长史同孤一起。”

“卑职遵命。”

华盖殿中,永乐帝正宴请番邦朝贡使臣。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又有部分船只回航,带回大量的香料,珍珠,珊瑚,宝石,空青等物,还有第二批西洋朝贡的使臣,其中有爪哇麻喏八歇国东王孛令达哈派遣的使臣,以及吕宋,三佛齐等国的朝贡队伍。

丁千户也随船归来,他找到了能治疗疟疾的药物,是不是兴宁伯所言,尚不能确定。为避免出错,丁千户下令移栽十余树苗,砍断两棵成树,一同带回。

船队中人见丁千户带头砍树,纷纷效仿。

当地居民得知明朝船队要砍树,不白砍,花钱买,都拎起工具前来“帮忙”。

“寻常的林木不要。”

丁千户伐木是为寻找药材,船队中的商人却看到了商机。

朝廷造船,需要大量的木材,建造房屋,家具,都需要木材。

成功的商人,永远不缺少发现利益的双眼。有人在爪哇,苏门答腊和吕宋岛上发现了大量适合用于造船和制造高档家具的木材,计算过伐木运送回国的损耗路费,对比能卖出的价钱,立刻双眼放金光,发财了,这下要发大财了!

船队行到福建,遇上了到大明朝贡的日本和琉球船队。

巍峨如山的海船行过,单帆的小船几乎可以用瘦骨伶仃来形容。

吕宋等国的使臣登岸之后,同样被明朝的强盛震撼。

本来还打着各种算盘,此刻完全抛到了脑后。一只耗子妄想在老虎面前抖威风,不是“二傻”两字能够形容。

海船回到大明,带回的奇珍异宝和番邦使臣比之前多出一倍有余。

使臣队伍抵达南京,入住会同馆,献上方物,朝拜上国之后,永乐帝很是高兴,在华盖殿设宴,款待众人。即将返回安南的陈王子,不久前抵达的暹罗,真腊,鞑靼使臣也有幸列席。

原本,赵王赶在这个时候进宫面圣并不合适,但在侯显禀报之后,永乐帝却没发火,放下酒杯,道:“高煦送来的?”

“奴婢听闻,是大宁杂造局……”

侯显的声音越来越低,朱棣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看向坐在下首的安南陈王子和各番邦使臣,笑意多少有些渗人。

“陛下?”

“叫高燧挑选三十名精通火器的亲卫,召锦衣卫金吾卫到武楼前戍卫清场,朕有好东西要请诸位使臣一观。”

“奴婢遵命。”

永乐四年初的这场宫宴,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据史官记载,宴中,天子幸武楼前,览北疆进献火器。

佛郎机炮一门,鸟铳三十支。

上言:“公诸同好。”

武楼前,炮声裂空,铳机声如炒豆,连击而不炸。

后有骑兵操演,马上刀光如电,砍伐木人,不过瞬息。

上拊掌大笑,言:“善!可一观。”

诸外邦使臣皆瞠目恍然,久而不语。

有安南陈氏当陛叩拜,言上国之威无远拂界。望陛下天地父母曲垂恩顾,终保余龄。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其后,琉球,暹罗,爪哇,吕宋,真腊等国使臣,亦皆顿首叩拜,仰上国之威。

或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详实,史官在末尾,以看似顺带,实则重点提及的笔法指出,众人顿首之时,安南胡氏,鞑靼,日本使臣兀立。

别人下拜,这几位站着没动,这是很不好的行为。严重点说,是对大明的挑衅!

天子炫耀武力,其他人都服了,这几位不服?

很好,那就真刀真枪的试一试!

安南胡氏等,注定要成为茶几上的悲剧,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后世有人翻阅史料,惊奇的发现,史官记载的的顺序,恰恰是安南等国家地区悲剧的排列顺序。如果在中间加入一个瓦剌,就更完美了。

按照孟清和的理解,永乐帝是属帝王蟹的,别人不惹他都要挥几下钳子,敢当面撩龙须子,不是故意找死还能是什么?

或许是觉得作死的力度不够,在陈天平被明军护送回到安南时,胡氏设伏兵,当着明军和明朝使节的面,把陈天平咔嚓了。

咔嚓掉不算,仗着熟悉地形,安南拦截住了明军,把陈天平的尸首抢回去,千刀万剐,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这人是冒充的!根本不是陈氏王族!杀他是为了正义!”

明军尚未行动,被蒙在鼓里的阮景真晕过去了,被抬回家之后,连夜收拾包袱,带着家人跑到占城,寻求政治避难。

附近地界,只有占城和大明的关系还不错,世仇什么的,都可以暂时抛下,保住全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阮景真一边带着家人跑路,一边泪洒途中,胡氏自己找死,拖累旁人算哪般?自己还为胡一元出谋划策,出个X的策!

朱棣自然震怒,下达了军队动员令,小样的,不收拾你,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闻听消息,孟清和愣了半晌,如此拼命飞奔在找死的大道上,果真是没有最找死,只有更找死?不过能找死到这种境界,着实是少见。

“伯爷?”

“没事。”孟清和放下敕令,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朝廷要调兵,去都司送个信,也好让朱指挥有个准备。”

“遵令!”

高福离开后,孟清和又陷入了沉思。

朝廷调集边军发兵安南,沈瑄会不会去?

琢磨半晌,实在拿不准,提笔写了一封信,令人快马送去顺天,随即召来丁千户和供奉在府内的良医,如果沈瑄方便来大宁,准备好的药直接给他就行。如果不方便,就要给宣府和开原送信了。

不等沈瑄回信,朝廷又有敕令送到。

“召兴宁伯回京。”

回京?

孟清和捧着敕令,头晕。

这次攻打安南,难不成他也有份?

第一百六十五章:归京

接到永乐帝敕令,孟清和立刻前往大宁都指挥使司,将手头未完成的工作做了相关安排。

“杂造局的火器工坊,刘佥事一定不能放松。遇到麻烦,可以拿着本官的帖子拜访兵仗局的白公公。”

“卑职遵命。”

“春耕的事情,马同知和徐佥事多费心。

“是。”

“朝廷调三千守军,其后或仍有敕令下达,本官此次进京,先带一千五百兵卒,余下按定期出发即可。”

“是。”

“此行未知归期,夏季互市,诸位需当尽心,有兀良哈首领,辽东军民指挥使司上下前来,也当尽心安排。若有草原部落归附,可报知顺天,听从定国公之令。定国公若南下,报知魏国公。更有未定之事,汉王在,则快马飞驰宣府,赵王归藩,便报之开原。”

“属下听令。”

“余下之事,诸位可自定。另,朝廷有意设大宁布政使司,若接到敕令,当以礼相迎。”话到这里,孟清和顿了顿,略微压低了声音,“若是来者不善,故意找麻烦,也无需忍气吞声。陛下设大宁布政使司是为政令通行,诸位该怎么做,心里有数就成。”

朱旺等人坐在堂中,沉吟片刻,明白了孟清和话中所指。

在大宁设立布政使司,是为了更好的发展,不是忌讳大宁都指挥使司专权,更不是为了下绊子。

朝廷派来的官员,实干派则好,有其他心思,脚没站稳就想挑起事端,不必客气,下马威绊脚绳,挖坑下黑脚,换着来。

“大宁能有今日,全仰仗上下一心。”

大宁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来帮忙便罢,来找麻烦的,立着来,横着送走!

永乐帝要迁都北京,大宁开原广宁三地,俨然成为了皇帝手里的钱袋子,大宁更是重中之重。

敢朝皇帝的钱袋子下手,收拾掐起来,绝对是挖坑填土无压力。

有背景如何。大腿粗得过皇帝?

何况,孟清和讲得明白,不是谁来都要埋坑里,只有那些不干实事,使鬼蜮伎俩的,才是下手的目标。人扔坑里埋上,说不定还会遭到表扬。

与孟清和共事至今,大宁都司上下,说话办事都受到了一定影响。

大步朝前走时,都会留意一下前方是不是有石头硌脚,块小,一脚踢开,块大,找人一起搬。

亲密无间说不上,联手排除外来的干扰因素,却符合都司上下的共同利益。

天子的意思,没人能够违背。

分出布政之权没问题。打着朝廷的幌子踩线过界,坚决不行。

一颗外来的老鼠屎,企图坏了一锅的鲜汤,痴心妄想!

必须一爪子拍死!

“伯爷放心,下官等定当尽心竭力,报效天子,守土卫边。”

孟清和颔首道:“如此,本官便可放心南下。”

“伯爷此行,可要将火器队带上?”

“带着。”孟清和道,“组建火器队本为守边之用,汉王已经知晓,且本官已上疏朝廷,应当无碍。”

“火器队可列入调军名册?”

“不入。”孟清和摇头,“不过五十人,只当是本官的亲卫。”

朱指挥没有再问,转而与一同负责练兵的大宁都指挥同知商量,该调哪卫边军南下。

大宁辖下诸卫同鬼力赤掌控的草原地域直接接壤,边军大规模调动,很可能引来鞑子的窥伺。

目前只是两三千人还好,朝廷一旦正式对安南动兵,调遣的边军数量最少也是万余。即便会有余丁补充,仍是个不小的缺漏。

“可以先垛集壮丁。”孟清和知道这点,他也头疼,“不归入守城军队,先安排屯田,春耕间隙操练,录好名册送到北京,魏国公奉皇命在顺天府练兵,只要他点头,问题不大。”

朱旺等人互相看看,暂时只能这样。

好在大宁实力今非昔比,有佛郎机炮和虎蹲炮装备边塞,火雷和火药的存量相当充裕,真有鞑子前来犯边,纵然新丁多些,凭借火器和战车地堡也能应对。

大不了不出城,直接在城头开炮,投掷火雷。

鬼力赤的骑兵总不可能飞上来吧?

“朱指挥此言倒是提醒了本官。”孟清和敲敲额头,“边卫的敌台寨堡一定要加固。春耕时多派遣边军巡卫,遇警立刻点燃烽火,护卫边民躲入寨堡,以固守为本。”

大宁地界上驻扎着兀良哈三卫,一旦烽火点燃,壮汉们定会第一时间出击。以近段时间壮汉们的表现来看,大宁城的安全不用担忧。只是壮汉们擅长是进攻,不擅长防守,为保全边民,大宁都司才定下以守为主的策略。

“伯爷放心,下官等定不负所托。”

“诸位办事,本官放心。”

孟清和又提出,现有的寨堡应尽快加固,守卫关隘的人手不足,暂且先用木石堵住,设置火炮,日夜巡逻。堵不住,便挖掘深沟,预设木刺,遇到鞑子来犯,轰不死也要坑死。

想到大宁打谷草,门都没有!

商讨之后,众人都认为此计可行。推广到辖下边卫,不能全盘照搬,也可作为参考。

计定,众人各自领命离开。

孟清和回到伯府,提笔将今天所议之事,拣重要几项写成书信,分别送往宣府和北京。

沈瑄能不能看到,无法确定,给汉王提个醒是必须。至于魏国公那里,算是做个报备。以徐辉祖的军事水平,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经沈瑄提点,遇有重大决策或对卫边有益之事,孟清和都会给北京送消息。

有备无患。

徐辉祖知道了,北京行部自然知晓。再给皇帝上疏,便少了许多波折。

南京六部看他不顺眼,遇到和他相关的事情,总要挑刺。北京行部一样看他不顺眼,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再不愿意,也要站在他这一边。

孟清和不惧同文官打嘴仗,却不愿意在无谓的争吵中浪费时间。

边防奏疏递上去,南京六部找茬,自有北京行部上去替他扛。

不厚道?

非也,此为共建美好社会,分工合作。

南北两京六部,十二位天官,二十四位侍郎,撸胳膊挽袖子,踹凳掀桌,吵架群殴的场面,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躬逢盛世,自当同乐。

孟清和表示,他是一心为国,绝对没有看热闹敲边鼓,借刀杀人的想法。

放下笔,吹干纸上的墨迹,撇撇嘴,好吧,只有那么一点点。

谁让某些人总喜欢把他当成软柿子捏?

要知道,柿子再软,也是有脾气的。

被盖了“女干佞”的大戳,洗也洗不掉,不做点对得起这两个字的实际行动,未免辜负了给他盖戳的忠义之士。

信送出大宁,孟清和立即打点行装,动身南下。

此行所带一千五百边军,多是骑兵,本该同列其中的陈虎,不久前因过调至行太仆寺,虽官职俸禄未变,前途却是彻底暗淡。

边军的荣耀和前程,都要凭战功积累。

行太仆寺的职责是养马,马养得再好,也和战功搭不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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