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之后方小妍再没喜欢过任何人，甚至连朋友都没一个，不管干什么都是独来独往。
那天晚上她加完班回家，为了省钱她一般不坐公车，每天都是徒步一小时上班下班。刚好她回家的那条路经过阿九出事的地点，当时她只听见很大一声爆炸，然后看到不远处林子燃起一片火光，有时候她会想，她这么活着还不如一把火烧干净得好，身体不由自主向着那片火光靠近，却意外发现一个人，当时阿九几乎浑身都是血，脑袋不知道撞到了哪儿，已经昏迷了。方小妍吓得呆愣在原地，她以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一步一步挪过去，手指试探鼻息，还活着，方小妍再三犹豫之后，决定救他，这个时候她有些后悔没买一个手机，周围又没一个可以帮她的人，方小妍咬了咬牙，将阿九拉起来背在自己背上，听见背上那人无意识闷哼一声，方小妍猜想肯定是弄到他伤口了，等她将人弄到一间诊所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身上更是被汗打湿。之所以没把人弄到医院去，是因为地方比较偏，医院离得比较远，还不如到诊所先止血，再找辆车将人送到医院，这一通折腾下来，人住进了医院，可是她却连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两天之后人醒了，当那个人知道是她救了他，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可是他却说：“我什么也没有，自然也没有钱还你，这条命是你救的，所以我这条命从今属于你，随你怎么处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方小妍再一次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时救他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想，更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那……那就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既然你想不出来，以后我就一直跟着你。”
一直，方小妍喃喃自语。“你真的可以一直陪着我吗？”
严千破将手里的资料扔在桌上，眼睛里一片寒霜，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女人将程诺抢走，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将程诺带回自己身边，心脏病是么？就让他帮她一把吧！
查到方小妍住院的地址，趁着下午程诺不在的时候，严千破让医院的人将她安排在最好的病房，还请来心脏方面的专家教授。
他敲了敲方小妍病房的门，听到里面的人说请进，严千破推门进去，反手将门掩上。
“方小姐你好，我是程诺的朋友。”
“程诺？”方小妍有些疑惑，眼前这个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阿九以前的名字就叫程诺，我叫严千破。”
对了，这个人就是厂里那些小女生一天嚷嚷着的那个身价特别高的男人，真人比报纸上还帅，可是他不是和那个陈什么瑶要结婚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他想把阿九带走？想到这儿，方小妍一脸戒备的看着他，连语气也变得生冷。
“你有什么事吗？”
“今天来找方小姐，是想感谢你救了他，这三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要不是一个朋友在……遇见他，我就要再次错过他了，当我知道他去了那样的地方，还以为他是被别人逼得走投无路了。”严千破一脸痛苦的样子，话虽是特地这么说的，但是表情不是装出来的，每次只要想到程诺为了这个女人宁愿卖掉自己的器官也不愿回来找他，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刀。
“那样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严千破犹豫着说道：“他可能不希望你知道。”
“求你告诉我。”方小妍眼眶有些湿润。
“我想你也应该猜得到，虽然贩卖器官犯法，但是对他来说没有比那样做更省事又快捷的方法了。”
从方小妍听到贩卖器官几个字，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涌，她当时还问过他，是不是做什么傻事了，如果不是遇到他的朋友，是不是他真的会那样做？如果是那样，她还不如不治，反正像她这样的心脏病也没有多大几率活下来。
方小妍抓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严千破并不打算帮她叫医生，因为他还没说完。
“程诺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只要别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那天我和他发生了一些误会，他一个人开车出去，又正好碰上一些对他不善的人，才会发生事故。算起来我跟他认识十几年，在一起四五年，他居然都分不清我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不过我也有错，不应该瞒着他，就算为他好也应该告诉他。”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方小妍的声音在颤抖，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其实我们是恋人。”
方小妍脸色变得苍白，全身都在颤抖。
“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那只是绯闻，除了程诺我谁都不要。”
“可是现在他不是程诺，他是阿九。阿九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取的，很多人以为是数字九，其实是永久，他答应我会一直陪着我，求你不要把他带走，我不能没有他，我也只有他了。”
“方小妍你不能这么自私，这三年没有他的日子我是怎么过的？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如果不是你将他带走，我也会找到他，你有没有想过他借的那些钱要怎么还，你忍心看着他因为你失去原本拥有的一切？你无非就是想要有个人一直陪着你，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到时候你只要把容貌修整一番，换个身份，可以比现在活得更好。”
“我……我不知道，除非是他主动说要离开，否则我是死也不会说出让他走的话。”刚才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掉，胸口疼得几乎窒息，没想到现在又缓过来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程诺那样的人就算想走只要你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这样说她就不会把今天见过他的事告诉程诺。
严千破转身那刻，原本温和的表情变得冷漠，只有他知道没有将这个女人抹杀掉需要多么克制自己。原本以为可以说通她，没想到这个人却这么固执，明明不是属于她的人，还想要霸占着不放。既然给了机会不要，就不要怪他狠心。
二十
从医院出来，严千破没有回去，而是去了程诺工作的地方。上次没说出口的解释这次一定要说出来，无论程诺愿不愿意听。
从严千破站在店外的时候，阿九就看见了他，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没有停留，就像完全没看见，亦或只把他当作是外面的风景。
店长知道阿九家的事，提前让他下班，还让他带了一些好吃的。
阿九从店里出来，严千破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腕，说道：“就算你不跟我回去，也希望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勉强你。”
阿九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他，道：“你说。”
两人也没换地方，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严千破看着他，阿九的目光落在别处。
“周子欣把你们说过的话告诉了我，也许你可能会疑惑她为什么要对你说那些，一会儿关心你一会儿又拿话刺你，你以为她喜欢我，其实她喜欢的是你，因为不想看到你因我受到伤害，所以希望你离开我，才会说一些挑拨我们之间的话，不过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是我。”
阿九的表情还是没多大变化，语气也是极其平淡，波澜不惊。
“她喜欢我？那为什么会和你发生关系？”
“那天你来过？”严千破脸色有些难看，不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而是尴尬。
“她没告诉你吗？那天她本来要告诉我一些事，照你这么说，她也许只是想要说服我离开你，看来她所谓的真相也只是在骗我。”
“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为了让你离开我，她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不能说我没有错，我没有办法，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当时他们说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是程叔，我并不信，但是那时我还没有真正掌权，冒然行事只会适得其反。后来我开始一步步掌权，暗中派人调查，有了一些线索，我很后悔没有告诉你我的计划，甚至自以为是的认为只要对你冷漠些就不会伤害到你。”
“所以你对我冷漠其实是想保护我？”
“当时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现在我发现我很愚蠢，如果重来一次我绝不会隐瞒你。我知道三年来你过得并不开心，帮里人认为你是背叛者的儿子处处为难你，所以我才派你去做那些任务，希望你得到他们的认可，暗中我有派人保护你，可还是让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承认是我考虑不周，你受伤的那次我来看过你，但是你没醒，帮里又出了事，我不得不出国处理，正好那次又让我抓到了吴世岳的把柄。去韩国那次也是为了让吴世岳有所行动，好让他露出马脚，可是他处理得太好，我并没拿到证据。之后不准你参加帮里的事，你也猜到了，吴世岳的确想弄死我，可我那时的能力还不足以和他抗衡，怕你因为我受到牵连，所以希望你待在家里，我让周子欣调查程叔并不是怀疑你，而是希望找出一些证据，周子欣又刻意说了一些话，让你误会我。我知道你想逼我说实话，可是我选择了沉默，让你再一次受伤，那次我真的怕极了。我在你病房安装摄像头是怕有人对你不利，看到你醒过来，第一时间进去看你，看到你闭着眼，我怕你是不想见我，我生气不是因为你，而是我，我气我自己不能好好保护你还让你受伤。在你住院期间，我几乎没休息，为了找出吴世岳背叛的证据，一边提防他一边埋下陷阱，吴世岳牵扯的人太多，想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才一直按兵不动，我很后悔没有早点动他，让你成为了阿九，我也没资格求得你的原谅。说这些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也没想过要跟别人在一起，我爱的人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我跟周子欣发生关系是她要求的，因为她无意中知道我在查吴世岳，恰好有很重要的证据被她截取了。那天回去没看到你，又联系不到你，我很担心，怕你被吴世岳的人抓住。后来你说你要搬出去，第一个我就想到了周子欣，在我知道她喜欢你的时候，我居然会觉得害怕，害怕她抢走你，害怕你已经不爱我，更害怕你离开我，尽管很危险，为了留下你，还是让你跟在我身边，与王传威交易我的确不希望你去，即使知道你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没想到他还真的想要你，当时我真想一枪嘣了他，我想着再忍忍，反正一个都跑不了。隔天去帮里，我特意没叫你，想着证据也够了，待到午夜就能将吴世岳彻底除掉，我还是慢了一步，让你中了那混蛋的陷阱。你听到的那些话，我只是为了敷衍他，至于字迹，是别人模仿的，就算让我死，我也不会将你交给别人。”
严千破握住他的手：“程诺再给我一次机会，用不着这么快就拒绝我，我知道你很在意方小姐，我去看过她了，我将她转入了特护病房，还有一些心脏科方面的专家，你也希望她能好起来是不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没能好起来，能不能……能不能考虑跟我一起生活？你或许不知道，在帮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出了你，只是习惯了隐藏情绪，其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你离开那个地方后，我跟刀疤他们打了一场，只要我赢了他答应我不会再管你，后来我被送去国外，也没办法去找你，你却还是到了我身边，见到你那一刻我从来没觉得自己也可以这么幸运。”
程诺很是惊讶，他不知道严千破竟然还记得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守着那份属于他们的记忆，从没想过严千破也会在意，这一刻的心情就像一直惦记着想要的东西终于属于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淡淡的满足感，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听完严千破的话，也只是有些无奈和感叹，也许还有几分他自己也说不出的情绪。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怨过严千破，可能是心里隐隐想着他们不会有任何结果，只是他有所期待，严千破是他的光，然而一次次的隐瞒与误会让这束光渐渐暗淡，当听到严千破要将自己送给王传威的时候，光彻底消失了。那一刻，程诺甚至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就连活着也没有了意义，如果注定要坠入黑暗，就让灵魂跟身体一起坠入吧！
程诺没想过还能活着，可以说那个时候他宁愿死去，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人或事了。让他没想到的是，救他的人是方小妍，三年来他们一直在一起，如果真要细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与爱无光，只是彼此陪伴，更像是一种亲情。也许这种亲情比爱情更牢固，再次见到严千破的时候，内心没有一丝起伏，就像见着一个很普通的朋友，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改变。后来方小妍被查出心脏病，情况不太乐观，他有时会想如果方小妍不在了自己又该怎么办，自己就像个寄生者，依附着别人。
严千破看出他眼中的动摇，期望的看着他：“程诺和我在一起好吗？让我陪着你一辈子，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程诺看着他，半晌才微点了下头，说道：“如果她好了我是不会离开她的，你还是不要……”
“没关系，我等你，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一辈子也没关系，除了你我不会再跟其他人一起，至于陈梦瑶，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如果不是因为吴世岳，我根本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际。”
“随你吧！但是你不要在她面前说……我们……”
“我明白，我什么也不会说，我是你的朋友。”
程诺点点头：“走吧，有些晚了，她该饿了。”
“程诺，如果她好了，但是她让你离开，你会离开吗？”
程诺垂下眼，说道：“只要是她希望的，我都会照做。”
严千破故作轻松的道：“这样啊，如果她让你离开，你就跟我在一起吧！就算让我放弃炎帮，我也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再说吧！”
程诺转身走在前面，严千破拳头紧了又松，咬了咬牙，跟上去。
看着他的背影，严千破做下一个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个女人跟程诺在一起，现在的程诺心里还有他的位置，如果那个女人没事了，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和程诺在一起了，就连现在占据程诺心里那一丁点位置都会消失。
方法很简单，要么那个女人让程诺离开，要么她自己离开，或者自己帮她离开，结果都是一样，程诺必须回到他身边。
二十一
程诺轻轻推开门，方小妍躺在病床上看到来人，露出微笑，撑起身坐起来，程诺赶紧将枕头垫在她身后，看到程诺身后的人，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还是勉强的笑笑。
“怎么了，很难受吗？”程诺以为方小妍身体不舒服。
“没事，只是有些饿了。”
“有点儿事来晚了，这是我朋友严千破，你们今天也见过了。”程诺一边说一边将带来的饭菜摆在病床旁的柜子上，因此错过了方小妍看严千破的眼神。
“嗯，我们今天聊过，那个我的病麻烦你用心了。”方小妍不知道严千破跟程诺说了什么，心里很不安，但是她不敢问出来，害怕真的会像严千破说的那样，程诺其实是想离开的，可碍于她没有让他离开，才一直留在自己身边。
“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你是程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严千破想表达的意思是朋友的朋友也是自己的朋友，而听在方小妍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因为严千破与程诺是恋人，所以严千破才会格外照顾她，而她又不能拒绝他的好意，说不定这是程诺拜托严千破这么做的。
饭后方小妍吃了药，有些犯困，程诺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睡着，才跟严千破离开病房找到主治医生了解病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