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不幸。”孙明俊面露同情地说。
即便知道这种态度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甚至连话里的尖锐都还没有磨平，萧宇皓还是不得不好声好气地说，“可是现在雷少的母亲找到了我，如果我不瞒着雷少找你说明一切，那位老太太可以让我手里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所以我不得不这样做。”
“雷展鹏的母亲？”孙明俊挑了挑眉反问道，“不是前段时间还催着他相亲吗？如果是她要找我，多半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要让我跟雷展鹏分手吧。可是为什么不亲自来把支票甩到我的脸上，反而叫你来？”
萧宇皓看着他突然变得锐利的眼神，想起曾经的孙明俊不可能有这种剑拔弩张的姿态，只觉得自己都唾弃自己，却不得不说下去，“因为她不需要甩支票，她找我调查了关于你和雷少之间的一切，认为我是见证人，所以比较适合劝你们分手。”
孙明俊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笑出声来，“我们本来就不是恋爱关系，他要是腻了自然会离开，有必要非要我们现在分开吗？”
雷展鹏是否真如他所说萧宇皓不想评论，但是那位老太太的吩咐他不敢不从，只得继续说下去，“老太太着急抱孙子了，所以不想让雷少继续玩下去，只能请你先离开他。”
“凭什么？”孙明俊只问了这一句。
萧宇皓吞了吞口水，开口道，“雷少对你，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孙明俊微怔。
“从我第一次开车去接你们我就知道了，雷少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目的地陪一个所谓邻居半夜在外面喝酒？他早就想好了借酒装疯打算登堂入室了，那段时间里他是在故意接近你，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孙明俊的脸色微沉，他记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雷展鹏在遛狗，因此认识了他和严薇薇。第二次，第三次，一点点变得熟悉起来以后，他不经意地引导自己开口说话，一旦开始谈论生活的不如意，负面情绪放开了就变得无法控制。如果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孙明俊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想法，即便如此，雷展鹏也只是在接近他的过程中利用了他的情绪，虽然觉得有些可怕，却并非罪不可恕。
萧宇皓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一点怜悯，这时候酒吧门口传来推门声，孙明俊抬头看去，迎面对上林梦溪躲闪的目光。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孙明俊怎么都不会忘，那是对林梦溪死缠烂打，设计给自己录了音，又最终得到了林梦溪的那个男人。
孙明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林梦溪不敢看他，倒是那个男人走过了拉开两个座位坐下以后，抬头看了看萧宇皓，经他点头后转向孙明俊说，“这件事我来说明吧。”
孙明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我是在梦溪刚来我公司兼职做模特的时候认识的她，你当初见到我的时候，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那时萧先生找到我们，希望我们配合演一场戏，事关我们两个人的前途，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林梦溪突然插话进来，开口道，“明俊，是我对不起你，那时严薇薇拉我跟你的朋友相亲，我知道她根本就不是真心盼着我好，只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你们两个人的幸福生活，顺便给我介绍一个不如你的男朋友，可惜我们都想错了。自从你朋友介绍我去那家公司做产品代言以后，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是普通人，甚至是我完全不敢妄想高攀的那一种。直到萧先生后来找到我们，我才知道从一开始一切都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按照萧先生的吩咐，我先进一步接近你，设计让你知道有人对我纠缠不休，刺激你挺身而出跟他对上，他再录下你说的那些话，剪辑好了发到你原来的公司。我不知道那个人跟你有什么过节，但是那样的人我们都惹不起，就算有愧于你我也只能这样做，而且直到现在萧先生点头才敢说出来。明俊，虽然没立场奢求你的原谅，我还是要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孙明俊喃喃地重复着，每个人都在跟他说对不起，每个人都做了对不起他的时候，他还真是可怜呢。
话说到这份上，由不得孙明俊不相信了。萧宇皓口中的雷展鹏，林梦溪口中的雷展鹏，似乎都不是他认识的雷展鹏。而真正的雷展鹏到底是什么样的，孙明俊已经不知道了。
这时候萧宇皓给了他最后一击，“你可以去市中心的中央商务区看一下，那里一大半地盘都是雷家的产业，市标建筑最高层一整层都是雷少的办公室，这些，我想你肯定是不知道的。”
这样的雷展鹏为什么隐瞒身份跟他在一起？如果是一场游戏，雷展鹏到底有多无聊，才能想出这样周密的计划来毁掉他的人生？
孙明俊不知怎样像游魂一样飘回了他与雷展鹏的住所，他们正打算搬家，所以楼还是旧楼，家装也略有些简单，雷展鹏又是怎样屈尊跟他住到了这里，孙明俊完全想像不到。
他打开许久不用的电脑，上网去查雷展鹏的生平，虽然重名很多，但定位在雷氏集团的继承人，搜索就变得再简单不过。那些经历看起来有点吓人，他拥有着如此庞大的财富，却不肯给孙明俊哪怕一个最底层的工作机会，这如果说是爱情未免有点可笑了。
孙明俊终于明白萧宇皓说的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而作出反应之前，他还是本能地又搜索了一下顾远亭这个名字。
叫这个名字的并不多，顾远亭又比较多出镜，网上有关于他的资料非常详细。地产公司的少东家，有着不差于明星的相貌，毕业于国外著名大学，甚至还有一张穿着运动衣遛狗的照片。照片里阳光从路边大树的树荫缝隙里透下来，顾远亭整个人也像闪着光一样，旁边的大狗也是哈士奇，长得跟二毛有点像，图片标注写着顾少和大毛几个字。
孙明俊怔怔地看着电脑屏幕，他已经无需到雷展鹏的公司验证什么。他忽然想起人们为了养宠物，剪开鹦鹉的舌头拔掉猫的指甲，让它们不得不依附于主人而生存，但是至少宠物和主人之间不会滚床单。他与雷展鹏之间的关系还能扭曲到什么程度？
孙明俊坐在那里愣了半天，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45.临别留念
雷展鹏回到家中的时候，孙明俊正在厨房里忙碌，穿着整齐，系着带卡通图案的围裙，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家居店买回来的。听到雷展鹏进门的声音，孙明俊转身，露出一个欢迎回来的微笑。
这是平常也不多见的情形，自从他弄丢了孙明俊又找回来以后，孙明俊就很少有这样郑重地下厨房的时候，一般都是出去吃或者叫外卖或者煮碗面。雷展鹏放下公文包，把外衣挂在门后衣钩上，再换上拖鞋走进厨房，从背后环抱住孙明俊的腰，“今天怎么有空做晚餐？”他低头印下一个吻。
“为了纪念吧。”孙明俊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看了看炖在锅里的食材，有些感叹地说。
“纪念什么？”雷展鹏想了想，既不是他们认识的纪念日，也不是他们在一起的纪念日，更不是谁的生日。他们才刚刚从外地旅游回来，浓情蜜意正是感情好的时候，却实在想不出需要纪念什么。
客厅里的唱片机正播放着一首外文歌曲，歌词大意是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雷展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气氛好得让他来不及细想。
孙明俊铺好桌布，上好菜后，点上蜡烛关了灯，伸手引着雷展鹏与自己相对而坐。
“虽然不是什么纪念日，但是一直想做这么一桌子菜，跟你分享这样一个夜晚。”孙明俊安静地说。
“那不是很简单？”雷展鹏调侃着他，隔着桌面看过去，烛光下那张白皙的脸看起来格外诱人。
“是啊，其实很简单，是我想多了。”孙明俊笑了笑，举起红酒杯，“就祝此时此刻，我们能在一起。”
雷展鹏也举杯，对望间抿下一口酒。醇厚的味道回荡在唇齿间，有一种醉人的香气。
“这酒，你从哪里找的？”雷展鹏有些惊讶地问，他知道孙明俊并不懂红酒。
孙明俊笑笑，知道了他的身份，再调查他的喜好不能再容易，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想过投其所好，其实这个同居恋人当得也并不尽心不是么？“喜欢么？”他轻声问。
雷展鹏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透着点勾引，原本近视的人摘下眼镜以后眼神总会变得有点迷离，而孙明俊看他时，就像是真的带着情意一样。
雷展鹏深知他对自己的依恋，心中不免得意，饭菜可口又是他亲手做的，就着便又多喝下去几杯。
此时雷展鹏觉得就算醉了也无所谓，酒后正好可以做一些特别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特别来得那样突然，而特别的程度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似乎饭只吃了一半，雷展鹏就倒在了桌子上，他自觉酒量不差，这酒的后劲却也太大了一点。醒来时，他只觉得浑身有一点冷，而眼前光线量得刺眼，努力对焦以后才发觉自己浑身的衣服被脱得一件不剩，正大剌剌躺在床上。
孙明俊何时变得这样知情趣了？雷展鹏正要起身找人，才发觉自己手脚都被缚住了，牢牢地捆绑在床柱上，而孙明俊听到动静正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
“你这是想做什么啊？”雷展鹏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笑意。
孙明俊便也冲着他笑，“一直以来都是你主动，不想试试反过来么？”
他的吻和手指一起落下时，雷展鹏才知道什么叫做煎熬，看的到却偏偏要不到，满心焦灼喷薄欲出，却不得不按照对方的节奏慢慢来。“你在玩火。”他的嗓音也变得暗哑难耐。
“我已经没有什么害怕的了。”孙明俊手指滑过他的每一寸肌肤，在成功引起颤栗之后再将唇印上去，吸吮出一个又一个的吻痕。
“你……”雷展鹏的理智瞬间失守，闷哼了两声之后，因着身体的不满足而指责他。
孙明俊停顿片刻，有些痴迷地欣赏自己点燃的火花，又继续下去。看那些花朵接连绽放时，一点一点地将那个人逼到崩溃的边缘。
“够了吧？”雷展鹏在压抑不住的喘息中挤出声来。
孙明俊望着他微笑，终于抬起身跨坐在他的身上。
接下来的一切对雷展鹏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完全由对方主导，他必须按照孙明俊的步伐调整自己的，却不得不任由对方的驱使而作出反应。就像是一场精疲力竭的拉锯战，雷展鹏从一开始的羞恼和不适，到渐渐习惯，到最后竟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他想，也许每个人都有受虐的潜质，在极端的折磨中竟也能体会出快感来。
而孙明俊也终于真正打开了自己，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激烈。在一次又一次灭顶的欢愉中，他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嘴唇也不知被谁咬破沾上了血迹，在他那旖旎的神色中，却渐渐沉淀出一点决绝来。
当两个人都精疲力竭以后，孙明俊下了床，从放在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来几张擦掉自己身上的液体。他慢慢穿好衣服，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仍然一片狼藉的雷展鹏。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平复了喘息，雷展鹏的语气渐渐有些不稳。
孙明俊莞尔一笑，拿过雷展鹏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出顾远亭的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那边很快接起来。“喂？”顾远亭的声音经由外放喇叭扩散开。
雷展鹏看着孙明俊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善，但他此时被绑在床柱上，也只能眼神不善一下而已。
“我是孙明俊，跟你说一声，现在雷展鹏被我绑架了，你报警也无所谓，如果你一个小时内不来找他的话，我打算跟他同归于尽。”
“等等……我不会报警，你们在哪里？”顾远亭在短暂的停顿后，很快作出答复。
“在我们家，你上次送他回来来过的地方。”孙明俊说罢，挂断电话，拔出电池和电话卡，再将所有的零件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你疯了……”雷展鹏看向孙明俊，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这个人了如指掌，但此刻却分辨不出来孙明俊说的同归于尽到底是真是假。
“我知道了你对我做的全部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所以也打算做一件让你一辈子都会记得我的事情。”孙明俊凑近雷展鹏的耳畔，轻声说，“我爱过你，雷展鹏。”
雷展鹏愣住。
“所以再见了。”
孙明俊似乎说完了所有想说的，他转身离去，步履是那样的轻松毅然。
雷展鹏内心的慌乱终于堆积到了最高点。他想求孙明俊放开他，不要让他以这样不堪入目的姿态出现在顾远亭面前；他想开口挽留，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想或许这一次会真的失去孙明俊，而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失去。
当顾远亭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时候，雷展鹏简直羞愤欲绝。
他赤条条地摆成大字形状平躺，身上遍布吻痕和白浊，手腕脚腕分别绑在床头和床尾的栏杆上，而他面前的顾远亭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即便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与不忍，那人却还是很快掩饰住这些会让他觉得尴尬难堪的情绪。
直到这一刻雷展鹏才算明白了孙明俊的报复，他此生再无法直面顾远亭。自己此刻的狼狈不堪会永远存在于两个人的记忆里，这样乱七八糟的自己，还怎么配与顾远亭谈情说爱？自此，他不得不从顾远亭那里毕业了。
雷展鹏恨得咬牙切齿，待顾远亭替他解开束缚，才跌跌撞撞地奔进洗手间，把自己清理干净再换上衣服走出来。
“你没事了吧？”顾远亭有些担忧地望着雷展鹏，虽然不做情人，他们之间也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他并不希望雷展鹏受到伤害。
“他呢？”雷展鹏恨恨地说。
顾远亭轻叹一声，“接到电话以后我就派人过来盯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我一定会找到他，要他好看。”雷展鹏在心底赌咒，他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在一个小情人身上栽过跟头，而且栽得这样重。
做出那样的事情，一走了之未免也太便宜孙明俊。可是无论雷展鹏出动多少人力物力，始终找不到他的踪影，就好像那个人突然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在每次得到搜寻落空的消息以后，雷展鹏都会想，孙明俊到底藏到了哪里，他就那么怕被自己找出来吗？虽然找出来以后一定要让他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可自己到底不会对他真的怎么样。
到后来，雷展鹏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安，孙明俊走的时候没带衣服没带钱甚至连证件都还放在自己家的抽屉里，他能到哪里去？该不会真的消失了吧？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离开这个世界……雷展鹏的手心攥出了冷汗。
顾远亭依旧不时地约他谈合作谈生意，雷展鹏望着对方的眼神也终于慢慢褪去了当初那些热度。当他连父母安排的相亲都懒于应付的时候，雷展鹏终于有空回忆自己与孙明俊相识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的阴谋算计，到后来的朝夕相对，他终于承认，也许在自己的心里不只把这一切当作游戏。而那时对孙明俊的恨之入骨，因为找不到人，连怨恨都变得无所寄托之后，一种说不清的空虚寂寞油然而生。
他想，孙明俊从来就是有那么点小狡猾的，自己竟忘了这一点。而在他消失几个月，半年，甚至一年以后，雷展鹏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说不定真的会记他一辈子。
46.出现幻觉
离开得那样匆忙，孙明俊甚至来不及下一步的打算。但是当他走出雷展鹏的世界以后，发觉这个城市仍然是当初的样子，一边是繁花似锦，一边是冷漠无情。
